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藍氏也沒轍，若是老太太沒接回來，擠一擠還能還上一二兩，可現在馮家連糙米都吃不起了。

不忍心看到母親為難，馮秀昭來到院中。幾位婦人見她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按照慣例，馮秀昭每次出現都是乖張任性，近日更有人傳她身上邪靈已經完全掌控了原本的她，已成為村中最大的禍害。

對於這樣的人，她們自然不敢靠近。更甚至後悔今日過來，要是惹怒這只邪靈，她們很可能會成為邪靈的第一道食物。

然而馮秀昭一改往日脾性，而是向四位前輩彎腰致歉。

“各位嬸嬸，是馮秀昭言而無信了。說好半年就還。結果……不過請大家相信，並不是我不想還，而是近日家中需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原本攢了一些的可都花光了。這會兒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銀子。”

四位婦人見她一改常態，如同個軟柿子，心中的恐懼也少了幾分。

“不管怎麽說，你既然答應過我們卻做不到，這跟咱們可沒關系。”

“就是，我們只管按期來拿銀子。”

“對對對，再說，誰家又有多餘的錢呢，我那塊地今年遭了蟲災，怕是連兩成的收成都沒有。”

“可不嘛，我家的地啊也逃不過蟲子的迫害，今年怕是連過冬的糧食都沒有了。”

看嘛，這一個比一個說得苦。可是馮家連明天吃什麽都沒著落，不比他們還苦？

當然，這些話馮秀昭也不能說出口，畢竟失信的是她。

“各位嬸嬸，昭兒能理解你們。這樣吧，我就剩下這二兩銀子了，本來是打算給奶奶買件過冬的被子用的，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先還給你們吧。”

才二兩銀子，這也真是讓四個人不好做人。誰拿這二兩銀子呢？不拿不甘心，拿了就等於掠奪了一個孫女對奶奶的孝順之意。天祈國註重孝與義，這分明是在考驗他們四人是否也有孝心嘛。

“怎麽了？沒關系的，四位嬸嬸商量商量，誰家急用便先拿了去，剩餘的三兩我們也會很快還上。”

其實這二兩銀子不是留著給奶奶買被子用的，而是她托了覃卿良買藥。這藥費不能欠。

不拿這二兩銀子，四人是極不甘心的，可人心都是肉長的，馮家房間躺著藥缺罐子，堂屋裏頭還躺著缺醫藥費的兒子，這錢哪怕十萬個不甘心，又怎好伸手去拿了。

李萍嘆了口氣，上前說道：“馮家大嫂，這欠款我便再給你們幾日，不過下次可不能再這樣。咱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況且這銀子也欠了這麽久。”

“是是是，我明白，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的錯。”

馮藍氏一個勁的道歉，那四人才嘆氣離開。

馮玉書在門看到離開的四人，心裏也不滋味，她剛才都聽到了，這四人是來問馮家要錢的。

她將地龍放到雞籠裏，小雞仔歡快的跑來吃，她嘆了口氣，對小雞道：“寶貝，你一定要快點長大，我阿娘還欠別人的錢，你一定要幫阿娘出一份力才好。我以後每天都多給你加餐，好不好？”

經此一鬧，馮家每個人都不開心。馮秀昭進門時看到大哥靠墻而坐，一直著個頭，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粘結的頭發。

她趕緊燒了熱水，要把大哥全身上下洗幹凈。本就挺帥的一小夥子，可不能浪費了這副好皮囊。

她在院中屋檐下擺了一人長的凳子，招呼還在跟小雞講話的馮玉書，把要幹的事跟她說了。

不過馮富貴不太願意，他是成年男子，大妹也已經成年，小妹雖小，卻也該懂得與男子不該有親密接觸。說什麽都不願意。

馮秀昭領教了封建思想帶來的麻煩，要怎麽樣才能把大哥說通呢？

“哥，你再不洗頭洗澡，這身上就該長跳蚤了，這跳蚤禍害力極強，到時候整個家裏的人都會遭受跳蚤帶來的痛苦，你願意？”

馮玉書眨著大眼睛：“大哥，我可不願意，我還小，要長身體。”

馮富貴搖頭以對。

方法一以失敗告終，馮秀昭腦子轉得快，第二個方案新鮮出爐。

“大哥，你不洗沒關系，可是奶奶那麽疼你，要是讓奶奶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咱們這個又不得安寧呢。阿娘和我，還有玉書都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馮玉書再次助攻：“是啊大哥，奶奶每次都好兇，嚇人。玉書不要！”

馮玉書的眼淚可以說是說來就來，眼看就要掉下來了馮富貴趕緊說好，卻說下不為例。

姐妹倆將他扶到前院躺在凳子上，一頭露出頭部，馮秀昭用手托住甚是方便。馮玉書在一旁遞來皂角，姐妹倆有說有笑，氣氛相當不錯。

原本馮富貴還是挺拘謹，畢竟他是男子。不過在兩個妹妹的感染下，他一直積郁在心裏的憂傷，不知不覺在慢慢消散。

馮秀昭感覺到了大哥的放松，心下也松了一口氣，趕緊讓玉書去廚房幫忙去了。

“大哥，我一直想跟你說個事。”

“你想說什麽？”

“說……命運。”馮秀昭看著藍藍的天空，這個顏色不論何時都是她的最愛。

命運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她不信命，但或許可以讓馮富貴走出陰影。

“我們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人生命運都不是由自己控制的。這一輩子還的債都是上輩子欠下的，這一輩給別人造的福，也是為了下一輩子能夠過得更好。命運是公平的，它給每個人的前半生設置了多少坎坷，就會在後半生設置多少福氣。正如你，和我，還有我們馮家。現在所有的痛苦經歷，都會在將來變成福氣，我堅信，我們馮家將來一定會過上好日子。”

馮富貴知道我馮秀昭改變了，但沒想到她能說出這一番如此有深意的話。高興的同時，他也擔心，這些別是跟淩煊有關系才好。

“昭兒，大哥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不是你，是我們，我們一起努力，我還期望著能把奶奶的病治好，等她病好了也許就不會再罵我們了。然後再給大哥說一門親事，等大哥有了孩子我和玉書就能當上姑姑，不過在大哥成親前還是先換一間大房間子的好……”

“噗——”

馮富貴忍不住笑了，這一笑也徹底讓他心上的愁雲消散。

馮秀昭心裏松了一口大氣，明日，也該去一趟陶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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