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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君子報仇只爭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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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君子報仇只爭朝夕

魏佚走後,巫夏走到窗前,迎風感受涼意襲面。

他只想讓自己清醒一些,不料看到倦水居內混亂的鬥毆場面。

小啞巴掄著半身高的條凳,跟四五個奴仆打。對方均是人高馬大,卻有些招架不住,躲避間硬是挨了幾下。

怎麽了?

巫夏不清楚因由。他俯瞰著院落裏的景象,被瘦弱少年不管不顧的狠勁兒吸引住了目光。

蘇戚——對,現在應該稱之為蘇戚。巫夏猶豫了下是該把蘇戚看作男兒,還是當女子對待,想想宗廟的規矩,還是將蘇戚認定為男身。

如此,相處起來也方便。

他是巫夏,一生只在宗廟,終身不可婚娶。不沾女色,遑論情愛。

蘇戚太瘦小了。巫夏想。看架勢,明顯是練過拳腳功夫的,但就這身子骨,怎麽打都吃虧。

他看著逐漸挨揍的少年,沒有制止的意願。蘇戚手中的條凳被人奪走,奴仆們聚攏來,開始拳打腳踢。嘴裏罵罵咧咧的,不知在說什麽話。

這時有人橫裏沖出來,揮舞著劈柴的斧子,胡亂撞向人群。那些個奴仆嚇了一跳,紛紛退散開,便見拎著斧頭的人撈起蘇戚,飛也似地跑進屋子。

約莫是鎖上了門。

巫夏興致寥寥地收回目光。

他當然知道蘇戚不會有事。近身侍候大宗伯的人,沒誰敢真正下狠手。以前這些奴仆私底下也會與蕭禾發生爭端,左右不影響他,他便從不過問。

人間的喜怒悲歡齟齬爭鬥,與他又有什麽關系。

真正在意的,也就這欒陵的國運罷了。

山奴扣上門閂,氣喘籲籲扔了斧頭,轉身查看蘇戚的傷。

“怎麽樣?哪裏難受,讓哥瞧瞧。”

他想都沒想就換了自稱,拉著蘇戚的胳膊擼起袖口,見到大片紅腫。“你說你怎麽這麽倔,他們搶就搶了,蒸餅而已,沒了我央求廚房再做些,何至於打起來呢?”

蘇戚咬著牙齒吸涼氣,過了一會兒,指著山奴的腿:「他們還踢你。」

兩人去廚房找吃的,運氣很好,在蒸籠裏找到了隔夜的餅。蘇戚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高高興興拿起來要吃,被緊隨而至的奴仆奪走了。

對方來者不善,張口就諷刺她餓死鬼投胎,侍奉大宗伯的人哪裏需要偷廚房的剩飯。山奴氣不過,覺得自己既然帶蕭禾來了廚房,連口吃的也保不住,實在有損顏面。於是出言維護蕭禾,被那些人踹了一腳,讓他該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蘇戚很餓,還胃疼,被推搡幾下,便抄起凳子動手了。

打不打得贏是一回事,她忍不了這口氣。

山奴見狀,更加心疼了。

“我又沒事,你瞧。”他拉起褲腿,給蘇戚看,“啥事兒沒有。我皮糙肉厚的,挨一腳也不疼。你還小,剛剛那陣仗,骨頭都能給你打折。”

蘇戚彎唇。

她從領口裏掏出半塊壓碎的蒸餅,坐下來細細地啃。

方才狠得跟狼崽子似的人,現在又成了乖順的兔子,吃東西都沒個聲音。山奴越看越心生憐惜,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放不下蕭禾,明明一天之前還不關心這人。

“別幹吃,喝點水。”

山奴拎起矮桌上的水壺,倒出半盞不知什麽顏色的湯來,皺眉道,“我倒忘了,你好幾天不在,這也不能喝了。”

外面已經沒了吵鬧聲,他貼著門縫觀察片刻,拉開門栓:“我去給你拿水。”

蘇戚啃完了蒸餅,正好山奴回來。

她客氣道謝,喝水潤潤喉嚨。

山奴沒受過蕭禾如此禮遇,撓撓頭,很關切地要幫忙查看身體的傷。蘇戚擋住他的手,不讓解衣服,只表示自己沒事,擦點兒活血散瘀的藥就好。

“也行。”

山奴囑咐道,“如果需要幫忙,就隨時喚我。”

他走後,蘇戚插好門,脫了衣裳檢查身上的傷勢。不算重,就是心口被人踹了一腳,發悶的疼。

她取來裝著藥膏的小木盒,給自己抹藥。這木盒就放在床頭,先前她在屋子裏找油燈,燈沒找見,發現了盒子裏的藥。

川穹和赤芍的味道很明顯,她嗅聞片刻,就知道這藥的效用。

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蘇戚邊抹藥邊打量這具身體。瘦是真的瘦,胸骨的形狀依稀可見。膚色略黑,可能是氣候的原因,臉龐和手腳這些部位有些粗糙。矮也是真的矮,不過勝在骨架勻稱,再過幾年抽條了,估計能好看很多。

至於坦蕩的胸懷……

算了,她習慣了。

蘇戚尚不清楚自己的長相。只憑撫摸五官得來的印象,應當不算難看,骨相周正,臉蛋也挺小。

她在床上躺了半個時辰,迷迷糊糊間有人敲門,說大宗伯回來了,要她去伺候。

「……」

啊西八。

蘇戚一臉不豫,爬起來揉揉臉,讓自己清醒些。

她昨晚就沒怎麽睡過,折騰到現在,想好好休息下都不行。

以前穿到大衍,好歹也能在祠堂睡個飽覺。雖然背鍋處理緋聞抽了自己一頓鞭子,回家還有人疼,好吃好喝過得屬實舒服。

兩相對比,現在真的慘。

穿越有風險,出行需謹慎。

蘇戚無數次反省,自己就不該赴程易水的約,去萬梅湖賞景;更不該和陌生女子搭話,以至於被推入湖中。

溺水時,她的確聽到了岸邊的喊叫與打鬥聲。有人怒喝,質問魏不晝為何阻攔救人。

蘇戚在石室整理思緒時,就把事情想清楚了。她認得斷荊的聲音,於是推斷出魏不晝與斷荊交手的事實。

再往深了想,很容易把事情串聯起來。

魏不晝武藝高強,她已有體會。在萬梅湖,魏家的護衛早已清場,抱著嬰孩的陌生女人不可能與魏不晝無關。再加上她溺水後,魏不晝阻攔斷荊的救援,害人之心顯而易見。

早在晚來館,魏不晝已經顯露出對她的殺意。

結合萬梅湖的行徑,蘇戚確信,這人就是殺害她的主謀。至於幕後還有沒有其他推手,她不知道。

為何要殺她,原因也不清楚。

可能是沖著蘇宏州來,或者和薛景寒有關系。蘇戚在京城名聲不好,惹過不少人,伺機報覆也合情合理。

她沒法追查仔細,只能暫且擱置疑慮。

出門迎接巫夏,跟著人進到溫泉旁邊的敞軒,在欄邊布菜斟酒,伺候巫夏用飯。

這裏景致挺好,擡頭便可觀賞假山與冷杉,氤氳著霧氣的泉水緩緩流淌著,低吟淺唱。

案桌擺放的菜肴也好,有燒肉,燉菜,新鮮的時蔬以及熬成奶白色的魚湯。

蘇戚想也知道,在這等西北幹旱之地,能弄條魚上桌,得是多貴重的待遇。

可惜她只能站著,幹看,不能吃。

巫夏挑著筷子,夾了片青菜,察覺到蘇戚的視線,擡眸看她。

“好看麽?”

他問。

蘇戚不知他指什麽,總歸菜肴和景致都不錯,便點點頭。

“欒陵不比中原,你莫要附和我。”巫夏側過臉,望向外面的假山。“冬天更沒什麽看頭,若是春夏之交,這附近尚有開得繁盛的陽雀花。燦爛耀眼得很。”

陽雀花形如飛雀,色澤金黃,滿枝綻放之時,便像無數灑落的陽光。

巫夏偏愛這些光亮奪目的小東西。

他動筷用飯,舉止優雅如畫。可惜蘇戚沒心情欣賞,滿眼只見豐盛誘人的飯菜。

在她的註目下,巫夏的動作越來越慢,仿佛要將每一樣菜肴仔細品嘗,才算不辜負廚子的努力。

蘇戚捂住空蕩蕩的胃。

“餓了?”

巫夏似乎這才註意到她的狀況,緩緩問道,“你夜裏偷吃了許多點心,竟然會餓麽?”

蘇戚:……我有句臟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她算是明白了,這人不但小氣,還記仇。

巫夏慢條斯理用完飯,剩半桌子菜,吩咐她撤掉。

“全倒了,莫要做別的事。”他說,“如果讓我知道你偷吃,今晚就去狗窩睡覺。”

您跟狗過不去了是吧?

蘇戚沒法出聲辱罵,嘴角一彎,露出友好的問候式笑容。

「呵。」

與薛景寒容顏肖似之人,有著同樣刻薄的說話習慣。

大概這就是天命,要她重溫過往,懷念薛景寒的愛與溫情。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唉。

當天晚上,總算吃飽喝足的蘇戚攢夠了體力,摸黑溜進別的屋子,扯過被角蒙住呼呼大睡的奴仆,摁著人痛毆一頓,用繩子捆了扔在地下。

黑燈瞎火的,被蒙臉的人根本不知究竟是誰動手。在破罵聲中,蘇戚翻回自己房間。

第二天夜裏,她如法炮制,揍了第二個人。

第三天,第四天。

君子報仇只爭朝夕,蘇戚絕不忍氣吞聲。如果對方再找事,打回來就是。

……

薛景寒夢中驚醒,看見沈睡不知世事的蘇戚,勉強放下心來。

他做了個噩夢。

夢見蘇戚真成了孤魂野鬼,被各種蠻橫的山精狐怪壓著打。

可可憐憐的,還對著他哭。

薛景寒的心都揪起來了。

他不知道蘇戚在哪裏受苦,這小紈絝向來自由自在活得恣意,被人欺負了可怎麽辦。

馬車突然一陣顛簸。蕭煜敲敲車窗:“季先生,進山了,路途不大好走,擔待些。”

薛景寒抱起蘇戚,以免她被磕著。

蕭煜的嗓音含著興奮的笑意:“繞過前面的山,再走上兩日,就到了。這麽多年沒回家,也不知老骨頭們埋了幾個。”

“——我真想念這些蕭家的親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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