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你怎麽了？”她的模樣委實反常，朱景爍放輕聲音，語調溫柔如水。“可是暈船？”

“我沒事，不暈船。”葉婉兮搖頭，再擡起頭來時，臉上一片粲然的笑意：“只是，突然有些後悔過去曾對你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我很抱歉。”

抱歉，曾在你生辰那天傷害了你。

抱歉，前世始終辜負你。

“哪些事？哪些話？”生怕她開始後悔答應跟自己在一起，朱景爍頓時緊張。

葉婉兮不答，只重新拿起瓷勺，舀起一個白嫩嫩的湯圓遞到他嘴邊，笑瞇瞇地彎起眉眼：“要吃嗎？”

朱景爍哪裏會拒絕，張嘴將湯圓吃下，然後拿起筷箸，將面碗上的荷包蛋劃開，再夾起一塊遞到她的嘴邊。

葉婉兮同樣張開嘴，咀嚼幾下，臉上的笑意更深：“好吃。”

見他還想夾起面條遞過來，她急忙阻止：“長壽面要一次吃到底，不能斷的，你吃你吃，我不要！”

她滿臉緊張，生怕他不能長壽的模樣看得朱景爍身心愉悅，全身通暢，於是沒再堅持，低頭吃面。

葉婉兮則重新舀起一顆湯圓，正要送入嘴中，卻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手中的勺子已讓他用過，而他手中的筷箸她也碰過……她的臉驀然發燙，但見他滿臉若無其事，她只得強忍住心頭悸動，默默吃起湯圓來。

真的很軟，很甜。

等兩人填飽肚子再擡起頭來，猛然發現湖面上突然間綻放出無數朵蓮花。葉婉兮定睛一看，原來是水面上正飄著無數小巧玲瓏的蓮花燈，搖搖曳曳，栩栩如生，倒像是真正的花朵在徐徐綻放一般。

“兮兮，想放蓮花燈嗎？”朱景爍問道。

“想。”葉婉兮毫不猶豫地點頭：“不過世人放燈，是想向佛祖祈願，可我沒有想求的願望，只放燈可以嗎？”

“可以。”朱景爍點頭，擡手拍了拍，很快便有宮人捧著數十盞蓮花燈過來。

粉粉圓圓的花瓣簇擁著花芯裏的小小燈燭，精致又可愛。葉婉兮隨手拿起一盞，卻聽到朱景爍正對宮人吩咐取筆墨紙硯來，她不免詫然。

他竟然也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若無所不能的佛祖當真存在，那人世間怎麽可能還會有什麽生老病死、生離死別？

她很不以為然，然而等宮人準備好筆墨紙硯，而他提筆在小小的紙筏上寫下“願兮兮一生平安喜樂”九個字時，她捧著蓮花燈的手猛然顫了顫。

心驀然變得柔軟。

盡管並不覺得用蓮花燈祈願會有作用，但他能這樣珍而重之地將她放在心上，她依然開心。就像是吃了一塊蜜糖，嘴裏心裏都是甜滋滋的。

這樣的情愫很陌生，但她並不討厭，被人捧在手心裏細心呵護的感覺很不賴。

在寫下她這張紙筏後，朱景爍又接著寫了兩張。

祝父皇一生平安喜樂。

祝母妃一生平安喜樂。

視線落在母妃兩字上時，葉婉兮的眸光忽地一凝。

皇帝姑且不說，瑾貴妃的壽命委實不長，若按照前世的軌跡發展，她將在明年某個冬日暴斃。

可惜葉婉兮並不清楚具體原因及經過，畢竟事發時她還身在弒天閣，而後來也只有耳聞，並不曾深入調查過。

如今再回想，也只有後悔的份了，怪只怪前世她站錯陣營，並將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朱明宸身上。

心中正懊悔，卻見朱景爍將手中的狼毫筆遞過來：“兮兮，你現在可想許願？”

葉婉兮擡眸看他片刻，終是頷首：“好，你代我寫，願殿下一生平安喜樂。”

朱景爍挑挑眼角，盯著她似笑非笑：“許願乃是心誠才靈，若由我來代你寫，豈會靈驗？”聲落，他將筆強塞入她手中。

擡眸瞅瞅紙筏上那遒勁有力，龍飛鳳舞的字跡，葉婉兮苦惱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她的字委實潦草，完全不能跟他比擬……然而看著他滿是期待的眼神，她又不能退縮，只得硬著頭皮落筆。

九個字很快就寫完，想了想，她又寫了一張，只是將殿下二字換成了父親。

正想將這兩張紙筏疊好，餘光卻瞥見朱景爍一臉驚詫的神情，動作不由微頓，然後不甚自信地問道：“我的字很難看？”

她的本意是想讓他否認，誰知朱景爍想也不想地點頭：“從明天開始，我教你寫字！”

啥？教她寫字？葉婉兮真正驚楞了，然後搖頭如撥浪鼓：“不用，殿下事忙，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讓她整天練字？還不如讓她練一整天劍呢！

“我不忙。”朱景爍道。

不忙？騙誰呢？昨天書房裏那堆積如山的賬本看完了？葉婉兮氣得磨牙，索性不理他，將紙筏疊好塞入蓮花燈中，再用火折子點燃燈燭，小小的蓮花燈瞬間亮了起來。

她靠近水邊，將蓮花燈輕輕放了下去。

湖面有風，慢慢地將蓮花燈吹離畫舫。

葉婉兮正想轉身去把另一盞承載著她願望的蓮花燈拿來，身側忽地伸過一只修長的手來，手心正擱著一只明亮的燈。

慢慢擡眸，那手的主人正眼神柔柔地看著她。她抿抿唇，取過蓮花燈再次放在水面，觸了水的手指有些冰涼難受，她收回手，正要對著它們呵點熱氣，身後那人忽地捉住她的雙手。

“我來替你暖。”朱景爍說著，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雙手攏在自己手心，然而這樣的溫度不夠暖和，他索性輕輕一拉，將她的雙手從領口處塞入自己懷中。

葉婉兮大驚，想將手抽回，但他執意不放。

此時她的手隔他的皮膚只有一層薄薄的裏衣的厚度，他的溫度從手掌心傳過來，她臉頰頓時發熱，且大有燒起來的勢頭。

突然就手足無措了，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過度親昵的場景。

“兮兮，你不喜歡練字嗎？”正尷尬著，朱景爍忽地問道。

葉婉兮正巴不得說點什麽來轉移註意力，於是想都沒想就實誠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他又問道。

“我是出身在武將世家的女兒，喜歡舞刀弄槍，不喜歡筆墨紙硯，這很奇怪嗎？”葉婉兮小聲地囁嚅道。

即便前世沒有被趕出鎮遠侯府，進入弒天閣習武，她本來也是喜歡使槍弄棒，厭惡琴棋書畫……讓她整天呆在書案前練字，她會少半條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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