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輝的皇宮，皇帝的寢宮靖安宮中一片狼藉，破碎的酒杯，酒壺的碎片滿地都是。還有滾在地上的空酒壺，有些已經幹涸，有的還流淌著點點酒水。

方言旭手中拿著藥丸，嚴正以待的看著孤墨淺。就怕他喝的太多給喝死了。

“怎麽……又，又沒了？”孤墨淺抖了抖手中的酒壺，揚聲道：“來人，拿酒來。”

可是沒有人拿來，因為剛剛方言旭說過，這是最後一壺。

“朕說拿酒來，聽不到嗎？”孤墨淺發怒，揚起酒壺砸在地上。嚇得哪怕是跪在門外的侍女太監都為之一顫。

還好剛剛方言旭叫他們出來了，這要是在裏面，不得被嚇死才怪。

“喝了那麽多，夠了吧。”方言旭耐著性子說道。

“夠了？才那麽一點，朕都沒醉，怎麽能說夠了呢？來人，給朕拿酒來。”孤墨淺便說著，見沒人拿酒，便自己起身，想要親自去拿。

剛剛撐著桌子起來，手一滑，雖然沒有摔倒在地，但也足夠的狼狽。

方言旭在一邊冷眼看著，然後說道：“今日，我便且當你只是孤墨淺。可酒醒以後，你便是這南輝的一國之君。”

孤墨淺笑道：“一國之君？我算什麽一國之君，天下都將是我的，唯獨他……他為什麽不是我的？”

方言旭微微嘆息，道：“墨，你已經不是五年前的那個做事毫無顧忌的少年。這五年來，我們一同經歷風雨，暗中建立煙雨樓，鏟除異己，培養黨羽。當初我們說過，南輝太小，我們要的是這個天下。你都忘了嗎？”

孤墨淺目光渾濁，露出一絲苦笑，似乎也想起了當初的誓言。

方言旭接著勸說道：“既然痛苦，那邊放手吧。”

誰知孤墨淺言語激烈的說道：“不，我不可能放手。我就算死，我也會拖著宮九卿，一起陪我下地獄。”

“你這是何必呢？”

“何必呢？對啊，何必呢。我也想問，我這是何必呢……”孤墨淺雙眼迷離，像是看著遠方，又像是看著自己的靈魂深處。

“墨，放手吧。你現在是一國之主，你這般頹廢，要如何治國？為了你，也為了他，為了南輝的百姓。放手吧。”

孤墨淺仰著頭，喉結不停的顫抖著，聲音沙啞的說道：“旭，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那麽多的風雨，哪怕是生死一線的時刻，方言旭都從未見過如此頹廢和如此無助的孤墨淺。就連他，都於心不忍不告訴他真相。

要不要說？若是說了，他們二人心結打開，說不定一切都有轉機。

但是若是說了……那麽離茂秋該如何自處？

而且還有在暗中操作的人還沒有揪出來，他們一心讓孤墨淺和宮九卿在一起肯定不會只是想讓兩人長相廝守。

最最關鍵的是……他們現在這樣樣子，如何能夠恢覆初心。就算知道真相，彼此對彼此的傷害那麽深，最終也只會走向陌路。

當方言旭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看著孤墨淺，竟然覺得無比心痛。

因為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看到孤墨淺哭了。

閉著眼線，眼淚卻止不住的往縫隙外面流出……

“旭，你背過去。”孤墨淺聲音沙啞的說道。

方言旭溫柔的笑道：“好。”可轉頭，他自己都差點哭了出來。

孤墨淺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哭，他以為他的哭都只會是逢場做戲。可真正哭出來，原來是那麽的窩囊，但是那麽舒服。

這是他最狼狽的時候，他不要任何人看到。包括他最好的兄弟。

“旭，你看到他剛剛看我的眼神了嗎？”

方言旭背對著孤墨淺。並未回答。孤墨淺也沒有讓他回答的意思，只是一個人說著自話。

“他剛剛看著我，就好像看到了仇人一樣。他恨我，怕我。唯獨不愛我。你說我是有多賤啊，以前他愛我的識時候我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麽，我覺得理所應當。但是現在，卻在這裏自哀自憐。是不是很可笑？”

方言旭深呼吸一口氣，回答道：“情愛這種東西，本身便是如此。所以我們以前便發誓，再也不會接受情愛。”

“對啊，再也不會接受了。你說得對，朕乃是南輝國主，將來也會是天下之主。怎麽會為了一個男人這般自甘墮落。”

方言旭點了點頭，並未出聲。

身後的孤墨淺的淚水從臉頰流落，順著白皙的頸部流到衣襟，和之前的酒漬融合在一起，就好像已經哭了很久，將整片衣襟都打濕了一樣。

一開始，孤墨淺只是任由淚水流下來，直到最後，整個人都因為哭泣而顫抖，出現了細微的哽咽聲。

沒有人看到他落淚的樣子，他就像深林當中唯一一只野獸一樣獨自舔食著自己的傷口。然後發出悲鳴，卻沒有同伴的回應。只有簌簌的風和葉在搖曳，讓他顯得更加孤獨。

這是孤墨淺記事以來唯一一次抽噎，也是最後一次抽噎。一個王者的抽噎，同時也是一個可憐蟲的抽噎。

“謝謝你，旭。”

“不客氣。”

這一天，孤墨淺喝了一天的酒，然後也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竟然如一個女子般因為哭泣而勞累得睡著。

腰上的傷口又一次的崩開，加上喝酒過多的原因，他又一次的徘徊在了生死邊緣。使得太醫乃至煙雨樓的醫者都束手無策，只能用人參等東西吊著命，然後方言旭不斷的給他註入真氣。

昏迷中，他唯一叫著的一個人的名字：宮九卿……

……

宮九卿這邊……

明十一按照方言旭的指示，將宮九卿安放在皇宮中一個偏僻但是幽靜的地方。

這裏鮮少有人來往，孤墨淺也沒有後宮嬪妃，所以這樣更顯得安靜了。

方言旭本來也有打算把宮九卿直接接到煙雨樓的想法，但是看到孤墨淺這般著魔，他還真害怕宮九卿要是到了煙雨樓，那個人會一直住在煙雨樓而不理朝政。

甚至要是鬧事的話，就跟不好了。

為了緩和兩個人，最好的辦法也只有先將宮九卿隔開，但是在孤墨淺的控制範圍。

宮九卿像個木頭人一樣坐在床上，雙臂抱著膝蓋，目光盯著地面，就像是丟了魂一樣，對任何事物都無動於衷。

明十一和宮九卿不熟，他以前主要負責太子府的安全，後來明五給了宮九卿，他自然就跟著孤墨淺。

但大部分的時候，他都是在暗中替孤墨淺調查一些事情。

可每個人都會憐憫之心，哪怕他是訓練有素的明衛。

“公子……”明十一是一個比明五還不會說話的人，開了開口，發現自己好像說什麽都不對。

明十一也不知道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安慰他，表情一臉的為難。然後轉身端過來一盤綠豆糕，說道：“屬下聽芝若說過，公子最喜歡吃綠豆糕，公子許久沒有進食，想必也是餓了吧。”

明十一將糕點遞給了宮九卿，可宮九卿毫無動作，連眼神都未曾變過。明十一靈機一動，便說道：“公子不用擔心芝若他們。”

果然，一提芝若，宮九卿便漸漸有了反應。

明十一不禁感嘆，這人是得有多善良，才會在自身難保的狀況下還關心這他人的安全。

“芝若他們在煙雨樓的暗房當中，雖然受了一些皮肉之哭，但是樓主並未要他們的性命。只是小懲大誡罷了，將養幾日便好。”

宮九卿緩緩的點了點頭，聲音沙啞的開口道：“哦，謝謝。”

明十一咬咬牙，又道：“銘王也沒事，之前受了傷昏迷不醒，但是現在已經醒過來了，陛下也並未將其關押，只是暫時囚禁在銘王府中。”

宮九卿再次點頭道：“哦，謝謝。”

明十一再次將糕點遞過去，試探性的問道：“公子……吃點吧。”

宮九卿緩緩搖頭，然後倒了下去。翻了一個身，表示不想理會任何人……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