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有利掙不脫馮季氏的手，便任由了她。

“有利，你不要這樣對我。以前是我的錯，我認錯，我求你原諒我。你不要報官，我不想被全城的笑話，季得財會打死我的，他一定不會放過我。有利，你不要這樣……”

“月娥。”馮有利制止她再說下去，用力將手抽了出來，耐著性子說道：“我知道你在季家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是月娥，你要知道，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夫妻，你丈夫如果知道你在我這裏，他更不會放過你。所以，你待會兒跟陳大人走，有陳大人在，你丈夫不敢再對你怎麽樣。”

馮季氏雙眼一閉，雙手無力的一垂落在桌子上。

“有利，你真的不會原諒我了嗎？”

“我跟你之間，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而且這件事情是你們夫妻之間的矛盾。我只是個外人。”

他起身時嘆了一口氣，向門外走，身後聽到撲通一聲，是馮季氏跪到了地上，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腿。

“有利，我錯了！”

絕望的馮季氏泣不成聲，眼淚糊了一臉。她想要緊緊抱住這根救命的稻草。因為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馮有利是真正對她好的人。從前不知道珍惜，把錢看得太重。而今面對重重挫折，她方才知道在這世上什麽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老天爺還會給她機會嗎？

馮有利流著淚掰開她的手，最終沒說什麽，徑直離開家下地去了。來到七星河，躺到結了厚厚冰層的河面上，一邊哭一邊打滾。

他寧願馮季氏依舊囂張任性，只要她過得好，他就不會太難過。

然而，老天似乎是公平的，作惡太多，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他付出的代價就是被馮季氏無情的拋棄，扔下冬冬和澤澤給他一個人。而馮季氏付出的代價，便是今日這般痛不欲生。

他忽然又想通了一件事。為什麽大妹能從水深火熱中救人救已。原來，這就是與人為善和為惡的區別。

沒多久，陳大人親自帶人來了。隨行的有胡隊長。馮曉荷把馮季氏懷有身孕的事說了，讓陳大人找人小心照顧。臨了還給了些保安丸讓他帶走。

馮季氏是不肯走的，但也知道馮有利中午時已經說得很清楚，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哪怕她為馮家生了冬冬和澤澤。現在不論她做什麽都不可能再讓馮有利對她有一絲情感的回報。

孽，是自己作的。

馮季氏被帶走了，臨了最後一個要求是看一眼澤澤。馮梁氏如了她的願，盡管他們婆媳相處得不好，但事到如今，馮梁氏也能好聲好氣的對她說一句，孩兒，別想太多，往後好好過日子。

看著孩子天真的臉，馮季氏捂住了臉，她不敢再去看澤澤，仿佛孩子的眼中藏了冷漠的質問，質問她為何將他拋棄……

就這樣，馮季氏離開了村子。帶著深深的悔恨，和對人生的絕望。

從此，這世上或許將不會再有馮季氏這個稱呼。

終於，馮家恢覆了安寧。孩子的歡笑總是特別有感染力，將馮家的悲傷一點點趕跑。讓馮家的這個年，總算變得歡歡喜喜。

像去年一樣，淩家要村裏祭拜。年夜飯也是在馮家大房裏吃的。馮家二房和三房也一起，大大小小的人總共擺了五桌。喝屠蘇酒都花了快半個時辰。

馮家的人都知道，曾經打打鬧鬧，分崩離析的馮家三兄弟，能有今天這翻景象，都是因為有馮秀昭堅持不懈的努力。她功不可沒。

馮秀昭把秋天收的第一季不多的葡萄都釀成了酒，每人倒了一杯，醇香味甘甜，入口順滑。雖然還有工藝改進的地方，但喝著自己勞動成果的結晶，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她特意留了小半壺，帶著飯和菜一個人爬上山，來到馮老太太墳前。雪太厚，老太太的墳都被蓋了一半。她一邊創雪一邊調侃老太太在底下有沒有冷得發抖。

等創開幹凈，她一屁股坐到墓碑旁就不想動了，擺上飯菜，取出自釀的葡萄酒，給老太太倒了一杯。

“瞧見沒，就在您對面的獨龍坡上，那片葡萄的第一季果實，我全釀了酒。今日開封，特意給您留了一些。您老好好嘗一嘗。可別說我手藝不精。不過，我估摸您也嘗不出來好賴。”

她笑了笑，又說道：“我這酒量您是知道的。喝一口下去我今晚就得在這兒陪您過夜。所以，我舔舔味兒就行，您隨意。”

她當真只是用手指沾了一丟丟放進嘴裏，算是跟老太太敬了這一杯。想起這些年，不禁覺得心酸。她以為老太太可以再多活幾年的。沒有想到，老太太最終沒能多堅持下去，四月份就永遠的離開了他們。

“您說您，藥我給您用最好的，您就這麽不爭氣，還沒看到您大孫子成親生子呢。唉……不過您放心，我跟我娘說好了，過了年就抓緊時間，想方設法給我大哥尋一門親事，逼也要逼他娶。他如今天可是日出樓的大掌櫃，又是我七星莊園的財務總監，說不定還真能找到一個不計較他‘心裏有別人’的好女人。您可睜大眼看著，過兩年他準能給您生個大胖孫子。”

她笑著抹了一把眼淚，又是一聲長嘆。仿佛她和馮老太太之間更像一對忘年交。她們都是要強好勝的人，都是不對命運妥協的人。

“奶奶，我求您個事兒。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她更像是在自說自話，望著整個七星村，眼淚模糊了雙眼，伸手一抹又笑看馮老太太的墓碑。

“您老在天有靈，幫我找找玉書吧！”

沒有玉書，哪怕功成名就，哪怕富可敵國，她的人生都不算是圓滿的。

她計較當年那一巴掌，打走了玉書，打傷了玉書的自尊，打斷了他們的姐妹情。

“奶奶，您給我把玉書找回來，我想她。”

沒有玉書，她每走一步都會不由自主的回頭，好似玉書就在她的身後叫她。多少次夢中險惡，她的玉書妹妹身陷危難，她無力無助，總是抓不住那只小小的手。

她已是七星莊園的老板，有車廠，有覃氏集團的股份，她用所賺的錢回饋於社會。但不管她做多少好事，心裏總覺得空，覺得愧。這份愧就原自於對馮玉書。

對玉書，她始終安不了心。

“奶奶，我想玉書，我想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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