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其實馮有利對馮季氏還是有感情的。過去或許過於混蛋，但在他認識自己的混蛋後，連同馮季氏身上的那些缺點他也發現了。

其實那時候，他心裏明白馮季氏會變得斤斤計較，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他的放任。所以他那時候也一直希望馮季氏能夠像他一樣，把那些混蛋的想法都改變。人活著，只有不斷的追求才能一直進步。他不希望馮季氏原地不走。

可是馮季氏並沒有明白他的用意，多次鼓動他去向馮秀昭要些便宜，好幾次都推著馮有利以各種借口去問大房要錢。後來還不惜以澤澤生病為借口，讓馮有利以此去要錢。

那也是馮有利第一次打她，警告她不許再拿澤澤的健康開玩笑。澤澤不是她向大房伸手要錢的借口。

也是從那以後，馮季氏斷了向大房要錢的念頭，便卻滋生了和二房對抗到底的念頭。三天兩頭以各種理由借口和馮有利吵架。馮梁氏和馮七月若上前來勸，馮季氏就連大的小的一塊兒罵。日子一久，一家人之間的關系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在馮季氏逼著馮有利要休書的時候，馮有利還想過，如果她在娘家過得不好，如果她願意端正態度，他還是願意接她回馮家。

但現實總是太殘酷，馮季氏從馮家離開的第五天，馮有利親眼看著曾經的妻子嫁進了別人的家門。也是從那時起，他對這個女人徹底絕望。心冷情冷，他也想過，從今以後他和這個女人不再有半點關系。

而今日，猛一見到狼狽不堪的女人，馮有利心情五味雜陳。依他對馮季氏的了解，若不是在新丈夫家裏活不下去，她斷然不會跑來馮家。

雖然他們都還不清楚馮季氏具體的遭遇，但是想一想也就能猜到個七七八八。她的新丈夫開的酒館，必定也是個愛飲酒的男人。醉不醉的對馮季氏動手怕也是家常便飯。畢竟，馮季氏是個“被人休掉”的女人。

三房堂屋裏，一屋子的人沈默著不知說什麽好。好一會兒後，謝三叔起了身，說道：“這事兒，我覺得讓有利做決定吧。你們兄弟之間好好商量商量。澤澤他娘怎麽說也給你們生了冬冬和澤澤。再者她是拿著休書走的，所以她這事兒說起來咱們沒資格管。行了，我就說這些。之後如果還有什麽我能幫忙的，你們喊一聲我就過來。”

謝三叔也是看出來了，這事兒還真只有馮有利能處理。誰都看得出來馮季氏這身傷不簡單，是要替馮季氏討個公道，還是如何，他暫時避開，讓馮家人好好商量商量。

馮秀昭送他現出門，問道：“如果報官，三叔覺得……”

“聽你二哥的吧。畢竟若是報了官，這事兒就傳出去了，澤澤她娘那些事就人盡皆知。行了，你也別太擔心，我瞧著有利心裏有主意。讓他冷靜冷靜吧。”

謝三叔話裏的意思馮秀昭懂。既然謝三叔都放心，她也沒什麽不放心的。拋開親情不說，這也是他們之間的私事，外人總是不好左右。

中午時，陳賢和馮曉荷回來了。去的時候陳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按馮秀昭的交待跟馮曉荷說。馮曉荷以為是家裏人受了傷，哪想得到受傷的是澤澤的娘。

陳賢把藥箱取下給了馮曉荷，也識趣的退出了二房的門，上大房找馮秀昭去了。

乍一見到馮曉荷，馮季氏驚呆了。她都快認不出站在對面的人是誰。她走的時候馮曉荷還沒有回來，沒想到不過四個月，再見馮曉荷既然如此不一般。

“聽說是你受傷，我給你看看。”

她拉過椅子在馮季氏旁邊坐下，馮季氏失落的收了目光，似乎沒有臉見到她。過去她們這對姑嫂想處得並不是很好。有一次她偷拿了要給大房的銀子時被馮曉荷發現，她還威脅過馮曉荷。

“別動。”

馮曉荷輕輕撩開頭發，從臉一直到耳根處的傷已經化濃。這麽冷的天還會化濃，說明這傷是反反覆覆，還受過一些不正常的處理。

頭發絲掃過傷口都能讓馮季氏尖叫，這傷口到底得有多疼。脖子上也有傷，傷痕已經淤青發黑，馮季氏不讓碰。只要一碰就疼。

“我不要你看，叫你哥來，叫你哥來。”

不知道是太疼還是什麽別的原因，馮季氏哭求馮曉荷叫她哥馮有利來。

馮曉何卻是不依她，冷聲道：“你跟他還關系嗎？憑什麽叫他來？如果你不想被這些傷折磨死，就乖乖的別動，我不敢保證讓你恢覆如初，但能保證你死不了。”

她強行抓住馮季氏的手，摸上了脈博，細軟勁小，又過於急躁，不是好脈象。似乎還有一些……

“你……”

不知馮曉荷想問什麽，但並沒有問出口就打住了。松了皺緊的眉頭。

她沒有再繼續檢查下去，從藥箱裏取出了一個小瓶子，倒出一顆指甲蓋大小的藥丸讓馮季氏張嘴。馮季氏哪肯配合，別過頭讓她叫她哥來。否則她不會吃。

“季月娥，你怕是忘了，我哥早就不是過去那個任你打任你使喚的人。所以，你也別白費力氣了。聽我的，我可以保你這條命不死。”

馮季氏又是一楞，她的名字還是第一次從馮曉荷嘴裏叫出來。她好似總算明白了，現在的她已經跟馮家沒有半點關系。

趁她不註意，馮曉何掐住她的嘴把藥丸扔進去，一擡下巴藥丸就下了喉。她就是想吐也吐不出來了。

然後不顧馮季氏的哭鬧，什麽也不說就出門了。也沒去三房家裏跟大人們說句話，直接去了大房找大姐。

馮秀昭剛端上碗準備吃午飯，藍老夫人了和徐媽媽也在一旁，見馮曉荷來了，徐媽媽趕緊給她添一碗飯。

“我還真餓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到這兒你還有什麽客氣的。坐過來些，這有炭盆。”

馮秀昭還給她挾了些菜，自己才開始吃。兩位老人吃得少，一碗飯就足矣。放了碗就回屋裏去了，讓兩個孩子自己說說話。

馮秀昭也吃得差不多，才問道：“有什麽事兒就跟我說說吧。還憋著呢？”

話未出先嘆氣，馮曉荷把碗裏的最後一口飯吃了，才回道：“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說才好。若是讓我哥知道，他肯定不會不管她。”

“怎麽的，傷得很重？”

“哪兒能，都是外傷。真正的‘傷’在心裏，在肚子裏。”

馮秀昭一驚，“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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