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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離開龍傲天的第四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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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

等韓雪紹離開的時候,耳邊還縈繞著祝尋魚的那句問話,經久難消。

系統問:“你答應了?”

韓雪紹答:“我答應了。”

系統氣呼呼的,軟糯的聲音帶著點焦躁不安,“雪雪,你怎麽就答應了呀?”

“我對他,有所圖謀。”韓雪紹頓了頓,又說道,“準確來說,是對鳴蛇有所圖謀。”

所以,為什麽不答應?她心想,總歸往後也見不了幾次面,等鳴蛇成熟後,她取得鳴蛇的鱗片,使三色玉墜重新躍至紫階法寶,屆時,一拍兩散,各奔東西,不會再見面了。

真要說起來,她並不是利用祝尋魚,只是取一枚鱗片罷了,又不是取他心頭血。

鳴蛇能作坐騎,能追尋天地靈寶,鱗片還能作為煉器的一味引子,倘若不是韓雪紹對鳴蛇實在提不起興趣,也沒有那個心思去豢養靈寵,天底下哪會有這樣的好事給祝尋魚。

系統說:“雪雪——我的反詐報警器都快響炸了!能不能將鳴蛇先搶過來啊?”

“我不將鳴蛇攜帶在身邊,而是交由祝尋魚的理由,我以為你早在賭石場時就已經很清楚了。”韓雪紹不想再和系統繼續這個沒完沒了的話題,說道,“夠了,就此打住吧。”

系統勸說無果,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了嘴。

韓雪紹回到鑄劍樓的時候,遲刃剛陪著遲嫦嫦用完了膳,正巧有客來訪,他便匆匆離開了,閨房內,彌漫著苦澀的藥草味,隱約藏著一股清冽淺淡的梔子花香,而床榻上的遲嫦嫦輕輕合上手中的書籍,聞聲轉過頭來。韓雪紹望著,忽然發覺她的長相是很寡淡的。

眉骨是低緩的峰,眼窩不深,淺淺的一窪,鼻梁的高度恰到好處,面龐的弧度柔和,帶著一種宛如林間朝霧般的朦朧感,和韓雪紹身上那種冷冽的、淩厲的氣度渾然不同。

“韓門主。”不等韓雪紹思考該如何開口,遲嫦嫦就已經啟唇說道,“我已將此事告知父親,不過,他說還須考慮幾日再作答覆,抱歉,門主恐怕還要再在此處滯留幾日了。”

韓雪紹沒料到她如此客氣,一言不發地聽完後,說道:“不礙事。我在窮迢城中,正好也有別的事情要做,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你們父女二人許久不見,多敘敘舊也無妨。”

遲嫦嫦笑了一下,說道:“我此前不曾聽過韓門主竟是如此體貼細致之人。”

她這話沒什麽調侃的意味,眸色清明,顯然只是如此一說,談她與傳聞中大相徑庭。

於是韓雪紹也只是客氣地頷首,順勢坐在了遲嫦嫦的床沿處——她註意到遲嫦嫦有片刻的怔楞,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眉眼稍顯柔和,挪出了個位置。

“遲小姐,我也不瞞你。”韓雪紹說道,“恐怕遲小姐也有所察覺,我會選擇遲小姐與我、叔父同去丘原之海,原因並不是出在‘水姬’一事上。遲小姐盡可將它當作一種巧合吧,你前往丘原之海,是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身體究竟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而我與叔父前往丘原之海,本是為了踏足那從未有人開辟的海中絕境。修士之心,你應該能夠理解。”

見遲嫦嫦點頭,韓雪紹繼續說道:“凡人確實無法踏入絕境,而我正是想要借助這一點,讓遲小姐成為絕境守門人。遲小姐雖然尚未入道,然而身世使然,恐怕也知曉很多關於修士的、關於絕境的事情。絕境之外,必須要有人來守,千年以來多有修士因為法寶分配不均,或是因為不滿守門一事而大打出手,但如果是由遲小姐來守門,此事就簡單了。”

遲嫦嫦沈默了一陣,說道:“對未知的、新生的絕境來說,守門人死去,絕境也會永遠關閉,韓門主身為最年輕的氣修,緣何如此信任我這一個天生有疾,身體孱弱的凡人?”

如果要說,一定會牽扯到原作的事情上去,但韓雪紹暫時還不想對別人提及。

“你盡管叫它直覺也好,一時沖動也罷。”她凝視著遲嫦嫦,說道,“你不是普通人,我能夠從你身上感覺到這一點,恐怕這就像魚生來就是要在水中一般難以解釋清楚。”

韓雪紹態度嚴肅地說了,說完了,卻望見遲嫦嫦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久前,我才用類似的話來向我父親介紹你。”她笑著,聲音帶著點顫音,瘦弱的肩膀也微微地顫動著,幾縷青絲垂落胸前,隨著吐息起伏,“韓門主真是與我想象中的……全然不同。我仍然不能說是更好或是更差,然而,我不得不承認,我似乎有些喜歡你了。”

“那麽,我猜韓門主不可能只讓我一個人來鎮守絕境的大門,此次欣然送我歸鄉,大約是想要我從父親這裏討來幾個信得過的修士,好同我一起鎮守。”遲嫦嫦忍著笑,觀察韓雪紹神色,“還是說,門主是想要借此機會,讓滿懷牽掛的父親陪著他的獨女一同前往?”

關於這一點,她確是疑惑了一段時間,不過當韓雪紹表明緣由後,她就明白了一切。

韓雪紹怔了一下,解釋道:“我確實有此心思,不過,縱使遲大師拒絕——”

“沒關系,我明白的。”

遲嫦嫦倒也不生氣。因為遲刃與沈安世相識幾十年之久,遲刃幫沈安世重鑄浮生劍,卻未能完全恢覆此劍的原貌,他為之耿耿於懷,即使沈安世不提,他偶爾也會主動提及要用新得來的礦石來鑄劍,沈安世深感他如此上心,久而久之,二人之間的關系也熟絡了。

倘若沈安世閉關結束,他也會受邀來此窮迢城,替遲刃試劍。

他們之間,正是如此知己關系。

所以遲嫦嫦明白,這不是什麽不可言明的、滿是惡意的利用,都不是幾歲的孩童了,沒有必要因為這點小事而斤斤計較,她知道,倘若遲刃不去,這二人也不會為難他們。

“父親他有所顧慮的,正是這一點,我向他提出邀請,也好順水推舟,為你們做個人情。”絕境之外不算太過兇險,更何況遲刃雖然尚未入道,卻也能比肩化神期修士,遲嫦嫦心想,遲刃曾踏遍天下為她追尋醫師,倘若事情真如韓雪紹所說的那樣,就再好不過了。

如此,她也能讓遲刃親眼見證,她早就不想再做那小心翼翼裹在繈褓中的嫩芽了。

“我不能保證父親他一定會同意。”遲嫦嫦說道,“然而,如果父親應下了,我希望韓門主與錦華尊者一路上能夠對我們多多照拂,只因凡人踏足絕境之地,本就是違背天理。”

韓雪紹暗想,面前的姑娘曾說過她是個理智的人,然而,她卻覺得,遲嫦嫦在某些方面比她更加理智,理智到近乎可怕的地步,不將自己的性命當作性命,渾然是個賭徒。

她腦中忽然閃過一句話,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聽到的,總歸是在記憶中留了印象。

“如果要做個碌碌無為的、毫無作用的庸人,我寧願去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遲嫦嫦的想法,和修士的想法,倒是有許多相似之處。

這段談話也就在韓雪紹的應聲後落下了帷幕。遲嫦嫦雖是這麽說了,心中仍是有幾分難以言說的糾結,她既是想讓遲刃一同前往,又擔心遲刃的安危,幾番天人交戰,身心俱是疲憊,便用“要想想如何對父親開口”作為理由,搪塞過去,委婉地對韓雪紹道了別。

這夜沈安世很晚才歸來,袖袍上沾了夜色未消的冷意,踏上樓梯的時候,韓雪紹察覺到他的氣息,本想要推門出去問候他一聲,遲刃卻已經聞聲迎了出來,她散開識海,能夠“看見”遲刃是匆匆披上的一層外衣,和沈安世低聲寒暄兩句,便準備同他往深處走去。

是的,錦華尊者就是這麽忙碌,以往在韓家也是如此,見縫插針也說不上兩句話。

於是韓雪紹的動作停頓片刻,還是沒能推門出去,她暗自揣測沈安世勞頓許久,恐怕也累了,想跟他道一句晚安的想法也沒那麽強烈,逐漸淡了,便要回身去繼續打坐了。

她感覺到沈安世和遲刃往鑄劍池的方向走去,擡步途徑她門前,韓雪紹正準備將識海收回之際,識海卻被輕輕地牽動了一下,雪松般令人安心的氣息擁著她的識海,將那一絲一縷全部送回門內。與此同時,腦海中響起了一個聲音,語調柔和,說了句“早些休息”。

韓雪紹這才忽然意識到,她和沈安世的關系早已與往日不同。

以前她總是竭盡全力地試圖從人群中探出腦袋去望他,關於這一點,沈安世也解釋過了,他其實也打聽過韓雪紹的情況,只不過沒有讓尋長老告訴她罷了——如今他們的距離比以前拉近了許多,她不再站在山腳處仰視,而是差那麽一步,她就能夠站在他身側。

是的,就差一步。

門外的動靜逐漸遠去,韓雪紹重新坐回蒲團上,慢慢琢磨著這一點,在心潮澎湃之餘,又記起一回事來:沈安世對她多有指點提攜,她卻從來沒有贈過沈安世什麽東西。

明日去找祝尋魚的時候,順道去趟市集,瞧瞧有什麽會是沈安世中意的吧。

這麽想著,韓雪紹徹底收回了識海,沈下心緒,緩緩地坐定,將思緒落入混沌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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