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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朝雲之國的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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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雲之國說遠也不遠,距大澤約有八千裏地,但好在緊鄰著三思國,二者僅隔了一條流沙河,三思國在西北,朝雲之國在東南。

唐小棠把照看黃綺回的事拜托給了熙妍,然後就拖著朱槿上路了。

這個流沙河可不是西游記裏的那條,而是一條貨真價實的“流沙”之河,河寬數十丈,河床裏鋪滿了細如鹽粒的黃沙,平時一動不動,一旦到了下雨天,就會變成流沙之貌,一瀉千裏,十分壯觀。

他們來到河邊時,正巧就碰上了下雨。

秋雨綿綿如紗,籠罩四野,黃沙滾滾東流,路線或筆直或彎曲,甚至有盤旋狀的,從高空俯瞰下去,顏色深深淺淺,線條宛若有靈性一般瞬息萬變,就像一幅超長的畫卷,蜿蜒地鋪在大地上。

“太漂亮了!”唐小棠歪著腦袋把傘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兩手調整手機角度,努力各種拍,“再往前一點。”

朱槿馱著她飛在半空,被大雨淋得眼都睜不開,不耐煩道:“你動作快一點,我們是來辦正事的好嗎?”

唐小棠又拍了幾張才不舍地收起了手機:“多難得的美景啊,拍好了,走吧。”

兩人飛到河對岸,唐小棠爬下地,朱槿抖了抖身上的水,打了個噴嚏,鼻涕流了出來,唐小棠大笑著抽紙巾去給他擦,邊說:“你打噴嚏的樣子好像我在微博上看到的那只哈士奇哦。”

“什麽!你敢把爺比成狗?”朱槿一爪子揮過來,“嗷!”不幸地又被咒反彈,渾身的毛都立了起來。

一人一狐正有打有鬧,不遠處一扇城門突然開了,十幾名身著鎧甲的士兵腳步“誇誇誇”地跑出來,其中四人推著板車,板車上蓋著草席,不知運著什麽。

朱槿變回了人樣,狠狠地了吹了一下鼻涕,然後順手把紙巾揉成一團扔進流沙河,瞬間就有大量泥沙將紙團卷走了。

“不要亂扔垃圾汙染環境啊。”唐小棠推著他朝城門走去。

“等等!你看那邊。”朱槿被她推得一踉蹌,目光落在那幾輛板車上。

那些士兵小心地將板車圍了起來,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但仍然可以看到他們將草席揭了,板車一擡,上面的東西滑落到流沙河中,瞬間就被吞沒了。

雖然只是短短一瞬間,朱槿還是看清了他們扔進河裏的東西是什麽。

“老師?怎麽了?”唐小棠回頭時已經只剩四架空板車了,什麽也沒看到。

“沒事,”朱槿先是隨口敷衍了句,然後馬上又改口,“不,等等,看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唐小棠茫然地再回頭去看那些士兵。

他們把東西倒了以後仍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大雨幹擾了視線,唐小棠看得眼睛痛,就問:“他們怎麽了?有問題嗎?”

士兵們湊在一起不知說了些什麽,有的人劇烈地揮舞著手臂,似乎起了爭執,相隔這麽遠,她也只能聽到一些“……不可能!”“……老婆和孩子!”“……還有辦法!”之類的只言片語,越發的摸不著頭腦了。

朱槿神情肅然,嘴唇抿成一字,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邊。

不一會兒那群人中一個大吼了一聲:“夠了!想想你們的家人,我們不這麽做,他們就會死!”

這一聲連唐小棠也聽到了,不覺睜大了眼:“他們在說什麽,老師你能聽清嗎?”朱槿沒有回答,繼續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

士兵們終於都安靜下來,有人用手捂著臉,其餘人也個個低垂著頭,似乎十分痛苦。

剛才喊話那人走到河岸邊,眼一閉,一縱跳進了流沙中。

“啊!”唐小棠嚇得一個哆嗦驚叫出來,那人竟是要尋死!身邊嗖地一陣風刮過,眨眼的功夫,朱槿已經提著那人的胳膊將他提上了岸。

“隊長!”“隊長你沒事吧!”那群士兵都被這一幕嚇壞了,紛紛圍上去關切地問,唐小棠也快步奔過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要自殺?”

被救上來那人也是士兵打扮,留著一圈絡腮胡,看起來有四十來歲,滿身的泥沙十分狼狽,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只有聲音十分悲痛:“為什麽要救我!我不死,我的老婆孩子就都得死!”

朱槿冷冷地抄著胳膊:“你要是真想死就不會把手舉起來了。”

那士兵嗚咽一聲,捂著臉大哭起來,周圍的其他幾個也都表情痛苦,或抽抽搭搭,或無聲流淚,搞得唐小棠手足無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先別哭啊,你們……你們這究竟是……”

士兵們中年紀看起來最小的一個只有十來歲模樣,一邊哭一邊說:“我們都得死……我們不死,陛下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家人。”

“陛下?”唐小棠更驚訝了,“陛下指的是帝嚳?”

所有士兵都低下頭擦眼淚,不回答,朱槿失去耐心了,怒喝一聲:“哭夠了沒有!還是男人不是了,都歇了!到底怎麽回事說清楚!你們倒進河裏的那四具屍體都是誰?”

絡腮胡的隊長最先止住眼淚,一邊擦臉一邊問:“你們是什麽人?”

唐小棠還沒發話,朱槿就搶著回答:“我們是大澤少昊大人派來的使節,你們有什麽冤屈苦楚,盡可以說出來,少昊大人自會為你們做主。”

那群人一聽,個個面露喜色:“真的嗎?太好了!有救了有救了!終於有人來救我們了!”

朱槿抄著胳膊陰沈沈地看著他們,絡腮胡馬上喝止了其他人的歡呼,試探地道:“這事兒說來話長了,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說?”大雨滂沱的,站在河邊確實不適合長談,朱槿也就點頭答應了,絡腮胡馬上到前面帶路,領著所有人到城裏一處茶樓坐下。

“這要從何說起呢?就從一百多年前的青龍政變開始說吧。”

絡腮胡殷勤地給朱槿和唐小棠滿上熱茶,然後舔了舔嘴皮,說起了故事:“帝嚳大人統治朝雲之國已經有四千年了,咱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都知道他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君主,所做的一切,也無不是為了百姓好。可是啊,要想大部分人過得好,那就得犧牲少部分人不是?帝嚳大人一直在窮人和富人之間周旋,到最近一千多年他和達官貴人、富賈巨商們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終於在我爺爺也還小的時候,朝雲之國發生了青龍政變。”

“我小時候聽爺爺說,帝嚳大人突然決定推行新政,禁止民間放高利貸,禁止私售鹽鐵,禁止賣兒鬻女,咱們平頭老百姓聽了當然是大聲呼好,可那些有錢人卻極力反對,他們集結起來扼斷了商路,逼帝嚳大人廢除新政,帝嚳大人無奈之下只得暫時妥協,誰知緊接著朝雲之國發生了千年不遇的洪災。”

“那些地主富商在新政中吃了虧,一看發財的機會來了,個個都像紅了眼一樣瘋狂斂財,一鬥大米足足買到五錢銀子!除此之外他們還大放高利貸,逼窮人還不出來就拿妻子女兒來抵債,大水退去後,朝雲之國死了近一半的人,淹死的只占兩成,其餘的都是餓死的!”

“帝嚳大人為恢覆民生決定再開新政,可是一場大災過去國庫裏已經拿不出錢糧實行新政,富人們不再支持帝嚳大人,個個關起門來哭窮,窮人們看不到希望,以為這一次的新政也不過是個幌子,於是紛紛舉起反旗,要推翻帝嚳大人的統治。”

唐小棠聽到這裏,已經忍不住驚訝起來:“他們怎麽能這樣啊,帝嚳大人努力了幾千年,就因為一次失敗,你們就全都背棄了他,這算什麽!?”

另外一名士兵苦笑道:“姑娘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告訴你吧,不是我們的祖輩忘恩負義,而是當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不造反就只有餓死的時候,什麽仁義道德禮法,全都不值錢了。”

唐小棠心中仍是忿忿不平,朱槿道:“百姓也有百姓的苦,你別打岔,聽他們繼續說。”

那絡腮胡於是又說:“帝嚳大人為平息叛亂,親自到王都富商家借糧,連連遭拒,最後一怒之下,血洗王都,把所有不願意借糧的富商全都殺了。”

“活該!”唐小棠呸地罵了一聲。

絡腮胡笑了:“姑娘真是直腸子,不錯,那些富商一死,的確大快人心,帝嚳大人沒收了他們的家產,分發給百姓,很快就平息了叛亂,各地的富商畏懼他手中的利劍,也只得壓下心中不滿,乖乖交出手中的錢糧。可是帝嚳大人此番作為,卻大違天和,那些死於他劍下的富人之後懷恨在心,不斷收買刺客入宮行刺,朝中的武將都因害怕將來也成為刀下鬼而辭官離去,帝嚳大人身邊只有像我們這樣普普通通的士兵,差不多每天都要遭遇此刻襲擊,若換成普通人,只怕早已死在刺客手下。”

“自打那以來,帝嚳大人臉上就再也沒有了笑容。”

朱槿咂了下嘴,說:“你說了這半天,還是沒告訴我們你們倒進流沙河裏的屍體是怎麽回事。”

絡腮胡沈默了一下,一旁的一名士兵小聲說:“那是被陛下……咬死的宮女。”

二人同時倒抽一口冷氣,唐小棠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咬死的?不是殺死的、賜死的、誤傷死的,是咬死的?”

絡腮胡嘆氣點頭:“我們也知道這話說出去不會有人相信,實不相瞞,我們幾個都是今日在宮裏當差的侍衛,路過花園時不慎親眼目睹了帝嚳大人咬死貼身宮女的畫面,雖然已經發了毒誓絕不告訴其他人,但聯想到這些年來宮中侍衛接連失蹤,也知道自己不能幸免,才想要以死來保護家人。”

他這麽一說唐小棠反而覺得更奇怪了:“帝嚳他是人又不是野獸,怎麽會把人咬死呢?如果他走火入魔狂性大發,你們又怎麽能毫發無傷地逃出來?”

那年紀最小的士兵道:“陛下沒有走火入魔,他很清醒,就因為他是清醒的,才更可怕。”

朱槿反問:“你怎麽知道他是清醒的?”

那士兵答道:“陛下看見我們的時候,楞了一下,然後就把手裏的屍體放開了,跟沒事兒人似的吩咐我們把屍體處理了,也沒有警告或者威脅我們不許說出去,要不是我們親眼目睹他咬著宮女的脖子,根本不會相信人是他殺的。”

朱槿默默點了點頭,唐小棠碰碰他胳膊:“老師你怎麽看,帝嚳大人到底是瘋了,還是清醒的?”

“瘋子有時候往往是最清醒的人,”朱槿淡定地回了一句,然後放下茶碗起身,“走,我們去見帝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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