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站在布魯斯面前，他盡量不讓自己的眼睛往旁邊看。傑森的身體就擺在他後面的醫療室裏。

他不能往那裏看，這會讓他接下來的所有演講失去信服力。其他人會認為他已經瘋了。

他需要說服布魯斯，說服迪克和芭芭拉，說服家裏的所有人，把那個自大魯莽的混蛋從地獄裏拉回來。

提姆深呼吸一口氣，“傑森沒有死。”

他趁布魯斯提出疑問前一口氣說完，“疑點有很多，他為什麽要拒絕和芭芭拉通訊，他從哪裏得到純凈的酒神因子，他手邊空掉的針劑裏裝了什麽。”

布魯斯的眼神下移，落到提姆臉上。男人的藍眼睛裏盡是血絲，他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這些證據無法證明……他還活著。”

“這證明事實不止是我們看到的樣子。”提姆說。

“我們假設他拒絕芭芭拉的通訊是想要對小醜下殺手，但我們都知道小醜有多危險，與他對決的任何一秒都不能分心。傑森大可以直接掐斷通訊，或者無視芭芭拉開槍。他特意摘下頭罩，把內置通訊器扣出來，是為了接下來的畫面不會被錄進去，確保我們所有人都不會知道在小巷裏發生了什麽，他和小醜交談了什麽。”

“我們都是第一次知道酒神因子的存在。假如傑森是在刺客聯盟知道這樣東西，沒道理雷宵不對酒神因子下手，而讓傑森搶先。我傾向於他是從罐羅手上拿到消息。罐羅和傑森做了交換，是因為有人告訴他傑森和貝斯特之間的契約，那個告訴他的人，應該是另一個世界的‘傑森’。”

“這就引出一個新的問題，‘傑森’為什麽不用自己的契約，而是讓罐羅千裏迢迢跑到另外一個世界找傑森索要契約。因為他的契約用掉了，他又死了一次。我認為這兩個同位體的第二次死亡是相同的，也就是說，傑森早就知道他會死在這場大亂裏。”

“他是一個自大狂，他不告訴我們，不尋求我們的幫助，而是自己做了準備。那支針劑就是他的後手之一。”提姆喘了一口氣，他翻出手機，把剛才收到的短信亮給他們看，“這是最關鍵的證據。他需要我們的幫助。”

迪克沈默地聽提姆說完，“你說的這一切都只是推測，只是一種可能性。”

“但是我們需要這種可能性。”提姆說，他執拗地看著布魯斯，等待眼前的人做出選擇。

那雙無光的藍眼睛裏多了一點東西，無法消解的情緒被壓縮在披風下，“去調查短信的信號來源。”布魯斯說。

這個世界上，如果說有一個人能勸動布魯斯，那就是提姆。

或許蝙蝠俠不是被說服了，他只是需要一個支撐，需要一處地方寄托自己瀕臨崩潰的情感。

所以他選擇了相信，相信自己的兒子沒有死，相信傑森還在世界的某處，等待他們找到他。

提姆點頭，“我已經得到結果了，只等確認。”

“蝙蝠飛機的權限給你了。”布魯斯說。

哥譚的情況尚未穩定，這座城市還不能離開蝙蝠俠的護佑。提姆匆匆離開，收拾裝備準備出發。

一只手攔住了他，迪克眼色沈沈，“你是比我更出色的偵探，也許我應該相信你。我還是無法……被你列舉出來的東西說服。但是，”他吐出一口氣，“把他帶回來，我要狠狠揍他一頓。”

提姆勉強笑笑，“那你要排隊取號，準備揍他的人肯定不少。”

“起碼我要排在前三位。”迪克說，他拍拍提姆的肩膀，“需要幫助，隨時呼叫。”

***

犯罪巷的下水道裏，難聞的氣味在這裏稱得上是一種生化武器，與淤泥、汙水、潛伏的蟲鼠一起，暗中窺探來訪者，伺機而動。

一束光破開黑暗，抖動，照亮下水道邊角。肥碩的老鼠受驚離開，發出吱吱的叫聲。

達米安面不改色地行走在汙泥與汙水中間，他的目光一轉，在臟汙中發現一星圓潤柔和的光。

他毫不嫌棄地半跪下來，從腰間抽出匕首挑開淤泥。在軟兮兮的黑泥中，臥著一枚光潔的珍珠。

達米安撚起那枚珍珠，用絨布擦掉上面的汙漬，將其珍重地放進腰上掛著的小袋子裏。

家族在最近的日子裏遭受了巨大的創傷。他們失去了一位成員。

陶德是一只蠢狐貍，但他也是韋恩家族的狐貍。達米安記得他慵懶地躺在大廳沙發上看書的樣子，記得他是怎麽用愚蠢的措辭試圖激怒身邊的所有人，記得他和其他人在一起時，臉上笑容是何種暢快放松。

達米安心知肚明，自己所接受的教育在家族中是不受歡迎的。時至今日，他依舊認為覆仇是一種正當手段，有些垃圾就是不配呼吸世界上的空氣。

他只是願意為了父親忍受這個，正如傑森所說，“找到自己在家庭中的定位，尋求平衡”。

這個家的大多數都不理解殺人的真正含義，也不理解不是所有人都會因此迷失自己的靈魂。只有陶德懂他的感受。

他們本可以成為戰友、兄弟。

陶德臨死前帶走了他的殺身兇手，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事在於他不是憋屈窩囊地離去，而是讓敢膽挑戰自己的人付出了血的代價。壞事在於達米安失去了發洩的渠道，他本可以用小醜的項上人頭祭奠兄弟的亡魂。

情況更糟糕的是父親，他正不停地受創，喪子之痛如一柄戰錘，試圖敲碎他的脊梁。而他不得不站起來，挺著滿身破裂的骨頭，應對新的敵人與危機。

達米安希望自己可以將自己的堅強分給父親一點。他知道父親所受創傷最初的起源，犯罪巷的謀殺案。

他有可以做到的事。達米安想，他可以把祖母散落的那串珍珠項鏈找回來。

他在詢問了潘尼沃斯後，已經在犯罪巷的下水道裏翻找了七八個小時，找到了將近十枚珍珠。這比他預料中順利太多。

達米安提起手電筒，繼續在下水道裏穿梭。他看不見也觸碰不到的另一個世界，托馬斯和瑪莎跟在他身後，瑪莎慈愛地看著走在前面的男孩，“來吧，孩子，我帶你去下一個地方。”

“他長得和布魯斯真像。”托馬斯說，“他在這裏待久了對身體不好。”

“倔強的小男孩。”瑪莎面上帶笑，“等他找到了下一個，我們就送他出去。”

托馬斯環顧一圈，“另一個孩子呢？”

“他去自己的朋友那裏了，”瑪莎說著，促狹地笑道，“他說要趁自己是幽靈狀態，不能挨打，先讓男友出出氣。”

“男友？”托馬斯的眼睛瞪圓了，“誰？誰是他的男友？”

“你不知道嗎？”瑪莎故作驚訝地捂住嘴，“我以為這很明顯，現在接手韋恩企業的那孩子，提姆，他們兩個是相當甜蜜的一對。你不記得他們曾經在犯罪巷的街道上空打鬧，從我們頭頂飛了過去嗎？”

“我以為那是正常的兄弟感情交流。”托馬斯不敢置信，“他們不是要好的兄弟嗎？”

瑪莎的眼裏透露出一絲憐憫，“兄弟之間不是這樣相處的，親愛的。他們看向彼此的眼神裏就寫著‘愛’呢。”

***

羅斯萊是一只快樂的吸血鬼，在他贏得了與蠢狼人的賭約後，他是一只非常快樂的吸血鬼。

這份快樂在他的人類朋友傑森找上門時戛然而止。

說實在的，他不是很讚同傑森的計劃，人類的大腦裏總是能整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不過羅斯萊是一位好朋友，所以他還是從自己身上抽走了一管寶貴的血液，拿給傑森去分離血清。

血清發揮作用的瞬間，作為吸血鬼關系譜裏的‘父親’，羅斯萊感應到傑森的身體已經完成了轉化。他按照傑森的要求，在一段時間後向傑森的手機發送了短信。

此時，他的前人類朋友現幽靈朋友，正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沙發上，捉弄他可憐的蝙蝠寵物們。

小蝙蝠蜷縮在茶幾上，被看不見的人戳來戳去，委屈地嘰嘰直叫。

羅斯萊大為心疼，把小蝙蝠從傑森的魔掌下解決出來，“你不要欺負它，做一只正常幽靈！”

“你就像那種慣壞孩子的傻爸爸。”傑森說，他往沙發上一躺，“說真的，你有多餘的愛心可以多分我一點，等會兒我萬一要挨打了，你還能幫我擋幾下。”

“你那不是自找的嗎？”羅斯萊說，“別說你的情人了，就是我幹出這種事不和賈爾斯伯說，賈爾斯伯都會生氣。”

“你和賈爾斯伯之間的關系完全是寫作宿敵讀作情侶，”傑森嘖嘖兩聲，“少年漫式宿敵在我們這裏一律看作是秀恩愛。”

羅斯萊不高興地瞇起眼睛，銀發紅眼的吸血鬼正準備說什麽，突然間他笑了笑，打了一個響指。

未知的法陣把傑森禁錮在原地，“餵？”

“你完蛋了，”羅斯萊得意洋洋，“你的情人找過來了。”

傑森：！！！

吸血鬼古堡的大門在此時叩響。傑森釘在原地，眼睜睜看著羅斯萊越走越遠，“兄弟，你知道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對吧？兄弟，兄弟？能不能先把我放開。”

羅斯萊離開客廳，他的喜悅肉眼可見。

傑森是幽靈，就算是幽靈，他也渾身上下冷汗直冒。

他看著羅斯萊打開門，迎接一個氣壓極低的紅羅賓。

他們在門口說了幾句，羅斯萊從口袋裏扔出一針吸血鬼血清給提姆。

傑森瞳孔地震。

等等，他什麽時候準備的血清？！

提姆咬開針蓋，拉起制服袖，露出小臂。他甚至沒有檢查，毫不猶豫地一針打下去。握緊的手腕內側鼓起青筋。

提姆閉了閉眼睛，因為轉化的痛苦皺起眉。

傑森咽了口唾沫，他妄想把自己縮小一點，再縮小一點，最好能鉆到地板的縫隙裏去。想想看，還是有好處的。他如此安慰自己，因為吸血鬼打不到幽靈，你不用擔心自己帥氣的臉蛋會變成豬頭。

他還沒來得及想出更好的說法自我安慰。提姆睜開眼睛，他的藍眼睛幾乎要燒起來了，扭頭直直鎖定站在那裏的傑森。

提姆一直是看起來乖巧又自信的小鳥，這就是為什麽迪克要管他叫“鳥寶寶”，因為他真的很可愛。

但是他現在看上去陰沈又危險。傑森的傑森警報告訴他，他面前站的不是啾啾叫的小鳥，而是某種可怕的奇怪玩意兒。

他幹笑著揮揮手，“你好啊，提米。”

提姆沒有表情的臉，嘴角緩緩拉開，他沒有說話，只露出一個瘆人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提：：）

桶：！！！

這告訴我們，請不要在乖乖男友的底線上反覆橫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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