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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三頭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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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麽時候起,秦姨娘就盼著能有那麽一天。

她跟著老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什麽苦她沒吃過?她不怕吃苦。

她只盼著哪天等紀氏死了,老爺能真的看見她的好。

秦姨娘對著鏡子看裏頭的人,往頭上添了一支牡丹花簪子,京城裏的人都愛在頭上戴大花,真花,剛摘下來的,還帶著淡淡的香味。

粉嫩的花瓣襯得她的臉白中透紅,她不能和太太爭長短,那咱們就來比命長,難不成她還能活得過她?

她低頭翻匣子裏剛得的一對耳墜,肩膀上多了一雙手,她不回頭,擡手把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低頭微微一笑道:“老爺。”

秦姨娘站起來要伺候他換衣服,姜元擺擺手,做了個噤聲的姿勢,輕聲道:“哥兒睡著呢。”

秦姨娘扭頭繼續帶耳環,看見鏡子裏那個一天天蒼老的男人,這就是她的男人,以後的依靠。

給哥兒拉下帳子,兩個人去隔壁角房說話,秦姨娘乖巧地站在姜元的身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捏著,姜元閉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突然睜開:“這幾天我關門讀書,姚家沒再過來吧?”

喬氏手裏的動作不停,心裏過了一遍,慢慢道:“倒是天天來,不過都讓給擋了出去。”

姜元點頭,重新閉上眼睛,把手伸到腦後握住秦姨娘的手:“你別累著了。”

秦姨娘微笑道:“我這算什麽?老爺讀書累身子又累心,脖子都僵了。”

姜元幹脆正襟危坐好,規規矩矩地讓她好好給按按:“你不說沒覺得,這會兒還真有點累。”

按了一刻鐘的功夫,秦姨娘看見他打起了瞌睡,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讓人把銅鼎的冰塊挪遠一點,自己提著扇子在姜元跟前輕輕扇著。

等姜元睡醒,她也盹了過去,可是手裏的扇子還在輕輕地扇風。

姜元不忍心叫醒她,伸手牽著她的手,把扇子接過來,別著胳膊繞遠給她扇風。

秦姨娘手裏的扇子一沒就醒了,睜開眼睛,木木地看著姜元。

姜元看她眼珠子裏全是水,眼眶紅了一片,擔憂道:“這幾天沒好生睡覺?”

秦姨娘揉了下眼睛,偏頭看了眼滴漏,自己沒睡多長時間,又看姜元腦門上沒有汗,才松了口氣。

姜元想起來似的,拍了下腦門:“是了,你成天大半夜裏不睡覺,又是粥又是湯往我書房裏送,我白天讀不進書,好歹還能補覺。你夜裏不睡,白天家裏還有一堆子事兒要打理,身子怎麽撐得住?”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

秦姨娘低著頭躲了躲,姜元看她這小模樣怎麽都看不過癮。

以前不好好念書吧,成日裏風花雪月,只守著紀氏也不覺得如何。

現在紀氏身子時好時壞,兩人雖然睡在一張床,可姜元總覺得邊上睡得是個孩子。

更不要提夫妻之事了。

反而秦姨娘紅袖添香,夜夜陪他苦讀,他沒法兒給她什麽,頂天也就是個妾的身份。姜家倒了,秦氏一路跟著吃苦過來,現在又背井離鄉來到這裏,水土不服,吃喝也不慣,一來她就大病了一場。

如今屋子住的自然不比姜家的大,可是一家老小,又有孩子,那下人就少不得。每個月就要管人,管賬,管收入支出。姜元專心念書,紀氏又是猴子掰包谷,記得這個就漏了這個,原本姜元是不想把管家的事兒交給秦氏的,一開始也只是試探試探她。

怕人有了權力就有野心。

也怕她管不好。

不過秦氏沒讓他失望,這幾個月來家裏大小事務打理得僅僅有條。

秦氏整個人卻瘦了一圈。

姜元心疼道:“你還年輕,何苦跟著我這個糟老頭子受罪。明兒我叫個媒婆來,給你相看幾個夫婿。你也甭擔心,京城裏最不缺的就是達官貴人,用太太的話就是,一個磚頭扔過去,十個裏九個是當官兒的,還有一個是皇字輩兒的。”

姜元話還沒說完,秦姨娘離座在他面前就跪下了。

她問:“老爺,是我哪裏做得不對?”

姜元:“...咱們早先說好了的,你生下哥兒,就自去尋出路——”姜元剩下的話說不出口了,他看著淚汪汪的秦氏,覺得她一直留在家裏也無不可。

秦姨娘抹了下淚,仰著腦袋看著姜元:“老爺這是用不上我了,我這樣破百了身子,還能指望誰能瞧得上?老爺只要說一句話,我銀子也不要,只求老爺給我一匹騾子,我明兒一早就騎著它會金陵去。”

姜元急著要把她扶起來,秦姨娘跪在地上跟一坨鐵壓在地上似的,姜元怎麽拽她都不肯起來。

姜元道:“我現在這樣你也看得見,書讀不成,眼瞅著就是秋闈了,天曉得能考個什麽出來。你跟著我,福就不用享了,只有苦給你吃。”

秦姨娘道:“老爺天資聰穎,過去是不想學罷了。老爺一定能考上。”

姜元失笑,搖著頭嘆息,秦姨娘不起來,他就慢悠悠地走到窗前看外頭的景色。

秦姨娘站起來,走到他的身後:“老爺又擔心什麽?有錢三爺在上頭照看著,老爺還怕不能考上?”

姜元站著不出聲。

秦姨娘說:“錢三爺要真的想提拔老爺,老爺就算一個字都不認識,錢三爺也能讓您當坐上去。老爺也說了,如今歲數擺在那兒呢,錢三爺就忍心瞧著您這麽糟踐自己的身子骨兒?”

姜元沒轉身,後背對著她,硬邦邦道:“朝堂上的事兒你不明白。”

秦姨娘接下來要說的話在喉嚨裏滾了一圈,姜元回頭看了她一眼,奇怪道:“有人跟你說過什麽?”

秦姨娘笑了下,上前幾步握著他的手:“我成日在家裏大門不出,家裏的事兒還不夠我操心,就是想見著什麽人,也都有那個功夫才行。”

姜元點了下頭:“我剛才說的事兒你掂量掂量,回頭等你太太和我都過了身,你自己怎麽活?說心裏話,你早就是我的女人,把你推給別的男人,你當我心裏頭樂意?專門找一頂綠帽子給自己戴?”

秦姨娘被他的話給逗笑了,姜元也跟著笑:“好了,我過去瞧瞧你太太,她剛喝了藥,不知道睡得踏實了沒。”

秦姨娘一路送著他出了屋子,再送到廊道下,看他遠遠地拐了個彎,進了紀氏的屋子。

她剛才想說的是,錢三爺不肯拉下臉來給咱們捷徑走,外頭別的想巴結三爺的人不是有一大把?隨便一個當官的松松口,科考的事兒不就好辦了?

說不定,老爺一開口,外頭那些人排著隊要過來送好處呢?

她在榻上坐了一會兒,丫鬟進來說:“庫房裏的人要見您。”

秦姨娘揮了下手:“讓人進來。”轉身又對旁邊伺候的丫鬟道:“過來伺候我換衣服。”

丫鬟問道:“姨娘您要出去?”

秦姨娘點點頭:“采買食材的事兒要再去瞧瞧貨。”

她讓丫鬟伺候著在屏風那頭換衣服,家丁隔著一道簾子一道屏風,在外頭哈著腰問:“姨娘,師傅讓我過來問您鮑魚是不是得放冰庫裏鎮著?”

原本是不用的,但是現在這天氣這麽熱,秦姨娘道:“直接用涼水先泡著吧,明兒做來吃了。”

秦姨娘換好衣服出去,看見家丁還在外頭候著,問道:“還有事兒?”

家丁不好意思道:“小的估摸著竈屋那邊兒不會做。”

秦姨娘道:“不急,先泡發了,明兒再過來問我就是。”

家丁趕緊躬著腰道謝,秦姨娘擺擺手,問丫鬟:“轎子套好了?”

丫鬟快步在邊上跟著:“就在院子門口候著呢,您出去就能瞧見。”

到了百珍酒樓,秦姨娘從轎子裏擡腳出來,擡頭看看天,太陽把地面曬得發白,她有點睜不開眼。

“這天兒真熱啊。”秦姨娘抽出一條帕子擦擦額角,一邊扇著扇子,一邊走進了酒樓。

進了樓上廂房坐下,小顧氏推過來一杯茶給她,微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秦姨娘扇著扇子,整個人有些焦慮,看看窗外道:“怎麽找了這麽間屋子,正好是西曬,熱不死人麽?”

小顧氏讓上了冰鎮的酸梅湯,秦姨娘嘗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小顧氏用金陵口音道:“這個味道不錯吧?梅子粉是我特意從老家帶過來的。”

秦姨娘問她是哪裏人,小顧氏回了,秦姨娘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咱們竟然是老鄉!”

小顧氏也是一臉詫異,主動又往她的杯子裏續了一杯。

兩人說了一會兒家鄉經,秦姨娘的眼淚都被勾了出來,不說不覺得,如今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小顧氏憑空出現,偏巧她也是給人做小的,兩人多少話都說不完。

秦姨娘:“咱們雖然是同鄉,可我還是那句話,我家老爺是老爺,我是我,我家老爺不肯收,我嚼爛了舌頭根兒也沒用。”

小顧氏不介意地笑笑,讓人上菜,一桌子全是金陵的特色小吃,生煎包子、麻椒魚、鴨雪粉絲、鹽水鴨.....

小顧氏給秦姨娘夾菜:“就當是我多認識了個姐姐,咱們別的都不提,就是姐妹間說說話罷了。”

秦姨娘夾起來放進嘴裏吃了一口,然後放下筷子,用手帕擦擦嘴角,這才露出一個笑,對小顧氏道:“那真是托妹妹的福了。”

一頓飯下來,兩人相攜著走出酒樓,小顧氏拉拉秦姨娘的袖子,秦姨娘把臉轉過來,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小顧氏笑了下,指指她的嘴角,秦姨娘還是面露不解,小顧氏從荷包裏抽出一條帕子,替她把嘴角的食物碎渣給擦幹凈了。秦姨娘臉一熱,笑著搖搖頭:“這一桌子好菜都讓我給吃了,連累你白白破費一場。”

小顧氏微笑,一路拉著她到門口,兩個人等著下人擡著轎子過來。

小顧氏:“過幾天我家老爺做壽,姐姐要是賞臉,不如過來陪妹妹坐坐?咱們也方便說話。”

秦姨娘有些猶豫,還是搖頭:“我還是那句話,咱倆怎麽樣都好說。外頭的事兒我是真拿不準,你也知道我在家裏是個什麽身份,人微言輕,說夾著尾巴做人都是好聽的。今兒我來吃你這頓飯,回去還不知道怎麽把這事兒給兜圓了呢。”

小顧氏擔憂道:“姐姐竟然這樣辛苦?何苦又要在姜家蹉跎?”

秦姨娘嘆了口氣,附耳對她道:“我也不妨跟你說,我家姑娘就是那位.....”

小顧氏面露驚詫:“當真?”

秦姨娘拍拍她的手:“那有能怎麽樣?人家也不過是給人做小的,給口飯吃就算是擡舉了,咱還能指望些什麽呢?”

轎子擡了過來,秦姨娘提著裙子要過去,小顧氏從背後用話叫住她:“其實想撈個一官半職的,也不必一定要走科考這條路。”

秦姨娘站定,回過頭看著她。

小顧氏道:“今兒我出來的有些急了,咱姐妹說話也不方便,不如過幾日妹妹來府裏坐坐,家裏剛移了些睡蓮,這幾天含了花苞,咱們一邊賞蓮,一邊說話,豈不比現在舒坦?”

秦姨娘還是搖頭:“算了,我家老爺若知道你我私下往來,只怕又會不高興。”

小顧氏道:“他們各個都說不高興,又有誰理會過你高不高興?”

秦姨娘心中微動,又嘆了口氣:“府上我就不去叨擾了,妹妹要是得空,明兒咱們再在這裏相聚。”

第二日,兩人在酒樓裏聊到下午,小顧氏看看外頭的天色,為秦姨娘擔憂道:“姐姐回去晚了,只怕府上老爺太太又不樂意了?怪我,非得扯著姐姐說這麽多的話。”說著,站起來就招呼下人去套轎子,秦姨娘按住她的手,搖頭道:“昨兒個你說的話我想了一晚上,他們今天不高興,明天又不高興,可幾時關心過我高不高興?”

小顧氏只好坐下來,又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

正好小顧氏有個女兒,秦姨娘有個兒子,兩人還差不多大小,聊了會兒育兒經,太陽都快下山了。

秦姨娘這才有點怕了起來,小顧氏忙說:“不急,我讓人給你套輛騾車,那個跑得快,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到。”

秦姨娘連連道謝,上了騾車,猛地拍了下腦門,又重新下來,手裏多了個盒子。

小顧氏推搡道:“姐姐肯賞面出來陪我說話,就是擡舉了,哪裏敢讓姐姐破費。”

秦姨娘硬是塞給她:“也不是什麽稀罕物件,別人送來的,我就做個順水人情,你要是不收,就是瞧不起我。”

小顧氏站在原地目送著騾車去了,小丫鬟上前道:“姑娘,咱們回去嗎?”

小顧氏把盒子蓋子揭開,看見裏頭躺著兩個沈甸甸的三頭鮑。

另一邊,錢昱從工部回府,特意先去書房換了幹凈衣服,怕待會兒過去西楓院,身上的味道熏著那一大一小兩個。

剛進院子,就一個雪白的球朝自己滾了過來,一邊滾一邊呼哧呼哧地喘氣:“爹爹,爹爹!”

屋子裏傳來姜如意的聲音:“又偷吃點心!讓我抓住你,非得教你爹爹打你小p股。”

錢昱一低頭,看見囡囡嘴裏塞得鼓鼓囊囊,腮幫子都鼓起來,牙齒咯吱咯吱嚼著,像個小松鼠。

囡囡一副救星駕到的樣子,一邊嚼著嘴裏的點心,一邊張開雙臂要爹爹抱。

錢昱彎腰,拎著她的衣領把人撈起來,然後放腋下一夾,擡腳進屋。

對待小孩子吃零食這一點上,錢昱和姜如意的態度十分一致,懂事之前,一定要好好控制,不然就會挑食不肯好好吃飯,到時候不長個兒,該補的營養也跟不上。而且這裏有沒有小孩吃的鈣片,壓縮的維生素,挑食簡直是小孩子生長發育的天敵!

姜如意堅決抵制!

飯桌上,姜如意看見女兒一副幾百年沒吃過飯的樣子,拍著她的後背:“又沒人跟你搶,慢點兒吃。”

囡囡仰著臉,嘴角沾了幾顆飯粒,姜如意一顆一顆給她揀下來,囡囡又埋頭下去接著吃。

吃相姜如意已經在意了,她擔心這個孩子肚子裏是不是有蛔蟲。

按道理,她們屋子裏很衛生,吃得東西也很幹凈,沒有病原體,哪兒能招來蛔蟲?

可是怎麽就餓成這樣了?

還不長肉。

等囡囡睡著了,錢昱叫來胡軍醫給她娘倆都聽了下脈搏,胡軍醫不擅長小兒科,摸了一會兒也摸不出什麽子醜寅卯。

錢昱想著,還得明天去太醫院找個專精小兒的大夫來瞧瞧。

第二天,錢昱領著大夫過來,姜如意正在屋子裏訓人。

這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錢昱放慢腳步,太醫精明地往後退了幾步。

屋子裏,姜如意捧著肚子站著,面前跪著四個嬤嬤,平日裏就是由她們照顧囡囡的飲食起居。

她原本也沒有想到那兒,這四個嬤嬤都是錢昱過目了的,他都放心了,她打過照面就沒怎麽上心。反正平日囡囡吃喝睡多半都是在自己眼前,她們也就是教教囡囡規矩,晚上侍寢守一守,出了什麽意外能夠在邊上瞧著,搭把手,身邊有了看著總比沒人強。

最近她有了身子,作息變得不大一樣,所以囡囡一日三餐,多半一天只能和她一起吃上一頓飯。

每次吃飯她都一副小饞鬼的模樣,好像吃了這頓沒下頓。

姜如意以為她是長身體,只是勸著她慢慢吃,讓人把碗換小一點,讓她一口氣不用吃這麽多,等吃完了再去盛第二碗,也不怕給撐壞了。

今天她正好飯點兒的時候醒過來,去囡囡的廂房瞧瞧她私底下自己吃飯是個什麽模樣,然後就看見四個嬤嬤兩個跪在地上,一個站在囡囡身邊,手按著碗:“小主子,不能再吃了。”

她看看桌上的菜,動了也沒幾口,心裏就有點窩火。

還有一個嬤嬤已經動手,叫來個丫鬟要把菜給撤下去了。

囡囡大眼睛巴巴地幹看著,姜如意看見她咽了好幾下口水,小家夥眼圈兒都紅了。

她大發雷霆:“怎麽?三爺的孩子連口飽飯都吃不得?”

為首的那個嬤嬤,剛才就是她捂著飯碗,死活不讓囡囡再吃第二口,她上前一步,倚老賣老道:“主子年紀輕,沒教養過孩子,自然不知道其間的厲害關系,這養孩子只是怕飽不怕餓,萬一積食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姜如意懶得聽她們廢話,只問她們,這樣不讓小主子吃飯有多久了?

嬤嬤回了個日子,姜如意捧著肚子差點沒氣得跳起來,嬤嬤瞧見她這副模樣,心裏頭就撇嘴。主子再能耐,還是不經事兒,年級擺在那兒呢,真以為給孩子吃得飽就是為她好,回頭吃出毛病,還不是她們挨板子。

積食這是自古就傳下來的規矩了,甭管她們,就連宮裏的皇子們,也都是這麽養著的。

山珍海味放在那兒,您也只能吃一口嘗嘗。

嬤嬤說:“主子打小在外頭生養,怕是不大清楚咱們這兒的規矩.....”

黃丫把囡囡牽過來,姜如意摸摸女兒的小腦袋,難怪整天都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這才一個月呢。

姜如意更生氣的是,為什麽女兒不跟她說?

餓了都知道自己去偷吃,為什麽不直接跟她說?

這幫奴才,仗著自己年紀大,伺候的是個小的,真的主子這兒占不著便宜,就偷偷去變著法兒給小主子氣受?

姜如意直接就讓她們下去領板子:“以後也不用回來了,自己去大嬤嬤那兒報一聲,西楓院廟小,容不下四位。”

姜如意說完還是不解氣,補了一句:“就在院子裏打,把底下的人都叫過來,看著她們用刑。以後還有誰再要欺上瞞下的,罰得只會比她們更重!”

嬤嬤不服氣了,當初來伺候這位沒名沒分的小主子,她就有些不服氣。不過既然來了,她就也拿出了十二分真心,論良心,這事兒她做得沒毛病,但凡拿出去跟人說,把這事兒擺在臺面上,一點錯都挑不出她的。

她是餓著小主子了?一粒米都不給她吃喝了?

她一輩子伺候主子,能在這事兒上栽跟頭?

她跪下道:“主子,別的事兒你要罰奴才,奴才認罰,可你要說奴才伺候小主子伺候得不盡興盡力,奴才不服。”

錢昱掀簾子進來:“你姜主子肯打你,那是你的造化。要是不服氣,爺隨便找口井讓你給填了,也不是什麽難事兒。”

嬤嬤一哆嗦,趴在地上不敢動了,眼圈都嚇紅了,哆嗦了強忍著眼淚不敢哭出來,怕鼻涕眼淚惡心了主子爺。

錢昱踹她一腳:“還不滾出去?”

嬤嬤幾個跪著退了下去,錢昱看過去,襄襄站在那兒氣得渾身都顫,臉色蒼白,手握著成拳頭,另外一只手扶著椅子背。

錢昱過去扶著她坐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姜如意還是半天都沒緩過勁兒。

這真是聞所未聞,她在這兒生活了也有二十年了,打小紀氏就是把她當成豬來餵,生怕她一個吃不飽。

她的寶貝女兒,就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呢,吃飯這個還是最直接能看出來的,私底下還不知道受了多少這些嬤嬤的腌臜氣。

飯桌上,錢昱吩咐下頭做了好些小孩子愛吃的東西,白乎乎的糯米丸子,上面滾了一圈剛出油鍋的黑芝麻,還有南瓜球,裏頭松松軟軟的,外頭炸成金黃色,甜甜糯糯的,小孩子最喜歡。還有烤得小牛肉串兒,羊肉串,事先加了醬料腌過,味兒特比正,考好了之後撒上一層孜然、辣椒面兒,味道不要太好吃。

姜如意看著女兒舔舔小舌頭,拿了一串,慢吞吞地吃完,放在竹簽子之後,就把兩只小手收到了桌子底下,咽著口水偷看他們吃。

姜如意又往她的碗裏塞了好幾串羊肉串:“吃吧。”

囡囡左右看看,見到周圍沒有嬤嬤,才快樂地擼了起來。

吃到後面賓主盡歡,錢昱知道襄襄要給女兒上課,吃過飯就躲到旁邊的廂房練字去了。

結果等過來的時候,屋子這邊又傳來的甜膩膩地奶香味。

他看見囡囡美滋滋地捧著奶餑餑,臉都快要栽進去了,襄襄坐在椅子上,手裏也捧著個奶勃勃在那兒吃得歡樂。

錢昱皺眉:“不是剛吃過飯?”襄襄就是這樣,物極必反,這回吃這麽多,就真的該積食了。

姜如意道:“沒事,我看著呢,有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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