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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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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事情。

直到迪哥帶著一張哀怨的臉出現在她面前,艾子檀猛然驚覺:啊!把廣告哥忘在地下城區了!

“艾小姐,您跑得好快啊!”

艾子檀:“……抱歉。”

“沒啥,這事兒我熟,下次記得和我一聲就好!”

雨石椽擡了擡眼皮。

相比起之前所見,迪哥現在看起來有些狼狽,盡管已經做過處理,衣服上依舊有火i藥星子的味道,袖口和褲腿有被高溫灼燒的痕跡,似乎地下城區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迪哥到場,仿佛沒註意到現場略帶詭異的氣氛,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先倒了一杯茶悶了,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喘了兩口氣,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他一把勾住弓聽雲的脖子說:“你小子給我過來一下!”

弓聽雲只來得及對柳姐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由於無人阻止,順利的被迪哥拉走了。

艾子檀:說起來,迪哥剛剛好像在外邊站了好一會了?

剛剛艾子檀的註意力都在眾人身上,要麽就在與小久討論可能存在的控制中樞,又沒感覺到殺氣和惡意,確實沒怎麽註意外邊的情況,現在一瞧,發現從精神痕跡的來看,迪哥應該在外邊站了有一會了。

拉到外邊,迪哥順手,不,順腳把門一關,世界突然清凈。

盡管別墅的隔音質量非常好,但這不影響艾子檀悄咪咪的偷聽。

“弓少,聽哥一句勸,柳念素的事情你莫要管,這裏邊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哥也把握不住,”迪哥一臉嚴肅的保持著與弓聽雲勾肩搭背的模樣,外人看來,兩個人就像是久別重逢的好友,在說悄悄話,“至少先和你家老爺子通個氣吧。”

弓聽雲聽得一頭霧水,心說這到底多大事兒?

“啥情況啊,迪哥,給兄弟透個底?”

“……你知道我為啥會被老爹罰穿這一身去停車場接客嗎?”

“接客是什麽說法?還有這一身不是你的個人雅致?”

“神TM雅致,我以前有這樣穿過嗎?”

“……”

“聽雲老弟,你這沈默是什麽意思?”

“呃,看著都差不多?”

“鬼啊!老哥我那是覆古信息風,你懂啥?”

老實說,艾子檀也不大懂啥是信息風……可能,就是那種看著就信息量很大的衣服吧,比如全是廣告啥的。

“好好好,迪哥您大信息風貫穿上下7000年,”弓聽雲敷衍的應了一句,續而又追問:“到底咋回事啊,聽起來人家這些年過得也是不容易,總得有個說法。”

迪哥警惕的打量了一會周邊,確定最近的護衛也在三十米開外,立刻把弓聽雲拉到了綠化的陰影中,讓遠處監視的家夥們,至少不能通過唇語和姿態判斷他們在聊啥:“二十年前,柳家發動過政變,你知道吧?”

“那當然知道了,這可是弓家子弟必學的經典案例:權衡之道。簡單說,掌握財富的,不能讓其再掌兵,掌握技術的,不能讓其再掌權啥的,柳家的悲劇,歸根結底是因為各方勢力的平衡被打破。”

“因為在當年,技術的突破實在是太重要了,我們需要新技術來面對新世界,弓氏不由自主的往柳家傾斜了太多的資源和特權,導致其過於膨脹,這才讓柳家逐漸心生不切實際的傲慢,銀團子技術的引進,不過是個□□……”

“不。”

令人驚訝的是,迪哥突然斬釘截鐵的否定了弓聽雲本人早以聽到耳朵生繭的長輩吟唱。

“不是這樣的,”迪哥說,“柳家根本不是因為反對引進銀團子技術,發動過政變,才被壓制、監管至今的。”

弓聽雲茫然:“啊?那是為啥?”

“你還記得前幾年,不知從哪刮來一股移民風潮嗎?”

“記得,好像是兩極聯盟有個學者發表論文說,只要進行適當的改造,銀團子就能變身為星際移民艦,帶大家前往海華星開始新生活啥的吧?”

前文提過,海華星,就是與濱海星最近的一顆行星,有藍星之於火星的關系。

“對,就是這個,”迪哥的神情愈發嚴肅,“後來,地標會率先反駁了這個觀點,說是九大國當初雖然有計劃對海華星進行大氣改造,但這個偉大的計劃還停留在紙面階段,且不提銀團子到底能不能進行太空航行,就算到了海華星,人們也無法生存。”

“但還是有很多人心動了,認為現在應該趁碧海時代的餘蔭還沒有完全消失的時候,集百家之力開發海華星,最終達成大家都能前往海華星開始新生活的美好未來……”

弓聽雲扯了扯臉皮說:“他們想得太美好了。”

“可不是嗎,那些電臺為了賺取收聽費,真是什麽都敢說。”

以兩人的眼界,當然能明白,想要對海華星進行星球改造,哪怕地標會和開天會能摒棄前嫌,與兩極聯盟精誠合作,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算加入了銀團子技術也是一樣,其說是能模仿和擬態出各種結構,但如果技術人員不懂得航空發動機的原理,不懂得火箭控制部的結構和程序設計啥的,銀團子也不可能自行進化成移民船的模樣啊!

同理,如何才能改造海華星的大地和大氣,使之達到適宜居住的水平,九大國都尚且處於摸索的階段,靠著九大國的殘骸成長起來的三大勢力,專註於追逐生存線和內耗的三大勢力,又有啥法子?

沒方案的肉團子,也只是一團無敵的肉罷了。

大部分勢力的高層都曉得這不現實,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但騙經費的磚家可以啊,只是為了收聽率的播音主持也可以啊。

這些小電臺,隨便翻了幾本書,看了幾篇不知真假的材料,就敢斷章取義的向人們鼓吹各種聽起來很有道理,實則完全是放屁的星球改造方案和移民後的美好未來。

很多人都被說動了,很多人都在鼓動地標會、開天會和兩極聯盟,趕緊拿出方案來,不管是十年後,還是二十年後實現,他們都等得起——這些人,對此自認還挺寬容的。

反正,總不至於連計劃都拿不出來吧?

“我記得那會兒,為了應對這股思潮,三大勢力除了盡可能的說清楚這種謊謬計劃的不可行性外,地標會還喊出了‘行在當下,勿念星空’的口號。”

迪哥點頭:“嗯,地標會喊口號確實厲害……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後半句是‘勿念星空’?”

一旁偷聽的艾子檀,人都驚了:總不會是“天上的星星全部都是敵人”這種梗吧……嗯?話說是啥梗來著?

小久:先不管這個,咱們之前討論的範疇,都停留在濱海星上,這會不會是有些狹隘了?既然在碧海時代,濱海星文明就已經采樣車滿恒星跑了,海華星上會不會留著什麽?

艾子檀:天曉得……如果我想去海華星上瞧瞧,該怎麽做?

小久:本機現在沒法傳送那麽遠,不是有天文臺嗎?弓氏提速點上……好吧,有是有天文望遠鏡,但量級不夠。

艾子檀:我的經驗告訴我,兩極聯盟的地理位置,有大型太空望遠鏡的可能性更大。

小久:那就去唄。

短暫的沈默後,弓聽雲小心的擡起眼皮,透過樹冠的縫隙,看到藍天:“天上……有什麽問題嗎?”

迪哥的聲音也壓到了最低:“詳細的情況我也不好說,我只是聽說,有時在晚上的時候,海華星……會發出有規律的閃爍和頻段。”

“這事兒和柳念素有什麽幹系?”

“當年的柳家認為,在沙暴毀滅碧海時代前,九大國對此早有預案,肯定有幾艘移民船升空了,他們還認為,海華星上有九大國建立的地下生態基地,上邊匯聚了碧海時代最尖端的科學家。”

舔了舔嘴唇,迪哥的話語,自帶每一個對現狀抓耳饒腮之人無法拒絕的蠱惑:“柳家的那位奶奶自稱收到了來自海華星的警告,說是那些科學家們,一直在密切關註同胞的情況,想要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認為濱海星上,還有可怕的敵人在潛伏,這次不惜暴露的風險也要提醒我們,是因為銀團子不可信,很可能是敵人的陰謀。”

“還說地標會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毒瘤啥的……”

弓聽雲聽後,第一個反應是:臥槽,老子真的是弓家人嗎?真的和你是在同一個家族長大的嗎?怎麽完全沒有聽過這種事?迪哥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這兩人的關系有多好呢,弓聽雲一擡下巴,迪哥就能猜到他又要皮了,於是,迪哥不用他問就說:“這事兒你可別不上心,也別到處亂說,不然搞得不好,你不僅會失去繼承權,連累哥哥我跟著挨罰,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弓聽雲:不僅不會痛,而且還很期待你被罰的樣子……

想是這樣想皮,但理智的最後一根弦拉住了弓聽雲作死作孽的步伐,避免了脊椎發出不妙聲音的慘劇。

回來的時候,弓聽雲一開始是想就此揭過這個話題,但柳姐的目光專註,看起來並不想就這樣讓談話不了了之。

或許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弓聽雲態度上微妙的變化,為了避免被搪塞,柳姐主動出擊:“至少……能放我們能離開嗎?我們保證,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了!”

弓聽雲只覺得頭大。

眼見羅霄胄和雨石椽停下話頭,進入看戲模式,弓聽雲的頭更大了。

他突然發現,這裏頭的水還真的很深,幾年前發起的那場清算,絕對有什麽柳念素和他都不知道的隱情,因此,此時此刻,許下任何承諾都不合適。

不清楚前因後果就下決定,亂發善心,這是他也能明白的愚蠢。

“柳姐啊,別難為弓少爺了,”數秒後,艾子檀終於開口解圍:“他沒法為這事兒做決定,要不,讓他帶你去見見弓馳遠?”

弓聽雲揉了揉臉:“就這樣吧。”

柳姐只覺得世界一片混沌——不是說不重要的嗎?弓少不是完全不知道她的事情嗎?怎麽又只有家主才能定奪了?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並不存在幾分智商的差距,但在信息獲取層面的差距,能讓一人看起來料事如神,另一人則像個傻子。

羅霄胄“哼”了一聲,似乎是有點不滿弓聽雲婆婆媽媽的模樣,愧對為自個兒認可的對手,雨石椽……看看他背後的裝飾性保鏢,沒反應那就是沒啥要說的。

弓少讓手下跑去像老爹匯報去了。

心系……或者說是期待弓馳遠面對柳姐會說啥的艾子檀,只覺得剩下的時間索然無味。

期間柳姐的孩子們被送回來了——實際上,這些孩子剛落地,開車還沒跑出幾十公裏,就被抓了回來。

值得慶幸的是,因為孩子們沒啥武器,所以抓捕的人就沒上槍,孩子們只是受到一點擦傷。

仔細想想也是當然的結果,柳姐都差點掛了,就算再怎麽人手緊缺,幾個孩子又能跑多遠。

這倒是能證明,柳姐挨追殺,確實是弓家的手筆。

新仇舊怨,柳姐摟住孩子們,望著弓聽雲的神色很是覆雜。

她應該恨的,然而她知道,一旦她展現出過多的恨意,死的就不止是自己了,所以她告訴自己,過去已經過去了,父母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成王敗寇而已,自古亡國之君,唯有安樂王可以善終。

所以,不要恨。

但……或許是這次傾盡一切的逃跑以失敗告終,她甚至不知道金樂樂的預知,是否就代表著他們會在一周後被全部清理,代表著……她親手鑄成了預知的結果。

下意識的,她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艾子檀,而後者壓根沒接。

此時,送孩子們來的軍人說:“你就是柳念素吧?家主讓我轉告你,讓你去見他。”

柳姐抿了抿唇,選擇她唯一能選的:“好。”

說罷,她看了看腰間背包裏頭,幾乎已經空掉的一體式血漿瓶,又突然看向雨石椽:“您對這個有興趣?”

雨石椽坦然點頭。

柳姐混亂的內心稍定:“我把這個給你,您能為我說句公道話嗎?”

雨石椽想了想,點頭:“可以,但不要抱有太大期待。”

又想了想,他擡手止住後邊想要翻譯的保鏢,親口說:“畢竟弓氏提速點,是完全自治區。”

整個過程中,柳姐根本不敢看艾子檀的表情,生怕其宣言這血漿瓶要還。

此時此刻,柳姐有點後悔,剛才就不該一時沖動,順勢收回房產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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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來,這一次,提速點沒像頭一晚那樣無腦加速到極限,以至於大家不得不靠捆綁PLAY來保護自己,外加鯨歌穿耳,難以入眠。

根據弓聽雲的說法,昨天晚上那是速度測試,主要是測試浮動平臺在高速行駛下有沒有問題,相當於是安檢。

而迅行期,也不代表沙暴是全程高速追趕他們,確切來說,迅行期的速度也是有波動的,有高有低,就像今晚,根據實地測量,今晚銀團子只需要比平時快個一兩成趕路,所以沒必要再把自己綁起來抵抗加速帶來的困擾。

另外,弓聽雲把今天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都和艾子檀說了,還融入了基於自身知識面的理解。

“怎麽說呢,至少,我們弓氏做為利凱國最後的國民,並沒有聽說海華星上有啥科研基地,但……以當時采樣車到處跑的情況,九大國中有人偷跑,在上邊建立了隱蔽的地下基地這種事情,也不是說沒有可能,畢竟,連想要監控濱海星的地表都很困難,何論是監控海華星的地下?”

“最壞的可能性……”弓聽雲無奈的攤手:“沒準是作惡的外星人呢?”

艾子檀:“……你不用試探我的態度,我也不知道。”

弓聽雲不知是誤會了啥,全程笑容滿面:“當然,您當然不知道,您知道也不會說,要我們自己去發現,對吧?”

艾子檀:……我的名片到底是和你說了啥,讓你對我這麽有信心?

說到這裏,弓聽雲搓了搓手:“現在各個浮動平臺都離得比較近,補給方便,正好適合長途旅行,我申請外派到兩極聯盟去進修三個月,您覺得如何?”

顯然,和迪哥的談話,並沒能讓這位總是想要皮一下的少爺學乖。

“……你想借用兩極聯盟的望遠鏡?”

“對,兩極聯盟那兒,有濱海星最大的星痕級衛星望遠鏡,據說連海華星上的沙子都能看清楚!”

“……我也一起去。”

“好啊,我會說服老爹帶你一起去的……額,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您就算沒有我幫忙,也可以到兩極聯盟吧?”

“對,但有官方身份,確實可以方便行動。”

“這好說,我給你拿個弓家貴賓的身份,我們弓家別的不說,敵人很少,這身份放大多數地方都好使!”

這邊和弓聽雲談妥去兩極聯盟的細節,那一邊……那一邊,氣氛卻相當詭異。

詭異之處在於,柳姐被氣場壓得兩手在膝蓋上放平,而桌子對面的弓馳遠,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裏頭,要麽在處理不那麽重要的瑣事,要麽在喝茶,要麽脫下面具,拿著一面鏡子反覆偵察自個兒哪怕沒有失去頭皮,也十分要命的發際線。

這仿佛是個比誰先忍不住開口,誰就輸的游戲。

柳姐想起那些被遣送回藍妹民宿,似乎被放過的孩子們,又想起金樂樂看到的未來,她戰粟不安,最終,她忍不住先開口:“家主大人……”

“不必恭維,你很恨我,我也恨你們,沒必要裝作和睦的模樣。”

柳念素抓緊褲子上的布料:“我……我不明白。”

確實是不明白,如果說柳念素恨弓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弓氏家主弓馳遠,為何要恨他們柳家?難道當年那位不幸掛掉的家主,與弓馳遠有什麽很親密的關系?

不應該啊,現在的家主,完全是弓氏的另一個支系,或者說,正是因為柳家造反,當時的家主掛了,原本應該算是遠方親戚的弓馳遠的父親,才有機會榮登家主之位。

然後,才輪到現在的弓馳遠。

他在恨什麽?他有什麽可恨的,她柳念素,還有死去的二十多個兄弟姐妹才應該……

“你當然不知道,如果你知道,那你早就已經死了,哪裏活得到現在?”弓馳遠的目光沒什麽感情,他只是說,“放你們這些害蟲在我這兒呼吸,活著,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了,而你們是如何回報我的仁慈的?”

在柳姐花了幾秒鐘消化完這番發言,身心都處於爆炸邊緣時,弓馳遠又說:“你們拿弓氏的機密賣給別人。”

“我們沒有!”柳姐大聲說:“我們只是想要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我們只是想開始新的生活!”

“呼——”

弓馳遠慢悠悠的點燃一根雪茄,吐了一個不怎麽規整的煙圈,有些發黃的牙齒朝著柳姐露出並不友善的笑容,可他的話語卻帶著一絲憐憫:“你是沒有,可你的那些孩子呢?”

柳姐不假思索:“他們當然也沒有!”

“是嗎?你真的了解他們的全部嗎?出入無證私塾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他們真的像你想象中的那般,是一些好孩子嗎?”

柳姐“蹭”的一下站起來:“要殺就殺,沒必要這樣詆毀我們!”

弓馳遠微微搖頭,旁邊的手下,適時的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家主,後者拿起來,直接扔給柳念素:“看看吧,你的好孩子。”

……恐懼。

只有恐懼。

大腦還沒意識到這個信封裏頭可能裝著什麽,心裏卻已經被一種可怕的感覺淹沒。

她想起,有時候孩子們會聚在一起,背著她討論什麽,但她認為,那只是孩子間的小秘密。

有時候,她會想起,房間裏的那個箱子,那本唯一記載著過去的相冊,感覺似乎被人動過,但她以為,是自己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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