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不舒服，我想回家……我不看大夫……”方青玉臉埋在李明夏懷裏，看不清神色，李明夏只覺得肩膀濕熱一片。

他哭得很兇，卻不發聲音。

李明夏心疼得厲害，她臉頰低頭蹭了蹭方青玉的發頂，啞聲應道：“好，我帶你換身衣服，我們就回家。”

她找了家客棧，給錢讓店小二去買衣服，自己則抱著方青玉進了房間。

她坐在床上，感覺到方青玉在自己懷裏抖得厲害，她也不多問，輕輕緩緩地拍著他的後背，“青玉，沒事了，沒事了青玉。”

方青玉在這一聲一聲的撫慰聲中，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

為什麽在他好不容易就要靠近李明夏的時候，卻出現這種事情？

李明夏矮了肩膀，讓方青玉的頭能舒服地靠在自己頸脖間，她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輕拍他的背，“沒事了，我在呢。”

良久，方青玉在李明夏懷裏動了動。

李明夏低聲問他：“好點了嗎？”

“我想洗澡。”他哭啞了嗓子，聲音帶著鼻音，很模糊。

“好，洗澡。”李明夏拉鈴喊來店小二，打洗澡水。

房間很安靜，店小二在房間進進出出打水，方青玉沒有說話，李明夏也沒有說話，只是一下一下的輕輕拍著他的脊背。

方青玉窩在李明夏懷中，眼眶濕熱。

不多時，水打好了，新買的衣服也放在了旁邊。

李明夏抱著方青玉到浴桶旁邊的椅子上放下，松手要離開，衣襟處傳來一股拉力。

方青玉指關節發白的抓著李明夏的衣服，尤帶著血跡淚痕的臉上滿是緊張害怕。

李明夏碰了碰他的臉，對他道：“乖，我不走，你在這裏洗澡，我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方青玉點點頭，但手指卻一直沒有松開。

李明夏想了想，她從懷裏掏出一條手帕，綁在自己的雙眼處，“我不走，你洗澡，你看著我，好不好？”

方青玉一點點松開李明夏的衣服，指尖有些僵硬，他脫下李明夏罩在他身上的外衣。當看到肩膀上的紅痕時，他緊張地看向李明夏的位置。

李明夏綁著手帕無所察覺地坐在一旁。

他確信李明夏看不見自己身上的痕跡，才暗暗松口氣。

他緩緩沒入浴桶中，帶著厭惡地搓洗身上的紅痕，這是朱彩霞抓著他肩膀扒他衣服時留下的。手臂上的指痕此時已經發青，襯得手腕內側的守宮砂愈發鮮艷。

李明夏坐在一旁，聽著旁邊浴桶裏的動靜，心中盤算著這筆賬要如何找朱彩霞討要回來。

浴桶的動靜持續了很久，李明夏側了側耳朵：“青玉？”

第一聲的時候，方青玉並沒有回應，李明夏立時要站起來，聲音十分緊張：“青玉？！”

“嗯……”

聽到方青玉的聲音，李明夏才松了一口氣，“你洗好了嗎？”

又怕方青玉覺得自己在催他，解釋道：“我沒有催你，我是怕你……”

“我知道。”方青玉打斷李明夏欲解釋的言語，他的身上肌膚被他自虐似地搓的通紅，再也看不到任何朱彩霞造成的痕跡他才停手。

他拿過一旁的布巾將身上水珠擦幹，穿好衣服後，走到李明夏面前，摘了她眼前的手帕，“我洗好了。”

洗完澡的方青玉，臉上的血跡淚痕都已經被洗去，只有通紅的眼眶和鼻尖顯示他曾經哭過的事情。

李明夏見他頭發還濕著，將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用幹布巾將他還在滴水的發梢一點點擦拭。

方青玉有些不自在，小時候只有爹爹幫他擦過頭發，他長大後再也沒有別人為他擦過頭發。再說了，哪有女子給男子擦頭發的，他想拿過布巾，李明夏沒讓。

“我給你擦吧，要是拽到你頭發了，你和我說聲。”

方青玉看著李明夏，他有些不確定地想，李明夏這是在可憐他嗎？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這句話方青玉早就想問了，從一開始送他爹爹去醫館，幫他墊藥費，給他家砍柴打水，在祠堂維護他，送豆粉送小狗，還總是關心他，出了事情也總是她出現保護自己。

她對其他人也這麽好嗎？

李明夏手一頓，若是放以前，她大可以回答因為我把你當成我弟弟啊。可是現在，李明夏不想這樣說，她分得清什麽是對弟弟的好，什麽是對心上人的好。

可是，她想到自己即將做的事情，她不敢拿青玉以後的幸福做賭註，白色的布巾包裹著方青玉烏黑柔軟的發絲，李明夏摸了摸他的頭發道：“因為你很好。”

方青玉聽到這個回答，眼睫微垂，他心底並沒有開心的感覺。反而有些難過，明夏姐姐是後悔了吧。

自己的身子被別的女人看過，摸過……她定然不可能再喜歡自己了……

“青玉，你在想什麽？”

方青玉搖搖頭，沒再出聲。

回去的路上，李明夏都很註意方青玉的情緒，她感覺的到，方青玉還是很害怕。在路上看到來人時，他都會情不自禁地抓緊自己的衣袖，李明夏什麽也沒說，默默地陪在他身邊。

心中對朱彩霞一行人恨極。

李明夏把方青玉送到家，宋叔正在門口頻頻看向村口處，見到李明夏和方青玉一同歸來，才松了口氣，“青玉怎麽樣，是不是徐掌櫃的喊你去？”

“不是，是小範搞錯了，我就順便把青玉接回來了。”李明夏道。

當著宋叔的面，李明夏也不好和方青玉說什麽，只低聲對他道：“青玉，你這幾天好好在家歇著，不用擔心繡活的事情。要是有什麽事情，我和徐掌櫃說了，讓她先讓人來找我就行，旁人與你說的什麽你一概別信。”

見方青玉點頭，李明夏這才和宋叔打了招呼離開。

李明夏走後，方青玉呆呆地坐在窗戶邊上，宋氏進來，他神色有些不安道：“青玉，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你今日出門穿的不是這身衣服啊！”

“沒事，爹爹，沒事……衣服路上弄臟了，就換了。”方青玉勉強打起一點精神回應他爹。

宋氏見方青玉不想多說，他也沒再問，他目光落到方青玉房間裏的兩件衣服上，他道：“這你祭月節那天帶回來的衣服吧，我給你拿出去洗了吧。”

方青玉臉色一變，他有些緊張的抓過衣服道：“爹爹，不用了，我自己洗就行，您忙您的吧，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了。”

宋氏見方青玉神色的確帶著疲憊，終究是壓下心底的擔憂，離開了房間。

李明夏心中已想好主意，回到家卻見周百金和趙初在她家，有些訝異：“你們？”

“我去找許倩說的那個三年前求告無門的女人。”趙初道，“狀紙我已寫了個初稿，明夏你來看看。”

“明夏，我陪你一塊上州府告狀，我給你做人證。”周百金眼神堅毅。

“你們不必如此，這件事註定兇多吉少，為了我若是壞了你們的一生，不值當！”李明夏心裏感動兩個姐妹的鼎力相助。但她心知肚明，一個平頭百姓妄想扳倒一個官員是多麽困難且危險的事情，她沒辦法明知危險卻還拉著旁人一同涉險。

“你再說這種話，我可是會翻臉的！”周百金道，“朱彩霞在鎮上為非作歹這麽些年，今日我們徹底把她得罪了，還不如咱們那什麽開發治人！”

“是先發制人。”趙初糾正道。

“好吧，都差不多的意思。”

“明夏，你不必擔心我們，我們若是怕這怕那，你今日不會在這裏看到我們。”趙初道，“別再多說其他的了，來看看狀紙吧！我再去想辦法聯系其他被朱彩霞迫害的人願不願意作證。”

“但這樣扳不倒馮運……”李明夏知道這件事要麽不做，要麽就要一擊必中！

“明夏，你知道我今日在朱彩霞那看見誰了嗎？！”周百金忽然道。

“孫五？”李明夏猜測，王桂花既然在那裏，周百金能看到的人，必然和她有關系。

“嘿，你真是神了！本該坐牢的孫五卻出現在朱彩霞的窩點……”

“知法犯法，包庇罪犯，夠了！”趙初道，“不對，萬一她們轉移窩點了怎麽辦？”

“你放心，我走的時候，已經讓人盯著了，有異動隨時來告知我們。”

“你如今做事這般周全了？”李明夏有些不相信。

周百金嘿嘿一笑道：“還是百銀提醒我的。”

三人圍在一處，依舊是在後院商量事情。只不過這次商量的卻不是賺錢開店的事情。

李明夏這邊趙初負責去聯系那些被朱彩霞的人，周百金則盯著孫五幾人，李明夏則是準備著去往州府的事宜。

她也一直警惕著朱彩霞那邊會不會派人襲擊自己。但是不知是何原因，朱彩霞那邊卻一直沒有動靜。

趙初那邊很順利，雖然有大部分受害人都不敢說，但是她找到了那個三年前求告無門的女子，那女子聽聞來意便同意了。當看到來人時，李明夏認出是祭月節當晚給自己指路的女子。

該女子名叫蔣梨，定南鎮人士，也是此番院試考中的秀才，她原本便打算自己去考官報仇。

她這三年已經默默收集了不少馮運知法犯法包庇朱彩霞的證據。

就在李明夏這邊準備就緒，要出發前往州府時，許倩帶來一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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