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頂去，其力道之大，將北堂風身下的駿馬也推離了幾步。

“若是你現在把蘇慕晴還給朕，朕還能再給你一次活的機會。”北堂風冷聲而道，將手上的長劍狠狠甩下，劍尖朝下，多了一份絕不退讓的決心。

對面東方楚晏卻也冷聲而笑，將長劍亦向下甩去，“孤王不僅不會給，還會擇日迎娶！”

“那就別怪朕讓你當一次，亡國之君了！”

“是誰亡國，猶未可知！”

在兩人說完之際，便同時又夾緊了身下的馬，然後狠狠的沖向對方，勢均力敵的馬戰，絕不退讓的君王，將這滿場的廝殺再度推向異常無法壓制的亢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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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城外已經成為了兩國戰場的時候，皇城中的慕晴正牽著一匹從內監那裏要來的馬，準備從北門而出趕去界限之地。

就在要離開的一霎，青葉忽然強硬的拉住了她手上的韁繩，然後道，“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慕晴蹙眉，然後用力想要將韁繩抽回，可是卻還是被青葉硬生生的奪過，並低頭看著蘇慕晴道，“你還有多少時限你自己感覺不到嗎？若是你這時候出去，怕是連個全屍都沒有，安安靜靜的離開不是更好？”

“那我……”慕晴說到此，忽然擡眸看向青葉，然後一字一字說，“死不瞑目。”

說罷，她便再度將韁繩抽回，靜靜的向著城外走去。

身後的青葉似是被她最後的那句話刺入了心底，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一個同樣的女子，對他說過這句話。

“別人的事就那麽重要嗎？！”青葉忽然低喊，然後狠狠的看向慕晴，“你不過是一縷殘魂，你本就不屬於這個地方，而你今日看到的一切也都將會成為歷史。你認識的每一個人都總有一天會死，如此這般，你靜靜的在一旁看著不好嗎？！”

慕晴頓住足，然後緩緩的揚動了唇，“可惜，我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過去的我，還是現在的我。我只知道……”

慕晴說到此，靜靜的回眸對著青葉露出了一抹淡笑，“南岳與晉，在地理上，本應是同盟之國，決不能因為我，因為這一縷殘魂，而變成永遠解不開死結的仇國。如你所說，我本就是一縷殘魂，生死無異，但在這兩個國中，還有很多很多的人，會活的很長很長，就算他們總有一天會死……但是至少，不是現在。”

“你要怎麽阻止？那兩個男人都已經瘋了。”青葉冷哼。

“那，就用瘋子的方法來阻止。”慕晴淡笑，而後便轉過身子繼續前行。

青葉終是深深舒了一口氣，從腰間拿出一粒藥丸，然後快步上前又拉住了慕晴的馬韁，而後將這粒藥丸放在慕晴的面前道，“走之前，把這個吃了。”

慕晴微微一怔，低頭看向那藥丸，似是有些不解。

“這……是你說的，在你死後，相貌不至淒慘的駐顏之藥。”青葉勾唇，還沒等慕晴接過，便先一步塞入了她的口中，然後說，“如果要死了，就把你的兩只手放在小腹上，否則你可能當真會魂飛魄散。”

青葉若有似無的說著，然後便伸過手，扶著慕晴道，“我扶你上馬，處理好手頭的事，我也會去看看。”

“謝謝你的駐顏藥。”慕晴微微淡笑，然後扶著青葉的手，一步跨向馬背。

而後，她最後回頭看了青葉一眼，深深的說道，“能在最後還認識一個朋友，不枉此生了。”

說罷，她再度露出了一抹暖陽般的笑容，而後猛的夾緊了身下的馬，再也不回頭的向著城外趕去。

青葉靜靜的望著她那嬌小，而單薄的身影，指尖緩緩的攥起。

“千萬別忘了……我說的話。”青葉搖搖頭，隨後便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還有事沒有完成，一件對他來說，本來很不重要很不重要，但是現在卻一定要去完成的事。

或許有很多事情，都是上天早就註定，註定了的相遇，註定了的相交，還有註定了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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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出了城後，慕晴一路向著南岳與晉國的交界處奔去。

心口那開始逐漸停止的跳動，讓她似是已經有些恍惚，就連視線都有些不大清晰。

但是無論如何，她也要用最後的生命，來阻止這一場本不應該存在的廝殺。

如果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那就用她的死，來結束這一切，來結束這場不應該存在的穿越。

她不應該認識北堂風，亦不應該認識東方楚晏，是她攪亂了這個時代，一切都是她！

慕晴狠狠咬住牙，再度用力夾了下.身下的馬，加快了行進的步伐，而那愈發模糊的視線，更是讓她心中焦急萬分。

“還不能倒下……還不能……”慕晴口中低喃，而後吃力的揚起手，拔.出了發髻上的釵子，然後狠狠的紮進自己的大.腿，那一瞬間的痛楚，讓她又稍稍清醒了一些。

然而同樣的，她亦感覺到，就算是傷口再深，她似乎都不會再像過去那般疼痛。

這個身體，很快就不再屬於她了。

到了最後，還是會滿目瘡痍，若是等她到了九泉之下，遇到了那一個蘇慕晴，又將要如何向她賠罪呢？

慕晴苦笑了下，卻同時又加快了速度。

直到她看到了那浩蕩廝殺的人群，一雙清麗的眼眸頓時收縮了一分，然後她便努力的用那已經開始有些模糊的視線，尋找著讓自己如此熟悉的身影。

“風……風……”慕晴穿梭在混亂的兵將之中，輕聲低喊著那日日思念的名字。

就在她將眼眸轉過的一瞬間，那先前緊緊皺起的眉頭倏然舒展而開，連那已經開始變得蒼白的臉龐，都多了些淡然的笑意。

然後她顧不得其他，想從馬上跳下，可已經不再受控的身體，使得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慕晴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一點一點的從地上爬起，帶著滿身的灰塵，帶著滿身的傲骨，一步一步的向著前面而走。

這一刻，北堂風與東方楚晏都已經有了些許的傷痕，他們身處兩邊，似是想要做最後的一次痛擊。

這是男人與男人間的鬥爭，這一次，將會有一個君主從此消失在歷史之上。

或是他，又或是他。

就在天邊的夕陽，開始緩緩下落的時候，就在一陣冷風將他們的長發紛紛吹動的那一刻。

北堂風與東方楚晏同時低喊了一聲，然後一同向著對方舉劍而來。

這或許是最後的決戰，又或許是另一場戰爭的開端。

但只要一瞬，便會決定兩個國家的命運。

然，當慕晴看到這已經箭在弦上的一幕，她忽然咬住牙，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向著兩人的中間沖去。

就算拼盡全力，她亦不會讓這兩個人，將王朝覆滅！

就在北堂風與東方楚晏即將有著最後的交鋒的那一刻，慕晴忽然從側面而出，伸平了雙手毫不躲閃的站在了兩人中央。她緊閉著雙眸，似是等待著或許即刻而來的死亡之聲。

唯有這樣，才能止住這兩個人此時的廝殺，唯有這樣，才能守住這最後的故土，唯有這樣……才能救贖這兩個背負了太多的男人。

當北堂風與東方楚晏看到忽然沖來的慕晴後，紛紛驚住，而後一同奮力勒住了身下的駿馬。

“慕晴！”

“蘇慕晴！”

就在這一刻，兩匹駿馬忽然揚身，嘶叫聲響徹天邊，而那撩起的兩股冷風將慕晴的長發，長發繾綣，仿若時間最美的絲藻。

在驚魂落定之後，北堂風與東方楚晏似是都有了一瞬的沈默，只能錚錚的望著眼前那竟膽敢憑借身體來阻擋戰馬的女人。

這時，風止。

慕晴終是緩緩的睜開了那雙，似是已經失去焦點的眼眸。

她沈默，在那一層眼前的白霧中，努力的搜尋著自己熟悉的容顏，當她終是隱約看到那抹身影後，當她確認那人還好好的活著的時候，她的心，才稍稍落定。

然而她深吸一口氣，忽然用力的擡起自己的眼眸，然後大喊，“若是兩國交戰，就先踏平我蘇慕晴！”

一句話落，北堂風與東方楚晏的眼瞳同時都收縮了一分，仿佛用著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

“慕晴……南岳不欠東方楚晏的，若不是南岳，東方楚晏早已是東方穆手下的亡魂，所以你和朕走，不必理會晉國的要求！”此時北堂風倏然開口，而後便翻身下馬，似是要去拉慕晴的手。

而這一刻，東方楚晏也倏然從馬上而下，低喊道，“若不是我東方楚晏，你們南岳早就不知亡國幾次了，但我也不需要你補償，這本就是我與蘇慕晴的事，與你無關！”

說罷，他也上前要抓蘇慕晴的手。

可就在北堂風想要碰觸到慕晴指尖的時候，卻忽然看到慕晴側著臉龐，似是在聽著兩人的說話聲，而她的眼眸飄忽不定，再也找不到過去的那抹堅定。

這一刻，北堂風猛的停住了腳步，震驚的望著眼前的她。

然後他擡起手，輕輕的放在慕晴眼前晃動幾許，當看到慕晴毫無反應的那一刻，北堂風驀然看向東方楚晏，然後用著幾乎狂躁的聲音喊道，“東方楚晏！你對我的慕晴做了什麽！”

看到慕晴似是什麽都看不到，東方楚晏也微微楞了一下，然後若有若無的搖著頭，“怎麽會這樣……不久前還是……”

“原來，一切果然是我蘇慕晴的錯。”就在這一刻，慕晴忽然甩開了北堂風與東方楚晏兩個人的手，然後努力的站直了身子，哪怕眼前已經一片白芒，哪怕身體已經虛弱到支撐不住，她還是用著依舊如過去那般從容的聲音說，“如果這個世上，沒有蘇慕晴這個人，南岳和晉國，此時或許早已成為同盟之國……一切都是蘇慕晴，一切都是蘇慕晴的責任……”

慕晴忽然自嘲的笑，“想不到我蘇慕晴，這一生為南岳兢兢業業，到了最後，竟然當真成了禍國妖後……真真正正的妖後！”

伴隨著那幾近絕望的低喊，那冰冷的濕.潤，終是從眼中流出，順著臉頰，滴落在了這黃土大地之上。

在聽了慕晴的話後，北堂風與東方楚晏都似乎是有些無措，然後紛紛對看了一下。

此時此刻，方才殘存在這兩個男人心中的爭鬥之心，似乎因為這若水女子，一瞬間的消失殆盡。

“你不是！”北堂風出言打斷，“天下人皆有可能是，唯有你絕不是！”

北堂風說罷，便上前抓.住慕晴的手，當那溫熱的掌心將她的手包裹住的一霎，慕晴的心頭漸漸的流露出了一抹痛楚的酸澀。

然後她努力的回了頭，另一只手在空中輕擺，似是在尋找著什麽，使得東方楚晏一見，馬上便伸出手抓.住了慕晴的柔荑。

這時，慕晴緩緩的用這力，將兩人的手疊放在一起，而後努力的說道，“外圍小國，總有一天會連成一體……南岳與晉國，必須……必須……同仇……同仇敵愾！”

慕晴說到此，呼吸忽然變得異常急促，使得北堂風與東方楚晏都開始更加的交集，然後一同扶住慕晴。

而北堂風更是焦急的低喚著，“慕晴，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南岳與晉國一定會是盟國！慕晴，慕晴你怎麽了！你這是怎麽了……你別嚇唬我！”北堂風說著，開始不停的攥動著慕晴的手，然後亦有些無助的看向東方楚晏，“為何這麽涼……為什麽……”

這一刻，慕晴似是安靜了許多，她深吸口氣，將被抓.住的手從北堂風身邊拿開。

若是到了時限，一定要用雙手按住小腹，不然……你或許會魂飛魄散……

慕晴好似在模糊中，記起了青葉的話，於是她緩緩的，緩緩的將手移至自己的腹前，可就在碰到之前，她卻忽然停了下來。

很快，她突然輕輕的笑了，然後將指尖轉向了北堂風，然後溫柔的撫過他的臉頰，仿佛是想要將他印刻在自己心中的最深處。

到了最後的最後，忽然覺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只要能再一次，再一次看看這個男人，哪怕是魂飛魄散……也無所謂了。

“我真是，世上最不聽話的病人……”慕晴微微笑了，然後望向了那廣闊的天空，“還真的是，什麽都看不到了呢。”

“蘇慕晴，不許說這種話！朕這就帶你去看醫，朕……”

“蘇慕晴，我去叫青葉，一定能馬上就好，你……肯定只是……只是有些氣血不足，或者……或者……”

北堂風與東方楚晏始終在她的耳畔低喚，似是聲音，變得越來越遠。

慕晴釋然的搖搖頭，然後側過頭，靜靜的靠在了北堂風的胸前，仿佛在最後的一刻，她終是可以選擇那唯一的倚靠。

“我的時間到了，也該走了……”慕晴喃喃而道，然後用盡最後的力氣，緊緊抓著他們的手，道，“兩國唯有同盟，才能長治久安……千萬，不要因為蘇慕晴……大局……大局為重。”在努力的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後，似乎還有很多很多話想說，但是在下一瞬，慕晴的神情忽然平靜了許多，連那用力抓著兩人的手，也從顫抖，漸漸的變得平靜了下來。

這一刻，東方楚晏忽然跪在了地上，望著慕晴如同熟睡的神情，他仿佛呆在了那裏，他想笑，想將這一切都當做一場玩笑，然後像平時一樣，很快又會歸為平靜。

只是……這一次，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甚至連身體都開始發抖。

他愛的女人，再一次的，離開了他。

“啊！！！！！！”東方楚晏忽然大喊了一聲，仿佛是拼盡了性命的嘶喊，包含了一種仿佛毀滅了一樣的痛苦，聲聲響徹在天空之上。

而這一刻，北堂風緊緊的抱著慕晴，臉上第一次有著不安與害怕，他一下又一下用著力，將慕晴緊緊的擁在懷中。

“不會的……怎麽會這樣……你不可以，不可以死……絕不可以！！！”北堂風的聲音漸漸的開始哽咽，身體亦開始發著抖，而未痊愈的身體，仿佛也在陪著北堂風而哭泣著，自他的鼻下，緩緩動了流淌出了鮮紅的血液，如同淚水那般，顆顆滴落在了慕晴安靜的臉上。

這個女人，到了最後的最後，依舊沒有一個字，提到了自己……依舊心系的，是這江山大地與黎明百姓。

這個女人，直到最後，都沒有自由……永遠的困在了這片戰亂的地界上。

這個女人，終是走到了盡頭，帶著一生的快樂與悲傷，永遠的消失在了這片她曾為之拼命的土地之中……

當慕晴的身體，開始漸漸的發涼，當無論如何擁抱她，都不會再有任何回應的那一刻，北堂風的心終於決堤。

他緊緊的擁著慕晴，而後用著幾世的悲痛，用力的對天嘶喊，“若你不在，我又有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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