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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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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出校門,許念白已經第三次把油門當剎車踩上去,撞歪了一棵樹差點撞上一個學生外加把寶馬車前臉蹭下去一塊皮,夏染秋不吱聲,在旁邊樂呵呵的看著她出汗。

許念白終於把車停下,歪過頭瞪著夏染秋:“你樂什麽啊,倒是幫個忙。”

夏染秋笑咪咪的靠在副駕駛座位上,全身放松:“不幫。我沒駕照。”

許念白氣結:“你就不怕我撞死倆仨的未來醫學泰鬥啊?”

“我看挺好,給我墊背了。”

許念白差點把腦袋撞方向盤上,這就剩一個月可活的還真不一樣,抽風都抽出花樣來了,那張雕像一樣的臉也開始抽出笑模樣了,讓人同情都同情不起來。

夏染秋到了也沒碰方向盤,左腳右腳換檔轉彎踩離合一步步像 駕車教練一樣指導許念白該怎麽開車,許念白汗如雨下,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絲毫不敢怠慢,每一次過路口都出一身白毛汗,眼睛只能盯在前方十米的地方,等到車子終於停下,她才發現已經停在她家門口。

許念白抹了一把臉,看著身旁的人松開安全帶:“怎麽到我家了,你怎麽回去?”

夏染秋看她一眼,打開車門:“那只妖狐還在你家?”

許念白點頭,傾過身子抓住他的胳膊:“我說你們別打了成麽?見面就掐跟倆鬥雞似的有意思麽?”

夏染秋安靜的笑,笑得許念白一楞認識他這麽久,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看他笑得這麽輕松過:“誰說我是來打架的?”

他這麽說許念白心裏更沒底了:“那你來幹嘛的?”

夏染秋不答反問:“我把這輛車送你了,要麽?”

“不要!你別是買這車的貸款還沒還清吧?”

“一次性付清,只開了不到半年,要麽?”

“那我也不要,您就別急著制造馬路殺手了,現在不興陪葬,你用不著抓那麽多墊背。”許念白說話開始放肆了,她知道死人不記仇,更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倆人進去的時候狐貍正窩在沙發上遙控一盆花草,確切的說是在遙控一顆種子,因為她親眼看到那棵小苗破土而出,然後迅速發芽成長結苞吐蕊,綻放出嬌嫩美麗的模樣,房間裏已經到處都是花,她相信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在半分鐘之內制造出一棵通天巨樹。

看到她身後還跟著夏染秋,狐獨瞇起了細長的眼睛,歪著頭打量他,當真是媚眼如絲:“真是稀客。坐。”

夏染秋不理他的調侃,就真的在他面前大大方方的坐下來,掏出滅魂槍拍在他面前的桌上:“我不是來打架的。”

狐貍只是挑了挑眉,他當然看出他今天並無戰意,可是他並不關心他今天想來做什麽。顯然他對滅魂槍的好奇超出了他面前的除妖師,只動了動手指,一叢藤蔓植物便像長了眼睛的觸手一樣纏上了滅魂槍,然後乖巧的遞到他面前,讓他細細打量,漫不經心又充滿好奇的樣子像是一個孩子在鼓搗他的新玩具。

“我是來求和的。”夏染秋這麽說著。

藤蔓將滅魂槍放回桌上,慢慢的縮了回去。狐貍看了他一眼,輕輕的笑:“順便來求援吧?”

“是。”夏染秋大方承認。

“真難得。除妖師竟然會向一只妖求援。”狐貍拉了許念白的手,像個小孩子一樣膩在她身邊。

“如果我有足夠的時間,自然不會和你合作。”夏染秋看著他,“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許念白在旁邊拉了拉狐貍的袖子,小聲的說:“他只能再活不到一個月……他快死了。”

狐貍挑了挑眉。

“我死無所謂,我只想抓到那只妖,它害了揚揚,也很可能是殺害我父母的那只妖。”

狐貍歪頭看他:“殺害你父母的不是我麽?”

夏染秋皺眉,顯然沒有耐心和狐貍纏下去:“二十年前,它附在我父親身上,殺了我母親……時間太久,它離開時我父親已經妖化,是我殺了我父親。我查了很久,當時在那附近活動的只有一只妖狐。”

“所以你以為是我?”

夏染秋沒回答,徑自說了下去:“這麽多年我一直奇怪那只妖當時為什麽沒有殺掉我,現在我終於明白,夏家人世世代代都是它的禁臠,它在等夏家人長到壯年有了後代之後才下殺手,以保證每隔幾十年都可以吸食夏家人的鮮血以修行,所謂的詛咒,其實就是這只妖一直在糾纏……這麽多年,竟然沒有人發現。”

狐貍嗤笑一聲:“蠢。”

許念白掐了他一把,狐貍才正色道:“你打算怎麽辦?”

“以我為餌,你我聯手滅掉這只妖怪。”夏染秋想了想:“夏家人的血從來都是用來制造除妖法器的關鍵,它既然能以夏家人的血為食物,必定不是普通的妖物,你或者我,都不可能是它的對手,唯有聯手。”

許念白在旁邊終於聽出點意思,如果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如果那只妖沒有說那句“還沒有到時候”,如果夏染秋的狀況沒有因此而突然變壞,他絕對不會想到這一點,夏家的除妖法器威力她見識過,就連狐貍都因此吃了不少的苦頭,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絕對無法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妖會以除妖師的血為食,可是想通了這一點,一切就都通了。

“我有什麽好處?”

“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包括這把滅魂槍。”夏染秋向桌上那把銀質的漂亮的手槍看了一眼:“我可以死,但是我必須殺了那只妖,它害了我們夏家幾百年,是時候該有個了斷了。”

狐貍看了滅魂槍一眼,撇了撇嘴:“我沒興趣。”

夏染秋頓了下,不再說話,收了滅魂槍,轉身離開。

他愛她,護她,視她若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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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門聲並不響,金屬搭扣半時慣力的合在一起,於是這棟破房子裏一下子安靜得像個密封的罐頭。

“我以為你會答應幫他。”許念白簡直覺得自己的聲音在客廳裏撞出了回音,大概是因為說的心虛,所以聽起來格外的刺耳。

“因為我問得太多?”狐貍的一雙金瞳清澈透亮,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許念白:“誰都有好奇心,我這只妖也一樣,被誤會了太久,我至少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許念白低著頭,看著不停糾結的兩只手:“他就剩一個月了,就這麽一個願望,你幫幫他唄。”

狐貍看著她嘆氣,明明就坐在旁邊,卻非要指揮桌上一只空杯子敲她腦門:“許爺,我下個禮拜就要死了,賠我去搶銀行吧”

許念白揮開那只杯子:“別鬧,你活到那天都和搶不搶銀行沒關系。”

狐貍誇張的做恍然大悟狀:“你不糊塗啊。”

“廢話,老子什麽時候糊塗過?”

許念白瞪起眼睛,狐貍就在那裏嘿嘿的笑,笑得她一下子什麽氣焰都沒有了。她當然知道狐貍在說什麽,還能活多久,與想要做什麽根本就是兩碼事,同情心不是理由。

狐貍見她沒聲了,嘆了口氣擡頭摸摸她的後腦勺:“不糊塗就好。”

許念白還在掙紮:“我……我以為你在賭氣……”

“和賭氣無關。”狐貍笑起來:“他是除妖師,我是妖。這些都沒有錯,這世上也許根本就沒什麽對錯,只是堅持的東西不同罷了。我不恨他,如果沒有這個該死的誤會,我和這件事幾乎沒有一點關聯,我沒有理由幫他,更何況我與他的立場根本就不相同。”

許念白低頭,他說的她當然都明白,對於狐貍來說,夏染秋和那只妖怪指尖的糾紛是他們自己的事,他被卷進來,簡直就是無妄之災,不去討個公道已經足夠大度了,更何況去幫忙?可是道理畢竟是道理,許念白低低嘆氣,慢慢靠在狐貍的肩膀上。

他經歷過許多事情,很多時候他看問題比她要明澈許多,往往能看到事情本來的樣子,不像她這麽感情用事同情心泛濫……但是,這樣真的對麽?人活一世,到底有多少是只用法理不講感情的呢?狐貍說得對,也許世間沒有什麽對錯,只有堅持的東西不同,而大多人堅持的,會是什麽呢?

狐貍低頭吻她的頭發:“在我的身邊,心裏卻想著另一個男人,太傷我自尊了吧?”

許念白張牙舞爪的抓著狐貍的頭發嘿嘿的笑,開始轉移話題:“說起來你好像是長生不死的吧?”

“我的生命很長,但是也會死吧,只是不太容易死。”狐貍回答得漫不經心:“問這個做什麽”

許念白開始掰手指頭:“往多了算,如果許爺我還算長壽的話,大約還能活個五六十年?五六十年對你來說應該是一眨眼就過去了吧?”

許念白發誓這話真的只是在轉移話題的閑談而已,以前無聊發呆的時候她也不是沒想過,如果真的可以這輩子一起走下去,無外是兩條路,一條是找個法子讓自己和狐貍一起長生不死,還有一條也是找個法子,讓狐貍和自己都和正常人一樣,一起老一起死,且不說這種類似玄幻小說一樣的想法能不能真的實現的問題,雖然第一路線看起來她很占便宜,但是看著身邊的親人朋友一個一個都離開自己實在太過殘忍,她從青春期過後就早已堅定的認為,如同上帝賜給該隱無盡的生命一般,長生是她能想到的最殘酷最惡毒的懲罰;至於第二個……好吧,雖然她家的那一對活寶爹媽已經給她做出了恩愛典範,但至少就目前為止,她真的真的真的無法接受狐貍變成老頭子的樣子,所以在那個無聊的下午,她決定既然她反對長生又拒絕狐貍變老,那麽不如就維持現狀。

對她來說,往後的時間仍然漫長,未來有太多可能,貿然的人工手動修改自己的壽命,如果某一天他們不能在一起,卻因此不能再回到原來的生活軌道,不管對誰來說都不太公平也 不夠負責任。

好在她的LOLI時代已經過去,所以她是禦姐的時候,他是個妖孽美男;她是少婦的時候,他是個妖孽美男;她成了歐巴桑的時候,他仍是個妖孽美男,等她變成雞皮鶴發的老太太的時候,他還是個妖孽美男……這種事怎麽想都是她比較占便宜,多麽美好啊!

許念白膩在狐貍身上,遙想等到自己成老太婆了,拉著狐貍出門,見人就說這是她孫子,到時候一定好多人羨慕她的孫子生得好看,正臭美呢就覺得狐貍有點不對勁,身上僵硬臉色蒼白,一雙好看的金瞳死水一般,弄得許念白只好去拍他的臉:“怎麽了,初寒?”

狐貍不瞬的看著她,抓著她肩膀的手仿佛用不上力,只是微微發抖。

“初寒?”

“好短……”

許念白沒聽清:“你說什麽?”

“五十年……好短……念白……”

他的眼睛裏都是惶然與驚懼,口中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就那麽看著她,好像下一秒她就會消失。

許念白終於確定他是在害怕。這個活了一千年,縱使面對天劫也面不改色的狐妖,只是因為她無聊時的一句話,只是因為幾十年後對她來說遙遠的壽終正寢,怕得發抖。

許念白摸他的臉,語氣溫柔的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不短啦不短啦,五十年,對我來說是一輩子了。”

狐貍把許念白擁進懷裏,那麽用力,仿佛那場遙遠的生離死別就近在眼前,許念白被他抱得身上的骨頭都要斷了,可是她不敢動,因為她發現,他連眼神都在發抖。

“五十年……太短了,念白,你會死的,你會死的,怎麽辦?”

許念白想笑,可是鼻子卻發酸。每個人都會死的,從出生那一天就在等待死亡,每個人都知道,可是都不去想。狐貍的執拗在尋常眼中看來甚至有些可笑,因為他沒有那個固定的結局,他比所有人都要活的久,漫長的時間在他仿佛白駒過隙,他要目睹所有人死去,當然也包括了她。

她伸手擁住他,輕吻他的鎖骨,脖頸,下頜,唇角,緩慢而溫柔,眼淚落在她的唇上,印在他的皮膚上,留下溫暖的痕跡。

“五十年很長,是我的一輩子,我的一輩子都可以用來和你在一起,已經很好很好。”

這個晚上,許念白把自己交給了初寒。

他愛她,護她,視她若珍寶,願意把生命交付給她,甚至為了半個世紀後遙遠的失去而驚懼。她還能要求什麽呢?

我 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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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仍然是休息日,本來想睡個懶覺的,可是早上八點鐘蘇錦就打來電話,約許念白逛街。

放下電話,許念白輕手輕腳準備下床,卻被狐貍一把抓住,挨過去在她的頸窩裏慢慢的蹭:“不許去。”

許念白就笑,這家夥還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就像個小動物一樣的蹭過來,執拗的抓著她的胳膊不肯放,逗得她直樂,只好開口哄他:“你乖啦,繼續睡,我上街溜達溜達去。”

狐貍不幹,許念白只好在他耳邊承諾回來給他帶巧克力吃,這才哼唧著松了手。

許念白收拾妥當,照例在狐貍的眼睫上吻了一下,這才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大門輕響,房間回歸寂靜,狐貍動了動,緩緩的伸展身體,慢慢張開眼睛,燦金的眼瞳一片純澈清明,不見半分困倦懵懂。

夏染秋的那輛寶馬還停在許念白家門口,要是也扔在桌子上沒拿走,他是沒了駕照開不走,不過也好像真的有心將車子直接送了她,很有點散盡家財的樣子,許念白撇了撇嘴,沒理,招收打了輛出租車直奔商業區。

天氣晴好陽光明媚,微風溫軟得像是棉花,輕輕拂過人的臉龐。許念白心情很好,好像自從上次把狐貍買回來,她就再也沒正經逛過街,就算買東西也跟搶劫似的,抓了東西就走,完全沒了砍價的樂趣。

這街就是要這樣,在琳瑯滿目中縮小搜索範圍,貨比三家,然後集中範圍試穿試用不停挑刺互相打擊,選定目標後便開始和老板鬥智鬥勇,分毫之間斤斤計較,非要爭到一方妥協,這才大功告成,下一家裏再繼續。

下午一點,太陽正毒辣,許念白和蘇錦逛街逛到腳酸,只好抱著一堆零零碎碎的戰利品躲在KFC裏啃甜筒。人好多,很多都是帶著小孩的爸爸媽媽,或者是一些出來一起玩的學生,學生們沒有多少錢,來KFC大吃一頓已經覺得興奮,高中生一群一群的圍成一堆笑鬧,大學生則一對一對的坐在角落裏低聲說著情話,這仿佛是他們能找到的最便宜又最浪漫的地方。

隔壁桌那一對小情人挺有意思,一人只要了一杯中可樂,還都不喝,兩個人的手都放在桌子上握得緊緊的,男孩看著女孩,女孩看著桌子上的可樂,都是一臉凝重。

“你要相信我。”男孩說。

“老天知道我有多麽希望可以相信你,可是我心裏僅剩的那一點理智告訴我這樣的諾言就好像朝露,禁不起太陽的拷問。”女孩說。

許念白嘶嘶的吸了口氣,牙酸。蘇錦忍著笑踹了她一腳,繼續看戲。

男孩顯然激動了,額頭上青筋浮現:“好吧,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至少你該信任你自己,不要這樣輕易看輕自己否認自己,你無法想象你是多麽的可愛,能夠拉住你的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離開你半米我就會覺得呼吸困難天地變色,我不敢想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舍得欺你、騙你,那會讓他把自己撕扯的支離破碎陷入萬劫不覆的苦海。”

女孩被感動了,多愁善感的眼睛裏帶著幽怨的水光:“你怎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你的優秀你的智慧你的溫柔的情話總是讓我迷失方向,求你不要再折殺我了,這只能讓我更加慌亂,我是多麽的害怕失去你,害怕到每個夜裏都會從哭泣中驚醒,我不敢再睡,只能等到天亮,等著你的身影出現在宿舍門口,你的微笑仿佛是從雲端伸出的一只手將我從沼澤中拯救,我每一個白天都身在天堂,又在每一個夜裏跌入地獄。”

……

聽了半天倆人終於聽明白了,原來這男生要出國去交流學習一年,小女生怕他受了誘惑,回來就變了心,小兩口這才到這裏來演瓊瑤劇。

許念白是在受不了,又不敢當著人家面笑,只好伏在桌子上把臉扭到另一邊,不停抽動肩膀,單薄的桌子跟著她直晃悠,弄得小兩口眼睛直往這邊瞟,蘇錦不好意思,又不能發作,只能在底下不停的踩她的腳。

許念白一點面子也不給,不但笑還捶上桌子了,蘇錦氣得幹脆踹了她一腳。

“哎呀你踹我幹嘛?”許念白誇張的叫出來,好像就是叫給隔壁小兩口聽的。

蘇錦白她一眼:“老娘踹的就是你,怎麽著?”

許念白拍桌子:“你無情,你無恥,你無理取鬧!”

蘇錦接得特別痛快:“你才無情,你才無恥,你才無理取鬧!”

許念白吼回去:“你最無情,你最無恥,你最無理取鬧!”

倆人就在這一對小青年面前這麽無恥來無恥去的,臊得小兩口面紅耳赤的,不敢繼續在這裏得瑟瓊瑤和哈姆雷特了,拉著手灰頭土臉的跑了出去。兩個老女人就在座位上爆出一串大小,熱的KFC裏所有人都看著她們。

許念白笑到快沒氣:“現在的小孩怎麽還有這個調調的啊……我還以為大家都愛周傑倫呢。”

蘇錦撇嘴:“就差念上十四行詩了,現在的言情小說也沒這麽寫的啊。”

“喲,你又看上言情小說啦,不是不看了麽?”

上學的時候,她們兩人一個上鋪一個下鋪,沒課的時候就天天租校園外面小書亭的言情小說看,一天八本的速度不到半個月就可以看光整個租書亭,等到學校周圍的租書亭還有校圖書館都被掃蕩過之後,倆人只能到處在網上搜索原創,沒課的時候閱讀量在每天五十萬字以上。可是自從畢業找工作以後,蘇錦就賣掉了所有收藏的言情小說,刪掉了所有網上下載的網站收藏的,揚言為了成為一位職業女性再不碰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蘇錦揚了揚脖子:“我現在已經是個職業女性了,就是看言情自然也看有品的。”

許念白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從上學那會開始蘇錦就一直鄙視她的品味,說她愛看那些穿越啊惡搞啊都是狗血剩下的俗得不能再俗的東西,只有沒腦的人才會對著那種書傻笑。

“職業女性,給我講講你最近閱讀的大作吧。”

“講就講,”蘇錦瞇著眼睛輕輕的笑:“那可是我從書攤上淘來的快要絕版的寶貝,市面上找都找不到。”

也許蘇錦過於言簡意賅了,故事聽起來並不覆雜,一個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在洞房花燭夜當天被一夥賊寇劫了去做壓寨夫人,絕望之際被一個俠士救了出來,可是盡管她以死相要挾保護了自己的完璧之身,但是沒有人相信馬甲們以她為恥,她還未來得及見上一面的丈夫在成親那天就被賊寇殺死,夫家認為她不詳,她突然淪落成無家可歸的可憐女子,那個年輕的俠士收留了她,兩個人狼藉天涯闖蕩江湖做了一對亡命的野鴛鴦,沒過多久那個大小姐就懷了身孕。可是這個當口,俠士卻遇到了他的仇家,他們到處被追殺苦不堪言,終於有一天,仇家綁架了她,打算引她的夫君現身。她被綁在戈壁上,白天極熱,夜裏極寒,她懷著身孕在這樣冷熱交替的鬼地方被綁了三天三夜,綁到孩子也流產了,她的夫君也沒有出現,後來仇家將她放了,對她說:“你走吧,到哪裏都好,不要再找這樣沒種的男人。女子萬念俱灰,流離到一條河邊投河自盡,瀕死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她的過往,她曾那樣溫順謙恭,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卻得到了這樣的命運和下場,有個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問她是否真的想死,問她是否怨恨,是否甘心,是否想要得到公平的對待,她回答:是。於是她看到一道光,她成了妖,她殺了那夥賊寇,防火燒了她家裏的人也燒死了她原來的夫家,可是她到最後也沒有找到她的那個俠士夫君。

故事講完了,許念白還在發楞:“完了?”

蘇錦:“完了。”

“悲劇啊?”

“算是悲劇麽?”蘇錦笑著問。

“應該算吧,除了沒有死,那個女主角沒有得到任何東西,還不算悲劇麽?”雖然是故事,許念白仍然心中悵然,經歷這樣的命運,除了尋死便是變得暴力殺戮,根本沒有別的路可走,誰能繼續平靜的活下去呢?

為古人擔憂這種事許念白不常幹,可是這樣的故事誰聽完之後也都會變得悻悻的,蘇錦顯然興致也不高於是只好拎著各自的零零碎碎回各自的家。

狐貍在家等著她,竟已乖乖的做好了飯菜,許念白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你會做飯?你還會做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狐貍笑得把眼睛瞇起來:“你應該問我有什麽不會的。”

許念白翻了個白眼,夾了口菜嘗了嘗,味道居然很不錯:“你沒說過你會做飯。”

“我也沒說過我不會。”狐貍的心情似乎很好:“去洗手,我們吃飯。”

許念白點點頭,心裏滿是溫暖,和那個被不停拋棄的女子相比,她真是幸福太多。

“去逛街了?買了什麽?”

“自己看嘛,給你買了一件外套,還有我的兩雙鞋子,我總不能穿著那幾雙幾萬塊的鞋子去上班……好在蘇錦那女人會殺價,我省了不少錢。”

許念白在水槽裏嘩啦啦的吸收,身後的狐貍明顯頓了一下:“你和蘇錦出去了?”

“是啊。很久沒和她一起逛街了呢。”

許念白的愉悅顯然沒有感染狐貍,雖然極淡,但語氣中的確有了責怪的味道:“我說蘇錦這個人不對勁,你怎麽還和她一起出去?”

關了水龍頭,許念白將水淋淋的兩只手很隨意的甩了甩:“你說她不對勁,有證據麽?”

“沒有。”

“這不就得了?“手差不多甩幹了,許念白端起碗開吃:“你知道的,我是不會因為一個捕風捉影的理由就疏遠我最好的朋友的。”

狐貍不說話了。

深夜,狐貍張開眼,將胳膊小心地從許念白的懷裏抽了出來,修長的手指在她額頭輕撫了一下,看著旁邊的女人睡得更加香甜,才放心的翻身下床。

許念白說得對,一個捕風捉影的理由不可能成為疏遠她最好朋友的接口,他必須找出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才行,況且讓一個他看不透的、深不可測的,讓他覺得危險的人物出現在他及他的女人身邊,不是他的風格。

設結界他並不像夏家的那個除妖師那麽擅長,但是作為一個修行千年的妖狐,鼓搗一個普通妖物無法進入的結界還是不成問題的,可是這世上有句話叫關心則亂,狐貍猶豫了三秒鐘,終究還是把自己的內丹放在她身邊護她周全。

和許念白家的破舊小二樓不同,蘇錦的家就是個純血統的高級別墅,二環外三環以內,門口一個彎都不用轉直接上了青年大道通向市中心,交通比住在市內的人還方便,物業保安也是一流,據許念白說蘇錦她爹是改革開放後的第一批倒爺,趁著春風著實發了一筆,在結婚二十周年的時候將房子買下來給她媽來了個驚喜。

狐貍禦風而行,躲過攝像頭,停在這棟將近三百坪的房子門口。手指輕撫,還未著力門便“吱呀”一聲自動開了,好像根本沒有落鎖,只是虛掩著而已。

客廳的燈突然全亮,華貴舒適一覽無餘。狐貍戒備的瞇起了眼睛。

“你來啦?”

蘇錦穿著家居服,隨意的坐在一張超大的沙發上,長發破散,幹練的臉龐竟然多了幾分媚色,正笑瞇瞇的看著他。

“我 一直在等你。”

我在你身體裏種下一顆種子現在我來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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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貍在門口停住,遠遠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不愧是修行了千年,有些事情真的瞞不住你。”蘇錦歪著頭看他,姿態放松:“從第一次見面,你就開始懷疑我了吧?”

“你是誰?”狐貍小心開口,他到現在也說不準她到底是人是妖,如果是只妖,她能闖進那個除妖師設下的結界卻沒有驚動絲毫;如果她是人,那麽只能說這個女子太過深不可測。

“只睡了一百多年而已,這麽快就把我忘了?”蘇錦迅速欺到他身前給了他一個深吻,又在他推開她之前迅速離開,眼中瀾著誘惑的水光,輕輕的笑著:“你的味道還是這麽好。”

狐貍瞇起了細長的雙眼,往事一幕幕撞進心口,一百多年前那個陰冷潮濕的夜晚,那個坐在貧民窟裏因為瘟疫而死的父母的屍體旁嚶嚶哭泣的小女孩,那雙帶著水光的黑色眼睛讓他想起了故鄉的人們,突然的憐憫之心讓他抱走了那個瘦弱的小小身軀,冰涼白嫩的小手摟住他的脖子,對他那麽依賴……他記得那個時候他還在微笑,因為他在想著那些人會如何談論整個柏林城以風流多情著稱的Junken.Suen一夜之間多出來的養女。

懷抱中的小女孩卻做了一件不合她年齡的事情——她在吻他,用成人的方式,嘴唇對著嘴唇,那樣柔嫩的觸感入骨纏綿,他還沒有回過神,那只白嫩的小手就已經刺進他的胸口,捏碎了他的心臟,難以想象那樣白嫩的小手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氣,所以當他砍掉她的頭顱的時候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這樣弱小的生命偷襲。

他當然沒有死,可是卻不得不被迫重新躲避戰亂修煉百年。

“你竟然沒死。”他仍然記得那顆小小對顱滾落的姿態,卻完全無法從眼前的女子身上找到一點和那個小女孩相似的影子——除了那雙深黑的眼睛:“你想幹什麽?”

“當年我在你身體裏種下一顆種子,”蘇錦仍然笑著,語氣隨意,就好像在和朋友聊天:“現在果實已經成熟了,我來收割。”

話音未落,蘇錦雙目一寒,有妖氣從她身體裏突然爆發出來,妖氣沖天,狐貍只覺得強大的妖氣從四面八方擠壓他的身體,讓他無法呼吸更動彈不得,客廳裏的家具全部崩壞,片刻間就一片狼藉。

“我勸你最好不要亂動。”蘇錦走近狐貍,纖細手指撫上他的胸口,誘惑一般畫著圈圈:“你放心,這一回我不會那麽粗魯了,這麽多年過去,我也有進步哦!”

蘇錦俏皮的沖他擠擠眼睛,放在他胸口上的手指用力向下一按,沒有傷口,沒有流血,她的手仿佛只是慢慢探入無瀾的水,沒有阻礙的伸了進去。

可是依然會疼痛,狐貍咬緊牙關,冷汗自額角慢慢滲出,感覺一只冰冷的手緩慢卻用力的攥住了自己的心臟。

“別急……一會兒就好。我等了一百多年……修行千年的妖狐身體裏種下的種子,再吃上第九十九代夏家除妖師的血……沒有人會比我更強,我會成為神!”

蘇錦的眼睛裏有熾烈狂熱的表情,探進狐貍心口的手越發用力,狠狠攥住——但是她期待的東西顯然沒有得到,黑沈的眼睛裏竟有絲茫然::“內丹呢?你的內丹呢?”

狐貍咬牙微笑,擡手狠狠抓住那只手腕:“種子在內丹裏了麽?抱歉,出門太急忘了帶。”

似乎是一場較力,狐貍一點一點,把探進自己身體的手一點點拔出:“那個除妖師猜的不錯,可惜他到現在依然愚蠢的沒有發現想置他於死地的妖物竟然就是他的下屬……吸食處女鮮血的是你;我天劫的時候在妖魔身上動手腳的是你;附身在那個小姑娘身上的,也是你,對麽?”

手終於從身體中抽離,狐貍忍痛吸氣,將蘇錦甩出老遠。手上銀光乍現,氣流在他指尖延展,轉眼便形成一把巨型長刀。長刀向前狠狠劈去,帶出一片鋒利仿佛可以席卷一切的銀色刀光,蘇錦來不及爬起身,只好雙手用力一劃,身前立刻蕩起一片紫霧,堪堪抵消了鋒利刀鋒。

這一擊兩人都用了全力,刀光與霧氣的撞擊震得他們的胸口疼痛,竟無法立時展開第二輪交鋒。蘇錦冷笑著慢慢爬起身:“你的運氣真不錯,居然將內丹放在別處,既然如此,我只好讓內丹自己跑到我面前來。”

說著撿起了電話,按下一組號碼。狐貍自然知道她要做什麽,勉力提刀揮去,蘇錦側身躲開,順便還發出了一聲狼狽的尖叫:“念白……念白!”

那邊許念白睡的迷迷糊糊,卻一下子被那一嗓子嚇精神了:“啊……?蘇錦?”

“念白……快來,快來救我!你們家那個初寒是個怪物……是個妖怪!”

沒等許念白追問發生了什麽事,蘇錦已經掛斷了電話,然後對著狐貍微笑:“一會兒我的好朋友來了,看到這裏一片狼藉,會怎麽想呢?”

狐貍沒有說話,手中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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