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時辰才排到我倆，煮面的大爺看起來年過六旬，可眼神依舊犀利如刀，老邁如虎。他一看是季衍，只輕輕微笑了下，然後利落地撈起一把發好面，隨手一淋水，揮刀便斬！刀光之中一團白面瞬間變成絲絲縷縷條狀的模樣！我看了驚嘆一聲道：“好刀工！師傅之前怕不是做面的罷？”

其實我並非是故意探聽別人的底細，只是下意識脫口而出。老頭子擡頭看我一眼，善意地笑笑，將面下進鍋裏，沒有說話。

“走罷。”季衍端起面條道：“去棚子裏吃。”

於是我端起面，匆匆走過去，卻是用餘光掃見，身著錦緞的季衍對那做面條的老伯客客氣氣施了一禮。

世外高人我不是沒有碰見過，於是只當沒有看見。

於是我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面條，瞬間便楞住了！極致的刀工與下水煮的時間掌握的不差分毫！混合著蔥花的香味實在美味非常！我驚嘆道：“這面煮的，真乃大齊一絕了！”

季衍垂下眼睛，輕輕地笑笑道：“曾幾何時，他打仗也是一絕，是齊國赫赫有名的護國將軍，如今卻是在街邊煮面。”

“你說什麽？”我顫聲道：“他是將軍！？”

“大齊護國大將宋憲烽，我的師父。手把手教我握劍的人。”季衍挑起一根面條，睫羽微垂。

這時，門簾外頭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屋外頭一個婆婆極興奮地道：“今兒真不錯，我就說今晚上去賣花能多賺一些！我還碰見個心地極好的丫頭！買我兩枝花給我一錠銀子！”

“今晚上沒人給我打下手我都要忙死了！”昔日的護國大將軍，如今大街上面條一霸的宋老爺子怒道。

“給你打下手能掙幾個錢？”老婆婆冷哼一聲，繼而憂心道：“啊就是姑娘腦子不靈光有點傻……泡的那個後生，腦袋插的跟花園似的，老頭子你說說啊，現在的小年輕怎麽都喜歡這些娘兮兮的，毫無你當年的英武之氣……”

季衍正在吸面條，猛地吐嚕一下，面湯甩了一臉。

在尷尬的沈默之中，老婆婆挑開了棚子簾道：“我去看看醬油醋少沒少……”

然後我們六目相對，婆婆默了，我默了，季衍亦默了。

“師娘萬安。”季衍最先放下筷子，起身行禮。

“小……小燕子啊……”賣花的老婆婆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給我插花時的霸氣道：“怎麽我剛剛沒認出來你……咱剛打過照面啊……”

“巧了，方才街上暗，弟子亦沒認出師娘來……”季衍低聲道。

“你們二位接著吃，我給你師父打下手……”師娘尷尬地笑著退了出去，腳底抹油跑了。

季衍默默地坐回椅子上。

“小……燕子啊，幫我把辣椒罐子拿來！”我憋著笑，顫聲道。

辣椒罐子砰地一聲被拍在我面前，季衍手背青筋暴起，面上依舊微笑道：“你若不想死在這裏，這個名字，以後再也不要叫！”#####對不起寶寶們最近沒有更新(?_?)因為在外頭浪而且手機壞掉了……今天這章多更點麽麽(?_?)對不起對不起（打滾）喜歡小小姐的寶貝們歡迎到微博找我玩hhhh

微博名：白娘娘的許仙仙

六十一，往事

我終於沒有忍住，“噗”地笑了出來，倒在地上直打滾。

任何人都有吃癟的時候，然而誰都沒有季衍吃癟的模樣這樣叫人開心。

和方才意氣風發的季衍不同，這會的季衍有點發蔫。半晌之後，他嘆息一聲笑道：“我師父什麽都好，唯獨眼光不好。找的師娘不僅不會說話，審美還這麽尷尬。”他輕笑道，看向我頭上的花環。

“你這樣說你師娘，不怕你師父生氣？”我看著他笑道。

“實話實說，師父也時常這麽感嘆的。”季衍道。

門外傳來低低的斷續聲，宋老將軍一邊抻面條一邊道：“你累了一天了，別在這裏幹活了，回棚子裏歇著罷。”

師娘訕訕地說我不回去，棚子熱我在這裏吹會兒風……

宋老將軍震驚道：“難得你今兒這麽勤快，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師娘憋了一會兒道：“勤勞致富……勤勞致富……”

棚子內季衍低低嘆了口氣。

“冒昧一問，尊師為何要在街上賣面啊？”我低聲問道：“若他是昔日的護國大將，那大可不必幹這樣累的粗活，攢下的家底足夠他老人家富貴晚年啊！”

“因為我師娘喜歡吃面條。”季衍無奈笑道：“師父當將軍那會就一直研究著怎麽做面條，把面條做細一點讓師娘好咽……”

我顫了顫，看著細如銀絲一般筋道且極細的面條，不知道這樣的刀工在練習時要揮斬多少次。

“誰都不知道護國將軍真正罷官的原因，且這是保密的。”季衍低聲道：“他是為了我師娘。”

我一楞，擎著辣椒罐子的手一滯。

“我師父現在是老了，年輕的時候可不是這般模樣。”季衍低聲笑道：“那是皇城裏數一數二的美男子。那會子想嫁他的姑娘拉去堵河道都能決堤。”

“所以啊。”季衍將面條裏的香菜一根根挑出去道：“大風大浪都見過，卻偏偏在小河溝裏把船翻了。”

季衍居然不愛吃香菜。

“我師娘是軍醫。”季衍道：“那時候我師父還不是將軍，只是帳前一名小卒，一次沖鋒裏受了傷，去師娘那裏診治。他當時斷了胳膊，師娘給他接骨時他痛的嗷嗷直叫，是我師娘踹了他一腳，說‘你究竟是不是男人！’我師父之後即便咬爛了嘴唇也沒有叫過一聲。”

季衍笑道：“那個時候，他大概是恨我師娘的。”

“後來，我師父幹了一件很丟人的事情。他受了傷，怕死在戰場上，於是夜裏偷偷出逃，做了逃兵。”季衍輕輕道。

“嗯。”我點點頭。

“怎麽？”季衍詫異：“護國將軍做過逃兵，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麽？”

“沒什麽奇怪的。”我道：“螻蟻尚且偷生，況且是人。”

季衍頓了頓，接著將故事講了下去。

“可他胳膊的傷還沒有好全，衣服也沒穿，裹著條毯子就跑了出來，我師娘半夜查房，知道他是跑了，於是披了件長衣就追了出去。”

“追上了麽？”我道。

“追上了。”季衍道：“但我師父想殺了我師娘。”

我一楞，旋即明白過來，當兵的自然是殺人如麻，下手狠絕。臨陣出逃這事在軍中若被發現那必定是要斬首示眾的，宋憲鋒大約是急了，要殺人滅口。

“可你猜怎麽著？我師娘是這樣說的，她說你胳膊裏的夾板要拆掉，如若不拆，你這條胳膊以後怕是要爛掉。”季衍低頭看著面條。

“師娘說，照顧病人，是我做為軍醫的職責。你盡不盡到自己本職我並不關心，但我身為軍醫，就必須盡到醫者之職！於是那夜我師娘就伴著月光，給我師父上了藥扯了夾板。末了她又說了一句，真不像個男人……”

“那一夜我師父怒了，他咬牙將胳膊上的繃帶和藥拆下來扔在地上，他說我要讓你看看！我究竟是不是男人！”季衍道。

我噗地一下將面湯噴了出來，顫聲問道：“你師父把你師娘……辦了？”

季衍挑面條的手停住了，他默默道，你想多了。

“我師父回了軍營，他將那一夜當作恥辱，那之後從一個懦弱的小卒變成了不怕死的戰士，最終成了將軍。”季衍輕聲道。

大約能使一個男孩一夜之間變成男人的，只有心愛的女人。

“於是你師父和你師娘好上了？”我問道。

“嗯，後來師父當了將軍，要娶師娘。可天不遂人願，這時他已經功成名就，皇帝怕他軍權過盛，威脅他的地位，於是將他賜婚給樞密大臣的千金，旨在分散他的權力，可是師父不依。你想啊，天子賜婚，不依是個什麽後果。明裏暗裏陰裏陽裏什麽樣的法子都用上了，可我師父還是不依。於是她們就在我師父出征之日，抓走了師娘。皇帝下令，一杯毒酒賜死。”

“卻是不想消息走露了出去，我師父當年已經出了關，聞聽此事即刻打馬回府！”季衍道：“我師父回來了，直接抱了師娘去醫館，三天三夜之後，師娘終於自鬼門關撈回一條命。”季衍道。

“那之後，師父直接一紙陳情遞給了天子。”季衍道：“就在他最如日中天之時，他把官辭了。”

於是之後便有了一段極其經典的對話，皇帝一看護國大將軍要辭官頓時傻了眼，即刻派出丞相游說。當朝丞相是著名的鐵嘴，能將死人說活，讓石頭落淚，亦是季衍學文的師父。他跑到將軍府，找到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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