柳兒將莫清蓮帶到了偏廳，並沏了一壺上好的茶水。才道：“還請大小姐稍等片刻，柳兒這便去 請姑娘過來。”聲音不帶一絲畏懼。柳兒本便是莫清蓮同父異母的親姐妹，先前不過是不受府中人待見，沒有依靠，才唯唯諾諾。

現下有了莫初初的庇佑，走起路來後背都挺直了。莫清蓮望了眼柳兒的背影，眉頭微蹙。再端起茶杯，湊近鼻尖，細細一聞。才發覺竟是上等茶葉所浸泡出來。

淡淡的雨水的清香，以及龍井獨有的綿長香氣，撲鼻而來。莫清蓮無心品茶，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杯內茶水搖晃，一部分茶水自杯口灑了出來。

這分明是雨前龍井！

眼底閃過一抹嫉妒，她堂堂莫府嫡出小姐，屋子裏都不曾出現過雨前龍井這樣名貴的茶葉。莫初初不過一個庶出，不僅有那麽多珍貴藥材，竟還弄得來這樣奢侈的東西。這教她情何以堪。

“小姐，您息怒，這可能是莫小姐刻意為之，為得便是教您自亂陣腳，您若……”春花見她眼神愈發不對，一時沒忍住，出聲提醒著。

莫清蓮心下微驚，眼神漸漸緩和了下來。平覆了一下心情，淡淡道：“無妨，這種上不了臺面的小把戲，還入不了我的眼。”聲音透著冷意。在春花面前，無需假裝。或許她騙得過程薇婷與莫天洛，但無論如何也欺騙不了幾乎形影不離的春花。既然如此，也沒有必要再掩飾。

“小姐自是冷靜，是奴婢多言了。”

“莫初初現下還沒有意識到那日院中有男人，被人發現了。否則也不會如此囂張。”

“那小姐為何不以此來要挾？奴婢自認為夫人的話不無道理。”春花見她方才分明是很在意的樣子，卻可隱忍著，不由心下疑惑。

“你不懂，計劃不允許出現半點差錯。若都由我做主，即便出了差錯，我也沒有理由埋怨……”

“姑娘，大小姐在偏廳等候，您還去換衣服嗎？”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莫清蓮的話，後者秀眉一皺，莫初初就在外面？

“等著便等著，我這幅衣衫不整的樣子，要怎麽去見大小姐？隨我回房換了衣服再去見她。”清脆的聲音響起，語氣戲謔，莫初初眼中含著淡淡的笑意。自偏廳門前而過，雖看見了門正開著，卻沒有朝裏面望一眼，更未去向莫清蓮招呼一聲。

後者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匆匆從偏廳走了出來，見果真是莫初初，眼底閃過一抹薄怒，唇角卻含著笑：“方才聽聞妹妹似是要回房換衣服，這裏只有我們姐妹，妹妹還需這般見外嗎？”

莫初初眨了眨眼睛，裝作聽不懂的樣子，道：“大小姐此話怎講？姑娘家家的怎可如此隨便。”頓了頓，扯動了唇角，“我去去便來，柳兒不是沏茶了，還請大小姐邊喝茶邊等候。”聲音透著笑意，“沏茶”兩字咬得尤為重。

“你……”

“柳兒，再為大小姐上幾碟點心，我去去便來。”說罷，不顧莫清蓮的怒意，從容不迫地從她眼前走過。

莫清蓮望了一眼她的背影，氣得直在心中跺腳，卻礙於柳兒在場，無法表現出來。莫初初這般不將她放在眼裏，竟還拿換衣服一事無視她。好，很好。咬了咬牙，只得重新走進偏廳坐下。春花手中仍拎著禮品，莫初初不進來，亦不好將東西放下。

“姑娘，我們把大小姐自己仍在偏廳，是不是不太好。”柳兒坐在椅子上，一邊吃著王天送來的零食，一邊問道。莫初初不喜被其他人碰觸，即便有了柳兒，亦是凡事自己動手。不但如此，更是將柳兒視為姐妹，與她平起平坐。柳兒一開始還有點不適應，時間長了便也不在意了。

這不，現下悠閑地坐在莫初初房中的太師椅上，雖那般問著，卻不見一點擔憂。

“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來者是主院中的人，無須理會。你只管吃著，我們休息片刻再過去亦不遲。”若不是看到了春花拎著東西，她便要以為莫清蓮是來找茬的。但見到了，便知道莫清蓮是有事才來，若她沒有猜錯，應是來賠禮道歉，但在這之後，定是有事求她。

可莫清蓮乃是全莫府上下，奉若至寶的人，會有什麽難處，需要她幫忙？思及此，瞇了瞇眼睛。任她如何想，都無法想象得到。

“姑娘，你聽說了嗎，齊王府的世子爺被皇上賜婚了呢。”柳兒吃著吃著，忽然想起前幾日從府中下人口中聽來的話。索性無事，便來著莫初初八卦起來。

後者聞言，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畫面。她好心救了人，卻被當做惡人抓了起來；而被她所救之人，眼中卻帶著看熱鬧的成分，實在教人生氣。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柳兒口中被指了婚的齊王府世子爺，宇文錦。

不由冷哼了一聲，涼涼的說道：“哪家的姑娘，如此不幸。”

“還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頓了頓，曲起胳膊支著下巴，“不過姑娘的話倒是不假，齊王府的世子常年疾病纏身。說句不敬的話，簡直像一個藥罐子一樣，還不知什麽時候便西去了，怎麽會有姑娘想要嫁給他。”柳兒雖沒有見過那世子，卻也沒少聽些傳言，大多是這樣講。

莫初初瞇了瞇眼睛，回想起上次之事，宇文錦確是氣色過差，但亦不是沒有原因。他那副身子，定是吃了不少補藥，卻不知物極必反，這樣下去不僅救不了他，反而會害了他。

“這種事情，隨緣的。”只是不知是良緣，亦或是孽緣。

“倒也是，”柳兒點了點頭，忽然想起偏廳中還有人等候，道，“姑娘，我們要不要先去將大小姐打發走。”那兩個人留在院中，總覺得很不自在。

莫初初亦不想久留，點了點頭。

另一邊，春花再次將禮品換了只手拎著，兩只胳膊都有些發酸，不由朝門口望了一眼，仍是不見莫初初的身影。莫清蓮手邊的茶杯已空，一手搭在桌面，輕輕扣著桌面，微蹙的眉間透著幾分不耐。“過了多久了？”

“回小姐，一個時辰了。”竟讓她們等了這麽久，真是放肆。春花張了張口，作勢便要抱怨，卻在此時聽得外面傳來莫初初與柳兒歡笑的聲音，心中氣極。

“誒，你們還沒走嗎？”語氣透著驚訝，莫初初笑著眨了眨眼睛，悠閑地走到莫清蓮對面的椅子前，慢悠悠地坐下。

後者頓時心生惱怒，如此說來，莫初初並非有意教她們苦等，而是壓根便把她們給忘掉了？胡扯，以莫初初的精明，又怎麽會忘記，分明現下才是故意為之。心下雖想通了這一點，卻是怎麽也不能表現出來。

而春花便沒有那麽多的顧及，只知道莫初初將兩人忘在這裏不說，竟還一點歉意都沒有，不由心生怒火。未經過思考，便訓斥道：“莫初初，你竟敢冷落大小姐，見到大小姐竟敢不行禮，你眼中還有沒有一點尊卑之分？”

莫初初胳膊搭在椅子扶手處，歪在椅子上。眼睛微瞇，眼瞼帶幾分慵懶，杏眸閃著絲絲寒意。偏了偏腦袋，佯裝驚訝道：“春花，你剛才叫我什麽？莫初初？”頓了頓，眼中寒意更甚，唇角一絲若有若無說完嘲諷，“你眼中可有尊卑之分，可有自知之明？”

不管怎樣，她莫初初是這府中的小姐，春花在下人中位份再高也是下人。直呼其名不說，言語間還帶著指責，這又豈是一個下人該有的行為？莫清蓮自是清楚這一點，不等春花應聲，便道：“春花不懂事，原是我沒有教好，還請妹妹見諒，回去之後姐姐定會加以管教。”說罷，偏頭看了春花一眼，眼中盡是指責。後者連忙垂下頭，咬了咬下唇。

莫初初掃了春花一眼，眼中透著幾分不屑。一個下人還不足以教她在意，她介意的是方才春花將指責的話完整地說完，期間莫清蓮沒有打斷一次。這便足以看出，後者亦是借著春花之口，發洩著不滿。

端起柳兒剛送上來的茶杯，輕輕地吹了吹水面上的茶葉。細針狀的茶葉微微飄離杯沿，細細地呷了一口茶水，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回頭對著柳兒道：“先前端給大小姐的也是君山銀針？這已是年初的舊茶，大小姐見多識廣，若發覺我們用舊茶招待，豈不是怠慢了她。”話雖如此，語氣中卻沒有半點指責的意思。

柳兒吐了吐舌頭，道：“姑娘放心，招待大小姐的乃是雨前龍井，是新茶。按姑娘所說的方法儲存，一直新鮮著呢。”語氣中不由帶著幾分炫耀，但神情卻煞是可愛。

“如此便好，”頓了頓，轉回頭，看了莫清蓮一眼，笑道：“大小姐許久不來一次，妹妹可要好好招待才成。”分明是唇角含笑，莫清蓮卻覺那笑容尤為刺眼。

雨前龍井，君山銀針。盡是珍貴之物，莫初初到底是有什麽本領，過得如此逍遙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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