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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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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雪城呆呆站在廚房窗外,耳邊有微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眼前有綠樹晃動的斑駁光影,可他全然感覺不到,眼中只有廚房裏面那個人。

他怔然望著那人,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只覺得腦海裏一片空白。

那人舀起半碗雪白的糯米,用泉水泡上,又炒熟了一小把花生,用蒜臼細細碾碎……

這些再平常不過的動作,當年在靈犀峰的小廚房裏,顧雪城曾經看過無數次,沒有任何人能模仿到這種地步,也沒有任何人能騙過他的眼睛。

他看著那人無比熟悉的動作,只覺得嗓子陣陣發哽,腳底下輕飄飄的,整個人仿佛做夢一般,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這個夢給弄碎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雪城終於漸漸回過神來,他盯著裏面那人,仍然不敢相信,指尖凝聚靈氣,狠狠掐了一把手心!

掌心傳來一陣灼燒般的尖銳痛楚,那痛楚是如此真實而鮮活,絕不可能作假,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這不是夢,也不是某種幻境,而是……哥哥回來了。

顧雪城死死盯著那個無比熟悉的身影,喉嚨不由自主地陣陣哽咽,眼睛也漸漸模糊了。

哥哥離開之前,曾經安慰自己說,梨花謝了,小狐貍也該回去了,他果然沒有騙自己,他真的是一只小狐貍,可是哪怕報完了恩,哪怕回到了山林,他也舍不得放手,而是再次化為人身,回到了自己身邊。

哥哥,你真的回來了,你竟然待我如此……顧雪城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終於勉強控制住極其激動的情緒,做夢般的感覺漸漸散去,潮水般的狂喜洶湧而來。

這種狂喜的情緒,在那人輕喚“小城,吃糯米餅了!”的同時,更是達到了頂點。

那人喚完之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回過神來,望著空空蕩蕩的廚房,臉上露出了極其失落的表情。

顧雪城看在眼裏,只覺得一顆心被無形的大手狠狠揪緊了,他立刻就想解除隱身,沖進去緊緊摟住那個人,發狠一般吻得他喘不過氣來,再也不讓他離開自己!

正在此時,廊下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一個十八九歲的漂亮少年快步走進廚房,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哥哥,你給我做糯米餅了?”

顧雪城微微一楞,停下了腳步。

周悅驚訝地回過頭:“小雨?你不是去演武場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名喚小雨的少年湊了過去,從身後把下巴搭在周悅肩膀上,撒嬌一般抱怨道:“哥哥,我都練了三個時辰了,人家真的好累啊。”

周悅不以為意道:“這就叫苦了?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聽過嗎?”

少年癟了癟嘴,烏溜溜的眼珠骨碌一轉,轉移了話題:“唔,好香啊,剛出鍋的糯米餅最好吃了。”

“瞧你那副饞樣,手也不洗。”周悅一邊寵溺地輕斥,一邊用筷子打了他的手背一下,“這只手沒了,今天你又輸了一招,明天多練半個時辰。”

“哥哥好狡猾,竟然偷襲!不行,重新來過!”少年哀怨道。

顧雪城怔怔看著兩人說笑打鬧的樣子,一時間幾乎反應不過來,方才輕盈得仿佛要飛起來的一顆心,從高高的九霄雲層之上,直直墜了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那少年是誰?他為什麽會叫周悅……“哥哥”?那明明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稱呼,天底下沒有任何人膽敢僭越!

顧雪城死死盯著那漂亮少年,看著他趴在周悅肩膀上肆意撒嬌的模樣,一時之間,他幾乎想狠狠掐住那纖細的脖子,徒手把它擰斷!

顧雪城深深吸了一口氣,死死捏緊顫抖的拳頭,勉強壓下胸口沸騰一般的滾燙殺意,冷靜,冷靜,再仔細看看。

他按捺住洶湧的妒意,輕輕瞇起眼睛,細細打量起了那個漂亮少年,少年膚色白皙,頭發烏黑,模樣清秀漂亮,眼尾微微翹起,嘴唇十分嬌嫩……總之不是正經模樣。

顧雪城看著看著,忍不住擰起了眉頭,隱約覺得有幾分熟悉。

片刻之後,他腦海裏猛地一亮,終於想了起來,這是……金蕊樓那個名喚雨兒的小倌!沒錯,就是他!

當初哥哥對他很好,讓自己很不舒服,沒想到一別多年,自己竟然又在哥哥身邊,看到了這個矯揉作態的小倌!

認出少年的身份之後,顧雪城更加疑惑了,雨兒怎麽會在哥哥這裏?還和哥哥如此熟稔親密?隨即,他又想起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為什麽哥哥不願和自己相認,還費盡心思地喬裝打扮,躲著自己?

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難道,哥哥變心了?喜歡上別人了?

想到這個可怕的可能性,顧雪城胸口陡然一沈,一顆心仿佛墮入了無邊無際的冰水裏,刺骨的寒意鋪天蓋地地洶湧而來。

冷靜,不可能的,不要自己亂了陣腳,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幾乎用盡渾身力氣,終於勉強保持住了冷靜,繼續仔細觀察二人。

漸漸地,顧雪城看出了一些端倪,雨兒一直沒臉沒皮地糾纏哥哥,一會兒偷吃花生碎,一會兒偷拿糯米餅,一會兒玩弄哥哥的頭發,哥哥有些無奈,也有些寵溺,但兩人之間並沒有任何逾越的親密舉動,就像穩重溫柔的兄長,對待倍受寵愛的幼弟。

發現這個結果之後,顧雪城暗暗松了口氣,仿佛從冰冷刺骨的水裏浮了上來,終於呼吸到一口新鮮空氣。

是了,自己是哥哥的前世恩人,哥哥深愛著自己,甚至忍著羞恥,願意以男兒之身,兄長之尊,委身做自己的妻子,最後還舍命救了自己……這樣的哥哥,怎會輕易變心?

顧雪城心裏稍稍安穩了些,但還是有些酸溜溜的,於是他隱匿身形,一路跟著跟著二人,從廚房到了臥房。

一進臥房,顧雪城就忍不住深深蹙起了眉頭,哥哥就住在這種破地方?

低矮的屋檐,破舊的桌椅,缺口的碗盞,硬板床上竟然鋪著一層簡陋的稻草,被褥更是漿洗得發白發硬……而且,竟然只有一張床!

顧雪城瞪著那張唯一的破床,心裏簡直又酸又苦,又妒又恨,仿佛打翻了一壇陳年老醋,幾乎立刻又開始懷疑,兩人之間的關系。

他沈著一張雪白的臉,無聲無息地站在桌旁,看著周悅和那名為白晨雨的少年一起用晚膳,白晨雨時不時地給周悅夾紅燒肉,周悅也催促了白晨雨幾次,讓他趁熱喝了那盅排骨藥膳湯,除此之外一切正常,沒有任何過於親密的舉止。

顧雪城心中稍稍安穩,終於從那種又酸又苦的妒意中清醒過來,是了,外門弟子和灑掃仆役居住條件非常簡陋,兩人睡一張床,也是常有的事。

用完晚膳之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周悅站起身子,從架子上取了塊舊毛巾,又提起一個木桶,似乎想要出門。

白晨雨一邊鋪床,一邊扭頭問道:“哥哥,你要去洗澡嗎?我和你一起去吧。”

顧雪城狠狠擰起了眉毛。

周悅斷然拒絕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再看會兒劍譜吧,今天那招’飛燕入雲’,你使得有點僵硬。”

白晨雨不情不願道:“哦。”

顧雪城緩緩放松下來,心底忽然冒出一股隱秘的小小得意,果然,哥哥漂亮的身子,只願意給自己一個人看。

他抿了抿唇,跟著周悅走出大院後門,來到小樹林深處的一口古井旁邊。

此時天色已晚,墨藍色的夜空掛著一彎金黃的下弦月,清冷柔和的月光灑落一地,古井旁邊靜悄悄的,只有風過樹梢的“沙沙”聲,一個人都沒有。

周悅打起一桶井水,而後四下看了看,這才窸窸窣窣地開始寬衣。

顧雪城隱隱覺得這樣偷窺哥哥,似乎有些不太好,或許,自己應該背過身去……他只猶豫了一下,立刻否定了這個荒謬的想法,自己和哥哥早就情投意合,互許終身,如果哥哥知道自己在這裏,就算會有些害羞,也一定願意讓自己看的。

雖然這麽想著,但顧雪城的眼光還是有些閃躲,卻又總是忍不住往那邊瞟。

不一會兒,周悅便脫完了衣裳,又彎腰拿起一個葫蘆瓢,從水桶裏舀起一瓢涼水,從肩膀上澆了下去,他一邊沖涼,一邊撥開長發,露出了脖子上的一道紅繩。

顧雪城楞住了,那道紅繩下面,掛著一枚……鸞鳳玉佩。

五年之前,哥哥在自己懷裏停止呼吸的時候,那枚鸞鳳玉佩也化為光點,漸漸飄散。他一直以為玉佩已經消失了,原來哥哥離開的時候,把它也帶走了。

原來,哥哥竟然如此舍不得這段情緣,舍不得這枚前世信物,不僅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它,甚至重新化為人身之後,也一直小心翼翼地戴在脖子上,連洗澡都舍不得摘下來。

顧雪城怔然望著那枚玉佩,心中又是陣陣酸楚,又是萬分心疼,而此時此刻,他也終於完全放下心來,哥哥待自己癡心一片,自己竟然還懷疑哥哥,簡直太不應該了。

他回想著最近發生的那些事情,哥哥從自己曾經的化名“周清城”裏面,取了一個“清”字,改名“周清岳”,又忍受百般委屈,拜入淩霄城,做一個低賤的灑掃仆役,多半就是為了見自己一面。

可是自己深居簡出,哥哥一直見不到自己,只好偷偷潛入雲雪樓,或許因為好奇,摸了摸過去的軀體,而自己竟然勃然大怒,不但用靈氣攻擊了哥哥,甚至還召出赤霄,想要傷害哥哥。

想到這裏,顧雪城簡直悔恨不已,萬幸的是,赤霄認過哥哥為主,又頗具靈性,沒有真正地傷害哥哥,還幫哥哥引開了自己。

後來,在淩霄殿的白玉廣場上,自己懷疑哥哥是潛入雲雪樓的賊人,那樣輕賤地對待哥哥,可是哥哥絲毫沒有責怪自己,一邊努力掩飾身份,一邊還趁機吐露了那些身為兄長,羞於吐露的真心……

顧雪城回想著白玉廣場上,周悅緊緊抓著自己衣角,親口說出的那些炙熱情話,雪白俊美的臉龐忍不住陣陣發燙,哥哥說,他愛慕自己,願意服侍自己,承自己的雨露……

想著那些近乎赤裸的大膽情話,顧雪城喉頭難以忍耐地動了動,忍不住回頭看了周悅一眼,周悅正往身上澆水,一股股清澈的井水,沿著潔白單薄的肩頭滑下……

顧雪城喉嚨猛地一緊,幾乎有些狼狽地偏過頭,不敢再看,自己在想什麽呢,竟然想在這種地方……簡直禽獸不如!

雖然哥哥並不在乎這些,當初去問劍谷取赤霄的時候,在那片骯臟泥濘的湖邊淤泥裏,自己故意假裝昏迷,哥哥竟然主動吻了自己,還解開自己衣襟,想用雙修之法拯救自己……自己推開了哥哥,說不能這樣隨便待他,哥哥卻說,他不在乎。

可就算哥哥不在乎,自己又怎能如此輕賤他?

是了,必須先和哥哥相認,然後昭告天下,邀四方賓客,開百裏梨花,鋪萬丈紅毯,迎娶哥哥為妻,然後才能和哥哥……圓房。

顧雪城打定了主意,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看周悅沐浴,更不要胡思亂想,而後,他又想起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哥哥為什麽不肯和自己相認?

難道是哥哥的族人阻撓?他雖然不太了解妖修,但是修真界的名門望族之中,那些家族子弟的婚姻大事,往往身不由己。

又或者,因為自己前世救了哥哥一命,哥哥今生救了自己一命,所以恩怨已了,不能再有牽扯,否則會天道降罰?

顧雪城蹙起眉頭,想起周悅寫給林思韻的那些話本,裏面有一本《靈蛇報恩傳》,講的就是蛇妖報恩,亂了天理人倫,最後被壓在了一座高塔之下。

顧雪城沈吟許久,最後得出結論,周悅定然是冒著極大風險回來的,所以不敢和自己相認,只能偶爾偷偷看自己一眼。

他想著周悅的艱難處境,想著哥哥遠遠看著自己,卻不敢接近的失落模樣,只覺得一顆心仿佛被扔進油鍋裏煎炸,難受到了極點。

他如今已是九轉金丹,淩雪仙尊,他有足夠的信心保護哥哥,哪怕天道降下九天玄雷,他也有九成九的把握,不讓哥哥傷到一根毫毛。

但他曾經失去過。所以哪怕有九成九的把握,他也不敢冒那一丁點兒的風險。

沒錯,必須謹慎行事,查明哥哥不願和自己相認的真正原因,然後解決掉它。

顧雪城打定主意之後,周悅已經洗完了澡,又輕輕擦幹那枚玉佩,放進了衣襟裏面,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看得顧雪城心裏陣陣發軟,又絲絲甜蜜,忍不住也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玉佩。

為了萬無一失,顧雪城還是跟著周悅回到了臥房,不出所料,周悅和白晨雨雖然睡同一張床,卻鉆進了兩個被窩,也沒有任何親密舉動,周悅還考校了白晨雨幾句劍訣,完全就是兄長和幼弟的相處方式。

顧雪城徹底放心了。

顧雪城垂下眸子,望著桌上剩下的兩塊糯米餅,忍不住輕輕翹了翹唇角,自從看到那塊玉佩之後,那股讓他頭腦發昏的滾燙妒意,已經化為了烏有。

直到如今,他已經完全想明白了,哥哥放不下自己,所以重新化為人身,到淩霄城找自己,估計路上遇見了這個落魄小倌,一時心軟,就把他帶在了身邊。

哥哥實在太想念自己了,所以給白晨雨做糯米餅,讓白晨雨喚他“哥哥”,其實只是在這少年身上,尋找自己當年的影子。

說得更明白一點,白晨雨不過是一個贗品,一個連蜻蜓點水般的吻,都不配得到的廉價贗品。

只是這贗品並不知道真相,不知道糯米餅是自己的最愛,不知道哥哥戴著和自己一對的情侶玉佩,身為一個可悲的贗品,竟然還滿口哥哥前哥哥後地撒嬌,充滿了不切實際的種種幻想。

顧雪城冷冷地瞥了白晨雨一眼,仿佛看著一只癡心妄想的可憐蟲,傍晚在廚房時的那種沸騰殺意,此時早已煙消雲散,雖然還有些小小不快,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他不再關註白晨雨,一邊輕輕撫摸自己的蟠龍玉佩,一邊開始認真琢磨,怎麽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查明,哥哥不肯和自己相認的真正原因。

對了,哥哥如今在藏書樓做灑掃仆役,可以利用這一點。

只是自己既然知道了哥哥的身份,就要格外小心,那天自己在藏書樓搜魂,很多人都看見了,讓那些人守口如瓶還不夠,得找個機會,把他們的記憶全都洗去,至於那個發瘋的低賤仆役,就轟出山門罷。

……

這天清晨,周悅剛剛來到藏書樓,忍不住有些驚訝。

淩霄城這座藏書樓雖然規模宏大,但因為年代久遠,多多少少有些破舊,可如今卻煥然一新,連水磨石地面都仿佛被水洗過一般,幹幹凈凈。

不僅如此,大大小小的管事們神色都十分嚴肅,匆匆忙忙地來來去去,似乎在準備著什麽。

周悅輕聲問阿鐘:“藏書樓怎麽如此幹凈?難道有貴客蒞臨?”

阿鐘小聲道:“聽說掌門仙尊最近在研究一套全新的心法,這段日子午時之後,都會來藏書樓查閱古籍,所以昨晚大管事安排人手,把藏書樓打掃了一番。”

周悅疑惑道:“管事沒有通知咱們啊,是誰打掃的?”

阿鐘壓低了聲音:“仙尊生性愛潔,指定要手腳麻利的外門弟子打掃,聽說昨晚來了五十名外門弟子,忙了整整一宿,把藏書樓內外都打掃得幹幹凈凈。”

“原來如此。”周悅挑了挑眉毛,倒也沒有多想,能偷懶就行。

顧雪城確實一向愛潔,對各種心法劍法也很感興趣,只是如果他每日都要來藏書樓,自己就要小心一些了,不過自己這種低等仆役,估計顧雪城也不會拿正眼看。

片刻之後,大管事把所有仆役召集到了一起,宣布道:“方才清風使來過了,他傳了掌門仙尊口諭,最近這段日子,仙尊在藏書樓查閱古籍的時候,需要四名熟悉藏書樓的小廝貼身服侍,磨墨添香、抄寫書籍。”

眾人一片寂靜,隱約猜到了什麽,神色都有些興奮。

大管事果然道:“你們應該也猜到了,這四名貼身小廝,會從你們裏面挑選。”

眾人睜大了眼睛,登時竊竊私語起來,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貼身服侍掌門仙尊?這不是一步登天嗎?”

“不止呢,掌門仙尊的道侶可是男人,說不定咱們也有機會……”

“噓,別說這些,管事瞪你呢。”

“咳咳,不知道有什麽要求啊?”

“可能要熟悉古籍,模樣清秀,手腳麻利吧?”

“吵什麽吵?肅靜,肅靜!”大管事呵斥道,“掌門仙尊馬上就要來了,他會親自挑選貼身小廝,你們趕緊整理衣衫,排成前後兩排,等待仙尊蒞臨。”

仆役們立刻整理衣衫,排成了前後兩排,有兩個仆役還因為爭搶靠前的位置,差點打起來。

周悅對貼身服侍顧雪城這種事情實在沒什麽興趣,他看著那兩個爭得面紅耳赤的仆役,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偷偷摸摸地縮進了後面一排的角落裏。

不多時,藏書樓大門外就傳來了拉長的通報聲:“掌門仙尊到——”

周悅登時感覺到一股強悍的九轉金丹威壓洶湧而來,不過這威壓和過去不太一樣,過去顧雪城的威壓冰冷磅礴,陰沈酷烈,宛如暴雪將至,今日這威壓柔和了許多,似乎主人心情極好。

聯想到顧雪城要查找古籍,研究心法,難道境界又突破了,所以心情很好?周悅暗暗琢磨,可顧雪城已經是九轉金丹大圓滿了,還能怎麽突破?白日飛升?鳳凰涅槃?

他失笑地搖了搖頭,把什麽白日飛升、鳳凰涅槃的念頭從腦海裏趕了出去,自己真是在藏書樓呆久了,各種傳說故事看多了。

周悅回過神來,便聽見一陣沈穩的腳步聲,他偷偷擡眼望去,只見顧雪城在清風明月使、以及眾多暗衛的簇擁之下,身著一身雪白滾暗金蟠龍紋的常服,腰懸赤霄劍和乾坤晷,緩緩走進了藏書樓大院。

管事領著仆役們想要下跪,顧雪城淡淡道:“不必了。”

眾人微微一楞,但又不敢違拗,只得別別扭扭地站直了,周悅原本就不怎麽想跪,聽顧雪城這麽一說,自然也懶得跪了。

“你們應該也知道了,本座近日查閱古籍,需四名小廝服侍。”顧雪城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淡淡掃過。

周悅趕緊低下頭裝鵪鶉。

顧雪城指了指前排一個小廝:“你。”

一名清秀小廝又驚又喜地站了出來。

顧雪城又隨手一指:“你。”

一名模樣老實的小廝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

“你。”

“我,我?”阿鐘睜大了眼睛,一時間手足無措,管事趕緊把他推了出去。

應該不會挑到自己了,周悅正想松口氣,只聽顧雪城淡淡道:“還有你。”

周圍一片寂靜,周悅緩緩擡起頭,顧雪城那雙漆黑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周圍的仆役也羨慕地看著自己,周悅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哈?自己被選中了?

“爾等四人,隨本座來。”顧雪城說完之後,不再多話,轉身走進了藏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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