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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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發生車禍後,受傷的一批人都被送到了醫院。當時情況混亂，費淩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機掉在哪裏了。
他換了病號服，現在身上什麽也沒有。
費淩有些昏沈，出了失憶事故,但他又不想休息。
像是在玩單機偵探游戲……他得分析清楚現在的情況和線索。
首先是失憶了,記憶停在兩個月前。
手邊有一把鑰匙,是衣服裏放著的，像是住處的鑰匙。
費淩猜測自己應該是住在這裏，大概率是放假後決定到D城旅游，看日期是剛來不久。
但只是推測，無論怎樣回想，都無法獲取相應的記憶。
費淩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
醫院是私人醫院，住院部很安靜。做完了一系列顱腦檢查，已經到傍晚了。醫生也判斷不好原因，意思是照理說不至於失憶,但可能是受了碰撞或者刺激。
費淩默讀了一頁檢查報告,每個字都認識。
他沒有喪失除了兩個月記憶之外的其他意識、常識。
“失憶？”
他身邊的無名氏一臉驚詫。
無名氏是個年輕男人，模樣很眼熟，高個子,衣著整潔。
他很著急，說了自己的姓名來歷。
“我對你沒有印象。”費淩有些疑惑，“也沒有聽過段英叡這個名字。”
段英叡難以置信：“我和你認識很多年了，不止兩個月……你怎麽把我忘了？”
費淩看他的眼神逐漸變成了懷疑。
這人到底是誰？
“沒騙你，給你看我倆的照片。”
段英叡匆忙給他看了自己的手機屏保——上面是他和費淩的合影，費淩還穿著高中校服，好幾年前的照片。
他又把一個相冊打開了，縮略圖裏全是費淩從小到大的各種相片掃描版。
費淩看了,既驚訝也不解：“你為什麽有我這麽多照片？”
“因為……我是你哥，雖然沒有血緣關系，”段英叡又給他看了自己的個人證件，連駕駛證都翻出來了。
費淩還以為他會說他是男友。
等費淩看完了，段英叡停頓了片刻，猶疑
地問：“你還記得段申鶴嗎？”
他正觀察著失憶後的費淩。
已經恢覆清醒很久了，也不休息，坐在那兒看他的證件。
既困惑，也很冷靜。
段英叡說完，有些忐忑。
穿病號服的長發美少年輕輕皺了眉：“我沒有印象，他是誰？”
……太奇怪了。
應激狀態下產生的大腦自我保護機制，將自家的兩個哥哥都抹去了？
費淩還記得誰……？
段英叡一一念了幾個名字，費淩的老師、師兄、同門，問他是否還記得是誰。
費淩很配合。
“這些我都認得。”
“柳良辭呢，你還有印象吧？”
出乎段英叡的意料——費淩還是很困惑：“這是誰？”
段英叡懷疑他把親近的人都忘幹凈了：“你記得媽媽嗎？段韻。我和段申鶴是段韻的孩子。”
“記得，她前陣子說下半年要被外派到北方了。她早年因為一些原因在C國那裏收養了我，我也記得父母的情況。她有其他孩子？我從來沒聽她說過。”費淩也在琢磨，“這麽看來我的記憶只是缺了兩個月，以及一小部分人？”
段英叡面色不太好，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病。
失憶是一回事，以後說不準能想起來……他擔心費淩的身體出現覆雜後遺癥。
段英叡走到床前，蹲下身和費淩解釋：“沒什麽……只是失憶而已，你別擔心，可能明天就想起來了。”
他把自己的語氣盡量壓得不那麽焦慮了，但費淩還是聽得出來。
段英叡說的應該是真的，因為他和段韻長得有幾分相像。
他們也算是兄弟關系。
費淩想了下，也安撫道，說：“沒事，你別擔心我。”
段英叡看著他受傷纏著繃帶的手腳，仍有些焦躁：“我們先回家，在D城不好。”
他已經聯系好包機打算將費淩送回首都了，D城的醫療水平比不上首都，在這裏待著也不方便。
他考慮著回去之後的安排。
手背忽然被輕輕碰了碰。
費淩忽然問：“家裏人都這麽叫我？”
前男友澄澈的藍眼睛盛著不解。
“……也不是，只有我這麽叫你。”
“為什麽。”
該怎麽解釋……
費淩已經把他忘了，還要再提以前談過戀愛的事嗎。這個稱呼是他們戀愛之後才有的。
段英叡還未想好如何回答，門從外面推開了。
戴金絲眼鏡的年輕男人很匆忙地推門而入，神色焦急，他一眼就看向了病床上坐著的費淩，眼神微微一怔。
費淩默不作聲地觀察他。
這樣的表現、態度，大概是非常擔心自己。
但費淩不認得這是哪位了。
“我聽到你出車禍就過來了，還好嗎，現在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男人分明是很斯文沈穩的外表，但從進來開始就顯得很忙亂，仿佛是慌了神還沒緩過來。
是自己非常親密的家人、朋友嗎？
“我沒事，只是皮外傷。你先坐吧，這裏有椅子。出了一些意外，我不記得你是誰了，可以介紹一下嗎？”
費淩只得這麽問。
這話一出，走近的年輕男人表情一瞬空白，詫異道：“什麽？”
段英叡解釋道：“失憶癥，但情況比較覆雜，他忘了這兩個月的記憶，也不記得一些人，包括我和我大哥。”
段英叡對柳良辭印象很一般，因為這人和費淩的關系也有些太近了，當然現在不是介意這些的時候。按醫生的說法，多接觸他忘記了的場景、人物，有利於他恢覆記憶。
這話一說，柳良辭也沈默了。
“能恢覆嗎？”
柳良辭有些擔心。
……這種失憶無疑會影響費淩的日常生活。
兩個月的記憶，還有費淩老師給他的各種作業、下學期初的校展、即將參加的比賽……
柳良辭已經能想到費淩之後手忙腳亂重新安排的樣子了。
而且對他的身體肯定也有影響……
“可能明天就想起來了，你這段時間先休息。”
柳良辭在心裏嘆氣，俯下身安慰他。
他又對費淩自我介紹：“柳良辭，我也是帝大美院的學生，與你同一屆，但我是雕塑專業的。
我倆在藝術展正式認識。”
說完這番話，柳良辭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他和費淩第一次正式見面的場景，他也是這樣做自我介紹。
“前幾天放假，我倆一起來D城旅游，今天下午出了意外，我當時不在你身邊。”
他繼續說。
費淩對他說的這些事沒有一絲印象。
但他覺得柳良辭很眼熟。
他們以前應該很熟悉。
“總之……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我和你身邊這些人，沒關系，你想問什麽都可以。”
柳良辭又說。
費淩說：“你們看起來好像比我更擔心。”
柳良辭愁淡地笑了一下，說：“這也很正常。”
段英叡剛好收到了航空公司那邊的信息，他和柳良辭解釋了一番轉院回首都的事。柳良辭留在病房裏，段英叡則準備去辦轉院手續。
費淩聽著他倆商量，倏然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他問，“我是不是有個男朋友？”
這話一說完，整個病房都安靜了。
一左一右兩個男人都表情微妙，既盯著他看，卻又不回答。
“怎麽了？”
費淩更奇怪了。
難道是他記憶混亂，錯亂臆想出了一個男朋友？
費淩察覺這段記憶時也覺得古怪，因為他壓根沒有談戀愛的計劃……而且他是個直男。
段英叡酌量著說：“這件事以後再說，費淩，醫生說了不能急著給你灌輸以前的事。”
他本就是不讚同費淩和那個男友的……現在失了憶，所謂的男友完全可以當做不存在。
失憶的費淩，更容易受那個心機男朋友的影響了。
萬一有什麽新的意外，段英叡無法接受。
……這段關系最好就這麽斷了。
“所以是真的有這個人？”
“這件事先不要問了寶寶，休息一會兒，我去辦轉院。”
段英叡已經決定噤口不言。
柳良辭在一旁沈默。
等段英叡走了，他解釋道：“你以前是有一個男朋友。”
“是誰？”
柳良辭欲
言又止。
要說嗎。
費淩失憶，什麽也不記得，而傅司醒的男友身份太過親密便利了……如果他把費淩帶到了海外呢？
“我和他是不是在鬧分手？”
費淩不明白為什麽兩人都是這種回避的態度。
或者，就是這兩人之一？
柳良辭溫聲說：“以後再說，聽醫生的。”
“是你？”
費淩忽然覺得很有可能。
柳良辭怔忪了片刻，門又從外面打開了，護士走了進來。
為什麽都不願意說？
費淩很困惑。
當天晚上，費淩乘機飛回了首都。
段申鶴已經在機場等著了。
費淩受的傷都不重，但段英叡和柳良辭已經把他當成玻璃娃娃，恨不能拿個防撞箱子把他裝起來。
“我不用你抱我……背我也不用。”
費淩話未說完，就被段英叡攔腰抱起來了。
“寶寶好像瘦了點。”
段英叡和他說。
對於費淩而言，即便和他是養兄弟關系，但現在的段英叡也宛如一位陌生人。
被這麽抱著，說這種話，他感覺有點奇怪。
一擡頭，費淩就能見到段英叡的面龐。
人如其名，很英氣，氣質像是帝大校園裏籃球場上那些男生。
他不叫段英叡哥哥，對方也沒有糾正，像是不介意也習慣了。
“你也在帝大？”他問段英叡。
“不是，我在帝音，學作曲的。”
“……看不出來。”
“你以前也這麽說。”
段英叡忽然笑了。
是嗎。
但會這麽評論，說明自己和這個哥哥以前也不太熟。
他這麽想著，又被擺在了輪椅裏。
費淩：“……”
段英叡推著輪椅，與他說：“這段時間就先在醫院和家裏住，定期去做檢查。”
明明他只是皮外傷。
費淩欲言又止。
柳良辭看出來他不高興，低頭摸了摸他的頭發：“過一周如果沒問題就好了。”
不遠處是三輛緩緩停下的黑色豪車。
費淩瞥見保鏢們開了門，有人從車裏走下來。
是一個年輕男人，黑發灰眼，衣著昂貴，西服革履。
他的面貌也很熟悉。
又一位被他忘了的熟人。
段英叡、柳良辭都沒有介紹這是誰。
費淩留意到段英叡的表情——有那麽點不虞和微妙的意味。
柳良辭也沈默。
這人是那位男朋友？
段英叡這時候才說：“這是大哥。”
……段申鶴？
費淩來之前已經知道他的名字了。
男人朝他走近，目光沿著他的面龐往下，看了看他的纏著繃帶手腳，從見面開始就眉頭緊鎖。
“小淩，”段申鶴酌量著對他說，“這兩個月的事情回家再解釋。”
“知道了。”
費淩只能點頭。
他沒有別的選擇。養母常年在外，家裏大部分時候只有自己一個人，現在忘了很多事，忽然多了一對哥哥，一個朋友，自然是他們過來幫忙。
……還是很奇怪。
真的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嗎？
從在醫院醒來到現在，費淩都在默默觀察身邊這些人。
柳良辭見他回家，也不方便再跟著了。
他與費淩說：“回家了和我發個信息。”
費淩轉過臉看了他半晌。
柳良辭戴著金邊眼鏡，無論面貌語氣都很溫柔。
他對柳良辭印象很好。
他倆出來旅游，那麽至少是很要好的朋友……或者更親密的關系。
想到這裏，費淩不著痕跡地將他打量了一陣，說：“我的手機不知道在哪，應該是掉了。如果我能上微信就和你說吧。你的姓氏，是柳葉的柳？”
“對，你微信給我的備註就是全名。”
柳良辭笑道。
他也能感覺到費淩在悄悄觀察他……隔一會兒看一眼。
暗中觀察.jpg
段英叡瞟著他倆連著聊了三四句，壓著心裏的不虞說：“上車吧，醫生等著。”
費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輪椅，想
著怎麽往前挪，忽地身後就有人推著他往前走了。
是段申鶴。
按照他們的說法，這是他的大哥。
費淩稍稍仰起臉，往他的方向覷視。
段申鶴正低頭睨著他，霧灰的眼睛宛如金屬。
他問費淩：“是不是哪裏疼？”
“只是外傷，沒什麽事。”
費淩看了他幾秒，也收回了視線。
到了車上，輪椅就用不著了。
費淩懷疑自己是個昂貴人偶，不然為什麽被如此小心地放在了中間的座位。
段申鶴不許他換位置，連安全帶都幫他扣得嚴實。
段家兩兄弟，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旁。
“靠窗不好。”
段申鶴認為車禍的時候，碎玻璃很危險。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車輛很不安全，費淩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
段申鶴甚至開始覺得，也許得把費淩長久放在一些安全的地方，比如宅子裏。
“你以後出門，讓保鏢也跟著你。”
段申鶴很久之前就有過這種安排，但因為費淩當時不願意而不了了之。
現在有必要重新考慮了。
他說完，費淩眉心微微一蹙，顯得很不願意。
“不了，我不喜歡別人跟著我。”
段申鶴皺了眉，並沒有接受他的反對。
“這樣更有效率。”
他已經決定了。
費淩看向車窗，又說了句“不需要”。
段英叡沒有接參與這個話題，低頭輕輕握了握他的左手。
費淩的左手臂纏著繃帶，手背上也有擦傷。
“不疼嗎？”
他到現在都沒聽過費淩說一句。
費淩瞄了他一眼。
又不是鐵做的，他當然是覺得手腳都痛，但他不和陌生人說這些。
“還好。”
他搪塞道。
段英叡聽到這句熟悉的“還好”，倏然心裏也舒了口氣。
費淩失憶了，但沒有受太多影響……敷衍他都還是這個萬能句子和語氣。
到首都醫院，
又是一系列身體檢查，無果。
費淩不願意住院，於是回了家。
段家兄弟都不說話，屋裏除了他們三人之外沒有其他人了。
氣氛很沈重。
費淩反而比他們樂觀一些，雖然出了事故，但他目前還沒有太多負面影響。
比起這個，他更在意的是原本不存在於他腦海裏的事物。
——幾位男士，一段戀愛。
尤其是這段同性戀愛，對他來說難以解釋。
費淩默不作聲在段家轉了一圈，從一樓逛到三樓又去了花園，仿佛是一臉疑惑的貓。
段英叡看得心頭發緊，小心翼翼地問：“寶寶還認識自己家吧？”
在旋轉樓梯上，費淩往下看著他，說：“認得，但有些東西原本沒有。”
“比如？”
“貓和螃蟹。”
費淩拿了段英叡給的新手機，雙手吧嗒吧嗒打字，皺著眉尖不知道在寫什麽。
“小淩。回房間吃藥休息，明天再說。”
段申鶴叫住他。
費淩撩起眼，說：“我想看看。”
“這裏是你家，沒有變化。”
“嗯。”
“明早醒來也是一樣的。”
段申鶴不希望失憶的費淩回家時覺得陌生，但似乎和他記憶裏還是有些差異。
費淩拿著手機低頭看了看，不語。他看著很蒼白，面容本就有些病氣，出了場小車禍，現在更顯得病懨懨的。
“知道了。”
費淩說完，他在手機上打了兩行字，這才回了自己的臥室。
臥室裏並沒有多出來的東西，與他記憶裏一模一樣。
他坐到床上，思索了片刻。
段家兄弟也進了臥室，都囑咐了他幾句話。
“這段時間不要出門了。”
段英叡這樣說。
費淩不回答，他瞥著身旁的另一個男人。
段申鶴已經在聯系首都和國外的醫院，因為病情罕見棘手，國內也少有這樣的例子，他計劃帶費淩到海外求診。從他進門已經接了三四個通話，都是在為這事準備。
他這時又接了一個來電，不怎麽
說話，聽著對面的回答，也瞥眼在旁邊一直盯著他瞧的費淩。
段申鶴垂下眼簾，伸了手給費淩蓋了張毯子，又示意段英叡陪費淩，自己離開了臥室。
門板輕輕地合上了。
見段申鶴走了，費淩挪開視線。
他又打開了微信。
因為之前的手機號來不及去補辦，他只得換了個手機登陸社交賬號，手機號不是之前的，聊天記錄、信息一片空白，什麽也不剩下了。
但他確實在社交賬號和通訊錄裏面發現了一些端倪。
相比兩個月之前……多了一個分組。
新分組裏面有四個人，備註分別是[一號][二號][三號][四號]。
——分組名字是[攻]。
費淩：？
攻？
他先點開了[一號]。
一號的昵稱是[Zoo]，頭像是一只瘦橘貓。
根據朋友圈照片，可以看出這是一位男高中生，染了一頭白發，打眉釘唇釘耳洞，十足不良男高，而且喜歡玩重型摩托和養貓。
費淩看他朋友圈不仔細，翻到去年的狀態就停了，他往上拉時才看到，[Zoo]發的最新朋友圈裏有自己的照片。
一張他拍照，坐在面館裏，看著鏡頭。
像是他倆昨天去吃飯了。
這是朋友嗎？
但他平常接觸不到高中生。
倏然間，費淩想到了柳良辭、段英叡的微妙反應。
……莫非男朋友是這位？
與高中生談戀愛不太像他的作風，但如果是，其他人是那種反應也合理了。
待定。
[二號]
二號的頭像是隨手拍的藍白天空，昵稱是[傅司醒]，像是他的真名。
朋友圈狀態很少。最新的是他發了一張車內藍玫瑰花束的照片。
藍玫瑰，不常見的顏色，寓意著奇跡。
除此之外，往下的朋友圈都是風景照，看不出什麽。
……傅司醒？
這個名字也有點眼熟。
[三號]
頭像是自拍。
他點開一看，是段英叡。
段英叡發的朋友圈幾乎都寫得很長很文藝，配圖也是文藝風，不少是音樂相關的內容。
[四號]
頭像是默認風景照，昵稱只有一個字，[段]。
沒有朋友圈，什麽也看不到。
是段申鶴？
費淩琢磨了半晌，給柳良辭發了信息，說自己到家了。
柳良辭：[我明天早上去陪你？]
Ling：[為什麽？]
柳良辭：[醫生說熟悉的環境、以前的朋友，有可能讓你恢覆記憶。不用覺得麻煩我……我倆本來就很熟，以後你就會想起來的。]
Ling：[好。]
費淩思及此，又在備忘錄裏寫了今天的困惑。
[新出現的角色：段英叡，段申鶴，柳良辭，傅司醒，男高。]
這行字還沒打完，一個語音電話已經撥進來了。
——[二號]。
傅司醒？
“你在哪？”
年輕男人的聲音。
“家裏。”
“你怎麽不回我信息……手機也沒人接，下午有急事？”男人的聲音像是繃著，“我敲門了，沒人開，柳良辭也不在。”
“因為我在醫院。”
“……醫院？怎麽了？”
“你是傅司醒，對麽？”費淩直接和他解釋了，“出了點意外，車禍，我不太記得你了。”
已經是深夜了，但傅司醒那邊很嘈雜，像是在街上。
一片沈默。
就連費淩也認為這話像是玩笑。
但傅司醒似乎是信了。
“傷得怎麽樣，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傅司醒問。
“我在首都，家裏。”
“現在身上疼嗎。”
費淩本以為他會問關於“不記得”的事。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裹著厚紗布的小腿，應了聲：“還好。”
“那就是疼。”
“嗯。”
傅司醒沈默幾秒：“我現在過去，你先睡覺。”
費淩看著備註的[二號]，也不知道說什麽。
跟他
不熟。
但對方似乎和他很熟。
費淩躺了一會兒，又拿了手機在商店下載自己常玩的兩個游戲。
他發覺對面還沒掛斷。
能聽到那邊的車聲。
“你在D城？”
費淩問他。
傅司醒解釋：“我在去機場路上。”
“我放了，路上小心。”
“嗯。”
通話被費淩掛斷。
費淩在床上沈思了很久。
現在除了一號，其他三個人都接觸到了，但他看不出這三人之間的共同處。
……這個分組和備註，究竟是什麽意思？
備胎之組？
再打開手機的時候，App提示了兩條新信息。
——來自[一號]男高中生。
Zoo：[我的全世界第一美少年在幹嘛._.]
Zoo：[你，已經，五個小時，沒有理我了=皿=]
這種男高的風格……
費淩想了一下怎麽回覆。
他編輯了一條，又刪掉了。
Zoo：[已經等了一分鐘了，我看到你正在輸入中...好久，怎麽了？0.0]
Ling：[因為不知道說什麽]
Ling：[我在床上]
Zoo：[6，暗示我們已經無話可說了？無情！]
Ling：[？]
Zoo：[所以你在幹嘛，怎麽不上線打游戲，我以為你今晚在線._.~]
Ling：[你在幹什麽]
Zoo：[想你啊，不然還能做什麽……]
Ling：[……]
Zoo：[？幹嘛]
費淩想不通，他真的和男高談戀愛了？
Ling：[你叫什麽。]
Zoo：[？？]
Ling：[回答我。]
Zoo：[蛙趣，你這樣好抖S啊，我差點以為你剛才是說“你在狗叫什麽”，特意拉回去看了……我全名蔣之野。你以為我被盜號了._.？]
Ling：[沒事了。]
Zoo：[？
？]
費淩陷入自我懷疑。
失憶的這兩個月，他難道和一個高中生談戀愛？這不像是他幹得出來的事……短短兩個月，人性泯滅道德淪喪了。
Zoo：[怎麽了，今晚這麽沈默……話說，我終於把禮物買齊全了，什麽時候能當面給你哇0.0]
禮物？
……不像是單純朋友。
Ling：[我在首都]
Zoo：[？？你怎麽回去了，哦，那我也買票回去吧]
Zoo：[我想和你待在一個城市._.]
Ling：[我睡了，明天再找你好嗎。]
Zoo：[好啊~._.]
Zoo：[你突然態度這麽好我有點不習慣了0.0]
……？
他以前對男高很差嗎。
太怪了。
費淩很難想象自己這兩個月都幹了什麽。
有心事，身上又很疼，以至於一晚上都沒睡好。
次日睡醒，費淩昏昏沈沈起來了。
繃帶綁著不舒服，他翻箱倒櫃沒找到自己的剪刀，打開床頭櫃抽屜才見到。
裏面放了倆封信件。
一看就知道是C國寄來的，約莫是近期。
他顯然看過，但失憶了，毫無印象，於是拿出來看了眼。
……沈默了三分鐘。
……爸爸媽媽怎麽會決定讓他和段家兄弟結婚。
！？
他失憶前談的戀愛，也可能是和兩個哥哥。
比和男高談戀愛更突破想象……
費淩還是覺得自己不太可能做出這種事。
他放回信件，下樓準備吃早餐，一出臥室門就被白貓纏上了，只得抱著貓去樓下餵貓糧。
不多久，段申鶴從樓梯走下來。
費淩倦倦地和他打了招呼。
段申鶴的視線凝在他病懨懨的臉上，又往下瞟，這才見到自己的貓蹲在費淩腿上。
“壓到傷口了？”
他皺了眉，把白貓從費淩腿上挪走了。
“沒有，它不是很重。”
“沒睡好？”
“
嗯。”
段申鶴低頭，牽了他的手仔細看。
不敢碰他傷口的地方，只松松握著手腕。
腕骨實在很瘦，伶仃地，像一節玉竹。
想到那天的車禍，費淩身邊跟著的各種男人，段申鶴眉頭緊鎖。
……還是得讓保鏢跟著費淩。
費淩任著他擺弄，自己轉過去摸白貓的尾巴。
他垂下的睫毛長且濃，在臉頰投下兩團灰色的陰影。
“醫生說讓我多接觸以前認識的人，應該也包括忘了的人？”
段申鶴說：“是，醫師建議你回到熟悉的環境。”
費淩點點頭，又問：“蔣之野是我男朋友嗎？”
段英叡這時候從樓梯下來，恰好聽見這句話，登時楞了下。
“他怎麽就是你男朋友了，怎麽，他自己承認的？”
段英叡挑了眉。
費淩觀察著兩人的神情。
原來蔣之野不是男友？……
他又皺了眉問：“我的男朋友，是兩個哥哥嗎？”
段英叡沒料到他會這麽問。
他當然是不願意讓費淩和傅司醒在一起，但也不想騙費淩說自己是他男友。
要是告訴費淩，男友是傅司醒，以費淩的好奇心，恢覆記憶之前肯定得和傅司醒黏在一起。
天人交戰……
費淩見他們沈默，也覺察了些不對勁。
——如果他們是單純的兄弟關系，這兩人應該早就反駁了。
……？
信息量過大。
段申鶴薄灰的眼眸像是在思忖什麽。
他垂下眼簾，說：“小淩，這件事解釋起來很覆雜，不是你想的那樣。”
“……”
“去吃早餐吧。”
他說。
費淩也看出來了。
出於一些原因，他們並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神秘男朋友，可能不是段家兄弟。
但他倆似乎和自己存在一些……別的關系？
費淩喝著粥，左右兩邊各是段英叡和段申鶴。
兩個熟悉的陌生人，也是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弟，
甚至，他們三人的關系可能更覆雜嗳昧。
無法細想。
費淩將碗放好，洗了手，想著去畫室。
手機上浮出了一行信息。
[二號]發來的。
傅司醒：[我在你家附近。]
傅司醒：[你家裏人應該不讓你出來。]
傅司醒：[我想辦法進窗戶。]
？
Ling：[我出去見你吧？]
費淩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回覆。
他走到臥室裏，打算換衣服出去。
剛進門，就見到臥室窗臺那兒有個影子……不，不是影子。
一雙手攀在邊緣，猛地往上。
男人從下面攀上來，利落地翻身跳進來。
隔著飄散的半透窗簾，他的身影朦朦朧朧。
這地方是三樓……
費淩怔住了。
傅司醒撩開窗簾，走近了些。
首都的天氣仍是冷的。這個天氣，在樓下走一圈都凍手凍腳，傅司醒從下面翻窗進來，大抵為了輕便，沒有穿外套和羽絨，上身是很薄的黑毛衣。
一走近，費淩就感覺到男人身上的熱意。
費淩不記得他了，也只是認為對方很眼熟。
他問：“我倒杯水給你？”
傅司醒沒回答，只低頭看著他側頸上的一道痕跡，已經結痂了。
他很高，像一只捕獵的野獸似的將下意識躲開的費淩摟近了。灼燙的呼吸，從脖間撫過。
他擒著費淩的腰，近乎擁抱的姿勢。
費淩解釋：“在車裏不知道蹭到什麽了。”
他膚色白，血痕看起來格外刺眼。
傅司醒嗯了聲。
“只是外傷。”
費淩又說。
傅司醒垂下眼，伸了手，摩挲著他的腰段。
隔著衣料的薄布，動作很輕。
一圈瘦削的腰線，被握在男人手裏。
費淩本以為他是在耍流氓……然後才意識到是在檢查。
他腰上也有痂痕。
下一刻，傅司醒已經圈著他的腰，將他半抱半摟地放在了床上。
仿佛他是醫學課的人體模型，傅司醒盯著他上下查看了很久，伸了手在他腿上、胸肩碰了碰。
被這麽摸著，感覺很奇怪。
“……這裏沒有傷口。”
費淩皺了眉。
他們關系很好嗎？熟到這種地步。
見費淩顰眉，傅司醒就收了手。
他低頭，問費淩：“還有哪裏有傷？我看看。”
“就這些……你是醫生？”
“醫學生，我和你同校。”
傅司醒糾正。
“……”
費淩沒想到他和二號還有這層關系。
“只是忘了一些事？”
傅司醒繼續問。
“嗯。”
“還有哪些地方有傷？”
他又繼續問。
費淩懷疑自己重返醫院，傅司醒就差戴個聽診器了。
“沒有，需要脫給你看嗎？”
他問。
傅司醒也沒說需要不需要，只是盯著他看了幾秒。
黑沈沈的眼睛，眉目淩厲，身材高大，這讓費淩想起叢林裏的一些獸類。
傅司醒低下頭，倏然親了他。
費淩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摟著更貼近了些。
又是怎麽回事……他的哥哥們還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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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換了病號服，現在身上什麽也沒有。
費淩有些昏沈，出了失憶事故,但他又不想休息。
像是在玩單機偵探游戲……他得分析清楚現在的情況和線索。
首先是失憶了,記憶停在兩個月前。
手邊有一把鑰匙,是衣服裏放著的，像是住處的鑰匙。
費淩猜測自己應該是住在這裏，大概率是放假後決定到D城旅游，看日期是剛來不久。
但只是推測，無論怎樣回想，都無法獲取相應的記憶。
費淩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
醫院是私人醫院，住院部很安靜。做完了一系列顱腦檢查，已經到傍晚了。醫生也判斷不好原因，意思是照理說不至於失憶,但可能是受了碰撞或者刺激。
費淩默讀了一頁檢查報告,每個字都認識。
他沒有喪失除了兩個月記憶之外的其他意識、常識。
“失憶？”
他身邊的無名氏一臉驚詫。
無名氏是個年輕男人，模樣很眼熟，高個子,衣著整潔。
他很著急，說了自己的姓名來歷。
“我對你沒有印象。”費淩有些疑惑，“也沒有聽過段英叡這個名字。”
段英叡難以置信：“我和你認識很多年了，不止兩個月……你怎麽把我忘了？”
費淩看他的眼神逐漸變成了懷疑。
這人到底是誰？
“沒騙你，給你看我倆的照片。”
段英叡匆忙給他看了自己的手機屏保——上面是他和費淩的合影，費淩還穿著高中校服，好幾年前的照片。
他又把一個相冊打開了，縮略圖裏全是費淩從小到大的各種相片掃描版。
費淩看了,既驚訝也不解：“你為什麽有我這麽多照片？”
“因為……我是你哥，雖然沒有血緣關系，”段英叡又給他看了自己的個人證件，連駕駛證都翻出來了。
費淩還以為他會說他是男友。
等費淩看完了，段英叡停頓了片刻，猶疑
地問：“你還記得段申鶴嗎？”
他正觀察著失憶後的費淩。
已經恢覆清醒很久了，也不休息，坐在那兒看他的證件。
既困惑，也很冷靜。
段英叡說完，有些忐忑。
穿病號服的長發美少年輕輕皺了眉：“我沒有印象，他是誰？”
……太奇怪了。
應激狀態下產生的大腦自我保護機制，將自家的兩個哥哥都抹去了？
費淩還記得誰……？
段英叡一一念了幾個名字，費淩的老師、師兄、同門，問他是否還記得是誰。
費淩很配合。
“這些我都認得。”
“柳良辭呢，你還有印象吧？”
出乎段英叡的意料——費淩還是很困惑：“這是誰？”
段英叡懷疑他把親近的人都忘幹凈了：“你記得媽媽嗎？段韻。我和段申鶴是段韻的孩子。”
“記得，她前陣子說下半年要被外派到北方了。她早年因為一些原因在C國那裏收養了我，我也記得父母的情況。她有其他孩子？我從來沒聽她說過。”費淩也在琢磨，“這麽看來我的記憶只是缺了兩個月，以及一小部分人？”
段英叡面色不太好，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病。
失憶是一回事，以後說不準能想起來……他擔心費淩的身體出現覆雜後遺癥。
段英叡走到床前，蹲下身和費淩解釋：“沒什麽……只是失憶而已，你別擔心，可能明天就想起來了。”
他把自己的語氣盡量壓得不那麽焦慮了，但費淩還是聽得出來。
段英叡說的應該是真的，因為他和段韻長得有幾分相像。
他們也算是兄弟關系。
費淩想了下，也安撫道，說：“沒事，你別擔心我。”
段英叡看著他受傷纏著繃帶的手腳，仍有些焦躁：“我們先回家，在D城不好。”
他已經聯系好包機打算將費淩送回首都了，D城的醫療水平比不上首都，在這裏待著也不方便。
他考慮著回去之後的安排。
手背忽然被輕輕碰了碰。
費淩忽然問：“家裏人都這麽叫我？”
前男友澄澈的藍眼睛盛著不解。
“……也不是，只有我這麽叫你。”
“為什麽。”
該怎麽解釋……
費淩已經把他忘了，還要再提以前談過戀愛的事嗎。這個稱呼是他們戀愛之後才有的。
段英叡還未想好如何回答，門從外面推開了。
戴金絲眼鏡的年輕男人很匆忙地推門而入，神色焦急，他一眼就看向了病床上坐著的費淩，眼神微微一怔。
費淩默不作聲地觀察他。
這樣的表現、態度，大概是非常擔心自己。
但費淩不認得這是哪位了。
“我聽到你出車禍就過來了，還好嗎，現在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男人分明是很斯文沈穩的外表，但從進來開始就顯得很忙亂，仿佛是慌了神還沒緩過來。
是自己非常親密的家人、朋友嗎？
“我沒事，只是皮外傷。你先坐吧，這裏有椅子。出了一些意外，我不記得你是誰了，可以介紹一下嗎？”
費淩只得這麽問。
這話一出，走近的年輕男人表情一瞬空白，詫異道：“什麽？”
段英叡解釋道：“失憶癥，但情況比較覆雜，他忘了這兩個月的記憶，也不記得一些人，包括我和我大哥。”
段英叡對柳良辭印象很一般，因為這人和費淩的關系也有些太近了，當然現在不是介意這些的時候。按醫生的說法，多接觸他忘記了的場景、人物，有利於他恢覆記憶。
這話一說，柳良辭也沈默了。
“能恢覆嗎？”
柳良辭有些擔心。
……這種失憶無疑會影響費淩的日常生活。
兩個月的記憶，還有費淩老師給他的各種作業、下學期初的校展、即將參加的比賽……
柳良辭已經能想到費淩之後手忙腳亂重新安排的樣子了。
而且對他的身體肯定也有影響……
“可能明天就想起來了，你這段時間先休息。”
柳良辭在心裏嘆氣，俯下身安慰他。
他又對費淩自我介紹：“柳良辭，我也是帝大美院的學生，與你同一屆，但我是雕塑專業的。
我倆在藝術展正式認識。”
說完這番話，柳良辭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他和費淩第一次正式見面的場景，他也是這樣做自我介紹。
“前幾天放假，我倆一起來D城旅游，今天下午出了意外，我當時不在你身邊。”
他繼續說。
費淩對他說的這些事沒有一絲印象。
但他覺得柳良辭很眼熟。
他們以前應該很熟悉。
“總之……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我和你身邊這些人，沒關系，你想問什麽都可以。”
柳良辭又說。
費淩說：“你們看起來好像比我更擔心。”
柳良辭愁淡地笑了一下，說：“這也很正常。”
段英叡剛好收到了航空公司那邊的信息，他和柳良辭解釋了一番轉院回首都的事。柳良辭留在病房裏，段英叡則準備去辦轉院手續。
費淩聽著他倆商量，倏然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他問，“我是不是有個男朋友？”
這話一說完，整個病房都安靜了。
一左一右兩個男人都表情微妙，既盯著他看，卻又不回答。
“怎麽了？”
費淩更奇怪了。
難道是他記憶混亂，錯亂臆想出了一個男朋友？
費淩察覺這段記憶時也覺得古怪，因為他壓根沒有談戀愛的計劃……而且他是個直男。
段英叡酌量著說：“這件事以後再說，費淩，醫生說了不能急著給你灌輸以前的事。”
他本就是不讚同費淩和那個男友的……現在失了憶，所謂的男友完全可以當做不存在。
失憶的費淩，更容易受那個心機男朋友的影響了。
萬一有什麽新的意外，段英叡無法接受。
……這段關系最好就這麽斷了。
“所以是真的有這個人？”
“這件事先不要問了寶寶，休息一會兒，我去辦轉院。”
段英叡已經決定噤口不言。
柳良辭在一旁沈默。
等段英叡走了，他解釋道：“你以前是有一個男朋友。”
“是誰？”
柳良辭欲
言又止。
要說嗎。
費淩失憶，什麽也不記得，而傅司醒的男友身份太過親密便利了……如果他把費淩帶到了海外呢？
“我和他是不是在鬧分手？”
費淩不明白為什麽兩人都是這種回避的態度。
或者，就是這兩人之一？
柳良辭溫聲說：“以後再說，聽醫生的。”
“是你？”
費淩忽然覺得很有可能。
柳良辭怔忪了片刻，門又從外面打開了，護士走了進來。
為什麽都不願意說？
費淩很困惑。
當天晚上，費淩乘機飛回了首都。
段申鶴已經在機場等著了。
費淩受的傷都不重，但段英叡和柳良辭已經把他當成玻璃娃娃，恨不能拿個防撞箱子把他裝起來。
“我不用你抱我……背我也不用。”
費淩話未說完，就被段英叡攔腰抱起來了。
“寶寶好像瘦了點。”
段英叡和他說。
對於費淩而言，即便和他是養兄弟關系，但現在的段英叡也宛如一位陌生人。
被這麽抱著，說這種話，他感覺有點奇怪。
一擡頭，費淩就能見到段英叡的面龐。
人如其名，很英氣，氣質像是帝大校園裏籃球場上那些男生。
他不叫段英叡哥哥，對方也沒有糾正，像是不介意也習慣了。
“你也在帝大？”他問段英叡。
“不是，我在帝音，學作曲的。”
“……看不出來。”
“你以前也這麽說。”
段英叡忽然笑了。
是嗎。
但會這麽評論，說明自己和這個哥哥以前也不太熟。
他這麽想著，又被擺在了輪椅裏。
費淩：“……”
段英叡推著輪椅，與他說：“這段時間就先在醫院和家裏住，定期去做檢查。”
明明他只是皮外傷。
費淩欲言又止。
柳良辭看出來他不高興，低頭摸了摸他的頭發：“過一周如果沒問題就好了。”
不遠處是三輛緩緩停下的黑色豪車。
費淩瞥見保鏢們開了門，有人從車裏走下來。
是一個年輕男人，黑發灰眼，衣著昂貴，西服革履。
他的面貌也很熟悉。
又一位被他忘了的熟人。
段英叡、柳良辭都沒有介紹這是誰。
費淩留意到段英叡的表情——有那麽點不虞和微妙的意味。
柳良辭也沈默。
這人是那位男朋友？
段英叡這時候才說：“這是大哥。”
……段申鶴？
費淩來之前已經知道他的名字了。
男人朝他走近，目光沿著他的面龐往下，看了看他的纏著繃帶手腳，從見面開始就眉頭緊鎖。
“小淩，”段申鶴酌量著對他說，“這兩個月的事情回家再解釋。”
“知道了。”
費淩只能點頭。
他沒有別的選擇。養母常年在外，家裏大部分時候只有自己一個人，現在忘了很多事，忽然多了一對哥哥，一個朋友，自然是他們過來幫忙。
……還是很奇怪。
真的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嗎？
從在醫院醒來到現在，費淩都在默默觀察身邊這些人。
柳良辭見他回家，也不方便再跟著了。
他與費淩說：“回家了和我發個信息。”
費淩轉過臉看了他半晌。
柳良辭戴著金邊眼鏡，無論面貌語氣都很溫柔。
他對柳良辭印象很好。
他倆出來旅游，那麽至少是很要好的朋友……或者更親密的關系。
想到這裏，費淩不著痕跡地將他打量了一陣，說：“我的手機不知道在哪，應該是掉了。如果我能上微信就和你說吧。你的姓氏，是柳葉的柳？”
“對，你微信給我的備註就是全名。”
柳良辭笑道。
他也能感覺到費淩在悄悄觀察他……隔一會兒看一眼。
暗中觀察.jpg
段英叡瞟著他倆連著聊了三四句，壓著心裏的不虞說：“上車吧，醫生等著。”
費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輪椅，想
著怎麽往前挪，忽地身後就有人推著他往前走了。
是段申鶴。
按照他們的說法，這是他的大哥。
費淩稍稍仰起臉，往他的方向覷視。
段申鶴正低頭睨著他，霧灰的眼睛宛如金屬。
他問費淩：“是不是哪裏疼？”
“只是外傷，沒什麽事。”
費淩看了他幾秒，也收回了視線。
到了車上，輪椅就用不著了。
費淩懷疑自己是個昂貴人偶，不然為什麽被如此小心地放在了中間的座位。
段申鶴不許他換位置，連安全帶都幫他扣得嚴實。
段家兩兄弟，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旁。
“靠窗不好。”
段申鶴認為車禍的時候，碎玻璃很危險。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車輛很不安全，費淩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
段申鶴甚至開始覺得，也許得把費淩長久放在一些安全的地方，比如宅子裏。
“你以後出門，讓保鏢也跟著你。”
段申鶴很久之前就有過這種安排，但因為費淩當時不願意而不了了之。
現在有必要重新考慮了。
他說完，費淩眉心微微一蹙，顯得很不願意。
“不了，我不喜歡別人跟著我。”
段申鶴皺了眉，並沒有接受他的反對。
“這樣更有效率。”
他已經決定了。
費淩看向車窗，又說了句“不需要”。
段英叡沒有接參與這個話題，低頭輕輕握了握他的左手。
費淩的左手臂纏著繃帶，手背上也有擦傷。
“不疼嗎？”
他到現在都沒聽過費淩說一句。
費淩瞄了他一眼。
又不是鐵做的，他當然是覺得手腳都痛，但他不和陌生人說這些。
“還好。”
他搪塞道。
段英叡聽到這句熟悉的“還好”，倏然心裏也舒了口氣。
費淩失憶了，但沒有受太多影響……敷衍他都還是這個萬能句子和語氣。
到首都醫院，
又是一系列身體檢查，無果。
費淩不願意住院，於是回了家。
段家兄弟都不說話，屋裏除了他們三人之外沒有其他人了。
氣氛很沈重。
費淩反而比他們樂觀一些，雖然出了事故，但他目前還沒有太多負面影響。
比起這個，他更在意的是原本不存在於他腦海裏的事物。
——幾位男士，一段戀愛。
尤其是這段同性戀愛，對他來說難以解釋。
費淩默不作聲在段家轉了一圈，從一樓逛到三樓又去了花園，仿佛是一臉疑惑的貓。
段英叡看得心頭發緊，小心翼翼地問：“寶寶還認識自己家吧？”
在旋轉樓梯上，費淩往下看著他，說：“認得，但有些東西原本沒有。”
“比如？”
“貓和螃蟹。”
費淩拿了段英叡給的新手機，雙手吧嗒吧嗒打字，皺著眉尖不知道在寫什麽。
“小淩。回房間吃藥休息，明天再說。”
段申鶴叫住他。
費淩撩起眼，說：“我想看看。”
“這裏是你家，沒有變化。”
“嗯。”
“明早醒來也是一樣的。”
段申鶴不希望失憶的費淩回家時覺得陌生，但似乎和他記憶裏還是有些差異。
費淩拿著手機低頭看了看，不語。他看著很蒼白，面容本就有些病氣，出了場小車禍，現在更顯得病懨懨的。
“知道了。”
費淩說完，他在手機上打了兩行字，這才回了自己的臥室。
臥室裏並沒有多出來的東西，與他記憶裏一模一樣。
他坐到床上，思索了片刻。
段家兄弟也進了臥室，都囑咐了他幾句話。
“這段時間不要出門了。”
段英叡這樣說。
費淩不回答，他瞥著身旁的另一個男人。
段申鶴已經在聯系首都和國外的醫院，因為病情罕見棘手，國內也少有這樣的例子，他計劃帶費淩到海外求診。從他進門已經接了三四個通話，都是在為這事準備。
他這時又接了一個來電，不怎麽
說話，聽著對面的回答，也瞥眼在旁邊一直盯著他瞧的費淩。
段申鶴垂下眼簾，伸了手給費淩蓋了張毯子，又示意段英叡陪費淩，自己離開了臥室。
門板輕輕地合上了。
見段申鶴走了，費淩挪開視線。
他又打開了微信。
因為之前的手機號來不及去補辦，他只得換了個手機登陸社交賬號，手機號不是之前的，聊天記錄、信息一片空白，什麽也不剩下了。
但他確實在社交賬號和通訊錄裏面發現了一些端倪。
相比兩個月之前……多了一個分組。
新分組裏面有四個人，備註分別是[一號][二號][三號][四號]。
——分組名字是[攻]。
費淩：？
攻？
他先點開了[一號]。
一號的昵稱是[Zoo]，頭像是一只瘦橘貓。
根據朋友圈照片，可以看出這是一位男高中生，染了一頭白發，打眉釘唇釘耳洞，十足不良男高，而且喜歡玩重型摩托和養貓。
費淩看他朋友圈不仔細，翻到去年的狀態就停了，他往上拉時才看到，[Zoo]發的最新朋友圈裏有自己的照片。
一張他拍照，坐在面館裏，看著鏡頭。
像是他倆昨天去吃飯了。
這是朋友嗎？
但他平常接觸不到高中生。
倏然間，費淩想到了柳良辭、段英叡的微妙反應。
……莫非男朋友是這位？
與高中生談戀愛不太像他的作風，但如果是，其他人是那種反應也合理了。
待定。
[二號]
二號的頭像是隨手拍的藍白天空，昵稱是[傅司醒]，像是他的真名。
朋友圈狀態很少。最新的是他發了一張車內藍玫瑰花束的照片。
藍玫瑰，不常見的顏色，寓意著奇跡。
除此之外，往下的朋友圈都是風景照，看不出什麽。
……傅司醒？
這個名字也有點眼熟。
[三號]
頭像是自拍。
他點開一看，是段英叡。
段英叡發的朋友圈幾乎都寫得很長很文藝，配圖也是文藝風，不少是音樂相關的內容。
[四號]
頭像是默認風景照，昵稱只有一個字，[段]。
沒有朋友圈，什麽也看不到。
是段申鶴？
費淩琢磨了半晌，給柳良辭發了信息，說自己到家了。
柳良辭：[我明天早上去陪你？]
Ling：[為什麽？]
柳良辭：[醫生說熟悉的環境、以前的朋友，有可能讓你恢覆記憶。不用覺得麻煩我……我倆本來就很熟，以後你就會想起來的。]
Ling：[好。]
費淩思及此，又在備忘錄裏寫了今天的困惑。
[新出現的角色：段英叡，段申鶴，柳良辭，傅司醒，男高。]
這行字還沒打完，一個語音電話已經撥進來了。
——[二號]。
傅司醒？
“你在哪？”
年輕男人的聲音。
“家裏。”
“你怎麽不回我信息……手機也沒人接，下午有急事？”男人的聲音像是繃著，“我敲門了，沒人開，柳良辭也不在。”
“因為我在醫院。”
“……醫院？怎麽了？”
“你是傅司醒，對麽？”費淩直接和他解釋了，“出了點意外，車禍，我不太記得你了。”
已經是深夜了，但傅司醒那邊很嘈雜，像是在街上。
一片沈默。
就連費淩也認為這話像是玩笑。
但傅司醒似乎是信了。
“傷得怎麽樣，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傅司醒問。
“我在首都，家裏。”
“現在身上疼嗎。”
費淩本以為他會問關於“不記得”的事。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裹著厚紗布的小腿，應了聲：“還好。”
“那就是疼。”
“嗯。”
傅司醒沈默幾秒：“我現在過去，你先睡覺。”
費淩看著備註的[二號]，也不知道說什麽。
跟他
不熟。
但對方似乎和他很熟。
費淩躺了一會兒，又拿了手機在商店下載自己常玩的兩個游戲。
他發覺對面還沒掛斷。
能聽到那邊的車聲。
“你在D城？”
費淩問他。
傅司醒解釋：“我在去機場路上。”
“我放了，路上小心。”
“嗯。”
通話被費淩掛斷。
費淩在床上沈思了很久。
現在除了一號，其他三個人都接觸到了，但他看不出這三人之間的共同處。
……這個分組和備註，究竟是什麽意思？
備胎之組？
再打開手機的時候，App提示了兩條新信息。
——來自[一號]男高中生。
Zoo：[我的全世界第一美少年在幹嘛._.]
Zoo：[你，已經，五個小時，沒有理我了=皿=]
這種男高的風格……
費淩想了一下怎麽回覆。
他編輯了一條，又刪掉了。
Zoo：[已經等了一分鐘了，我看到你正在輸入中...好久，怎麽了？0.0]
Ling：[因為不知道說什麽]
Ling：[我在床上]
Zoo：[6，暗示我們已經無話可說了？無情！]
Ling：[？]
Zoo：[所以你在幹嘛，怎麽不上線打游戲，我以為你今晚在線._.~]
Ling：[你在幹什麽]
Zoo：[想你啊，不然還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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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淩想不通，他真的和男高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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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g：[沒事了。]
Zoo：[？
？]
費淩陷入自我懷疑。
失憶的這兩個月，他難道和一個高中生談戀愛？這不像是他幹得出來的事……短短兩個月，人性泯滅道德淪喪了。
Zoo：[怎麽了，今晚這麽沈默……話說，我終於把禮物買齊全了，什麽時候能當面給你哇0.0]
禮物？
……不像是單純朋友。
Ling：[我在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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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o：[好啊~._.]
Zoo：[你突然態度這麽好我有點不習慣了0.0]
……？
他以前對男高很差嗎。
太怪了。
費淩很難想象自己這兩個月都幹了什麽。
有心事，身上又很疼，以至於一晚上都沒睡好。
次日睡醒，費淩昏昏沈沈起來了。
繃帶綁著不舒服，他翻箱倒櫃沒找到自己的剪刀，打開床頭櫃抽屜才見到。
裏面放了倆封信件。
一看就知道是C國寄來的，約莫是近期。
他顯然看過，但失憶了，毫無印象，於是拿出來看了眼。
……沈默了三分鐘。
……爸爸媽媽怎麽會決定讓他和段家兄弟結婚。
！？
他失憶前談的戀愛，也可能是和兩個哥哥。
比和男高談戀愛更突破想象……
費淩還是覺得自己不太可能做出這種事。
他放回信件，下樓準備吃早餐，一出臥室門就被白貓纏上了，只得抱著貓去樓下餵貓糧。
不多久，段申鶴從樓梯走下來。
費淩倦倦地和他打了招呼。
段申鶴的視線凝在他病懨懨的臉上，又往下瞟，這才見到自己的貓蹲在費淩腿上。
“壓到傷口了？”
他皺了眉，把白貓從費淩腿上挪走了。
“沒有，它不是很重。”
“沒睡好？”
“
嗯。”
段申鶴低頭，牽了他的手仔細看。
不敢碰他傷口的地方，只松松握著手腕。
腕骨實在很瘦，伶仃地，像一節玉竹。
想到那天的車禍，費淩身邊跟著的各種男人，段申鶴眉頭緊鎖。
……還是得讓保鏢跟著費淩。
費淩任著他擺弄，自己轉過去摸白貓的尾巴。
他垂下的睫毛長且濃，在臉頰投下兩團灰色的陰影。
“醫生說讓我多接觸以前認識的人，應該也包括忘了的人？”
段申鶴說：“是，醫師建議你回到熟悉的環境。”
費淩點點頭，又問：“蔣之野是我男朋友嗎？”
段英叡這時候從樓梯下來，恰好聽見這句話，登時楞了下。
“他怎麽就是你男朋友了，怎麽，他自己承認的？”
段英叡挑了眉。
費淩觀察著兩人的神情。
原來蔣之野不是男友？……
他又皺了眉問：“我的男朋友，是兩個哥哥嗎？”
段英叡沒料到他會這麽問。
他當然是不願意讓費淩和傅司醒在一起，但也不想騙費淩說自己是他男友。
要是告訴費淩，男友是傅司醒，以費淩的好奇心，恢覆記憶之前肯定得和傅司醒黏在一起。
天人交戰……
費淩見他們沈默，也覺察了些不對勁。
——如果他們是單純的兄弟關系，這兩人應該早就反駁了。
……？
信息量過大。
段申鶴薄灰的眼眸像是在思忖什麽。
他垂下眼簾，說：“小淩，這件事解釋起來很覆雜，不是你想的那樣。”
“……”
“去吃早餐吧。”
他說。
費淩也看出來了。
出於一些原因，他們並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神秘男朋友，可能不是段家兄弟。
但他倆似乎和自己存在一些……別的關系？
費淩喝著粥，左右兩邊各是段英叡和段申鶴。
兩個熟悉的陌生人，也是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弟，
甚至，他們三人的關系可能更覆雜嗳昧。
無法細想。
費淩將碗放好，洗了手，想著去畫室。
手機上浮出了一行信息。
[二號]發來的。
傅司醒：[我在你家附近。]
傅司醒：[你家裏人應該不讓你出來。]
傅司醒：[我想辦法進窗戶。]
？
Ling：[我出去見你吧？]
費淩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回覆。
他走到臥室裏，打算換衣服出去。
剛進門，就見到臥室窗臺那兒有個影子……不，不是影子。
一雙手攀在邊緣，猛地往上。
男人從下面攀上來，利落地翻身跳進來。
隔著飄散的半透窗簾，他的身影朦朦朧朧。
這地方是三樓……
費淩怔住了。
傅司醒撩開窗簾，走近了些。
首都的天氣仍是冷的。這個天氣，在樓下走一圈都凍手凍腳，傅司醒從下面翻窗進來，大抵為了輕便，沒有穿外套和羽絨，上身是很薄的黑毛衣。
一走近，費淩就感覺到男人身上的熱意。
費淩不記得他了，也只是認為對方很眼熟。
他問：“我倒杯水給你？”
傅司醒沒回答，只低頭看著他側頸上的一道痕跡，已經結痂了。
他很高，像一只捕獵的野獸似的將下意識躲開的費淩摟近了。灼燙的呼吸，從脖間撫過。
他擒著費淩的腰，近乎擁抱的姿勢。
費淩解釋：“在車裏不知道蹭到什麽了。”
他膚色白，血痕看起來格外刺眼。
傅司醒嗯了聲。
“只是外傷。”
費淩又說。
傅司醒垂下眼，伸了手，摩挲著他的腰段。
隔著衣料的薄布，動作很輕。
一圈瘦削的腰線，被握在男人手裏。
費淩本以為他是在耍流氓……然後才意識到是在檢查。
他腰上也有痂痕。
下一刻，傅司醒已經圈著他的腰，將他半抱半摟地放在了床上。
仿佛他是醫學課的人體模型，傅司醒盯著他上下查看了很久，伸了手在他腿上、胸肩碰了碰。
被這麽摸著，感覺很奇怪。
“……這裏沒有傷口。”
費淩皺了眉。
他們關系很好嗎？熟到這種地步。
見費淩顰眉，傅司醒就收了手。
他低頭，問費淩：“還有哪裏有傷？我看看。”
“就這些……你是醫生？”
“醫學生，我和你同校。”
傅司醒糾正。
“……”
費淩沒想到他和二號還有這層關系。
“只是忘了一些事？”
傅司醒繼續問。
“嗯。”
“還有哪些地方有傷？”
他又繼續問。
費淩懷疑自己重返醫院，傅司醒就差戴個聽診器了。
“沒有，需要脫給你看嗎？”
他問。
傅司醒也沒說需要不需要，只是盯著他看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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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醒低下頭，倏然親了他。
費淩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摟著更貼近了些。
又是怎麽回事……他的哥哥們還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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