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從地界去往人界,就只有通過鬼界的奈河或者妖界的萬妖山脈,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出路。可若不是萬不得已,沒有人會選擇從萬妖山脈去往人界。

千萬年來,妖界的勢力一直弱於魔界,一是因為妖族天生在體質與修煉能力上不如魔族,二是因為妖界雖處地界光明富饒之地,卻有大部分領地被各種兇狠的妖獸占領。

妖獸不同與妖精,大多數的妖獸有靈力卻沒靈性,智商低下，天生嗜血,很難修成人形，且生性極其野蠻。傳聞妖界在萬妖山脈中妖獸的侵擾下曾幾度面臨滅亡，許多妖族逃往人界，擾亂了人界秩序，於是眾神合力在萬妖山脈布下結界，使其中妖獸終生不能踏出半步，這才使妖界安穩下來。

從那以後，三界中還多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不管是什麽種族，什麽身份，都不能輕易在尋常人類面前使用法術，擾亂人界秩序，違者將受到三界眾人追殺。

人界……在每個魔族的心中都是一個神秘而遙遠的地方。

沒有人敢輕易前往人界，因為就算只在人界過了一年，地界卻是真真實實的流逝了二十年的光陰，多少人遠去人界，回來時已是物是人非……不過此刻的蒼靈族受到魔界多方勢力追殺，魔界中早無立足之地，妖界之主也不敢庇佑，人界是他們唯一能去的地方。

“前面就是萬妖山脈，成千上萬的妖獸群居在妖界東側那綿延碗裏的山脈之中，不與外界相擾。好不好奇裏面有什麽？傳說中會吸食生人血肉的樹，比兩三個綠蜥族疊起來還要粗的巨蟒，帶著劇毒的紫黑色蝴蝶群……”

墨幾厘怒瞪雲涇：“別嚇我，我膽子小！”

“哦，那我講故事給你聽，我聽說妖界曾有一個知名高手，他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拈花惹草處處留情，戰遍地界各族高手，勝多敗少，引得無數少女癡迷。他很牛，真的很牛，但是他覺得別人認為他不牛，所以有一天他的腦子被自己糾結出了毛病，突然迫切的想要證明自己很牛。於是這位高手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很牛，就揚言一定可以穿過萬妖山脈。”

“然後呢？”

“高手牛逼哄哄的走進了萬妖山脈。”

“再然後呢？”

“妖界中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他變成了一個傳說。”

“假的吧？”

一旁有人大聲笑道：“真的，可不就是上一任妖主的弟弟嗎，那可是一個大笑話！”

“說了別嚇我啊！”墨幾厘都快哭了，擡眼望向如今僅剩的數百個族人，大家都乏力地坐著，女人們形容消瘦，男人們的身上都帶著深淺不一的傷，這樣的他們能穿過萬妖山脈嗎……為什麽那麽多人明明知道萬妖山脈那麽危險，卻都還在笑？

雲涇笑著刮了刮墨幾厘的鼻尖，道：“你膽子怎就那麽小？不相信我？”

墨幾厘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微微低下了頭，死死抱著雲涇的手臂，委屈道：“我就不能膽子小了嗎？你們都說那人是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高手了，他都死了，我們……”

“我們人多啊！那傻帽就一個人！”

有人點頭，有人連連應和，也不知是不是在自我欺騙。

“……”

“幾厘啊，打個商量。”

“什麽？”

“別把我的胳膊當布娃娃一樣抱著，我們可以換一種優雅點的姿勢溫暖對方……”

墨幾厘無語地甩開雲涇的手臂，下一秒便被他攬入懷中，聽他溫柔地說道：“其實，那個高手真的穿過了萬妖山脈，去到了人界洪山，那時正是人間八月，洪山上開滿嬌艷的血罌粟，令人心醉……於是他四處游歷，想要看遍人界所有的風景，在這途中，他竟是愛上了一個人類女子。”

“然後呢？”墨幾厘眨了眨眼，認真地看著雲涇，似乎在微微地期盼著什麽。

“然後啊，他使盡了各種把妹絕招，終於成了那女子家倒插門的女婿。”

“噗……”

“在他的保護下，女子與家人都安安穩穩度過了一生，沒有疾病困惑，沒有惡人侵犯。”

墨幾厘不禁疑惑：“可是，他是妖啊，人類會老會死，他不會啊。”

“所以他隱藏著自己的身份，以法術變幻著自己的樣貌，和那女子一起變老變醜，一點點看著兒女長大，又抱上了孫子……幸福嗎？”

墨幾厘疑惑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可是，女子終究會死……”

雲涇輕聲嘆息：“最後女子離世了，他便四處尋找著她的轉世，然後再陪她從年少到白頭……一生又一生，永永遠遠的愛下去。所以他再也沒有回過妖界。”

“他真執著，要一次又一次的看著心愛的人死去。”這一次，墨幾厘不再去問這個故事的真假，或許真假都已不再重要，眼前的路只有一條，是生是死都聽天由命……她現在能做到的也只是珍惜眼前的人。

“可至少，還有來生。”

“若不是魂飛魄散或灰飛煙滅，不管人還是是妖，都能擁有來生。可為什麽我們魔族就不能輪回呢？”

“誒，我記得妖族和人類都喜歡問一個很好玩的問題。咳咳，若有來世，你可還願嫁我？”

“我們之間哪能有生生世世的諾言。”

若是死了，便沒有來生。

若是死了，便不能再愛。

生生世世的誓言，永遠不能打動一個魔族。

雲涇將墨幾厘抱得更緊了：“那不要生生世世，這一世，雲涇定以生命護墨幾厘至最後一分一秒，可好？”

墨幾厘鼻尖一酸，哽咽道：“不好！你若死了，我便立刻隨你一起……這樣，就算消散於天地之間……我們也不會再分開，你看我說的對嗎？”

“原來你那麽在乎我啊！我看你嫁我的時候很不情願的樣子！”

“哪有！”

“哪都有！”

墨幾厘壓低聲音道：“那麽多人看著呢！”

雲涇咧嘴笑了笑，似乎還想說點什麽，臉色卻忽然一變，緩緩起身望向遠方。

一片紫葉不知從何處飄零而來，在一瞬間綻放萬千光束，那光束又散作千百片，紛飛在眾人頭頂，帶來仇恨與怒火，絕望與惶恐。

所有人茫然無措的運氣靈力保護著自己與家人，求助似得看著雲涇。

可那強大的靈壓幾乎讓人窒息，敵人卻未顯身形……雲涇不禁握緊雙拳，他從未有哪一刻像這樣絕望過，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膽怯，揮之不去……毫無預兆的精神攻擊？她竟強到這個地步了？

墨幾厘楞楞的擡頭看著漫天紫葉，癡癡地叫著：“執念姐姐！是你嗎！”

“幾厘，許久不見。”

那聲音似在耳邊，卻又似在天邊，說不清遙遠與否……只是有一點讓人肯定，那是一聲不帶一絲感情的回應。

“你就真的不願意……放過我們嗎？”

一片紫葉幽幽飄落在地，化作女子之態，她手中持著撕天，緩緩上前幾步，冷冷說道：“你們都得死。”

“執念姐姐！”

雲涇將墨幾厘拉到身後，道：“她不是我們認識的執念了。”

墨幾厘不禁發楞。

對啊，她不是了……她的音容雖未變，卻不再是曾經的執念。

曾經的執念不會將武器指向蒼靈族人，只會四處玩玩鬧鬧，讓人哭笑不得。曾經的執念不會用冰冷的語氣與任何人交流，開心時會破涕而笑，生氣時會開口大罵……全然不是如今的模樣。

她強大了好多，強大到可以輕易將如今的蒼靈族摧毀，而這樣的變化裏，又究竟發生了什麽，讓曾經的執念死去了……

“這樣活著，很累不是嗎？既然那麽累，活著做什麽？”執念低頭看著手中的撕天，似乎是在問它，而不是眼前的蒼靈族人。

“我曾忠於你們，卻終是被你們趕走，這就是因果，雖由我來掌控，卻終要由我來結束。”她擡眼看向墨幾厘，道：“說來，若不是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將謝書林趕走，我還真不忍心拼上全力對蒼靈族下手……不過不用怕，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人說俗世愛恨比天長，長不過遺忘。

這世事難料，縱是前世記憶也能再次喚醒，要真徹底遺忘，也只能永久離世而去。

所有的苦痛，所有的愛恨都會隨著死亡而煙消雲散。

灰飛煙滅的死亡，不過是另一種遺忘，徹徹底底的遺忘。

沒有來世，再也沒有……

“死去，難道……不好嗎？”執念迷茫地看著那淚眼盈盈的淡藍雙眸，似乎想從中得到什麽答案，又似乎只是想從中看到昔日故人的一絲影子……

“你那麽做，是為了沈燁？你對得起謝大哥嗎？”

“這個問題換做從前，我怕是要糾結很久，只是現在不會了。”所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誰，連她自己都不清楚了，既然記不清了，那便也不重要了。雖然她已經忘了自己究竟為何才變成這般摸樣，但是都走到了這一步，順著一步步走下去又有何不可？

她對眼前之人並無一絲感情，從前或許有過，但至少此時此刻沒有了。反正也沒有任何感情，反正也不會再有心痛和內疚，殺了又如何？背負仇恨逃亡一生，或許一死會更加輕松，既然如此，殺了又如何？

“你們應該感謝我。”

“謝你什麽，謝你主掌了他們的性命？你怎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陌生得可怕！若一死便是解脫，你又為何讓我活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報覆我嗎？”

這樣的問，刺痛了她的雙耳，卻再也刺不痛她的心。

執念不禁轉身，入眼是墨色與月白的交融。

她不知自己是否期盼過這一刻。再次相見，他容顏依舊，如天如月，卻再不似記憶中那般溫柔。黑色瞳孔掩映著深入骨髓的痛，墨色長發拂去了昔日如天般湛藍純澈的承諾。

這樣的他，刺痛了她的雙眼，卻再刺不痛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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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越寫越心痛，下不去手了_(:з」∠)_

我是壞人，一直從一無所有的人身上掠奪每一寸血肉_(:з」∠)_

最近更新時間很動感（什麽形容詞！）大家多多忍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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