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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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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的時候,鳳玨幫著清理雜草、擺素果,天氣也是很好,風柔柔的,陽光暖暖的。

兩座墳並排,他看著墓碑上的字,無意中發現小姑娘的娘親閨名為婉婉,挑了下眉,覺著近日跟這字兒倒也算有緣了。

小小留意到了,有些奇怪地問:“怎麽了麽?”

“沒事,你的名字是岳母取的麽?”鳳玨不動聲色的直接換了稱呼。

“不是呢,是爹爹。”小姑娘沒察覺,很老實地回答,過了會,她才反應過來,“亂喚什麽呢?誰又是你岳母了?”

可少年聽罷反而笑嘻嘻跪下,“岳母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說著還真磕了個很響亮的頭。

姑娘被鬧得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跟著跪下,邊燒著紙錢邊說:“娘,他就是阿玨呢,女兒想、想嫁給他,您看可好?”

“當然好了。”鳳玨在旁邊回答一句,立時惹來姑娘兇巴巴地道:“我在同娘親說話呢,你閉嘴!”

可面上神色卻有些不自在,很羞怯的樣子,看得鳳玨好生歡喜,半分惱怒都沒有,他又磕下頭,“岳母大人,小婿保證,這輩子都會疼著她、寵著她,若有違此誓,便……”

“不許說!”小姑娘便去捂少年的嘴,表情很是嚴肅。

阿玨不讓她立誓,她又哪裏舍得阿玨起誓呢,哪怕是對著她爹娘。

“好,不說就不說,岳母都懂的。”鳳玨依舊嬉皮笑臉,沒個正經,可小小知道,他有多認真。

兩人又跪在地上閑話了許多,小姑娘難得回來祭拜,雖然平素裏都在同爹娘的牌位說著話,可到底還是覺著,這樣似乎更親近了些。

天色有些晚了,鳳玨替小姑娘撣去裙子上的雜草,這才牽著她往回走,身後,風兒吹起了紙灰,仿佛在歡喜似的。

梅縣的“天一樓”還是繼續關著,宅子上了鎖,鳳玨瞞著小姑娘去找了知縣,叮囑他派人照看著,不得有絲毫閃失,知縣自是連連點頭,這才同姑娘又坐著馬車朝京城去。

京城還是老樣子,天子得了怪病,兩位皇子為了太子之位明爭暗鬥的厲害,而“天一樓”的生意隨著小姑娘的回來也越來越好。

日子這樣靜靜的過去,長公主也有些松了口,待小小和善許多,鳳將軍不管事,只是督促著鳳玨操練。

夏末的時候,小姑娘隱約覺著,少年往宮裏去得越發頻繁,不知為何,她有些不安,無處排解,只能拼了命的鉆研新菜,徐良都被嚇著了,讓她多註意歇息。

可姑娘只是應著,並不去做,鳳玨知曉了,在心底嘆息著,他帶了姑娘去五裏湖,桃花雕謝,正結著還不大的蜜桃,猶青青的。

梨花和胖橘追著蝴蝶蜜蜂跑,小小坐在湖邊草地上,仰望著天空上棉絮般的白雲,走著神。

鳳玨躺下,頭枕在手上,很是悠閑自在的樣子。

小姑娘卻問:“阿玨,你是有話要同我說吧?”

鳳玨楞了下,沒吭聲,許久,才開口道:“嗯,有話。”

“你……要去邊關?”小小猶疑著。

鳳玨這下驚呆了,猛地坐起身,扳過姑娘的身子,“學紹告訴你的?不對,我可誰也沒提過。”

“那便是了?”小小扯了下唇角,卻說不出是笑還是哭,意味不明的,“我前些日子發現你在看兵書,而邊關很快就要起戰事,胡亂猜的。”

鳳玨一聽就明白了,小姑娘這是又做了預知的夢,才能知曉邊關之事,就連他都是近日才從幾件不太大的事端中揣摩出異常,提前有了準備。

“阿玨,不去……行不行?”頭一次,小姑娘這樣懇求著。

只是以往那個總是聽她話的少年沈默了,頭垂得有些低,陽光灑落在他身上,卻沒有了溫暖的味道,反而淒淒涼涼的。

小姑娘便不忍了,努力彎著唇角,笑著說:“騙你的呢,去吧,可別丟了鳳將軍的臉。”

“小小。”少年喚了聲,不知該說些什麽,他想告訴姑娘,不是為了他爹爹的臉面,是陛下舅舅答應,只要他能掙得軍功,便親下聖旨賜婚。

太後外祖母不應允他倆的事兒,只有這條道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且,他說過,要變得更強、更好,他要保護她呀。

可同時的,他又不想把這些話告訴姑娘,不要他的小姑娘心裏頭有了負擔,什麽都往自個兒身上攬。

他只是,想要更努力,想要給姑娘最好的,而這些,都是他心甘情願的,怨不著任何人。

最終,鳳玨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環著他的小姑娘,靜靜地看著夕陽落下去。

必須要離京的那天,下了點小雨,不大,蒙蒙的在眼前,鳳玨混在士兵中,並沒有特殊的待遇,他沖姑娘彎著眸子笑,可眼眶卻有些紅。

軍隊整裝待發的時候,雨恰好也停了,仿佛在預示些什麽,又似乎一切只是巧合。

小小在送行的百姓中,不突出,她也沒有沖上去話別,昨夜已經說了許多許多,多到她覺著,只要再多一個字,就會忍不住,求少年留下來。

所以她站得遠遠的,目送著,在重新露出的大太陽下,揮了揮手。

林學紹雖也是武將之子,但他祖母誓要子孫從文,這次說什麽也不允,便只能眼巴巴望著,並得了替兄弟在京裏照看著的任務。

他明白,鳳小爺這是擔心有人欺負小姑娘,不過有他們一夥弟兄在,誰也甭想為難小小妹子。

軍隊不像上次分別,還能天天傳著書信,這一走就是三個月,小小才收到了第一封,送信的驛差稱是家書時,不禁就紅了臉。

家書呢,聽著就叫人怪羞的。

可小姑娘還是迫不及待接了過來,並賞了驛差一些碎銀。

細細地看著,翻來覆去,便是到了晚上,點著燈,依舊舍不得放下。桃枝半夜經過時,發現姑娘的窗戶上還閃著微弱的燭光,她就捂著嘴笑。

“天一樓”的生意很好,徐良就在酒樓後頭建了宅子,強拉著小姑娘搬了過去,他自個兒也有一間,只是不常留宿。

梨花和胖橘都很大了,越來越愛往外跑,不過兩只貓兒都是公的,姑娘倒也不用發愁怎麽養剛出生的小貓兒。

流水樣的日子,就在瑣瑣碎碎中過去,沒了少年在身旁鬧來鬧去,剛開始小小很是無所適從,硬逼著足足適應了數月,才有些回到沒遇上少年的生活。

只是心境上卻再也回不去了,夜半時,她會忽然醒來,想起少年因著她做噩夢而陪伴在側的樣子,就那樣靠在床柱邊打著盹兒。

她一動,他就醒了。

燒菜時,他會巴巴挨在門邊兒,可憐兮兮的樣兒,仿佛不讓他進來就是天大的不是,可一旦退步了,便開始無法無天的胡鬧,非得讓一道菜壞了才心滿意足似的。

不過他也會很貼心的遞醬油遞鹽,還會幫著摘菜,吃過飯,也會爭著洗碗刷鍋,好像自打認識了他,小小就覺著,自個兒再也沒洗過了。

倘若他不在,便會囑咐桃枝,就像她突然金貴起來,除了做做吃食,旁的一概不許碰。

他的荷囊裏總是放著各種糖,一日又一日,卻從來沒斷過,她忙碌時,他會遞過來一顆,切出剛剛好的形狀,含在嘴裏,不大不小。

這點點滴滴的好,在姑娘心裏頭流淌著,溪流越來越寬廣,漸漸便成了小河,或許再不久,就要是汪碧湖了。

而那朵開在心間粉嫩嫩的花兒,早已發了枝,結出了新的花苞,嬌艷極了。

想到過往那些事兒,小姑娘笑了,可笑著笑著又低聲哭起來,埋在錦被裏,把聲兒壓得死死的,怕飄到外頭去。

又是冬天了,仿佛還停留在去年,可眨眼間,那個陪著她逛完東市,逛西市,一點怨言也沒有的少年已經在軍隊待了快要半年,也不知到底過得好不好,冷不冷……

他那樣的權貴子弟,又素來挑剔,真不知怎麽熬,盡管同她一起時,實在與普通人家的少年沒兩樣,不挑食、好脾氣、甚至十分勤勞。可小姑娘還是知道的,阿玨才是正兒八經的金貴,是從小在錦衣玉食中長大的。

林學紹也說,鳳小爺那挑剔的潔癖性子,我們一夥兄弟都恨不得把他湊一頓。什麽不用銀箸不吃、衣衫不熏香不穿,還必須不濃不淡……

零零碎碎的,總之,不是個好伺候的主。

可這樣的阿玨呀,在她面前,怎麽能藏得那麽好呢,所有的囂張壞脾氣都收斂了。

姑娘知道,他只是太過在乎了,在乎到自己的小習慣便就不在意了,在乎到心底眼裏就擱了一個“唐小小”的名兒。

她也想告訴少年,唐小小的心底眼裏也只能放得下一個叫“鳳玨”的名兒,天天都在想著、念著、盼著,也為他祈禱,順利歸來。

只是這份心挨了兩年,卻在林學紹沈著臉,格外嚴肅的話語中崩裂成碎片。

他說:“軍中出了內鬼,鳳小爺帶領的前鋒遭遇伏擊,生死未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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