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愛管閑事似的，但是金錢就是她跟黎家人糾纏不清的核心問題。「我對你的認識還是不足以對你下判斷。你會贖回你哥哥的自由嗎？」

「啊，現在我懂了。妳擔心翰芮可能很快就會被釋放，到時妳就得面對他了。」

莎拉並不怕承認自己犯下的最大錯誤。她歡迎有機會看著黎翰芮的眼睛，告訴他自己對他的真實想法。「他會很快就獲釋嗎？」

「我不知道。他的罪名不只是積欠賭債而已，他真的冒犯了裏奇蒙公爵，公爵威脅要把這件事鬧到國會。」

雖然她的手顫抖，她還是端起茶杯。「我並不驚訝。」

他憤怒地穩穩抓住茶杯也啜了一口。「正式訂婚前妳對翰芮的認識有多深？」

茶水嘗起來有些苦澀。「顯然不夠。」她放下茶杯走向小幾。「你仍然希望我打開那個包裏嗎？」

「笨拙的努力，莎拉，不過——」

「不過你是個徹徹底底的紳士。」

「目前是的。」他警告道。「我等著妳的回答。」

「你問過翰芮，他在訂婚前對我有親密的了解了嗎？」

「我敢以自己的名譽打賭，妳仍是個處女。」

她喘著氣，氣得怒發沖冠。「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毫無笑意地低聲笑，他的神情卻訴說著更親密的行為。

她受不了他的凝視便轉過頭。「訂婚是個錯誤。那還不夠嗎？」

一陣杯盤碰撞聲，接著她聽出他也起身了。「莎拉，看著我。」

他站得那麽近，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溫暖與力量。「不。」

強壯的雙手握住她的上臂，他拉她轉身。他眼中燃著決心的火焰。「我哥哥抱妳時，妳並沒有顫抖。」

她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來時，他的領巾也隨之飄動。「不，我沒有。」

「現在妳在顫抖。」

喔，天啊！他又要親吻她了，她卻無法找出能勸阻他的話。

他的手輕觸她的下巴並輕輕施壓，讓她的頭向後仰。他的男性氣息正是陷入愛河的女人夢寐以求的。不，她的心大喊，她不能愛上黎邁克。

「莎拉，跑啊！」他低喃。「如果妳怕自己對我的感覺。」

「你發誓自己沒有一點疑惑。」

「我不能，不過我也不能對自己說謊。我寧願面對我的困惑。」

「並擊潰它們。」

「不，我寧願戰勝它們。敵人才是必須擊潰的，而妳，孟莎拉，妳是最不可能變成敵人的人。」

她碰碰他的胸。「你確實恐懼某件事，但是你把它鎖在一邊，就在你心裏。」

她的眉毛一揚，歡迎他洩漏自己的弱點。

就算給他世上所有的財富，邁克也不會向她敞開自己的靈魂。「現在，我愛追根究柢的人啊，妳可以拆開瑪麗的禮物了。」

「你真是專橫。」

「妳只是因為我要妳承認妳對我的感情而惱火罷了。」

她以不穩的動作解開繩子並拆開油畫。「喔，瑪麗，妳怎麽能這樣？」

她悲傷的嘆氣使邁克越過她的肩膀窺看。

瑪麗以老師藍諾茲的典型風格畫出莎拉跟一個只可能是羅斯公爵的男人。連莎拉服裝上的每個細節都畫出來了，藍棋穿著氣派的孟族格子呢服飾，掛著精致的領主毛皮袋。

畫中兩人身後那座堅固的石頭壁爐裏燃著熊熊火焰，房裏各種細微處都被畫出來了。弟妹的玩具散置在地板上，餐桌上淩亂地堆著殘羹剩菜，就好像莎拉跟她的父親就在那一刻被捕捉進畫中般。

壁爐架上方有幅女人的肖像，她戴著孟族的飾帶。從衣服古老的樣式及頭上的小冠冕判斷，她必定是公爵的母親。

瑪麗的繪畫技巧不只在精確的細部，她捕捉了父女間分享的愛與歡喜的才能更勝大師一籌。

莎拉的指關節因緊抓畫框而泛白，眼淚落在淡紫色禮服的上衣上。

「那是妳的祖母嗎？」他問道。

她哭得更厲害。

他從她手中接過畫，讓它落在地毯上。「莎拉，它為什麽讓妳這麽傷心呢？他顯然很愛妳。我知道妳很頑固，但妳不能否認他的愛意。妳當然渴望跟家人重修舊好吧！」

邁克將她擁進懷裏，拍著她的背脊。

她小貓般蜷在他的胸前。「你不懂。」

「我很想弄懂。」他發現她沒有穿緊身褡，不過孟莎拉不需要人工修飾，她需要朋友。邁克很樂意擔任這個角色。

他以雀躍的聲音說：「當妳改變主意不嫁翰芮後，公爵是不是得意地說：『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

「你說得好像你認識他。」

「我就要認識他了。然後他就命令妳回家。」

她吸吸鼻子。「他很清楚最好不要命令我。」

邁克掏出手帕遞給她。「當然他很清楚了。或者妳留在愛丁堡真是為了逃避半數高地合格單身公爵的追求？」

她漸漸改變了；脆弱就像被丟棄的披肩般掉落了。「蘿瑟告訴滕霸的。」

她的鬈發在頭頂形成金色漩渦。「妳是蘿瑟最喜歡談的話題。」

「關於泰恩的貴族，她太誇大其詞了。」

「感謝老天，跟公爵比起來，我就太窮了。」

「就算他是個王子或書記的學徒，我都不想要丈夫。」

「連杜蒙伯爵也不要？」

現在她可完全變了，她擦擦雙眼，斷然地吸吸鼻子。「你怎麽知道他？」

邁克想到他最近見到的另一個高地人。「客棧的門房說的。他是聽清道夫說的，而那個清道夫會拿著掃帚護衛妳的榮譽。」

「那是喬力。」她把畫從地板上拿起，讓它面墻而立。「他在閑話散布出去前就知道所有的閑話了。我要諾奇告訴他，他也可以挑雙新鞋。」

「我懷疑喬力能一大清早就醒來，他總是在夜間出沒於街頭。」

她從前門望出去，把手伸到耳畔。「你沒聽到他的掃帚滑動的聲音嗎？那是他佝樓著身子在掃地，甚至在我們說話時。」

邁克才不管那個清道夫是不是要一直清掃呢！既然他已經協助莎拉控制了悲傷，他要提出一個他一直避免的問題了。「歡迎這個叫喬力的家夥明天到科地納廳。現在我要重提我們之間尚未解決的事。」

她顯得機警，十分謹慎。

「我問過翰芮有關你們快速訂婚的事。那就讓我想到一個讓人恐懼的問題……」

「什麽問題？」

「妳為什麽向他求婚？」

隔天莎拉在馬廄裏刷馬時，心中仍盤踞著那個問題以及兩人隨後的爭論。邁克不可能知道實情吧，會嗎？他純粹是猜測，試圖確認自己所想的是實情。

但是他的行為有多少是起因於忠誠？他常承認自己在此是個陌生人，也不太清楚黎家眼前的問題。而他對莎拉又是什麽樣的感情？她一下子覺得他是真心喜歡自己，一下子又認為他是騙子，為了哥哥做一些拙劣的事。

她經常覺得困惑。而她的不確定中還有幾許悲傷，因為黎邁克是個優秀的人。他迅速站在她這邊對抗戴市長，而提供協助──為孤兒添置鞋子──的速度甚至更快。但那些仁慈的表現卻不能當成他為協助翰芮爵爺、艾美夫人對抗莎拉的借口──除非他是為了自己而想要她的嫁妝。

妳為什麽向翰芮求婚？

莎拉從昨晚到今天早上都在想邁克語調中的疑慮，甚至能看見他眼中的預期之色。他不知道她對黎家的承諾背後所隱藏的諸多理由；翰芮再絕望都不會透露的細節。

莎拉的處境愈來愈尷尬，她必須對他硬起心腸。

「有一天我也會有一匹自己的馬。」諾奇跨騎在她的側鞍上。

莎拉到馬廄就是為了逃避有關黎邁克的一些令人煩惱的想法。她把握住諾奇能讓她分心的問題。

「你要什麽樣的馬？」她問道。

他厭惡地皺著臉，搔搔腿。「不會是閹馬。」

蘿瑟從隔鄰的廄房探出頭，她正在那兒擦拭滕霸才裝上的玻璃窗。「在淑女面前要管管你的舌頭。我們這兒可不準有粗話。」

諾奇評估地瞥向她。他已經很久不再頂撞蘿瑟了，不過偶爾他還是會發出直率的反駁。站出來為自己說話已經是根深柢固的習慣了。

女仆註意到他良好的態度而露出一笑。「到時你就聰明的會知道母馬才是最好的，因為牠會為你生小馬。」

他估量著那句話。

莎拉的刷子耙過馬鬃，動作卻因繃帶而稍嫌笨拙。

諾奇繼續說：「有小馬就好像付她自己的錢一樣，不是嗎？」

「瞧，莎拉小姐，」蘿瑟聲音尖細地說。「我不是說諾奇是個聰明的孩子嗎？有一天他在海街散步時，會有一群管理主管過來請他幫忙的。」

他驕傲地拱背把左腳塞進晃動的馬鐙裏？「牠會是匹栗色馬。」他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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