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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指腹為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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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去京兆府理論,但錢覆哪敢審問兩位公主,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反正有長沙國世子做冤大頭,允諾賠償碎玉坊和路邊攤販的損失。

尋夢瞧錢覆那軟弱諂媚的模樣,心知這案是沒法斷了,既是她闖的禍事沒理由讓郭百年承擔後果,便主動承諾會賠一半損失,另一半指名要鄒楠賠償,這回鄒楠倒是沒與她爭執,爽快地答應了。

這事算是了結了,但尋夢又暗自肉痛自己的錢,碎玉坊遍地碎玉,沒準陛下當初賞她的百金要沒了,好在如今她吃穿不愁,也不用守著那些財。

尋夢自知闖了禍,只想盡快趕回宮,在京兆府衙門前與郭百年道別,鄒楠湊了上來,壓低聲音在她耳邊惡狠狠說道:“江玄之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

“……”尋夢怔了怔,這才明白鄒楠屢屢挑事的緣由,不過她也沒將這話放在心上,江玄之又不是物件,誰能搶走?

尋夢匆匆與郭百年道別,不敢耽擱地趕回宮去了。

誰知陛下消息十分靈通,逮住她便是一通數落,不過他面容不顯怒氣,語氣也算委婉,只讓她這兩日好生待在宮裏,與他一道齋戒沐浴,參加冬至的祭天大典。

尋夢自知理虧,神色懨懨地答應了。

冬至前一日,眾諸侯陸續進宮小見,陛下宣他們在宣室殿見面。

阿母平日從不走出凝香殿,今日不知為何一時興起,想在宮中四處逛逛。尋夢被陛下禁足皇宮,本就閑得發慌,自然願意陪同。

兩人向南逛去,不知不覺走到了宣室。尋櫻站在殿外的長廊裏,遙望著宣室殿門,不知在想些什麽,尋夢瞧了她一眼,總覺得阿母此行似乎早有預謀。

小見的諸侯王一波波離去,阿母如石頭般巋然不動地站著。尋夢覺得有些無趣,想勸阿母回去,張了張口還沒發出聲音,便見諸侯王中有人朝此處緩緩走來,那人頭戴遠游冠,身穿墨色曲裾華服,看模樣似乎過了四十歲,但並不顯老態。

尋夢暗自猜測他的身份,猛然看到他身後的郭百年露出臉來,暗暗吃驚,那人竟是長沙王厲溫?

長沙王走到她們跟前,表情震驚而欣喜:“櫻娘,真的是你?”

尋櫻溫和一笑:“許久不見。”

尋夢敏感地察覺到兩人交情不淺,頗有老相識見面的場面,還沒等她觀摩出個子醜寅卯,阿母出言將她打發走了:“夢兒,你帶世子去附近走走。”

尋夢不情不願地撇了撇嘴,像侍女般做了個邀請的動作:“世子,這邊請。”

郭百年向父親微微點頭示意,十分配合地隨尋夢而去,兩人走出七八步,尋夢感覺兩道目光一直黏在她的後背,又隱約聽見兩人的對話聲傳來。

長沙王:“那是你的女兒?”

尋櫻:“是。”

……

尋夢領著郭百年到了長廊的另一端,轉身便問道:“你為何搖身一變成了長沙國世子?”

郭百年雙手往胸前一攏,笑著反問:“那你為何變成了炎朝的南陽公主?”

“……”尋夢堅持道,“我先問你的。”

“此事說來話長,話說十七年前……”

“你長話短說。”尋夢聽他拉長口音的口吻,深恐這個故事太冗長,忙出口打斷了他。

郭百年頓了頓,調整了語調,簡略道:“我還在繈褓中的時候,正值天下大亂,群雄爭奪長沙國,父王怕長沙國覆滅,連夜派人將我送出城,結果我遭人劫持,不知怎麽輾轉流落到長安。”

“那你當初還誆騙我,說你母親生你難產而死。”

郭百年面色微黯,語氣輕緩低沈:“養母確實是難產而死,一屍兩命。養父臨終前告訴我身世,說我並非他們親生,應當是富貴人家的兒子,並將信物交於我。不過,我這人向來叛逆,既然親生父母拋棄了我,我也從未想過去尋找他們,心底一直視養父母為生身父母。”

“既如此,為何如今又相認了?”

郭百年楞了楞:“算是陰差陽錯吧。”

“那我如今該怎麽稱呼你?世子?郭百年?還是厲什麽?”

“我本名叫厲壽,你叫我百年也可以。”郭百年忽然察覺這情形不大對勁,“我說,你怎麽跟審犯人一樣審問我?”

尋夢眸珠向上一翹:“有嗎?”

郭百年輕咳一聲,正色道:“輪到我問你了,你為何成了南陽公主?”

“這還用問嗎?”尋夢懶懶地靠著梁柱,漫不經心道,“陛下當年欠下風流債,如今我這是上門討債來的。”

郭百年:“在宮中還習慣嗎?”

這熟悉的問話讓尋夢猛然一怔,想起數月前的一幕,那時她去天祿閣借書,意外被大雨困在長廊裏,偶遇官袍著身的江玄之,多日不見,他開口寒暄的第一句話也是如此。她魔怔般地想著,耳邊傳來郭百年追問的聲音,她豁然驚醒,笑道:“自然是習慣的。”

郭百年繼續:“可曾想我?”

呃……尋夢古怪地看向郭百年,卻見他眉毛一挑,痛心地搖著頭:“你這薄情寡義的,我掉下懸崖也不見你去尋我,甚至想也不曾想過,枉我對你掏心掏肺,茶不思飯不想……”

“……”尋夢道,“其實我下懸崖找過你,但是沒找到……”

郭百年眸光一亮:“真的?”

雖然下懸崖去找過,但也沒怎麽細找,尋夢心虛道:“自然。”

郭百年重重一拍尋夢的肩膀:“真講義氣!”

尋夢揉了揉發疼的肩膀,暗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郭百年這盜賊的習性怕是改不了了。她一邊揉著肩膀,一邊向長廊那端瞧去,碰巧看到那兩人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奇怪道:“郭百年,我阿母與你父王是不是在說我們?”

郭百年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讚同道:“好像是。”

尋夢滿心疑惑,這事處處透著古怪,回去定要好好問問阿母。

當夜,凝香殿,燭光微明。

尋夢纏著阿母問東問西,尋櫻耐不住她的纏磨,一瞬間冷下臉來,語氣有點不耐煩:“明日冬至節,你一大早要隨陛下去南郊祭天,還不早些安寢?”

尋夢撇了撇嘴,來日方長,不如等明日祭天之後,再來纏阿母,不信她不肯松口。她乖乖回自己屋裏去睡覺,誰知翻來覆去睡不著,二更過後,腦子依然十分清醒。

她霍然起身,披上外袍悄悄溜進阿母屋內,剛走進去便聽見阿母警覺的聲音傳來:“誰?”

“阿母。”尋夢低低喚了一聲,輕車熟路地摸到了阿母床榻邊,“我睡不著。”

以前在南越,尋夢剛開始適應獨自睡覺的時候,經常會半夜醒來,悄悄摸進尋櫻屋內,尋櫻有時候會將她拎回去哄她睡著再離開,有時候困倦極了便由著她擠上床一起睡。

尋櫻想起舊事,默默向床榻內挪了挪,尋夢會意,喜滋滋地鉆進阿母的錦被裏,被褥裏暖暖的,到處是屬於阿母的溫度。尋夢閉上眼安心睡覺,可腦中時不時冒出阿母與長沙王私自談話的場面,輾轉反側,越睡越清醒。

尋櫻大概明白她無法入睡的癥結所在了,悠悠問道:“你是不是非知道那段往事不可?”

“阿母不願意說,我也無可奈何。”尋夢委屈道。

尋櫻嘆息道:“你若是知道了,或許今夜都睡不著了。”

尋夢靜默一瞬,輕聲道:“我還是想知道。”

又是一聲嘆息,尋櫻以回憶的口吻道出一段往事。

當年,尋櫻離開劉賢易,形容頹喪,失魂落魄,意外被一群不守軍紀的士兵盯上。長沙王厲溫恰巧路過,正想出手相助,卻見那女子仿佛瞬間清醒過來,身手利落,三五下便將那群人撂倒在地。

厲溫早年喪妻,一直獨身而居,不曾再遇到心儀的女子,猛然見到那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忽然想起早逝的妻子,她是個威風凜凜的女將軍。

欣賞歸欣賞,他們終是擦肩而過。

直到數日後,尋櫻與尋天盛相逢。那時尋天盛押運輜重至長沙國,因女兒走散暫居在王宮。厲溫再次見到尋櫻,自是無限欣喜,他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對感情不會朦朧無知,幾次見面之後,他立即向尋櫻表明了心意。

尋櫻能感受到厲溫的關懷,但她那時沈浸在劉賢易所給予的情傷中,沒有開始一段新感情的打算,何況她發現自己的月事推辭了好幾日,心中隱隱生出不好的預感。所以,她果斷拒絕了厲溫。

厲溫自是失落,後來他偶然得知尋櫻身懷六甲,恐她未婚生育遭人詬病,再次表明自己願意娶她,也會將她腹中孩兒視如己出。尋櫻心懷感激,敬重厲溫為人,卻再次拒絕了他。

長沙國局勢穩定後,尋櫻和尋天盛要啟程回南越,厲溫感念尋天盛相救之情,想與他們約定指腹為婚。尋櫻為了斷厲溫念想,沒有再拒絕,雙方約定若尋櫻生女,十八年後,以婚書為憑行嫁娶之禮。

尋夢聽到這裏,倒沒有很驚訝,只疑惑道:“長沙王怎知阿母會生女孩,若是生個男孩,他的婚書豈不是無用了?”

“婚書上有言,若生女則成婚,行嫁娶之禮,若生男則結為兄弟,此生福禍相依。”

尋夢又問:“阿母為何從來沒跟我提過此事?”

尋櫻頓了頓,說道:“時逢亂世,厲溫本想送其子避難,後來竟發現其子一去不回,不知所蹤。他曾寫信於我,十八年內若尋不著其子,指腹為婚之事便作廢,若是尋到其子,他定會履行約定,派人上門求娶你。”

原來還有個十八年之約,尋夢心思微轉,極其平靜道:“阿母,我不能履行你們指腹為婚的約定。”

尋櫻靜默一瞬:“你喜歡江玄之?”

“恩,他大概已經上疏求娶南陽公主了。”尋夢勾唇輕笑。

殿內一片漆黑,尋櫻看不清尋夢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提及江玄之的雀躍。

近日,她打探過江玄之此人,上至陛下,下至宮人,提到江玄之多有讚賞,崔妙晗那丫頭更是一臉崇拜的神情。江玄之長相俊美,氣質從容,風評俱佳,年紀輕輕便躋身禦史大夫之位,想來能力也是不凡,應當會是夢兒的良配。

阿母半晌沒反應,尋夢忍不住問道:“阿母,你睡著了嗎?”

“沒有。”尋櫻應道,“今日厲溫向我透露,他也已經遞上婚書求娶南陽公主,想必陛下案幾上該有兩份求娶南陽公主的奏疏了,可該叫他頭疼了。”

阿母這話裏怎麽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尋夢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阿母繼續說道:“夢兒,你既然心儀江玄之,阿母不會逼你嫁郭百年,想必厲溫也不會強人所難。”

“恩。”尋夢縮在被褥裏,笑嘻嘻道,“大不了我與郭百年結拜為兄弟。”

“……”尋櫻道,“這也是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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