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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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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妄想給她的孩子留下一席之地。◎

這個孩子,

來在意料之中,也來在意料之外。

舒天鄺前腳走了,他卻後腳來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竟有些發瘋地恨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一命換一命,這不是她想要的。

廖霍沈默打量她,平日裏那絲輕浮感也盡數掩去。

他不是滋味地抵了抵下頜,平靜地說道:“這個忙我可幫不了。”

“你不幫我,我就只能生下他,有了這個孩子,我更不可能脫離他。”舒晚冷漠地看著自己的肚子,斷言說道。

“所以呢……?”廖霍疑惑挑眉。

舒晚閉上眼,腦中一時間混亂如麻……

回想起這兩年的時間,幾乎每天都是赤|裸裸的諷刺,她真心相待的婚姻卻充滿了虛情假意和冷淡疏離。難以想象,如果真的多了個孩子,每天都在易辭洲眼皮底下討生活,她的日子該有多煎熬。

他不是易辭洲,也不是那個陽光少年,更不是她想要嫁的人。

此時此刻,她想不了那麽多,只想走,走得越遠越好。

見她不說話,廖霍不再緊逼。

他知道,她想脫離,僅僅是離開易辭洲,而不是為了跟他走。

等她葡萄糖打完,廖霍扶著她去做了B超。

8周大的胎兒只能看出一個勉強的形狀,甚至連小手小腳都看不出來。

舒晚斜睨了一眼廖霍,毫無掩飾地對醫生說道:“我在吃長期避孕藥,這個孩子不能要。”

醫生有些詫異,她看了看廖霍,見他平淡不驚,便說:“可是寶寶長得很好啊,長期避孕藥不是百分百的,實在不放心到時候可以做個無創DNA看看呢。”

舒晚一聽,僵硬地扯開嘴角,“哦……”

見她還是開心不起來,醫生只能又道:“實在不想要現在就要做掉,月份大了你就要引產,家人是需要簽字的。”

舒晚點點頭,接過報告放進包裏,一言不吭。

從醫院出來後,她的腳步沈重得很。

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更不知道要不要這個孩子,畢竟,這個孩子會成為困在易辭洲身邊的一道枷鎖,這輩子都掙脫不掉。

她說:“先別告訴他。”

廖霍挑了挑眉,身兼重負般點點頭:“好。”

她想了想,又問:“我該相信你嗎?”

廖霍輕扯嘴角,“你別無選擇。”

舒晚垂下眼睫,失魂地盯著腳下地面,長長呼了一口氣,略微停頓後道:“謝謝了,我先處理我爸的後事吧。”

廖霍微微點頭。

他將她送至停車場後,便徑直離開了。

舒晚看著他的背影,不覺心口冷得發顫。

她懷孕了,可第一時間陪在她身邊的居然是另一個男人。

面對易辭洲的冷暴力和剛剛去世的舒天鄺,這個孩子顯然來得太不是時候。

情不自禁地,舒晚低頭撫上自己的小腹,這個裏面,有個柔軟的小胚胎,不知男女,也不知樣貌。

她想過,即使生下他,很有可能他也和自己一樣,不受待見不受喜歡,甚至一輩子都要經受親生父親的羞辱——喏,你是個這個聾子生下的孩子。

可是還能怎麽辦?

舒晚頭疼欲裂地揉了揉太陽穴。

她回到藍灣,便著手聯系殯儀館,爸爸的後事先要處理,然後就是等舒淶的消息。

可是左等右等,都沒有任何進展。

又過了一周多,舒天鄺的後事處理好後,許久未見的邵梨約了她出來。

剛見面,邵梨就為她過於憔悴的臉而驚愕不已,“叔叔的後事,都是你一個人處理的?”

舒晚垂眼喝水,不置可否。

邵梨咬著下唇,試探性地打量著她的眼底,見她還算平靜,問道:“你弟弟呢?”

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舒晚也看淡幾分了,她兩眼空洞,淡淡道:“不知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能帶回來,固然是好的,但是帶回的人是死是活,結果卻是大不一樣。

邵梨也知道現在不宜多說,畢竟她沒有兄弟姐妹,也感覺不到舒晚這個時候的無助倉惶。

她握住舒晚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轉移她的註意力,“看,寶寶在動。”

果然,一陣細細微微的波動,就像小魚吐泡泡一樣,滑過舒晚的掌心。

她驚訝了片刻,待邵梨的肚子趨近平穩安靜後,她問道:“馮羿喜歡他嗎?”

邵梨漫不經心地嗤笑了一聲,“他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我的孩子,大不了離婚,分了財產,孩子跟我姓。”

舒晚一聽,久違地露出笑容,搖了搖頭,“你真是人間清醒。”

“那可不。”邵梨得意地挑了挑眉,將手放在小腹處說:“他爸可都答應了,孩子出生,給我這個數……”

她伸出兩根手指頭,比劃了一下。

舒晚問道:“兩個億?”

“當然。”邵梨眼底沾沾自喜,待笑過,她長嘆一口氣,兩眼有些出神地發了會兒怔,然後語重心長問道:“對了,你和易辭洲就打算這麽一直冷下去?他最近都沒有來看過你?”

“沒有。”舒晚冷淡地說道。

“那你也不打算要個孩子?”邵梨疑惑問。

舒晚聞言,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一種說不出口的苦澀猝然而生,讓她嘴裏含著的那口水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嚨口,只能用力地搖了搖頭。

知道她不怎麽愛說話,邵梨也只能安撫她:“過不下去的話還是離婚吧,如果他不肯,不如去找你們家老爺子攤個牌。”

舒晚抿嘴苦笑,“你想多了,他們家老爺子,心裏向著的,永遠是他的親孫子。”

邵梨點點頭,二人俱是沈默。

回到家,舒晚胃裏撐得厲害,只能喝點蘇打水舒緩。

她坐在沙發上,仔細回想今天邵梨的話,然後小心翼翼拂過自己的小腹。

舒天鄺已經去世這麽多天,易辭洲都沒有來看過一眼,而舒淶也在緬北那個有去無回的地方音訊全無,如今木已成舟,她沒有別的選擇了。

耐心逐漸耗光。

她了又想,鎮定思量按下了廖霍的電話。

對面在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似乎很詫異,連連戲謔問道:“舒小姐?你還會打電話給我?怎麽,想通了?是想跟我……?”

他還未說完,舒晚便打斷他道:“廖霍,我弟弟有消息了嗎?”

他嘖嘖兩聲,自知無趣,實話實說:“抱歉,沒有。”

連廖霍手上都沒有消息,可想而知是兇多吉少了。

這麽多天的等待,舒晚早已不抱希望,但她至少要知道是死是活,她繼續問:“緬北每年都有那麽多人失蹤,全都找不回來嗎?”

廖霍依然很實誠,道:“絕大部分永遠失蹤。不過如果你願意,我會一直幫你找下去,直到找到他的屍骨。”

多麽寒涼的一句話,卻是發自肺腑的真言。

舒晚苦笑,默得片刻,道了句“謝謝”便掛了電話。

自從舒天鄺走後,藍灣別墅又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原本還有會手語的宋姨陪著她,可是家中有事回了老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回來。

她只能孤軍奮戰。

現在,她需要找一個契機說出來,也需要借助這個孩子讓她好過一些。

這半個月,她每天都要撫摸一下腹部那個小小的生命,他長得太快了,再去B超看他,已經可以看出一個小小的人影,而且還在子宮裏拳打腳踢。

B超師一邊看著屏幕,一邊輕松問:“就你一個人來?老公上班呀?”

舒晚點頭“嗯”了一聲,“忙。”

B超師理解地努了努嘴,“嘖,也正常,總要有人養家嘛。”

舒晚僵硬地笑了笑,不自覺地理了一下頭發,B超師一下子就瞥到了她的助聽器,略有驚訝地問道:“你是先天性的還是後天性的?”

舒晚淡淡道:“後天的,重度神經性耳聾。”

B超師這才舒了一口氣,“那就好,不過你到時候也可以去做個全外顯子基因和耳聾基因篩查,可以在千城民生公眾號領取免費篩查券。”

她說著,將報告打印出來,拿到旁邊簽了字遞給她:“拿去給醫生看吧,都挺好的,你老公肯定開心死了。”

舒晚扯了扯嘴角,不好駁意,便點點頭。

醫生看過報告,評估了一下,“胎盤稍微有點低,最近註意臥床。其它都挺好的,尤其是寶寶,真活潑。”

舒晚抿唇笑笑,道了句“謝謝”便離開了醫院。

回家的路上,她止不住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去摸那個孩子。

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他的胎盤盤根錯節地紮根生存,他都想好好活著,自己又有什麽理由拋棄他?

於是,她最終還是按下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意料之中,立刻被掐斷了。

連續打了好幾個,都無法接通,似乎對面打定主意了,這輩子都不會再理她了。

相較於結婚後的第一年,這場冷暴力的持續時間不算長,可她不想把這種冷暴力強加在她的孩子身上。

想到這,舒晚調轉車頭,徑直往一品蘭亭的方向開去。

等到了門口,她又猶豫了。

她不止一次地討好過他,雖然也換來過短暫的寵愛,但在她的記憶裏,無一不是床上的折騰和奢侈品的堆砌。

鎮定思量,她擡手敲了敲門。

門裏似乎有動靜,然而卻無人應聲。

她反覆斟酌,輸入了密碼,然後慢慢推開了門。

畢竟在這裏也住了三個月,事物大小都熟知於心,所以當她打開門的一瞬間,就看到玄關鞋櫃外多了一雙女士的高跟鞋。

舒晚楞住,還沒來得及反應,臥室裏就傳來陣陣女人的聲音。

這種聲音,就像凜冬暴雪猛地穿破了皮膚,直直將血脈凍住,讓她瞬間冰封在了原地,寸步難行。

易辭洲連女人都帶回來了!

可她卻還妄想在這裏能給她的孩子留下一席之地!

止不住的惡心感幾乎要從胃裏翻騰出來,本就沒怎麽吃東西,這下簡直要把胃酸都吐出來了。

舒晚強忍著上下翻滾的幹嘔,一手死死捂住嘴,另一只手用力扯下兩只助聽器,然後轉身跑出門,沒有半點猶豫。

回到車裏,她扒著方向盤,緩了好一會兒才將自己的心緒撥弄回來。

上了高速,又下了高速,入了無人的江邊小路,車速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直到快沖出河溝,她才猛地踩下了剎車。

眼前早已婆娑。

身邊也空無一人。

舒晚粗粗喘著氣,一個人在車裏坐了很久很久。

她聽不見!什麽都聽不見!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肚子裏這個孩子的未來何去何從。

最後,舒晚慢慢地將車開出小路,往醫院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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