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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陳舊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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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陳舊的過去

回到蘇府時,月上中天。

蘇戚洗漱完鉆進被窩,翻來覆去睡不著。今天發生了許多亂糟糟的事,又因為是昌寧節,她始終放心不下。閉上眼,就仿佛回到了大雨滂沱的幻境中,看著季遠侯府前孤寂的孩童。

越躺越清醒,蘇戚幹脆掀開被子,偷摸著離開落清園。

蘇宏州早就回來了,想必宮中的晚宴已經結束。她嫻熟地翻進薛宅後院,給守夜的斷荊默默打了個招呼,極其自然地鉆進薛景寒的臥房。

斷荊氣得牙齒嘎吱響,卻又無可奈何。

大人縱容著,他能有什麽辦法。

房內沒有點燈。蘇戚走進裏間,看見桌前坐著個黑黢黢的身影,喚道:“阿暖?”

薛景寒略動了動,有些遲緩地擡起頭來。

光線實在太暗,什麽都看不清楚。蘇戚走過去,在桌上摸索著找火折子,隔了一小會兒,還是薛景寒親手點亮了燭火。

昏黃的光,漸漸映出他沈寂冰冷的眉眼。像剝離了所有情感的空殼,無端教人心悸。

然而當他看向蘇戚時,眼裏便生起了細碎的暖意。

“怎麽來了?大半夜的,也不睡覺。”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蘇戚撫摸他的臉龐,指尖觸到一片寒冷。也不知這人坐了多久。“宮裏吃了酒,回來也不休息,折騰自己做什麽?”

薛景寒伸手一攬,將人抱在腿上,笑道:“你心疼我?所以特意過來看望?”

蘇戚順著他的話說:“是呀,少爺我心疼得緊。”

薛景寒彎了彎唇角,輕聲道:“薛某讓蘇公子操心了。”

卻沒說為何坐著不睡覺。

“戚戚,我知曉你在雲苑把太監推下湖。”他提起晚宴的事來,“其實沒必要演戲,那兩個太監算是我的人。既然我在宮裏,肯定不會讓你遇險。”

蘇戚晃了晃腦袋:“我不知道。”

“事發突然,沒來得及跟你解釋。”薛景寒扣緊她的腰,語氣不辨喜怒,“沈舒陽最近越發荒唐了。我原先以為他有腦子,近年卻成了個夯貨。”

提及沈舒陽,蘇戚立即想起皇帝頭上那頂綠油油的帽子。

“我在雲苑躲藏的時候,撞見了一件事。”

她把卞皇後和豐南王的幽會講給薛景寒聽,連帶著莫餘卿的說辭也轉述一遍。薛景寒不免有些驚訝,思量片刻,道:“是我疏漏了。”

“卞晴生未出嫁時,的確與豐南王打過幾次照面。或許兩人有舊情,也可能是豐南王搭上皇後,意欲利用她謀權篡位。”他對蘇戚解釋,“太尉未必知曉此事。扶持豐南王登基,可不比侍奉沈舒陽輕松,卞文修不傻。”

即是說,卞氏並未與豐南王聯手。

蘇戚嘆道:“皇後此舉不明智啊。”

無論是出於純粹的愛恨,還是利益的權衡,卞晴生與豐南王私通,只會徒增事端罷了。

薛景寒勾弄著她鬢邊一縷散落的發絲,漫不經心道:“世間的事,哪有那麽多道理。”

兩人又說了些話,蘇戚困意上頭,不免打了個呵欠。薛景寒把她放進床鋪裏,離開時,反被扯住了袖子。

“你不睡麽?”蘇戚睜著眼眸,溫言勸道,“也沒幾個時辰了,哪怕闔眼躺會兒,也比徹夜不眠好。你還得上早朝呢。”

薛景寒嘴唇微動。

“我知道你睡不著。換我是你,今晚也難受,裏裏外外都不舒服。”蘇戚握住他的手,“可是啊,你現在有我了。別總看著過去呀,這麽大一活人在你面前擺著呢,你看看我。季阿暖……不,季夏。”

她第一次叫出他的真名。

薛景寒眼睫顫動著,瞳孔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墨色的浪潮翻湧著,繼而恢覆平靜。

“嗯。”他喉頭快速滾動了下,“有你呢。”

薛景寒俯身,含住蘇戚柔軟的唇瓣,探進去索求更多的廝纏。這個吻不算激烈,但深沈又固執,充滿了掠奪感。

蘇戚很快失了力氣,腦袋裏輕飄飄的,分不清身在何處。

薛景寒稍微放開她,聲音暗啞:“你先睡罷,我出去交待點事,馬上回來。”

蘇戚有些失神,下意識點點頭。床前的人轉身離開,腳步聲漸遠。沒多久,果然又回到臥房,攜帶著一身寒意,寬衣上床。

蘇戚摸了摸他的手背,涼的。胸口冰冷,滑落下來的發絲也毫無溫度,像蛇的尾梢。

她什麽也沒說,貼近他的身軀,四肢交纏把整個人抱進了懷裏。

暖一暖就好了。

她力量微薄,但總歸能起到點兒作用。

只是片刻也好,把薛景寒從血腥無望的記憶裏拉出來。

次日早晨,豐南王攜未央翁主辭別天子,返回封地。按他的說法,昌寧節已過,解了心中惦念,不能繼續打攪陛下。

他邊說邊擦拭眼角,沈舒陽甚為感動,執手寬慰許久,兩人仿佛最親近的兄弟。

送完豐南王,沈舒陽回到臨華殿,滿面倦意躺在榻上,喚東蘋端來解酒湯。

昨夜他喝得多,豐南王和幾位臣子離去後,因著昌寧節的緣故,又擺了家宴,各宮嬪妃和皇子公主都露了臉。

唯獨最小的文嘉,在皇後寢宮裏,沒有帶過來。

蘇戚跑了,沈舒陽興致缺缺,在雲苑耗了半夜,才昏沈睡去。今早起來,便覺得渾身不適意。勉強上完早朝,送走豐南王,現在只想好好休息。

東蘋親自奉上解酒湯,又扶著他坐起來。

沈舒陽喝了幾口,隱約看見奶娘抱著小皇子進來,伸手道:“朕瞧瞧文嘉。”

這孩子還小得很,皇後經常抱來臨華殿,哄他開心。

沈舒陽接過嬰兒,隨口問道:“怎不見皇後?”

奶娘答:“皇後娘娘許是昨晚累著了,又惦記著陛下要看小殿下,便讓我抱過來。”

沈舒陽沒多想,用食指點了點嬰兒的嘴唇:“小混賬,夜裏又鬧了?折騰母後算什麽本事。”

卞晴生寵愛幼兒,在臥榻邊擺了小床,晚間常常親自看護。

就這一點來說,沈舒陽很滿意她。

繈褓裏的嬰兒睜著黑溜溜的眼睛,小嘴翕張,發出咿咿呀呀的叫聲。

沈舒陽驀地皺緊了眉頭。

這孩子……聲音不太對。

“怎麽啞了?”他問,“昨晚一直哭?”

奶娘明顯慌張起來,跪下解釋道:“陛下息怒。奴婢實在沒辦法,小殿下離不得娘娘,昨夜雲苑酒宴,娘娘回來得晚,奴婢哄不住小殿下,他便哭多了些……”

沈舒陽聞言扭頭,目露疑惑神色。

“皇後什麽時候回去的?”

“亥時將盡……”

沈舒陽猛地收緊手指。繈褓中的嬰孩似乎感知到疼痛,張嘴哇哇大哭起來。

地下的奶娘摸不清他的意思,想接過文嘉,又不敢,顫巍巍叫道:“陛下……?”

沈舒陽很好地掩飾住眼底的冷意,將嬰兒遞還給她。

“你說皇後累著了。”他翹起嘴角,意義不明地說,“既如此,朕去看看她。”

奶娘慌裏慌張抱好嬰兒,跟在沈舒陽身後,跨出殿門。在無人註意的瞬間,她與東蘋視線交錯,然後各自移開。

沈舒陽坐上車輦,直接趕往皇後居住的寢宮。

路上,他始終臉色沈沈,不見喜怒。

昨晚的酒宴,開始沒多久,皇後就告退了。說是回去照看啼哭的文嘉。

從雲苑到寢宮,乘車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她怎麽可能耽擱那麽久?

不……應該說,因為什麽緣故,耽擱了那麽久?

沈舒陽踏入寢宮,迎面望見對鏡梳妝的皇後。長長青絲蜿蜒而下,垂落在纖細的腰間。

皇後也看到了他,打算起身行禮:“陛下……”

沈舒陽按住她的肩膀,溫聲道:“不必見禮。聽說你昨晚沒歇息好?”

卞皇後微微垂下頭顱:“臣妾淺眠,昨兒又喝了酒,難免有些頭痛之癥。讓陛下擔心了。”

沈舒陽在身邊坐下,伸手揉按她的額角。

“陛下……”

這聲音含羞帶怯,充滿了歡喜。

沈舒陽面上露出些許溫情,幽幽嘆道:“朕卻是忘了,晴生喝不得酒。以前為著一盞酒,還跟朕鬧過脾氣呢。”

卞皇後神色閃過一絲恍惚。

“都多久的事了,陛下竟然還記得。”

“當然記得。”沈舒陽笑了笑,“那會兒父皇還在,聽聞此事,還打趣朕不懂得憐香惜玉,娶了卞家女,都不知道疼人。”

卞皇後怔然。

時間太久了。她只記得,那也是一場宴會。席上賓客敬酒,她作為皇妃,理應持酒答謝。

可她身體嬌弱,從不飲酒。

局面僵持不下,沈舒陽笑瞇瞇地維護了她,人後卻摔了袖子。

曾幾何時,她也憧憬婚事,對未來的夫婿存著一份期待。然而,他們成親,不過是出於卞文修的權衡與計算,沈舒陽的攀附和野心。

她是維系五皇子和卞家的一枚盤扣。

新鮮亮麗的裝飾品而已。

後來色澤褪去,她便失了光彩,成為這後宮陳舊的擺設。更新鮮的女人住進來,王昭儀,陳美人,虞婕妤……

她又算什麽呢。

卞皇後垂著眸子,聲音依舊溫婉:“陛下待我自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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