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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另一個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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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另一個穿越者

倦水居鬧騰了半個月。

慣常私下裏尋釁滋事的奴仆,和不再忍氣吞聲的蕭禾,像一觸即燃的火星子,每每見面就要起爭端。

打架鬥毆,互相使絆子設陷阱,不一而足。

打架麽,並不算太頻繁。畢竟都是侍奉大宗伯的人,太張揚了誰都沒好果子吃。所以往往需要瞅準機會,趁巫夏不在的時候,找個陰暗偏僻的角落動手。

有時蘇戚能贏,有時輸得很慘。輸的比贏的多,但她會使陰招兒,吃了虧總要在別處找補回來。

也幸虧她練過,知道怎麽投機取巧,揚長避短,才不至於被揍得太痛,甚至有幾次占據上風。

而那些奴仆更喜歡用別的欺淩手段。比如偷偷在蘇戚的食物裏做手腳,害她腹痛;不需要侍候巫夏時,在她必經的路上埋機關,害得她險些被潲水澆一身。合夥把人關柴房裏,更是常見的伎倆。

時近深冬,欒陵的夜裏分外寒冷,在柴房凍一晚上,第二天腿腳肯定不利索。

蘇戚被放出來時,嘴唇都是烏青的。

山奴氣不過,嘴裏罵罵咧咧的,忙著給她找熱水找棉衣。蘇戚回屋握著熱騰騰的水杯,渾身上下都回暖了,眼裏依舊蘊著結了冰的光。

然後當天夜裏,就有人同樣被弄進柴房。蘇戚堵死了門,在外頭燒濕柴,嗆人的煙一個勁兒往門縫裏鉆。

聽著裏面咳嗽和求饒的聲音,她的表情才能好一點。

等其他人聞聲趕來,蘇戚早已溜走,要麽回屋鎖門,要麽去祭神塔。

絕大多數時間裏,巫夏都在塔裏看書,沈思,擺弄他那些古裏古怪的祭器。蘇戚躲進來避難,他也不問,不驅趕,至多看蘇戚幾眼,要她過來掌燈倒水。

倦水居的熱鬧,逃不過巫夏的耳目。但他無心插手管教,總歸沒人敢鬧到他面前來,他便當個消遣,偶爾看一看,聽一聽,觀賞蘇戚的掙紮與報覆。

他想知道蘇戚是個什麽樣的人。有多大能耐,何種脾性。這種微妙的興趣不能說完全出於私心,畢竟奪舍之人值得圈養監察,或許能從蘇戚身上挖掘點兒於國於民有用的東西。

就像……陛下一樣。

欒陵如今的君主,亦是奪舍之人。這件事巫夏不打算瞞著蘇戚。不過他也沒主動說。

郊祀很快來臨,帝王攜三公六卿文武官員到城郊祭祀上神,為欒陵蒼生祈福。巫夏作為大宗伯,自然要隨行左右,許多儀式更是由他引導主持。

蘇戚也跟著去了。

在裊裊煙火與晦澀難懂的吟唱聲中,她遙遙望著持劍而舞的大宗伯。巫夏穿著色彩迷離斑斕的長袍,脖頸手腕以及腰間都戴滿了叮鈴當啷的琉璃飾品,銀白的長發在風中起伏飛揚。慣常冷漠的容顏,在陽光的照射下依舊毫無血色,暗金瞳孔內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沒誰能像巫夏一樣,身體裏糅雜著神性與人性,無情與悲憫。

也沒誰敢輕慢他的言語,他傳達的天命和警示。

在欒陵,上至君主,下至苦奴,都信奉著同一種信仰,祭拜同樣的神明。郊祀結束後回城的路上,蘇戚親眼見到,家家戶戶門上都貼著八足蟒的圖騰,所有的百姓伏地跪拜,恭送帝王與大宗伯離開。

這氛圍說不上好壞,只讓人覺得有些壓抑。

蘇戚沒直接回宗廟,她得了巫夏的允許,在都城內逛一個時辰。山奴作為看護和監管她的人,樂呵呵地引路,帶著她去鋪子吃炸丸子,喝糖水,找好玩的去處。

蘇戚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玩樂上。她堅持在城內各處轉悠,熟悉四個城區的情況。東城區和北城區多為官宦貴族的居所,西城區則是供人玩樂的聲色之地。平民以及賤籍之人,大多蝸居於南邊的破舊街巷。

“如今許多地方封禁著,去不了。”山奴舉著一串炸丸子,邊吃邊給她指,“喏,看見城墻上搬石頭的人沒?年前就開始幹活了,是陛下的旨意,要擴建都城,挖掘地下水道……”

蘇戚起了興趣:“挖掘水道?”

“對。”山奴用力點頭,“說是整個都城的路都得挖一遍,有的地方弄得特別深,寬敞得不像樣,簡直能住人……我也不知道為啥要這麽做,咱們這兒挺少下雨的,前幾年倒的確有過洪澇,南邊兒地勢低,淹死不少人,但其他城區沒啥傷亡。這種事百年難遇,死的都是賤籍,哪至於大動幹戈挖整個城呢。”

欒陵都城地勢略有傾斜,有些像彈棋的棋盤,皇宮和宗廟都在高處,東北城區也沾著點兒光。水患發生時,自然是貧民奴隸遭殃。

山奴不理解帝王開挖水道的意圖,總不可能是為了救賤民的命。雖然他自己也是奴籍,但侍奉大宗伯的奴仆和外頭的人怎能相提並論呢?

蘇戚對此不置一詞。她去了正在開挖水道的街巷,隔著看守的士兵窺探工事。

回去的路上,在她有意無意的誘導下,山奴說了許多關於陛下的功績。十四年前欒陵破敗得很,疆土只有現在的一半,百姓食不果腹,王侯之間也不太平。先帝駕崩,儲君魏明生性軟弱,魏佚卻威名赫赫。為著誰來登基的問題,大臣們爭論不休,最終是大宗伯問神蔔筮,宣告魏明乃欒靈轉世,前來救濟蒼生。

欒靈是什麽?

對於這裏的人來說,是上古神獸,圖騰信仰,庇佑欒陵平安昌盛的神靈。

它縹緲無蹤,卻因著口耳相傳世代相繼的祭拜習俗,在人們心中紮了根。

大宗伯的話,沒人敢質疑。天命不可違,於是魏明繼位,從此建元永熹,開啟欒陵盛世。

魏明一改先前溫吞軟弱的性子,登基後雷厲風行,改律法,修城池,授農苗種植之法,打造新農具,征收土地掘井耕作。又整頓軍務,擴兵庫,造出許多威力強勁的弓弩戰車。另外,他還親自外出,巡察各處城池,革除弊政調任官吏,處理了一大批屍位素餐的大人物。

山奴越說越興奮,嗓子幹了都不願意停。蘇戚聽著不對勁,回到祭神塔,就問巫夏。

「欒靈轉世?救濟蒼生?」

她問得沒頭沒尾,巫夏理解起來卻不困難。

“你在懷疑我當年蔔算的天命?”

蘇戚沒在巫夏臉上找到惱怒的神色,心裏隱約有了猜想,試探著問:「當今陛下莫非與我一樣?」

巫夏點頭:“相似,但不相同。陛下確為奪舍之人,不過他比你有能耐得多。”

蘇戚:「……」

“他來的那天,朝堂早已吵鬧不休。魏佚要奪權,原先的魏明躲在寢殿裏不願露面,怯於面對王侯大臣,竟然私自懸梁。救下來後性情大變,更衣束發前往朝堂,以一己之力保住儲君身份。”

巫夏斂眉低語,“為了順利登基,他又親自進宗廟,請見大宗伯巫溪。巫溪大人看中他的才能與勇氣,便應允幫助他。”

當時的大宗伯命不久矣,和魏明談話完畢,咳了半夜血,把巫夏喚過來囑咐遺言。

——巫夏,都交給你了。

生命迅速枯萎的老人握著少年的手,顫聲道。

——欒陵不破不立,此人可堪大任。你必須輔佐他,幫他坐穩位子……

染了血的欒靈圖騰,被塞進少年手中。

這是第一個謊言。

“我是巫溪的弟子。他死後,我便繼任大宗伯。”巫夏收回思緒,“欒靈轉世確無根據,但我身負巫溪大人的囑托,自當盡力而為。”

轉世的說法,讓魏明順利登基,極大程度安撫了躁動的民心。之後魏明實行新政,也少了許多阻撓。

蘇戚聽得有些糊塗:「大人何時繼任大宗伯?」

“陛下與巫溪大人會面的第二日,巫溪大人便離世了。我隨即成為新的大宗伯,祭祀問神,宣告轉世一說。”他彎起眼眸,似笑非笑地說,“那時我與你年紀相仿,一十五歲。”

好年輕。

巫夏問:“蘇戚,你緣何認出陛下身份?”

蘇戚不好解釋,打了個馬虎眼:「許是因為遭遇相似罷。」

她嘴角抽搐,實在沒法告訴巫夏,這個魏明的行為邏輯太符合穿越定律,一看就是過來搞基建的。

按照穿越文學的說法,魏明拿的是一統天下的基建權謀劇本,她呢,估計摸了個古早言情同人本。

也不對,她這日子過得不夠狗血,沒宅鬥沒爭寵也沒幾個惡毒女配,算個屁的小言文學。

蘇戚嘆氣。

巫夏適時插刀:“同樣是奪舍,陛下來到欒陵第一日,便可安撫朝臣,護住儲君身份。你卻只曉得囚室搶食,恐嚇受難之人,出來以後和奴仆鬥毆。”

蘇戚沈默一瞬。

也沒人要她爭奪皇權帝位啊。

話從巫夏嘴裏出來,怎麽聽都帶著股嫌棄的味兒。

下一刻他笑起來。

“蘇戚。”

清冷悅耳的嗓音,柔柔地搔弄著她的耳道。

“如果你不能再給出什麽驚喜,我就要厭倦你了。”

“你知道蕭禾犯了什麽罪,對麽?哪怕這具殼子換了人,在我眼裏也腌臜得很。”

他說,“不要讓我厭倦你。否則,蕭禾的罪,就該由你來承擔了。車裂,炮烙,淩遲……”

面如謫仙的男人伸出手指,在虛空勾勒蘇戚的身體。從咽喉到心臟,然後停在胯間。惡意的言辭用最溫和的語調訴說。

“或者,閹割最為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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