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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離開龍傲天的第四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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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尋魚是少年人,像剛抽條的柳枝。

韓雪紹的身形修長,比大多女修都要高上許多,也比一部分男修要高。

他就這麽直挺挺地撞進她懷裏,鼻梁磕在她的鎖骨處,隔著布料,也能夠感覺到堅硬的觸感,骨骼向外凸生,像是要沖破血肉,嵌進他的——他的喉中,腹中,以及影子中。

祝尋魚的眸色漸沈,修長的手指隱約能看清血管,骨節處含著少年人特有的稚嫩,他的肩膀微微顫著,柔軟的額發糾纏在韓雪紹衣襟的繩扣上,手卻輕巧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他輕喚道,綿軟的尾音稍稍落下去,顯出驚懼的情緒,“你能幫幫我嗎?”

系統:“噦!快推開他!這種人就是宮鬥劇裏最討得皇帝喜歡的那種妃子。”

韓雪紹望著祝尋魚頭頂那一個小小的發旋,不動聲色地催動真氣探了探,鳴蛇果真還在他身上,而且好像比起上次見到還變大了不少,她想,光憑這一點,她就得做個人情。

“好。”她伸手捏住祝尋魚的後衣領,將他從自己身上扯下去,“你要我怎麽幫你?”

“等會兒,我躲在姐姐身後,他若是問起,姐姐就說沒看見過我。”被無情扯開後,祝尋魚倒也並不在意,說著,杏眼一彎,眼底的細碎泡沫浮動,轉身就躲到了韓雪紹身後。

身為一名修士,又怎麽可能會讓一個並不熟絡的人站在自己的身後。

還沒等祝尋魚站穩身子,韓雪紹就回過身,袖袍在他腰際一掃而過,隨即,她迎著祝尋魚略帶詫異的目光,眉眼微伏,道:“面對一位大乘期巔峰的修士,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嗎?只要我有意隱藏,他根本找不到你。你在賭石場的表現,可比今日要聰慧得多。”

“你上回還將它給了我,如今正巧在這窮迢城遇見,我不想再麻煩你更多事情了。”

祝尋魚的袖中游出一條細長的蛇,吐著星子,睡眼朦朧地望了望,又重新縮了回去。

“無礙,我既然說了要幫你,就不嫌麻煩。”韓雪紹靜心聆聽,果真聽見有刻意壓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仔細分辨,大約是煉虛期的修為,光憑祝尋魚,確實無法輕易擺脫他。

等到那修士將要途徑此處時,她翻腕掐訣,隱去了蹤跡,那修士追得急,也沒料到祝尋魚還有這等能耐,毫無察覺地過去了。那彪形大漢身無法寶,也無兵器,應是體修。

他不熟悉此地的布局,否則也不會對他們毫無察覺了,她心想,恐怕是外來者。

確定那體修確實離開之後,韓雪紹撤去真氣,轉過身子,正想說點什麽,卻撞進了祝尋魚眼中的光芒,閃閃發亮,滿眼都是仰慕。韓雪紹怔了一下,他即刻捧起了她的手,掌心發著熱,大約這個年紀的少年身體都是如此滾燙的,好似飲下火焰,能將人輕易灼傷。

韓雪紹想抽回手來,祝尋魚就追得更緊,向前踏了一步,將距離縮得更短。

她皺了眉頭,按捺住渾身上下沸騰起來的真氣,略帶斥責地開口詢問:“做什麽?”

“姐姐方才是如何將他引走的?”祝尋魚嘴角一翹,顯出個酒窩來,“好厲害的招數,我以前從未見到過。我總是被這些人所誤解,每當他們要找我的時候,我都只得狼狽地逃走,這一招,姐姐能不能教教我?往後,我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也能夠有自保的手段了。”

他熱切地說完,像是才發現韓雪紹對他的親近有些不適,便松了手,略帶歉意地,小心翼翼擡起眼睛,眼中宛如酒釀的濃霧更深,說道:“抱歉,你不喜歡這樣麽?我好不容易在這千裏之外的窮迢城中遇到相識的人,難免覺得欣喜,所以……姐姐不要因此生氣。”

系統怒道:“裝什麽小白兔呢?這小騙子,說些蓮言蓮語還一套一套的啊。”

韓雪紹卻對系統的話並不在意,她想的是另一件事情:祝尋魚的話確實在理,他身懷鳴蛇,倘若不慎遺失了,或是被別人搶去了,那麽,她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再去尋一條了。

正好,上回在賭石場,她沒找到機會試探祝尋魚的修為,這回剛好可以借此一探。

“我沒有生氣,只是這種招數,不是人人都能學會的,我必須先看看你的天賦如何。”

祝尋魚聽著,先是猶猶豫豫地望了韓雪紹一眼,隨即,他將身形向墻壁靠去,與同齡人相比稍顯纖細瘦弱的雪白脖頸貼在冰冷潮濕的墻壁上,舒展著初顯成熟的身形,像是將肚皮翻過來的某種犬科動物,連仰起的下頷弧度,微微低垂的目光,也幾乎一模一樣。

他倚靠在墻壁上,軟得像塊膩人的飴糖,將弱點暴露得一覽無遺。

然而,韓雪紹卻沒來由的產生一種奇怪的錯覺,似乎此刻陷入危險的是她。

見韓雪紹遲遲沒有動作,祝尋魚反而笑了,喚道:“道友姐姐?這墻壁實在有些冷。”

“你以後,不該如此輕易地將自己脆弱的部位暴露在其他修士面前。”盡管嘴上是這麽說著,可韓雪紹還是牽起了袖角,傾身過去,另一只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能落在祝尋魚的下丹田,而是落在了他兩胸之間的絳宮之處,以免刺激到他,只得緩緩渡了真氣過去。

祝尋魚的胸膛起起伏伏,染著酒色的眸子在韓雪紹的指尖處停留,一時沒有說話。

這麽一來,韓雪紹的身形就完全籠罩在了一片陰影之下,可惜,她那暴烈的、如同十二月的冬風一般淩冽刺骨的真氣已經觸到了祝尋魚的丹田,距離心臟也就只剩下了幾寸。

不探不知道,一探嚇一跳。韓雪紹對祝尋魚的想法渾然不覺,瞳孔卻收縮了一下。

“你這丹田裏……”確定他已經習慣後,她渡了更多真氣來探,“怎麽沒有真氣?”

祝尋魚枕在冰冷堅硬的墻壁上,無聲地嘆出了一口氣,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一動。

韓雪紹說完這句話後,真氣掃過丹田,眉頭逐漸舒展了許多,“好像又有一些。”

說是“一些”,就真是“一些”,少得可憐,就像是不知道從哪裏強擄過來的,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識海近乎枯竭,連一汪小水窪都算不上,和她自己的相比,簡直是慘淡。

韓雪紹不太確定,收回真氣後,上下打量了祝尋魚一眼,問道:“你是體修麽?”

而且還是個將近化神期的體修。她想,可祝尋魚這副柔弱可欺的模樣,不像是體修。

“是呀,我是體修。”祝尋魚挺了挺胸脯,擡臂凸顯出自己那一點更像是軟乎乎贅肉的“肌肉”,見韓雪紹不太相信的眼神,他將手放在墻壁上,五指收攏,然後,緩緩下壓——

墻壁碎裂,被那股無聲無息的力道震碎成粉末,留下一個缺口,正是他手掌的形狀。

真正練到極致的體修,是向內生長,而不是向外生長,這種說法,韓雪紹有所耳聞。

她前半生沒見過幾個體修,對此道也不甚了解,祝尋魚既然已經這麽說了,那大約確實是這樣的,斟酌片刻後,她說道:“我是氣修,你是體修,大道不同,我無法教給你。”

說完,韓雪紹將他們之間的距離重新拉遠。鼻息間那股奇異的、近乎罌粟糜爛到極致的甜腥味逐漸淡去,她意識到這應該是祝尋魚身上的氣息,又或者,是他真氣的氣息嗎?

祝尋魚的目光黯淡下去,唇角一低,眼尾一落,顯出可憐巴巴的無辜模樣。

“我躲得了他一時,躲不了他一世。”他說道,“這一次,姐姐幫了我,那下一次呢?我知道我們修道不同,尚有隔閡,只是我在這窮迢城內,也就只有姐姐可以依靠了。”

他適時地停頓了一會兒,這才繼續說道:“姐姐,不能嘗試著教一教我麽?”

祝尋魚這一口一個“姐姐”“姐姐”的,聽得韓雪紹頭腦發昏,又聽得系統發出呲呲的電流聲,像是受了什麽驚嚇似的,喊了一句“好家夥”,緊接著,又說“這段位很高啊”。

“倒也不是不能教你。”韓雪紹揉了揉眉心,說道,“不過我只是暫居窮迢城……”

“這倒也很巧,我來窮迢城不過一兩日,還沒有地方可去,姐姐若是不嫌棄,我便同你一起住也無妨。”祝尋魚笑盈盈的,說道,“對了,如今我應該喚姐姐一聲‘師尊’了。”

他將“師尊”那兩個字兒說得又軟又甜,像是裹著一層蜜的桃酥。

韓雪紹聽了,只是想,她往日從沒用這種語氣喊過謝貪歡,如今一聽只覺得古怪。

“我如今借住……友人家中,你若是想和我住在一處,恐怕不太方便。”韓雪紹打算委婉地拒絕祝尋魚的提議,然而,她卻也不願如此輕易就放過這個機會,“此後,我還要同我叔父等人離開窮迢城,前往別處,你要是真心想要習得這招數,也就只能在這幾日中了。”

祝尋魚聽後,眼中的笑意卻更深,隱約泛著琉璃般的光,說道:“既然是師尊的友人、叔父,必定修為高深,我孤陋寡聞,真想聽一聽他們二位都是何方神聖,修為如何呢。”

倘若祝尋魚執意跟來,恐怕也瞞不得他,更何況,這也並不是什麽需要隱瞞的事情。

於是,韓雪紹說道:“前者並非修士,尚未入道,是鑄劍樓樓主遲刃的獨女遲嫦嫦;而後者,百年前早已渡劫登仙,乃是修真界的劍修第一人,清延宮宮主,錦華尊者沈安世。”

如果說聽到前句話的時候,祝尋魚的臉色稍有變化——

那麽,聽到後半句的時候,祝尋魚臉上的笑容就變得有些僵硬了。

他到底是斂去了神色,只是嗆了一下,既驚訝,又羨慕,說道:“原來……原來是遲小姐與錦華尊者,師尊身邊的,果然都不是常人。既然如此,我恐怕也不好再打攪師尊了。”

可祝尋魚又不願白白錯失良機,舌尖落在虎牙上舔了舔,似笑非笑地勾住她衣角。

“師尊。”他瞇著眼睛,杏眼彎得像是月牙兒,盛著廣寒宮中玉兔搗的一盅良藥,隱約染了氤氳的夜色,他將咬字放得輕了,一字一頓的,誘她,“明日還來此地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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