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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本就是出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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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要你。”

她心說我要你有什麽用,你又不是牛,也不像是個會犁田的。不過這個家夥大概是想用錢收買她,她看出來了。

可是她不識數啊,該要多少錢合適呢?

兩條秀氣的眉毛皺起,阮芽思索片刻,想起銜玉教的,手指繞著圈圈又把球踢回去,試探問:“你給多少?”

給多少?這是要錢的意思了。柳催雪豁然開朗,果然是個凡間來的。

不管她是真是假,他都不想再與她有任何瓜葛,若能用錢收買,徹底討個清凈也好。

柳催雪伸出一個巴掌,“五百上品靈石。”

靈石?那不就是石頭嗎?還以為他有多闊呢,拿石頭來打發她,阮芽“切”了一聲,“我不要,我不幹。”

柳催雪回頭,“那你想要什麽?”

“我要這個。”她摸出一錠金子在他眼前一晃而過,生怕人搶似的又飛快藏進芥子袋裏,“看見沒,這個,金子!”

柳催雪了然,差點忘了,她是個凡人。

“好。”他答應了,爽快填了一張五百錠黃金的金鈔給她,並消除了上面的痕跡,取了她一根發絲,填上新主人的印記。

阮芽是認得金鈔的,銜玉帶她去過錢莊,給她換散錢的時候順便幫她換了金鈔。

金鈔是憑證,錢存在錢莊裏頭,需要用時拿著金鈔去取就行。

她舉著金鈔,就著月光仔細辨認,確認無誤後才美滋滋收起來,拍拍腰上的芥子袋,“好啦,走吧。”

小翼峰,楚鴻聲和蘇荔早已等候多時,柳催雪畢恭畢敬行了禮,阮芽跟在他身後,也照貓畫虎學著作揖。

“丫丫,過來。”蘇荔一早就為她準備了衣裳首飾,原本她來的那天就該送過去的,結果人剛安頓好,轉個背的功夫就不見了,被銜玉不知道拐到哪裏去玩。

好不容易找到,叫柳催雪接回來,緊接著又是仙緣大會,騰不出時間。大會後蘇荔想起這件事來,又命侍女去請,在雁回峰等到天黑也沒看見人。

偏偏阮芽沒有法力,就算有傳音的玉符也用不了,蘇荔如此身份地位,想送點東西,追著攆著就不說了,竟然還找不到人……

總之,擔心明早她不知道又上哪兒撒歡去,蘇荔便讓柳催雪把人一起叫來。這回可算是讓她逮住了。

蘇荔這個母親的身份實在是尷尬,阮清容本就不是她親生,她疼愛孩子,人家說她裝模作樣,她不管不問,人家又說她刻薄寡恩。

阮清容死後,遲遲找不到兇手,這麽多年也是她背罵名。

外界一直有傳言,說孩子就是被她害死的,說楚鴻聲在外面的那個女人,這麽多年不露面,要麽就是不願意同她爭,要麽就是死了,不然孩子也不會接到九華山讓她一個後娘帶。

都傳她是個刻薄善妒的女人,容不下一個孩子,自己生不出來,就要趕盡殺絕,妥妥的毒婦。

二十年時間,好不容易等到那些事、那些刺耳的聲音爛成河底的淤泥,阮清容的轉世橫空出世,不到一個月,便讓楚鴻聲說服了人家生母把孩子接來。

很多事蘇荔已經不想再管,但仙緣大會測靈根時,萬花境上的阮芽還穿著從家裏帶來的粗布衣裳,整個修仙界的人都看見了。

距離大會結束不到兩個時辰,萬花鏡裏罵她的人已經能從九華山排到魔域。

說她果然是後娘,連件好衣裳也不給孩子穿,真是個毒婦。

不過蘇荔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早已不再理會外界的聲音,阮芽的生活上沒照顧到,確實是她的失職。

“我聽你娘說,你喜歡鮮艷的顏色,所以這些衣裳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準備的,鵝黃、玉紅、澗藍、荷綠……都是亮色,又比較清新不會太俗氣,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喜歡,我好喜歡!”阮芽看看這件,又看看那件,每件都覺得漂亮,全部喜歡,“這些真的都是給我的嗎?”

蘇荔掩唇輕笑,“當然了,都是為你準備的。”

“你真好!”阮芽傾身,在她臉頰輕輕“啾”了一口。

這孩子的熱情實在是難招架,饒是蘇荔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抿唇笑,不經意間擡頭,卻對上楚鴻聲一張沒什麽表情的臉。

像被水潑了個透心涼,蘇荔斂了笑容,知道因為阮清容的死,楚鴻聲從前多少是懷疑過她。沒說出口,更沒有質問過,防備和冷漠卻是藏不住的。

蘇荔頓時興致缺缺,卻還是保持著良好的涵養,微側身避開了他的視線,對阮芽說:“還有這些朱釵,簪子,你頭上束發的那兩根絲帶已經很舊了,要不拆下來,我給你戴上新的?”

她伸出手,阮芽捂住腦袋往後躲,“啊,不行,這是我從小戴到大的,阿娘說不可以丟的。”

“這樣啊……”蘇荔尷尬地收回手,徹底沒了心思,“好吧,那這些,你喜歡的話,便都拿走吧。”

“好呀,謝謝娘。”阮芽高高興興把新衣裳裝進芥子袋裏,末了還補充,“我明天就穿。”

察覺到兩位長輩之間尷尬的氣氛,柳催雪輕咳一聲,“掌門師叔。”

楚鴻聲叫他來,是想把阮芽交給他,讓他看護,畢竟兩人有婚約在身,從前也玩得很好。

不巧柳催雪開口第一句就是:“我要退婚。”

楚鴻聲瞬間垮臉,當即否決,“不行。”

之後兩個人就此展開辯駁。

柳催雪說:“我本就是出家人,不該被凡塵俗世、小情小愛所擾,自清容走後,已下定決心從此斷情絕愛,一心向道。”

清徽道觀,那確實是道士們的老窩。但道宗正一、全真和其他派系,只有全真派嚴格要求不準嫁娶、不殺生、不食葷,其他各派要求沒那麽嚴格。

清徽院隸屬正一派,從來是準許婚嫁的,更不要說道院開山祖師清徽道人本就以俗家身份入道,當年也是娶過媳婦的。

楚鴻聲反問他,“你爹也是道士,他若斷情絕愛,你從何來?當年我們師兄妹四人,就他最早娶媳婦!你六歲就跟我家清容訂婚,現在說自己是出家人,是不是晚了?”

柳催雪垂下眉眼,“可她不是清容,前世緣,前世盡,我的清容誰也替代不了。”

楚鴻聲笑:“這麽說還是有情,只是因為她不再是從前那個人。”

柳催雪:“是。”

楚鴻聲點頭,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才慢慢悠悠道:“你如何肯定?她不是呢?”

蘇荔投來視線。

柳催雪就是肯定:“她不是。”

楚鴻聲早就聽說他生了心魔的事,當然是想幫他,但他性子太倔,心裏認定的,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這種事楚鴻聲很有經驗,當年清徽院還只是一個小破道觀,他們師兄妹四人同在觀中修行,他是最老實最聽話的一個。

哪怕師父再不講道理,心裏再不讚同師父說的話,他老人家交代的事,他都會老老實實完成。

沒什麽特別原因,就是人老實,吼得大聲點就不敢頂嘴了。

柳催雪也是個老實孩子,所以根本不用講什麽道理,以長輩姿態施壓便好。

楚鴻聲怒而拍桌,“放肆!這件事我早就同你父親商議過,不容你有異!婚約豈是兒戲,說退就退?你以為這只是你一個人的婚約嗎?這是整個九華山和清徽院的婚約,你好好想想自己是什麽身份……”

楚鴻聲劈裏啪啦一頓數落,柳催雪表情隱忍,被他訓得頭都擡不起來,最終還是沒說一句反駁的話,只有拳頭捏得梆硬。

楚鴻聲心中不由感慨,他最終還是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也許成長的代價就是這樣吧,柳催雪早晚有一天也會明白的。

阮芽楞楞看著,想起自己收的那五百金錠,趁著楚鴻聲喝水的空檔,弱弱插了一句,“其實,我沒關系的……”

不說還好,這麽一說,楚鴻聲又想起什麽,“是不是他威脅你,讓你替他說話?”

阮芽心虛,捂住嘴巴再也不敢亂說話了,自個兒琢磨著,柳催雪只讓她同意退婚,她剛才大概、似乎、應該是表過態了吧?

退婚的事,就這麽不了了之,楚鴻聲轉而又誇獎起他來,說他最聽話,最懂事,要好好管束銜玉,照顧阮芽,像撿到便宜勞工似給他布置了一大堆任務。

柳催雪退婚不成,反倒莫名其妙成了大師兄,有了阮芽和銜玉這對師弟妹。

楚鴻聲說銜玉不聽話,清容傻乎乎,催雪最棒棒,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管教他們。

柳催雪站在原地,雖一言不發,卻眼見著呼吸越發急促,雙眼漸漸泛紅,隱隱有心魔將要發作的征兆。

楚鴻聲見好就收,“好了,夜深了,本尊要休息了,你們回去吧。”

大門“吱扭”一聲關閉,阮芽跟在柳催雪身後,做賊似墊著腳尖,心中默念:“想不起我想不起我想不起我……”

柳催雪身形搖晃,步態虛浮,踉踉蹌蹌走出幾步,忽然停下。

阮芽好奇探頭,他轉身,沖她淒然一笑,竟“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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