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地打量她一番，敦親王妃擡手示意她起身，並說道：“不必多禮。”聲音不鹹不淡，且暗含威嚴。

聽她這語氣，壓根就沒有讓她不多禮的意思，於是葉婉兮依禮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然後才依言起身。

她這樣做，敦親王妃的臉色稍稍好了些，機靈且會看人臉色的姑娘總是比較討人喜歡的。

“葉三娘，關於你的事情，秀娘都跟我說過了。她是個單純的孩子，不懂得人心險惡，只見過你幾面，便想跟你義結金蘭，實在是輕率了些，所以這件事情我並不讚成！”

“母親，您說什麽呢？”葉婉兮尚未做出回應，靜平郡主已略微不滿地駁辯道：“義結金蘭的事情我已經在前日的宴會上告訴了所有人，您怎麽能讓我出爾反爾？這樣我的臉面要往哪兒擱？”

“你且安靜地聽我說完。”憐愛地看靜平郡主一眼，敦親王妃繼續對葉婉兮道：“但你若真能讓秀娘平平安安地恢覆容貌，我不僅會感激你，而且會奉上厚禮答謝。義結金蘭的事情，我也會認真地考慮。”

她邊說，旁邊的靜平郡主邊沖著葉婉兮不停地眨著眼睛。

葉婉兮猜測恢覆容貌的危險性，敦親王妃應該不知曉，便柔柔一笑：“王妃不用感激我，我早已跟郡主談過報酬的事情，所以這件事情跟我們之間的情誼無關……這就是一筆交易。”

“母親，商量報酬是發生在我提議義結金蘭之前的事情！”靜平郡主補充道。

敦親王妃一怔，然後表情一沈，似乎有些生氣，又有些意外。半晌，她神色冷冷地說道：“好，既然你說這是交易，那我也不再顧慮。我把秀娘交給你，若她在歸來時少了一根頭發絲，我必定會找你，找鎮遠侯府算賬！”

早在見到敦親王妃時，葉婉兮便知道她是為震懾自己而來，故對她的這番充斥著威脅的話語毫不意外。見靜平郡主有些緊張地看著自己，她認真地保證道：“您放心，我一定會把郡主平安地送回京城。”

見她並未生氣，靜平郡主松了口氣。

而敦親王妃臉色稍緩，拉著靜平郡主的手好生地囑咐了一番，直到靜平郡主的神情有些不耐，她依然在念叨著讓她萬事小心。

葉婉兮看著，心中不免生出幾分羨慕之情，若她的生母還活在世上，且伴隨著她成長，她會像敦親王妃這樣關心著她嗎？

念頭一閃而過，她迅速給掐滅了。如今她連自己的生母是誰，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想這些又有什麽意義？更何況此生的她即便不依靠任何人，也一定能活得很好很好！

收起沒必要的雜念，葉婉兮靜靜地等待著靜平郡主母女倆依依不舍地告別。

盡管敦親王妃並不知道恢覆容貌將伴隨著有危險，卻因著跟靜平郡主血脈相連的關系而感到不安，故不厭其煩地仔細囑咐著，待一行人離開敦親王府，已近巳時。

撩起車簾子瞅瞅天色，葉婉兮蹙起眉頭：“大姐，這天氣陰沈，看著像是要下雪，不知前去虎雁山需要多久的時間？”

“至少有四個小時的路程。”靜平郡主回道。

這麽說來，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然天黑？收回視線，葉婉兮道：“加快速度吧！萬一路上積了雪，我們可能得在野外露宿！”

馬車裏還坐著寧馨及素嬋兩人，聞言，寧馨倒是沒什麽反應，素嬋卻猛地瑟縮了一下。

“你害怕？”葉婉兮挑眉問她。

素嬋有些猶豫，然後反問：“你不害怕嗎？我聽說大雪封山後，山裏的野獸尋不到東西吃，就會襲擊路過的旅人！”

頓了頓，她滿臉要哭的表情：“我不想被野獸吃掉！”

葉婉兮示意她看向馬車旁邊跟著的護衛：“有這麽多的護衛跟著呢，怕什麽？”

這些護衛是敦親王府的家丁，此次負責保護靜平郡主的安全，怎麽會管其他人的生死？素嬋有心想說這些護衛靠不住，又擔心會得罪靜平郡主，於是癟癟嘴，不再出聲，但臉上的恐懼半點兒都沒有散去。

葉婉兮可不管她到底害不害怕，她只是想多觀察觀察她，看她到底有沒有其他目的而已！

在出了城後，果然下起雪來。瑩白的雪花如棉絮般從天空中飛舞而落，轉瞬間，周遭的景物就被遮掩得朦朦朧朧，而本就未幹的道路變得愈發泥濘。

看看懼意越發明顯的素嬋，葉婉兮故意說道：“雪下得很大。”

她話音剛落，車廂猛地一震，馬車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素嬋嚇了一跳，竟誇張地抱著頭蹲到了角落中，身體瑟瑟發抖。

驚懼過甚，必定有鬼！深深地看她一眼，葉婉兮正想說話，外邊卻有聲音傳了過來：“郡主，六皇子殿下回城，我們需避讓一下。”

“好！”

朱景爍？這種時候，他出城做什麽？葉婉兮頓時被外邊吸引了註意力，恰好靜平郡主掀起車簾，她便順著看出去，卻只能看到前方有一輛馬車徐徐駛來。

她的心情莫名覆雜，胸口隱隱有些悶。

他還在生氣吧？不然她遞過去的紙條也不會像石沈大海般毫無回應。明明應該沈住氣，表現得跟平時一樣鎮定，葉婉兮卻止不住地意亂。收回視線，她微瞇起眼看向素嬋：“你這般害怕做什麽？”語氣很是淩厲，像是出了鞘的劍，寒意森森。

素嬋慘白著臉擡起頭，眼中略有些慌亂，卻很快搖頭道：“我，我就是害怕野獸！”

“我上一次見你，你可不像現在這般膽怯？這兩天在你身上可是發生過什麽？”葉婉兮冷聲繼續寒聲質問。

看著她略帶兇狠的表情，素嬋幾乎快要哭出來，期期艾艾地向一直垂著腦袋沒出聲的寧馨靠了過去，希望她能幫自己說兩句好話。

寧馨飛快地瞥她一眼，似想說什麽，卻又什麽都沒說。

葉婉兮沒有留意到寧馨的表情，只聽到車軲轆在地上滾動的聲音越來越近，可見朱景爍乘坐的馬車離她已只有數步之遙。

兩輛馬車即將錯身而過時，車軲轆的聲音驟停，葉婉兮的心跳仿佛也隨著這聲音停止了一瞬。

她擡起頭，正好看到那張精致絕美，卻又蒼白虛弱的面容。四目相對，他的眼神依然像漩渦，像是隨時都要將她卷進去。

葉婉兮紛亂的心忽地就安定下來。她垂眸斂容，微微欠身，語氣淺淡卻又不失禮數地道：“六皇子殿下萬安！”

朱景爍的眼神從她身上一掃而過，像是壓根就沒有發現她的存在般，只用一如既往地冷漠聲音對著靜平郡主說道：“聽說你的容顏能夠恢覆？”

“只是有希望而已。”靜平郡主跟朱景爍雖是堂兄妹的關系，彼此卻似乎並不熱絡的樣子，故她回答的很是含糊。

“若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來找我！”丟下這一句話，朱景爍放下車簾，他乘坐的馬車便絕塵而去。

靜平郡主並沒有把遇到朱景爍以及他毫無預兆遞來的橄欖枝當回事，吩咐馬車繼續向著虎雁山而行，但葉婉兮心如擂鼓，情緒如潮，久久無法平靜。

盡管毫無根據，但朱景爍最後的那句話，肯定是對她說的！他是在告訴她，若遇到危險，他會幫她！

明明有著血緣關系的老夫人都可以毫不遲疑地將她舍棄，他卻主動攪進這潭尚不知深淺的泥潭裏來……腦海中這般想著，葉婉兮心中騰起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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