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下，話鋒一轉，“娘安心便好，不過若有下一次，無論如何都要與莫天洛理論，娘也不可以阻攔。”聲音已是軟了下來。

陸鳳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屆時娘定不阻攔。”

“那好，娘先回房休息，我和柳兒收拾一下院子，便去重新做一份藥膳。”早上未收起來的藥膳還擺在院子，只是已涼，再熱也不是原來的味道了。

陸鳳點了點頭，柳兒虛扶著她進了屋子。莫初初看了一眼淩亂的院子，撫了撫額，率先收拾起來。柳兒安頓好陸鳳，便也上前幫忙。“姑娘，你先去做藥膳吧，這裏交給我就夠了。”聲音帶著幾分怯意。

“你去做藥膳吧，順便歇一歇。”一邊說著，一邊作勢去搬木箱。柳兒連忙過去幫忙扶了一下，“姑娘，你是不是嫌棄柳兒了……”她沒能保護陸鳳，還臨陣脫逃去找莫初初，只怕莫初初會介懷。

莫初初心下微楞，忽然想到了什麽，看了柳兒一眼，後者咬了咬唇，這才感受到柳兒的心情。微怔了一下，擡手在她額上敲了一下。後者捂著額頭，睜著眼睛看著她，微紅的眼眶掛著淚珠，眼中幾分委屈。

“這院子裏只有你可以在我不在的時候陪我我娘，我有什麽理由嫌棄你？”雖是提高了聲音，卻沒有半分怒意。柳兒瞳孔微張，眼中點點驚訝，旋即一癟嘴巴，作勢要哭了出來。

“不許哭哭啼啼的，去幹活。”佯裝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只差沒有挽起袖子。

柳兒哭聲頓時止住了，抹了把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嗯，那我過去了，姑娘。”說完見莫初初擺了擺手，便在木箱中挑了幾味藥材，捧著藥材朝廚房的方向跑了過去。

待柳兒重新拿做好藥膳端出來，院中亦被莫初初收拾幹凈。只不過許多碎了的藥材，有一部分是要扔掉了。幾分在院中用著午膳，陸鳳看了眼即將要扔掉的藥材，眼中閃過幾分可惜，卻也知道這些藥材即便留下，也沒有什麽用處了。

翌日，陽光明媚得有幾分憂傷，光線自上而下，傾斜地鋪灑入院。

主院西側有一間名為水蓮居的院子，乃是莫清蓮的居室。現下卯時二刻，莫清蓮還未去主院請早安，便見春花從門外走了進來，還順手關上了門。心下微動，問了一聲：“有事情發生嗎？”一邊說著，一邊將身後為自己梳著頭發的丫鬟打發了下去。

秋月看著那下人離開，才走到了莫清蓮身後，拿起梳子繼續梳著，一邊梳著頭發，一邊說道：“小姐，奴婢方才聽說了一件事情，和夫人與莫初初有關，小姐可有興趣聽？”眉眼溫順，手下動作亦是輕柔。

與莫初初有關？“娘到別院找陸姨娘的麻煩了？”似乎提到莫初初和程薇婷，莫府上下人的第一反應便是程薇婷去尋莫初初的麻煩。由此可見，程薇婷是有多麽看不上莫初初。

“小姐冰雪聰明，夫人是帶了好多家丁到別院，據說是東西丟了，懷疑是別院中的人所偷盜。因此才帶人過去，不過……”聲音頓了頓，看了莫清蓮一眼。後者垂著眉眼，看不清楚情緒，淡淡道：“你但說無妨。”

“不過一開始莫初初不在別院裏，夫人確實找到了東西，但卻沒有嚴重地懲罰陸姨娘與柳兒，而是繼續搜查著，最後找到了好多珍貴的藥材呢。”提到藥材時，語氣中不無吃驚。

莫清蓮亦是吃了一驚，素來只知道莫初初整日不出別院，卻不知道別院中究竟有些什麽。現下看來，並不如看上去那般簡單。“莫初初一開始沒有回去？後來回去了是嗎？”她雖吃驚，卻沒有表現出來。比起藥材，她更加關心莫初初回去之後發生了什麽。

春花回憶起來，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顯然發生的事情太過驚心動魄。“莫初初回來之後，先是調查了玉佩一事，後才挑明了夫人陷害別院，其目的便是別院中那些無價的藥材……”緊接著，將事情的發生經過具體地將了一遍。自然是沒有提到程薇婷被莫初初逼問得啞口無言。

莫清蓮秀眉微蹙，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起身拉著春花到窗邊的小桌前坐下，春花卻是站在一邊。“小姐，奴婢站著便好，小姐有事盡管吩咐。”

“這裏沒有外人，你先坐下，我有要事與你相商。”說罷，拿起桌上的精致茶壺作勢便要倒茶水。春花一見，連忙接過茶壺，“小姐，奴婢來。”剛倒了一杯茶水，突然肩膀一沈，人便被莫清蓮按到了座位上。

“小姐……”春花眼中閃過幾分為難，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她竟敢與大小姐平起平坐，她出門還不被口水噴死？

莫清蓮一眼便看得出她在顧慮些什麽，勾了勾唇：“被人看見也有我呢，這莫府中有誰敢動我的人？”語氣雖淡，卻也不容反駁。春花心中一橫，不再推辭：“奴婢聽小姐的，小姐有什麽事情需要奴婢去做嗎？”臉上那淡淡的視死如歸，直教人忍俊不禁。

莫清蓮現下卻無心去笑，支著下巴，眉間幾分惆悵。春花見她露出這幅表情，微怔了一下，旋即正了正神色。她很少會露出這樣少女的表情，以往即便是有，也是與長輩撒嬌，何時有過惆悵？

“春花，皇上為宇文世子指婚一事，你可聽說了？”聲音淡淡。春花只是聽說過，她不過一個下人，怎麽會知道具體事宜。搖了搖頭，“奴婢不知。”

賜婚一事乃是皇上所定，被指婚的人亦是王孫貴胄，本不覺得有什麽，卻聽莫清蓮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可知皇上為宇文世子指得是哪家姑娘？”頓了頓，唇角幾分苦澀，似是自問自答，“那可憐的女子便是我啊。”語氣悲切。

齊王府的世子，常年身患疾病，藥不離身，虛弱的不成樣子，隨時可能離開人世。時間哪個女子願意嫁給這樣的男子。富貴又如何，不過是個短命鬼，還不知哪天就西去了，留她一個人在這世上，後半世莫不是要守寡。

莫清蓮自打知道皇上有意為宇文錦指婚，心中便一直忐忑著。朝中的臣子家的女子本來便少，她又正直出閣的年齡，只怕皇上會率先考慮她。豈而向來是怕什麽來什麽，最怕的便是皇上看得起她，而皇上還真的就是看得起她了。

沒有女子願意嫁給宇文錦，莫清蓮亦不例外。她的確是夢寐以求地加嫁入王室，但要她嫁給一個病患纏身，極可能教她後半生守寡的人，她寧可不嫁入王室。春花嘴巴微張，眼中盡是驚訝。半響才反應過來，咽了咽口水：“小姐，萬萬不可嫁與世子……”即便是春花，也知道嫁給世子意味著什麽。

莫清蓮唇角一勾，卻生出幾分自嘲：“我自然知道是嫁不得，但皇命不可違，更何況爹爹又認同門婚事。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是個女子，怎敢違背皇上的旨意，怎敢忤逆爹爹……”眉間盡是哀傷，說到悲傷之處，眼眶一紅，秋水一般的眸子泛著點點淚光，似是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小姐，您先別哭，這件事情也並非沒有辦法改變，夫人與老夫人最是疼您，您若是向她們求情，也未必不可，況且，”頓了頓，皺著眉頭，似乎已經想到了皇上的命令不敢違背。

莫清蓮擦拭了一下眼角，搖了搖頭，“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人會問我的意見，求情幾乎是不可能的。”她雖很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在利益與權力面前，她一介女子，實在是太過渺小了，渺小到沒有人會註意到。

“即便如此，小姐也不能夠斷送自己的一生啊……”春仿佛看得到嫁入齊王府之後的生活，是什麽樣子。女子嫁人後，若被休了可以嫁給其他人，但若是守寡，只怕會被人傳閑話。更何況嫁入的是皇族，豈會允許她改嫁。這一嫁，便註定了一生。

莫清蓮看了窗外一眼，目光憂傷而惆悵。春花一時亦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來安慰她。屋子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傷感的氛擴散開來。

“春花，我方才說，有事情與你相商，不是單純地將這件事情告訴你。”語氣仍帶著悲切，聲音卻沒有那麽悲傷。春花聞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問道：“小姐有法子了？”不經意地一問，正中了莫清蓮的下懷。

後者面不改色，順水推舟地說道：“我的確有一辦法，只是不知娘親與爹爹會不會允許。”計劃雖是有些喪失道德，但總好過一輩子守寡。她自認為，應該是會被理解的，即便莫天洛惦記著權勢，也應該是理解的。只因她的計劃，並沒有破壞這門親事。思及此，眼中閃過一抹得意，轉瞬即逝，難以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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