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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明日一早過來伺候我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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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淒淒,冷霜灑在屋檐宛如鍍了層銀。

雲瑯昨日來了葵水,每次來葵水她都餓得快,明明兩個時辰前才吃了晚飯,這會兒躺不久又餓了。

她起身披了件厚襖子輕手輕腳出了屋子。

廚房當日的剩菜剩飯全倒進了泔水桶,雲瑯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依著一根蠟燭發出的微弱燭光在竈臺周圍翻找。

幸好,讓她找到了一根胡蘿蔔!

定國原本只有圓白蘿蔔,味澀水多,回甘清甜,多用於燉煮。而胡蘿蔔自上個朝代起便從西邊的西邊的西邊傳入,閬都農戶常常白、胡混種,因此胡蘿蔔不算什麽稀罕食物。

胡蘿蔔生吃回口有清淡的甜味,雲瑯拿了一根打算先將就著填肚子。

咬了一小口,她吹了蠟燭踏出廚房。

走在院落的小石路上,雲瑯倏地瞥見一抹黑色身影從外面翻墻進來。

心裏一緊,她緊緊攥住手裏的蠟燭和胡蘿蔔,心想莫不是宅子裏進賊了?

那賊人似乎對院子熟悉,越墻而下後沒有片刻停留和猶豫,直往房間的方向去。

雲瑯所處位置在一處假山旁邊,就著月光恰好能將墻角的動靜盡收眼底,而那賊人因為有樹枝和假山的遮掩根本看不到她。

背脊一凝,雲瑯悄無聲息往假山掩藏身子,打算等那賊人走遠再去叫家丁捉賊。

飛賊腳步極輕,雲瑯沒有聽見絲毫腳步聲,就在她疑惑賊人是否已經走遠,正欲探頭出去察看一番時,她感覺身後一陣寒氣。

回頭一看,正對上飛賊的眼睛。

陰寒,帶著一股肅殺之氣,讓人不寒而栗。

雲瑯正要張口喊人,一只溫柔的手掌捂住她嘴。

“別叫,是爺。”

薛奕?

薛奕一手捂住她唇,一手垂落將她抵在假山上。

雲瑯後腰猝不及防撞在假山上,痛得不由輕哼一聲。

“還要叫人嗎?”薛奕蒙面,臉上的神情被盡數遮住,卻能從聲音聽出他一貫的冷峻。

雲瑯眨眨眼睛,嘴裏的話哼哼唧唧說出來薛奕聽不大清。

女子濕熱的唇瓣抵在他掌心,弄得他心尖一顫,一股酥麻的觸感順著背脊往上攀去。

“……”

見鬼了。

月光灑在她頭頂,圓圓的杏眼一眨一眨凝視著他,起初的驚恐此時已經轉換成了一抹委屈。

她沒有紮頭發,長長的烏發剛剛及腰,發梢掃在薛奕手臂,酥酥癢癢。

“……”

薛奕松手。

幾乎是同時,雲瑯仿佛重獲新生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氣。

可是兩人間的距離還是和方才一樣一絲沒變,雲瑯腰背被薛奕抵在假山凹凸不平處極不舒服,卻又不敢明說,只能小幅度動了動。

“隨我進屋來。”

薛奕扔下一句話便轉身往屋內走去,他還是像往日裏一樣,冷冰冰的。

薛奕離開時雲瑯不小心蹭到了他衣袖,有水漬蹭到她手背,雲瑯好奇之下用指尖撚了撚。

黏稠的液體,月光下黑漆漆的,湊到鼻尖一聞,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薛奕受傷了?!

===

薛奕臥房。

點上蠟燭,有了光線的照亮,雲瑯目光順著薛奕手臂看去。

男子穿著一身夜行衣坐在凳子上,右手胳膊垂放在桌面,右臂上纏了一段黑布條,是從衣擺撕下來的一截,布條被血浸濕淌著鮮血。

“會敷藥?”

就在雲瑯細細打量他手時,薛奕沈聲而出。

錯愕一番,她點頭,“會。”

“櫃子第二個抽屜裏有藥罐,將那罐釉青瓷瓶拿出來,抽屜裏還有包紮用的白紗布。”薛奕左手指了一個方向,聲音不冷不淡。

“哦”了一聲,雲瑯往前走了兩步,她低頭看看手裏拿的只咬了一口的胡蘿蔔,略微尷尬地轉身回去,將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

一旁的薛奕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頓時覺得有一絲好玩,唇間流出一聲細小的輕笑。

待雲瑯拿東西回來,薛奕眸中流過一抹玩味,戲謔道:“說你是小白兔你還真是。”

雲瑯不明白他在說什麽,疑惑地看著他。

薛奕垂眸,目光挪到桌面那根胡蘿蔔上。

雲瑯頓時明白他所謂何意,她臉上掛不住,低頭看著腳尖。

薛奕語氣不悅,“怎麽著,宅子裏的人苛待你了?大半夜去找胡蘿蔔吃。”

雲瑯慌忙搖頭,擺手否認道:“沒有沒有,只是奴婢這幾天肚子餓得快。”

聲音軟軟糯糯,說到後面,雲瑯語氣漸弱,越來越沒有底氣,手指絞成一團。

一室靜謐。

雲瑯悄悄擡頭看了眼薛奕,發現男子正襟危坐正盯著她看。

薛奕啟唇,“過來敷藥。”

他拿過剪子,“嘶”的一聲剪開綁傷口的黑布條,又拿剪子去剪黏了血的那一段衣袖。

左撇子不方便,雲瑯見他動作有些吃力,道:“大人,奴婢來吧。”

薛奕眼皮一掀,漆黑的眸子望了她一眼,片刻之後將尖口對著自己,把剪刀遞了過去。

雲瑯接過,以前在家中時,弟弟調皮時常受傷,全是她給弟弟處理的傷口,見多了便不覺得害怕。

她屏氣凝神,唇角抿成一條線,小心謹慎拿剪子去剪衣服,血黏在衣料上,怕扯著傷口,她動作慢了下來。

薛奕眉心微蹙,張口欲說幾句催她快些不用如此謹慎,可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唉,姑娘家就是麻煩,總喜歡將小事化大。

不過是屁大點事情。

應該是匕首所傷,那口子從手臂一直到手肘處,斜著約莫三寸長。

雲瑯神色覆雜,莫名心疼。

“得先把血跡清洗幹凈再上藥。”

她提了燈籠出去打水,待回來時薛奕竟赤.裸著右臂。

迅速埋頭,她臉上一陣燥熱,低頭看著腳尖過去把水盆放下。

薛奕看著她毛茸茸黑乎乎的小腦袋只覺有些可愛,笑道:“小白兔,你把頭埋著還怎麽給我處理傷口。”

處理傷口而已。

心無雜念,心無雜念。

雲瑯在心裏默念,拿著濕帕子給薛奕清理血漬。

手臂白晃晃的,可不像臉上的膚色是淺淺的麥子色。

指尖撚著帕子,雲瑯在他手臂上一點一點輕輕擦拭。

約莫花了一柱香時間才處理好傷口,整個過程薛奕手臂都沒有動過一下,似乎是在方便她。

雲瑯去拿藥罐,“大人,上藥會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無事,這點小傷不足為懼。”

他輕飄飄一句,那道長長的劃傷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麽。

傷口還在往外冒血珠,藥粉撒在上面不消片刻便被血打濕了。

厚厚敷了一層,薛奕眉頭都不眨一下,雲瑯想起小時候被樹枝劃破小腿肚,娘親給她上藥,她疼了好久,一直在哭。

“大人經常受傷嗎?因為習慣了,所以才一聲不吭?”

雲瑯放下藥罐,探下身子習慣性在傷口上吹了吹。

“算是吧。”

薛奕難得同不相熟的人閑聊,雲瑯是第一個。

雲瑯滿心都撲在薛奕的傷上,並未發現身前的男子正目不轉睛盯著她看,那眼神不似往日裏的疏離冷淡,多了幾分柔軟。

她拾起桌上的白紗布,穿過男子手臂,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把末端藏在纏好的紗布裏。

“你不會打結?”

薛奕活動活動手臂,包紮得不緊不松恰到好處,她的包法和軍醫不同,是把紗布頭藏在裏面,一層一層纏繞蓋住,最後再把剩下的一段壓在裏層。

“奴婢……不會。”雲瑯支支吾吾,手垂在身側交疊在一起。

她覺得自己是個笨蛋,連最簡單的蝴蝶結都不會,每次看別的姑娘輕而易舉打結,她卻繞不過來。

腦子說會了,可手指不聽使喚。

雲瑯挫敗,很沮喪。

薛奕“嗯”了一聲,尾音拖得很長,道:“不打結挺好,穿衣服時不會被硌著。”

雲瑯擡頭,眸色一喜。

許是被女子水汪汪的眼睛盯著,薛奕有些不習慣,下意識閃了閃避開她目光。

他起身去衣架上取下件灰色大氅披身上,語氣生冷,命令道:“今晚發生的一切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大人放心。”雲瑯感覺頭頂有股壓迫感,她在想,他在軍營也是這般命令將士們的麽。

“大人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先回去了。”

薛奕含首,點頭示意,可當雲瑯往門口走了幾步時,他又將人叫住了。

“等等。”

雲瑯聞言回身,房間恢覆安靜,薛奕沒了下文。

“大人有何吩咐?”雲瑯不解看他。

等了良久,薛奕才道:“……那邊有糕點,吃兩塊再回去。”

換來的女子的錯愕。

薛奕抿唇,不鹹不淡道:“總不能讓旁人說老子虧待府上的丫鬟。”

他三並兩步端了糕點過來,指尖點點桌面示意女子坐下。

雲瑯受寵若驚,仿佛做夢一樣,她悄悄咬了下舌頭,痛得她差點叫出聲來。

“怎麽了?”薛奕見她神色異樣,以為是她不願,便有些生氣道:“過來吃,不吃就不準回房!”

小心翼翼坐在凳子上,雲瑯掩在桌角下的手掌擦了擦衣服,薛奕與她相對而坐,男子下巴支了支,示意她趕緊吃東西。

“謝謝大人。”雲瑯小聲道謝,耳根不聽使喚地紅了起來。

小白兔低頭吃糕點,一口比一口咬得大。

薛奕抵著後槽牙,不悅道:“我這是毒藥?”

“沒有木有。”

雲瑯說話含含糊糊,嘴裏包著糕點,腮幫子被又幹又噎的糕點塞得鼓了起來。

她臉本就小,現在一鼓,看上去跟個包子一樣。

“喝點水。”薛奕推了一杯茶水過去。

“謝……”雲瑯差點被噎著,紅著臉道:“謝謝大人。”

“笨死了。”薛奕小聲嘟囔一句。

吃個糕點都會被噎著,他要是不給水她還真打算幹吃。

小白兔?

岳子秋還真會取名。

薛奕左手撐在桌面上,饒有興致看著對面的小白兔,絲毫沒發現自己嘴角揚起了個弧度。

耳根子倒是比兔子眼睛要紅。

突然,小白兔停了下來,嘆了一口氣愁容滿面看著半碟糕點。

薛奕心情大好,揚唇問:“不吃了?”

雲瑯擡頭,唇角壓下,帶著幾分商量的語氣,試探道:“大人,能不吃了麽?”

“不餓了?”薛奕笑著,又問。

“不餓了。”

薛奕松了口,“回去吧,明日一早過來伺候我穿衣。”

雲瑯懷疑她聽錯了,眼睛圓不溜秋盯著說話的人。

薛奕有貼身伺候的小廝,名喚李四,犯不著讓她來伺候。

薛奕解釋道:“傷好之前,換藥、包紮你負責到底,穿衣此類體己之事,也是你負責,我受傷之事不能讓府中任何一人知道。”

雲瑯在想薛奕所說,是以回他的聲音變得軟糯起來,“明白啦。”

心裏冒出一句文雅的大周話。

薛奕耳根酥酥麻麻,“明白啦”那三個字竟然比棉花還有軟。

軟軟糯糯。

雲瑯走後,薛奕端起茶壺,一口氣喝個幹凈。

茶水早就涼透,不過此時溫度正好。

夜半三更,漆黑一片。

雲瑯提著燈籠往臥房走去,殊不知她從薛奕房間出來被拐角處的一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管家周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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