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接過葉以舟遞過的溫牛奶，宋知清環在手心裏，小心打量店內環境。

非常符合神鬼氣氛的，旁處還有不少看來陰惻惻的裝飾，惹得才從鬼屋脫離的她心裏忐忑。

逡巡周圍一圈回神，明顯感覺邊上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扭頭去看，卻又沒什麽大的異樣，依舊漫不經心將註意力放在手機屏幕。

默不作聲地，把她當空氣人看。

周身低氣壓襲來。

隔點距離坐在葉以舟身邊的宋知清內心小鹿亂撞，呼吸快速淺顯。

捏捏溫熱的杯身，瞄眼他的同時拿過邊上手機，查看剛給方星發的信息。

已經回過來好幾條，甚至還顯示幾通未接電話，明顯能感到對方的著急。

抿抿唇點開鎖屏回覆快速，發送地點之後耐心安撫對面，羞赧於面上緋紅顯示。

正準備再發送條信息的剎那，那種深覺被熾熱盯住的目光又出現在彼時。

宋知清指尖稍頓，轉眸朝身旁人看去。

邊上葉以舟依舊面無表情劃拉手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除微攏起的眉梢外沒有半點情緒波瀾。

眨眨眼，低頭讓邊上頭發擋住點視野，心裏琢磨不透。

許多問題糾結半晌，咬牙側身，鼓足勇氣擡頭面對葉以舟。

“謝、謝謝。”她咬緊下嘴唇，嘴角處口紅因鬼屋裏的動靜暈開部分。

配上略散亂的頭發和衣服，有種說不出的純真憐惜，楚楚動人。

葉以舟聞聲朝她看過去眼，眸裏清澈明晰，眉心依舊蹙起。

咽咽口水，喉結上下輕動著想說點什麽但從喉底蹦不出來，最終只得放棄。

快速抽出桌上紙巾看也不看地朝人遞去，未盡意思明了。

宋知清一怔，隨而點點頭，歉意深深。

“對……對不起。”邊說，她接過紙巾鼓鼓腮幫，一副不小心做錯事又委屈到不行的模樣。

實在像他養的那只笨貓。

對於有這想法跳出腦海的自己，葉以舟第一反應便是笑，氣到嘴角抽抽。

他無比清楚地揚笑，擡手示意不遠處的服務員，在人到時給她看手機備忘錄上編輯好的內容。

“好的先生。”恭敬禮貌的話語響起在宋知清頭頂上方，聲音清脆幹凈，悄然於此形成某種對比。

輕咳兩聲清嗓並吸吸酸紅的鼻尖，盡量壓著心底翻湧二度自我反省的大段檢討緩緩從嘴裏蹦出。

“我知道錯了，”說這話的時候，身體不由端坐，“我應該盡到自己的職責好好完成公司交待的任務，即便來的不是你也不能隨心所欲在工作時間亂來。”

越說面前葉以舟的臉越黑，嘴裏才嚼幾口的口香糖似乎已失去味道，麻木苦澀。

亮眸瞇起掃向宋知清，環住雙臂慢慢倚靠在後座，歪頭正臉盯住她看，認真聽這家夥下面還會講些什麽。

保持低垂腦袋用長發擋住視線動作，擦擦面頰不住流淌下的淚水斟酌開口，手心捏緊方才葉以舟給的紙巾。

“我們公司和你們戰隊投下精力和金錢，而我卻愚蠢地浪費機會，還拖累小星下水……”

這次話音未落，她的頭發便被人掀起在耳後。

擡頭，瞬時望進葉以舟眼內。

眉心稍攏，漂亮的眸子現出糾結和困惑，溫柔的舉動仿佛在問自己是不是真的知道錯了。

反省檢討中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由讓宋知清往後仰了仰，下意識想遠離上位者角色的葉以舟。

“我我、我真的知道錯了。”說話間，所含晶瑩淚水順眼角滑落，“你別告訴我經紀人，我現在還沒那麽多錢賠——”

對面人大眼睛快速翻個白眼，幫她撩起長發的動作卻溫柔更甚。

腦袋一偏，示意人將身子轉過去。

遲疑地照做，身後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柔緩緩，幫忙用自己手腕皮筋給她紮了個低馬尾。

剛困惑扭頭，上方又傳來剛才那個服務生的言笑晏晏。

“先生，您點的東西已經上齊了。有事歡迎叫我，祝您用餐愉快。”

下頜輕點，嘴裏口香糖嚼巴依舊，看也不看地繼續劃拉一方手機，註意力凝望在電子屏幕。

看上去波瀾不驚的面容，實則已牙關緊咬。

靠，他膽子真大啊！

宋知清眼眶紅紅，感激又小心翼翼看他眼，道謝的聲音低分貝。

“謝謝你，”她眨眨幹澀的眼睛，看向自己出來那會兒被他塗藥過的受傷手心，心裏暖洋洋，“葉同學。”

面前人一嗆，別過臉捂唇幹幹咳嗽。

才猛覺他臉上口罩不知何時摘下的宋知清緊張萬分，邊幫他拍拍脊背順理氣息，邊著急往他身邊看去。

“你的藥呢？”找尋未果，她開始翻找自己背包，語氣快速地全然忽略掉了葉以舟的連連擺手，“我這裏幹凈口罩還有，要不你先……”

手腕被抓住，從葉以舟手心傳來的熱量溫和舒適。

宋知清明顯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頓住，唯有一顆心臟跳得歡快。

面前人嗆過幾聲，微紅著面龐接而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習慣性打手語的動作，止在他回味那刻。

帶有慌亂地轉眸去看宋知清反應，眉頭皺起，並不想自己敏感脆弱的那面被她發現。

卻只見坐在位置稍矮上一頭的女孩雙目炯炯，眼眸睜得亮亮，臉上崇拜和好奇對半開地朝自己看。

無知無覺，心跳得好快，腦海想法不切實際緩緩攤平。

……好像貓。

思緒戛然打斷在鈴聲大作時候。

如燙手山芋般被葉以舟放開，耳廓緋紅地去拿桌面手機。

“餵，小星你到哪了？”聲線裏的顫抖隔有聽筒，沒讓那邊身處吵嚷的方星發現。

眼波流轉在起身離開的葉以舟身上，害怕他會將自己丟下般，目光殷切追隨他而去。

“咳，我、我有在聽。”她清嗓，一瞬的慌亂別開視線，使得目標人物即刻消失在視野。

想也不想跟著擰眉起身跑去的噠噠腳步和雜音，斷續傳入方星耳朵。

“知清、知清？”他揉揉太陽穴，躲開身邊那只手叉腰安撫，“你別害怕我馬上就會過來，你先在在哪兒坐一會兒，保持手機跟我聯絡。”

大段的安慰話語冒出，在人群中找尋好一會兒未果的宋知清，快速和方星交談幾句後，切出通訊錄欲撥葉以舟號碼。

兩遍，都被她掛斷在未被接起的第二遍嘟聲重覆，內心焦躁難安定。

“請問，你有看到剛才和我在一起的男生去哪裏了嗎？”須臾思忖，她擡手墊腳比比，“大概這麽高，比我高出一個多腦袋的樣子，穿著紅白戰隊……”

說到這裏，話語又倏然止住，改換描述。

“穿有一身紅白服裝，個子挺高，然後是黑色劉海頭。”

剛為他們點過餐的服務生托下頜思考，努力在回憶。

“你說的那個男生我挺有印象的，前不久好像——”

頓頓，她和邊上女生交談幾句，給出最終答覆：“好像是往門口去，走向一個舉照相機的中年大叔那。”

聽這描述，秀眉即刻擰緊，頗覺煩擾。

所謂的“分手”消息放出後，狗仔他們果然還是來了。

快速想想，深覺方星肯定已被自己拖下水。

心裏咯噔同時，腦海回憶升起，擡手粗魯擦去眼角淚水。

“這和劇本上的不同。”若是這種歧義緋聞沖上熱搜，指定對誰都不太好。

思及此，愈加心亂葉以舟一個人選擇面對，而將她護在身後的這做法。

才跑到店面門口左右張望想找人，外套帽子就被人從身後無情拎起。

轉頭對上的，便是戴好口罩、眼裏晦暗不明交雜的葉以舟。

黑瞳往下盯住自己看，和拎小雞仔一樣強迫拉進些兩人距離，歪頭瞥掃至攥緊的手心。

頗給宋知清一種在他面前，什麽也隱藏不了的裸露感。

“我，”手指絞纏，低眸躲避熾熱目光，試圖解釋，“我是怕你……”

葉以舟摘下一邊口罩，不掩好笑地松手撫平手下的帽子，轉身時候擡手示意她進來繼續吃飯。

方才持續的低氣壓在這會兒有了明顯轉折。

宋知清看得怔楞，久沒邁步上前。

店內靠玻璃窗原位置，葉以舟默聲註視撐起下頜，俏皮用指尖在上頭劃出個滾圓字母的女孩。

哦。

回答單薄，偏生幾分可愛。

背後夜空炸開璀璨煙火。

最初的小訝異捂耳之後，是側身擡頭望向那片天空的燦爛笑容。

從葉以舟那視角看，宋知清肉肉的面頰和個蠟筆小新似，生動地挺萌。

手撐下頜，口罩後的唇角也不自主往上揚起，大眼睛笑瞇成好看的月牙狀。

煙火是道風景，畫中人也同樣。

沈浸片刻，在煙火聲裏悠悠回思到什麽的宋知清轉眸望向店內葉以舟，隔明凈玻璃窗與他微笑對視。

興興然做口型。

座、位、邊、上。

葉以舟淺瞇眼眸，找到所說東西時確認似再朝宋知清看過去眼。

得到肯定的點頭，才拆開包裝盒。

成人禮的祝賀信以及一雙藍白新鞋。

款式清新簡約，是他喜歡的風格。

曾和那幫糙老爺們兒於訓練中潦草度過的十八歲生日，在這會兒被好好呵護至上。

眼角紅紅，忽然覺得自己趕完訓練連隊服也忘記脫，在進來游樂園時直接將就反穿的自己有點狼狽。

宋知清在大門處朝漫天星火再看去，心裏也悄然呢喃。

收到禮物的人開心，送禮物的也同樣。

朦朦朧朧，她記起點有關葉以舟的什麽。

後巷的哭包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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