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 似乎是感受到了臺上其他樂隊成員的催促，程周策最後看了一眼面前的沈時曦，然後轉身朝著高臺那邊跑去。

沈時曦看著正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男生奔跑的背影, 周圍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很多。

他卻絲毫沒有被影響，自信、肆意又張揚。

那束白色的柱燈始終追著他的身影, 像是他自己身上本來就散發的光。

程周策動作利落的側身攀上高臺，和迎面上來的貝斯手相互握手撞了一下肩，對方將手中的電吉他遞給他。

人一身處在高臺之上, 受到的關註只會更多，何況他還有著極出眾的容貌，在頭頂的光線下整個人白得幾乎在發光。

對方背上電吉他, 微垂著眸, 神色有些冷淡的伸手隨意撥弄了幾下琴弦，似乎是在測試音準。

可就是那麽幾下, 也是帶著調的。

仿佛開啟了某個開關, 底下年輕人們之前按捺強忍的躁動不安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更加熱烈的尖叫聲讓沈時曦從漫長的微眩中回過神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看人太久了。

他緩緩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感受到自己掌心傳來的輕微刺痛感。

沈時曦垂下頭看自己手心, 發現自己剛剛手不自覺手得太緊了, 手表和戒指的銳角將手給咯出了幾道紅色的印子。

他緩緩的又重新坐在了高腳凳上，有些神思不屬的隨意的指了指酒單上的某個名字, 讓酒保給他送上來。

手表和戒指在手中的分量感明顯，沈時曦忍不住視線再次朝著臺上看去。

他們的背後有著一頂大屏幕, 將臺上幾人的所有動作都放大。

或許是程周策長得太好看, 那個機位的攝像頭長久的駐足在他的身上, 因此對方撥弦的動作所有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手指白皙修長, 看起來幹凈又骨節分明, 和深黑色的琴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沈時曦恍惚想著，原來之前對方是帶著戒指的嗎？

他想了想，之前對方好像是從食指上面取下來的，他垂頭又去看了看手中的那枚戒指。

這裏的光線有些偏暗，沈時曦只能依稀分辨出這似乎是一枚鉑金素圈戒指。

戒指被他舉著動了動，沈時曦一頓——

在這枚戒指的內圈，刻著一個繁覆的圖案，像是一輪餘暉萬丈的……落日？

似有所感，臺上的男生微微掀起薄薄的眼皮，朝著他的方向望過來。

眉梢眼尾很輕的動了一下，一瞬間，整個人從那種冷淡的氣質中脫離出來，帶上了屬於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恣意妄行感。

像是整個人鮮活起來了般。

沈時曦驀地有些心虛，放下了手中的戒指，重新捏進了掌心。

樂隊的成員似乎已經商量好了要唱什麽歌，程周策眼底帶著笑意走到立麥面前。

“一首不用說歌名，你們就知道的歌。”話音落下，仿佛一個訊號，他重重的撥了一下弦，“Let's go”

其他的樂隊成員接收到他的指示，同時動作起來。

在有限的封閉空間內，極重的節奏感猛地響起，音響聲迅速環繞在人周身，連帶著人的耳膜都在震動般。

一瞬間，整個場內的氣氛被徹底點燃。

樂隊成員將歌改編過，沒有緩和的前調，沒有遞進的情緒，直進就是高潮副歌部分，不給人一點緩沖的機會。

就像是程周策這個人，一出現就是如烈火般的沖擊性。

本就是一首節奏感很重的RB風曲，電吉他聲再加上的極重的鼓聲，將整首歌的現場體驗感直接拉到最滿。

男生的聲音很好聽，他對電吉他的熟練程度，就算是唱著歌，也並不影響他手中的動作。

程周策平時說話並不多，再加上氣質帶點了冷傲和桀驁。

所以就算是沈時曦都沒想到，他會選擇唱這麽熱烈的一首歌。

不管是節奏一道比一道緊促強烈的調，還是每一句都在訴說渴望與迫切的歌詞。

像是某種不知名的情感都融了進去，伴隨著周邊越來越來掀天的尖叫聲，連空氣中的溫度都帶著燒了起來。

沈時曦的手中握著加了冰塊的杯子。

奇怪，明明喝的是冷酒，卻仿佛一杯滾燙的熱水澆入了胸膛，混在了他的血液中，心臟隨著鼓聲震動。

沈時曦看著臺上的程周策，他的表現太自如了，一切都是游刃有餘的。

無論是唱歌，還是手中的電吉他，亦或是中間穿插的幾句互動英文，輕松的調動整場的情緒。

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是不怎麽多，只是偶爾眉梢眼尾看向沈時曦這邊時會帶上幾分笑意。

一句摻著“f**king”的英文歌詞出口，帶著點又冷又欲的性感。

沈時曦的手下意識的收緊，感受著手表咯著掌心的疼痛，沒忍住低頭笑了出來。

音樂漸緩，第一首歌的結束，一個30秒左右的純電吉他間奏直接銜接著第二首歌。

依舊是副歌直接進入，聽到對方唱的第一句，沈時曦就覺得有些耳熟。

——Can you kiss me more

隔著人群，他和人對視著。

突然想起，這是之前他第一次送程周策去知春庭時，在流過的晚風中，他坐在副駕駛裏隨意的跟著車載音響哼的那首歌。

沈時曦仰頭喝了一口酒。

一旁的酒保看著桌面上已經空了的幾杯特調雞尾酒，欲言又止。

程周策一共唱了三首歌，第三首歌溫和了下來，曲風像是帶著酒後微醺狀態暧昧角落，躲避人群擁吻的戀人。

沈時曦聽著靡麗的歌詞，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歌一結束，程周策就和身邊的同伴打了聲招呼，走了下來。

脫離的唱歌特定環境的氛圍，男生身上的那股矜冷氣質卷土重歸，本來有很多想要上去搭訕的人瞬間望而止步。

眾人就見他走到了吧臺旁的一個青年身邊，青年單手撐著下顎，微垂著頭，見身邊的人過來，才噙著笑意側頭和人說起了話。

他的面容太漂亮了，漂亮到和周邊的人仿佛不是一個次元。

本看上去就桀驁不馴的男生卻反而溫順了下來，微躬著腰垂頭聽人說話。

見狀本來還有心思未歇的人徹底放棄，註意力從男生的身上轉移開。

程周策一走到沈時曦的身邊，就看到他的面前幾個空杯子：“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沈時曦笑著側頭看他，眼下的皮膚已經染上了好看的顏色，眸光瀲灩，裏面帶著一絲朦朧。

雖然他是桃花眼型，可過往暖棕色的眸子清亮不含旖旎，帶著一絲溫和，眾人的第一反應是只覺得他的眼睛好看。

可只有這種時候，那雙眼睛的殺傷力才得以完全展現。

程周策幾乎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沈時曦輕笑了一聲，語速變慢，連聲音都帶上了懶意：“我酒量很好的，放心吧，沒醉。”

程周策再次掃了一眼面前的幾個空杯子，想，他的酒量確實好。

然後目光緩緩再次落到了面前人的身上，他什麽都沒說，沈時曦卻驀地懂得了他的意思。

緩緩開口：“你唱歌真好聽，我見過的最棒的演出。”

程周策帶著笑意躬腰看著他的臉：“那你現在開不開心？”

不知道是因為面前的酒，還是因為對方帶著極致節奏演出，沈時曦覺得自己好像某些壓著的情緒也宣洩了一點。

他點頭：“開心的。”

說著，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手心朝著人攤開：“你的東西，保管好了。”

程周策垂頭看去，是他的手表和戒指。

手攤了一會兒，見人沒有去拿，沈時曦剛準備說什麽，就感到掌心很輕的酥癢感。

他側頭一看，就看到男生的食指緩緩的滑著他掌心被咯出來的紅痕，低聲道：“拿著就拿著，用勁捏著幹什麽？”

然後才將手表和戒指接過。

沈時曦就看到他慢條斯理的帶上手表，然後才是戒指，內壁的金色圖案順著他的手指，貼著皮膚緩緩的滑入食指的底端。

他好奇的問：“戒指裏面我看到有個圖案，是落日嗎？”

“不是。”程周策的表情很認真，“是霞光彌散的朝陽。”

沈時曦楞了一下，或許是酒精讓他的反應變慢了些，還沒來得及琢磨清楚為什麽是朝陽，就被人攥著手腕帶入了舞池中，連手中的高腳杯都沒來得及放下。

喧囂與極致的情緒釋放之後，夜店的晚場已經是暧昧緩慢的爵士風格的曲子，有不少的戀人情侶已經相擁在舞池中晃晃悠悠。

沈時曦的適應能力很強，他很快就進入到了這種氛圍和節奏中。

他對面的程周策輕揚了下眉，想起以前對方一直生活在F國，一個開放的國家，他湊近了些問道：

“以前去過夜店嗎？”

沈時曦的反應有些慢，聽到他的問題，想了會兒才點頭：“去過，不多。”說完，他才笑著道，“不過倒沒有和人跳過舞。”

頭頂的彩色燈光昏暗靡麗，程周策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青年。

沈時曦的身上總有一種松弛感，倒不是說他很輕松的意思。

而是無論在什麽樣的場合中，他都不怎麽在意別人的視線，對自己一切行為持有著自信的態度，從而自如。

沈時曦說他沒有在夜店和人跳過舞，可現在他站在程周策的對面，沒有任何拘謹緊張的姿態。

一只手裏還端著顏色絢麗的酒，另一只手的胳膊被程周策輕輕掌著。

一端墜在胯旁的金屬腰鏈隨著他隨意懶散的動作輕輕晃動。

漫不經心的姿態，卻帶給人強烈的吸引力。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沈時曦聲音含笑的低低的出了聲，為了聽清，程周策湊近了些。

他一楞，才察覺沈時曦在哼唱一首歌，是他剛剛在臺上唱的第三首歌的一句歌詞：

“Give you sex therapy”

沈時曦的聲音同樣好聽，喝了酒後帶著濃濃的慵懶感。

程周策卻突然頓在了原地，大腦“轟”的一聲，猛地炸開。

沈時曦的動作也停住，他掀起眼皮，看著面前耳根猛地變紅的男生，笑出了聲：

“你在害羞什麽啊？剛剛這首歌不是你唱的嗎？”

“你……”

沈時曦道：“我只是覺得好聽，所以隨意哼唱幾句，有問題嗎？”

程周策：“……”

他覺得對面的人應該是真的醉了。

似乎是覺得程周策的反應有趣，沈時曦又隨意的哼唱了幾句。

然後在氛圍濃烈的舞池中央，他仰頭喝了一口還在手中的酒，眼神仍落在面前的男生身上。

帶著酒香的話語緩慢的吐出：

“都說小黃歌出神曲。”看著人越來越紅的耳根，沈時曦笑道，“誠不欺我。”

程周策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大腦都不甚清醒，只有封閉空間裏的背景音樂依舊響著，他聽到了一句歌詞——

酒精趨勢下 我的行為有些出格

作者有話說：

哥哥：我什麽也沒幹，只是唱了一首歌而已

半半：扛不住，完全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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