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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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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種穿山甲在通道裏發出“噗噗”的聲響往前直沖。兩道重重的鐵閘落下,盡頭一片漆黑,撞擊聲沈沈傳回。

變種穿山甲形體龐大,撞擊力強,對抗難度大,一般遠遠看見就會投擲炸彈。可剛才,血屍堆積成小山遮擋了視線,給了它們靠近的機會——這很不同尋常。

六十年前,先輩們曾遭遇過一個突變人可以掌控突變生物的特例,那一戰超自然進化生物跨物種合作向人類發起攻擊。

可誰也無法保證,當突變大規模發生的時候,這種特例還會不會出現。

特別是,變種穿山甲一般生活在大陸南部,如今千裏迢迢來到北方歐若拉,說巧合也真的說不過去。

溫晗立在原地,耳邊充斥著槍聲,心底疑惑叢生。

一只血肉模糊看不出長相的小怪物突地從地上彈起,兩只細長的前臂一環,長長的指甲刺向他的脖子。

他眼都沒眨一下,擡手拎住,一反手扔飛出去。脖間一涼,被風輕輕拂過。他下意識摸過去……

頸環不見了!司諾給他的頸環……不見了!

在他站在山頂看見歐若拉城的一瞬,所有模糊記憶和片段回憶交織著翻湧進腦海。他想起了一切,也知道可能會失去一切。

而唯一支撐他堅定走完接下來每一步的,是奴隸頸環裏的漂亮石頭。那裏面,有司諾對於大海和海上烏托邦的夢,有她說他漂亮的記憶。

通道那一邊,擊殺穿山甲的戰鬥如火如荼,這一邊,溫晗穿行在血屍中到處翻找,連衣衫和發絲沾染了血跡也毫無察覺。

突然,光芒照射之下,刺目的反光在眼前劃過。

頸環碎在碎屍堆裏,那顆漂亮的石頭一分為二躺在屍塊中,沒有沾染一點血跡。一塊銀白色的金屬,薄薄的、小小的,正被兩半碎片圍合在中央,像極了貼心保護。

***

抗擊超自然進化生物的一戰勝利了,闖入通道的變種穿山甲被全數殲滅,而那些在外面的似乎一瞬消失。

這一次,超自然進化生物進攻井井有序,可誰也不知道,他們的意圖到底是什麽?

但芯片找到了!司諾的嫌疑徹底解除!

溫晗來不及上報,興高采烈直奔西區。那裏是外來人的隔離區,只要司諾通過檢查就可以成為歐若拉的一員。

可空曠的西區,除了留守的醫療隊,便只有李李唯遮掩著半肩鮮血被擡往醫療室。

李李唯一見溫晗,連忙認錯:“沒看住讓她逃了是我的錯……”一轉念,他委屈得差點嚎啕大哭:“可是隊長,她……下手也太狠了……”

這一天裏的司諾,又是撕又是咬,又是箍脖子又是跳桌子,完全打破了他對她的印象。

可……溫晗哭笑不得……這的確像是她做得出來的事情。

***

寒潮來襲,冷雪在北風的狂怒下卷起漫天白塵。

司諾趁著李李唯掉以輕心,搶了他的槍就朝他後腦勺拍去。大概她只會這一種襲擊人的方式吧,那一敲還挺重,當場就把他放倒在地。

在過去的很多年裏,在奴隸販子們的口口相傳裏,歐若拉都是避之不及的城市。

它資源豐富,足以養活整個世界剩餘的所有人類,但是它排外,任何人,無論奴隸主或奴隸,無論武裝者或普通人,它都不接納。

而在奴隸販子們對它有限的傳聞中,有兩件事總提之色變。

一是,開創奴隸生存秩序的人就來自於歐若拉,在他完全建立起這套緩解權富和普通人矛盾的生存法則之後,就被歐若拉以叛逃罪逮捕處決。

二是,奴隸販賣史上最風雲的奴隸販子,曾擁有無盡財富,圈養無數奴隸,雇傭上百賞金獵人,一度建立起直追四大集市規模的聚居地,在一夜之間被歐若拉外派軍連根拔起。理由是,那個奴隸販子抓走過歐若拉孩童。

司諾不認為自己是歐若拉的罪人。她只是歐若拉與暗黑之城經年不息的爭鬥中一塊小小的邊緣拼圖,生也好罪也罷,他們並不在意。

但她也不想坐以待斃。

於是她放倒李李唯後,偷偷跑回歐若拉南門。

就在護衛軍對抗超自然進化生物時,她躲在鐵絲網附近尋找機會。

腦後傳來一陣“撲啦啦”的聲響。一個寬敞的大衣突然從天而降,將她自頭到膝彎全部遮蓋。

她急急扯開,慌忙四顧,周圍是來來往往戰鬥不息的人,而她手裏握著的,竟然是護衛軍的防寒外衣。

而就是這件防寒外衣,遮擋了她的身形,在護衛軍清理炸毀的通道口時,使得她與溫晗擦肩而過。

溫晗是從她旁邊跑過的。她埋著頭,沒看見他的臉,也不知道當時他的神情怎樣。但從那輕快的步子,她知道溫晗一點也沒察覺,也許他根本不在意,也許他根本不記得她的身形。

她不是沒有對長相帥氣的人心動過,她也的確曾有過兩個情人奴隸,卻第一次為這個男人跳動了冰冷的心臟,像著了魔似的放下所有防備和懷疑。

可偏巧人生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就栽了。

司諾割裂最後一絲幻想,乘人不備偷偷拉起索橋逃了。

***

冷風是從北邊吹來的,從歐若拉所在的方向習習吹過大地。

司諾朝著西南走,風雪只能吹落在頭頂和背部,這令她沒有理由欺騙自己眼裏的酸澀因冷風而起。

相反,她強迫自己不去哭,於是淚花就在眼裏打轉,一直一直模糊著視線。

傍晚的時候,她找到了一處臨時安全屋。幾個大型的在幾十年前用作挖掘的工具,經鎖鏈圍成一個稍顯穩固的外墻,裏面則是一輛舊時代的交通工具。

它的上半部分,被風雨侵壞只剩下幾個搖搖欲墜的座椅的和濃烈的鐵銹味。它的下半部分,覆蓋著密密麻麻的幾層鐵絲網,封住了所有洞口。幾個半圓弧的大空洞已經由雜草和周邊泥地長成整體。

司諾爬上鐵絲網,一不小心刺破指尖,鮮血受到壓迫瞬間破出,朝下滴落。

這痛跟她的心痛比起來,不值一提。

顧不得其他,她翻上第二層,用盡所有力氣拉開一道鐵門鉆了進去。

這樣的臨時安全屋,她見過很多次。可這個,沒有完整的座椅,沒有一處幹凈的角落,破落得令她無所適從。

夜即將來臨,寒風和大雪在夜裏變本加厲向大地發洩地球的怒意。

司諾平靜地蜷縮在角落裏,在她認為的最安全的一個角落裏,渾身顫抖不停。頭痛,心痛,一會冷得瑟瑟發抖,一會熱得想要撲進雪中。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三年來第一次高燒畏寒。

但她刻意想要忘記的溫暖懷抱,刻意想從腦中掃除的那張臉,那個笑容,那雙眼睛,總在每一個不經意間重新占據大腦,讓她假意的平靜變得無比可笑。

她喜歡他,他卻欺騙了她。她把他當成後半輩子的依靠,他卻只是把她當做完成任務的……血液在腦中奔湧,可大腦卻想罷工。她想不到自己應該被他當做什麽,也許什麽都不是。

司諾覺得自己做了很多夢。夢裏的溫晗……她甩了甩悶悶的頭,提醒自己,昨天以前她的確做了個夢,從今天開始,她要忘記這個夢。

***

歐若拉的夜晚沒有風雪。風雪被遮擋在防護屏障外,他們的冬天也不過比平常多穿一件厚外套,不會感到寒冷,不會凍得發僵,可他心愛的人……

溫晗捏了捏手指,回憶著那雙小小的手,回味著那柔柔手指滑過肌膚的感覺。

“聽說你腦子受過傷,曾經短暫失憶,這段日子在外面……”

一本書突然飛來,擦著他臉頰掠過。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九十三歲高齡的超自然防衛處處長秦森氣呼呼地敲著桌子。

秦森身體康健、思維靈活,臉頰帶著這個年紀不應該存在的微紅,拉出怒氣沖沖的表情:“你腦子到底還好不好?中午也這樣,聽見點聲音就往外沖,動不動就傻笑,你……”

他猛吸一口氣緩下怒意,眼中帶著關切問:“你有沒有去醫療室找南臻做過血液測試?你那幾排牙印還好吧?”

他話音剛落,溫晗便直接跳到了另一個話題:“請批準我出城!”

秦森眉頭一皺,隱隱有所猜測:“為了那個女奴隸販子?你說的話已經被采信,她的嫌疑已經解除,歐若拉會撤銷通緝。”

溫晗也跟著皺眉,克制了一下情緒,回:“她本沒有錯,在這烏龍事件裏還受到了傷害……”被他傷害的。

這一下,秦森確定自己沒有多想。他坐在超自然防衛處處長的位置上幾十年,像這樣被外面世界勾了魂的小年輕不少,他也總有辦法勸服。

“你還記得歐若拉的幾次大危難是怎麽開始的麽?外來者不一定全是壞人,但外來者很少有好人。他們的成長環境、生存環境和我們不一樣,她是奴隸販子,把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當成貨物販賣,三觀和我們不一致……”

“太姥爺!”溫晗頭腦發沖,直接打斷,卻又在秦森怒瞪他的目光中委頓下去,“可是我……喜歡她。”

“不!”片刻後他擡頭,斬釘截鐵地說:“我愛她!”

***

荒漠也是會下雪的。

滿目荒涼的平原,一道道黃沙丘與大片大片的白雪交相輝映,意味著這個冬極冷。

荒漠的盡頭,千溝萬壑寸早不生的幹裂大地上橫生數千個大大小小的土丘。

這裏是荒漠七十二寨。

七十二寨並不是七十二個聚居地,而是大災難之初,超自然進化生物向人類發動大規模攻擊,走投無路的各方人馬於此聚合,建立了七十二個防護點,展開一場生死反擊。

反擊勝利了,又因荒涼而缺乏水源和食物被超自然進化生物棄而遠之,一部分人繼續向西,一部分人在此定居。

為了紀念那場反擊,這個地方被命名為七十二寨。如今很多賞金獵人和奴隸販子的大本營都在這裏。

風沙如刀,刮過土丘。

司諾背風而行,踏入這片黃沙和土丘覆蓋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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