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偷襲者似早知她會反擊，迅速拔劍抵擋。

只是電光火石間，兩人已連過數十招，而周圍也傳來武器撞擊的聲音，葉婉兮抽空觀察一眼，見是白虎及藏在暗中保護她的護衛跟十餘個全身漆黑的蒙面人打了起來。

而她已隱隱猜到面前這偷襲者的身份，畢竟曾經出生入死過，她記得他的招式……冷冷勾起唇角，她聲如寒霜地問道：“季，你既未死，想必你的主子也還活著吧？朱雀現在是不是在他手裏？”

季是朱明宸的貼身護衛。

而在葉婉兮曾經得到的消息中，朱景爍於內亂裏大獲全勝，不僅親自弒兄，同時還手刃了十餘個叛軍將領，雖然自此在不少人心中留下“兇殘”之名，卻也因此功業被封為太子……但現在看來，傳言不盡其實，至少朱明宸明顯就沒死。

可她回來的時日尚短，又被朱景爍困於東宮，尚沒有來得及探查六年前的事情，故沒有想過自己甫一出城就會遭到朱明宸的襲擊……若她沒有耽於兒女情長，紅纓大概不會死吧？

這般一想，她出手愈發淩厲，季應對不及，被柔軟的劍鋒劃過手臂，鮮血頓時噴湧而出。他反應很快，知道繼續打下去自己絕對討不著好，倏地探手從懷中掏出個煙霧彈往地上一扔，然後火速撤退。

白色的煙霧騰空而起，葉婉兮屏住呼吸，循著聲音便想去追，白虎卻沖過來，楞是橫身擋在她面前。

葉婉兮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怒氣控制住，沒有一劍將他削成兩半。

半晌，她收劍回身，緩步走回紅纓的屍體旁邊跪下，哆嗦著擡手將她抱在懷中……她此時已經找不到言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覺得似乎每次來到這個地方，都得見血。

第一次來，葉正淩死了，第二次玄武死了，這次紅纓死了……下一次，會是誰呢？只希望不是朱雀才好，這個傻姑娘明明跟她告了別，卻依然跟著回來大明，不過她的運氣委實不好，怎麽就落到了朱明宸手裏呢？

那不僅是她主子的死對頭，跟她也有著無法化解的深仇大恨吶！

她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抱著紅纓的屍體在地上跪了多久，直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才懶懶擡了擡眸，不出意外地看見朱景爍。

他神情惶急得很，眼神亦幽暗至極，觸及她的視線，他薄唇輕啟，似想說些什麽，最終卻沒有聲音發出來，只默默伸出手，想拉她起來。

葉婉兮側身閃避，依然跪在地上，卻轉了個方向沖他跪著，帶著點哀求地說道：“殿下，能請你拿開對我的‘保護’嗎？你看，我並不適合做一個一無所知，只躲在你羽翼下的人。”

若繼續塞住她的耳朵，堵住她的視線，等下次再身陷囹圄，她可能就逃不出來了。更何況她還得盡快救朱雀出來，故必須得知道眼下京城裏的局勢。

“好。”沈默良久，朱景爍應道。

這次確實是他失誤，他誤以為自己把她歸來的事情藏得很好，卻不知其實消息早已傳到有心人耳中……只不知，這消息到底是不是從他身邊流傳出去？

“待葬了紅纓，我帶你去見一些人。”

“什麽人？”葉婉兮問道。

“能夠幫助你的人。”

葉婉兮抿了抿唇：“我現在更想知道的朱明宸的下落。”

“他擒住朱雀，不是想用來對付你，便是要對付我，只要我們還好好的，朱雀便不會有危險。”朱景爍說著，特意瞥了身後的白虎一眼：“你們放心，她是我的護衛，我不會棄她不顧，定會想辦法救她……只是，必須得從長計議。”

若是只針對她，倒是還好，若朱明宸的目的是朱景爍，便是國事，的確輕忽不得……雖然憂心朱雀會在朱明宸手裏受盡折磨，葉婉兮卻不得不點頭答應，而後垂眸看著懷中的紅纓道：“我想把她葬在這裏，離父親不近不遠，她應會喜歡。”

“你的人你做主便是。”

於是沒多會兒，這片碧草茵茵的草坡裏，又多葬了一個年輕的冤魂。離開時，葉婉兮突然想到什麽，轉眸對朱景爍道：“殿下，若是我有個什麽意外，能麻煩您把我也葬在這……。”

此時已近黎明，晨光熹微，她本是隨口一提，可朱景爍驀然看過來的眼神冰冷如劍芒，在晨光的映襯下像化了實形，刺得她生生打了個寒顫，接下來的話便再也說不下去。

“你若不經我允許便擅自死亡，我會將你千刀萬剮！”

他的語氣很淡，並不含憎意，但葉婉兮知道他是認真的，一時又惆又悵。

在通州短暫地停留會兒，葉婉兮換了身幹凈衣裳，一行人馬不停蹄地啟程回京城。一夜未眠，她忍不住在馬車裏打起盹，然後極其光榮地受了涼，驚醒過來時只覺頭重腳輕，好幾次撞在車壁上，差點把剛剛吃進去的食物給吐出來。

許是還在生氣，朱景爍依舊沒有跟她同乘一輛馬車，她掀起車簾往外瞧了一眼，見所有人都行色匆匆，一副急著趕路的模樣，便沒有聲張。

等到中途休息，朱景爍察覺異常時，她已經發起高燒，不過意識還算清醒，見他生氣，她反而沒心沒肺地笑起來。他頓時沈下臉，惡狠狠地看著她，像是恨不能撲過來將她活生生地一口一口地吞吃入腹。

偏偏附近沒有人煙，隨行的人裏也沒有大夫，只能急急啟程趕往京城。因沒有帶春希出來，無人照顧她，朱景爍只能跟她呆在一起，時不時地從涼水裏擰條毛巾，讓她拿著敷在額頭上。

葉婉兮忍不住地想，這個人現在果然是既恨著她，又愛著她……這輩子絕對是栽她手裏了。只不知她要怎麽做，才能將他心裏的恨一一化解呢？

正擰著眉頭思索，卻聽得朱景爍狀似不經意般問道：“你的身體怎會變得這般孱弱？”

他清楚記得從前她即便一身是傷，卻依然頑強如石，甚少受風寒困擾。如今明明無傷無痛，卻時不時地發燒，這很顯然是身體底子敗壞了……她這幾年，到底經歷過什麽？

葉婉兮擡眸看他，見他轉眸看著窗外，一副雖然心有疑惑，卻不太在意答案的別扭模樣，心裏只覺好笑，便用含著濃濃鼻音的聲音趁機賣慘道：“殿下，其實我在金國的這些年過得一點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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