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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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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徽半閉著眼睛,覺得抓著個燙……

最前沿的百姓,看見了都忍不住驚呼。

這弩箭速度極快,好似流星一般,但到底敵不過距離,行到曹國公身邊,力度已是減少一半,被他身邊護衛用劍一擋,噗的聲插在地上,深入幾寸。但曹國公仍是受到了驚嚇,面色大變,站起來厲聲道:“把這刺客給我找出來!”

聲音洪亮,幾百禁軍應聲而動,白河岸邊亂成一團。

此事出乎祁徽意料,心道幸好他不想行刺曹國公,不然今次打草驚蛇,可是被壞了大計,也不知那人是誰?

生怕有人渾水摸魚,傷及祁徽,陸策低聲道:“皇上,請回宮罷。”

是該走了,祁徽便是離開水榭,走得兩步,想起陳韞玉,回頭道:“還坐著幹什麽?”

陳韞玉在發楞,委實沒有想到看個龍舟賽都能遇到刺客,又吃驚又惋惜,難得出來一趟,原本還覺得新鮮呢,沒有見過京都的端午盛景,結果這比賽還沒有開始,就這麽結束了。

見祁徽催促,她連忙站起來。

多數禁軍都去了河岸捉拿刺客,但蔣紹廷作為統領卻無動於衷,一直守在陳韞玉的附近,此時緊跟上來,低聲道:“娘娘莫害怕,微臣會保護您。”

“多謝……”陳韞玉頓了頓,“多謝蔣大人。”

竟是沒有叫他表哥,蔣紹廷心頭一堵,暗道此前他什麽都沒做,她還甜甜的叫他表哥,他替她摘了花,反倒生分了?女人心,海底針,摸不清想法,忍不住生了幾分悶氣,這些天沒有一日不惦念她,結果陳韞玉莫名的冷淡起來,叫他很不舒服,勉強壓下不悅;“此乃微臣本分,娘娘不用道謝,說起來,還是微臣失職,叫刺客鉆了空子,掃娘娘的興。”

“蔣大人無須自責,哪裏與您有關?今年看不成,以後還有機會的。”

女人微微的笑,如春風拂面,蔣紹廷離得近,幾乎能看清她一根根的睫毛,長長的,睫毛之下,湖光般的眼眸,眨動間如同世間瑰寶,璀璨動人。他的心跳倏然加快,略微撇開了眼,因不知道自己再看,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正當這時,耳邊一聲厲喝:“磨磨蹭蹭的,要走到幾時?”

他擡眼,竟看到明黃色的龍袍晃到了跟前。

年輕的皇帝,面色蒼白,一雙眼眸卻是漆黑,黑得好像深淵,不可見底,蔣紹廷與他目光一對上,瞬間生出了一種錯覺,好像這不是他印象裏的那個昏君,而是另外一個人,一個,會生出殺氣的人。

他心頭一凜,手不自覺撫上劍柄。

下一刻,卻見祁徽擒住了陳韞玉的手:“走那麽慢,是不是還要朕一會兒在龍輦上等你,朕可沒有耐心!”

其實她並沒耽擱多久,不過同蔣紹廷說了兩句話,要說磨蹭,更談不上,只落後了幾步,只祁徽來勢洶洶,那幾步好像都是很大的罪了。她腦筋轉得沒那麽快,一時說不出應對的話來。

祁徽拉住她,疾步而去。

陳韞玉走得跌跌撞撞。

今日出游,盛裝打扮,不止這華服精美,便是發髻都花掉宮人許多功夫,加之貴重的金簪,渾身上下,得有好幾斤重。裙擺又大,走時如繁花,她差點沒摔一跤。

“皇上,您走慢些!”陳韞玉叫道,“妾身,要摔了。”

他頓住了腳步,氣喘籲籲。

原本冰冷的手,似乎出了汗,陳韞玉偷瞄他一眼,發現男人胸膛起伏,臉上生出了紅暈不說,甚至還有滴汗從他額角滑落下來。想到他每每在宮裏,都像無骨似的躺在龍輦上,何時會走那麽快,竟是撲哧一笑,倒不知他著急什麽,自討苦吃。

笑聲落入耳朵,祁徽抿了抿嘴角,突然用力捏陳韞玉的手。

陳韞玉啊的聲叫起來,急忙抽手。

他握著不放,冷笑道:“剛才是在笑朕嗎?”

“沒有。”她忙搖頭。

“那你笑什麽?”

“沒笑什麽。”陳韞玉有點害怕了,“妾身沒有笑。”

“你是說朕聽錯了?”

“沒有……是,是妾身喉嚨不舒服。”她咳嗽聲,“走太快,嗆住了。”

這麽荒唐的借口,祁徽回眸看她一眼,女人垂著頭,只露出光潔的額頭,好像非常的小心翼翼,可剛才居然敢嘲笑他。祁徽眼眸瞇了瞇,心裏有股火無處發洩。

車夫此時駕著龍輦行到跟前,禁軍也有一部分回來了,被眾人圍著,兩人還手牽手,陳韞玉下意識一縮。

正好不知怎麽懲罰她,祁徽見她這般,嘴角一挑,握得更緊了,哪怕坐在了龍輦上,手也不放。

男人掌心漸漸開始變得溫熱,能感覺到他一根根修長的手指,壓在自己的手指上,陳韞玉突然想到那日插花,瞧見他一雙白玉般的手,好看的如同劍蘭,原來竟也那麽大,將她的完全包住了。她的臉微微的泛紅,好像春日的桃花瓣,心想祁徽一直牽著自己,也不知是為何,難道覺得這樣握著舒服嗎?她的心跳得有點快。

祁徽半閉著眼睛,覺得抓著個燙手山芋……放了,便宜她,不放,這軟軟小小的東西放在掌中,渾身不舒服,好像會讓病加重,頭發暈。

左右為難。

好不容易熬到宮裏,他心想懲罰的也夠了,終於撒開手,同時間,渾身也覺得輕松了,從龍輦上下來,前去慈安宮面見吳太後。

聽聞有刺客,吳太後大吃一驚:“弟弟他有沒有受傷?刺客抓到了嗎?”

“不曾受傷,刺客亦不曾抓到。”祁徽打了個呵欠,“白白浪費時間,早知道,朕便不去了。”

知曉他身體弱,恐怕又受到驚嚇,吃不消,吳太後道:“這件事我會叫人去查的,你快去歇一歇,”又看向陳韞玉,“阿玉,今兒沒看成龍舟賽罷,別傷心,等明年同皇上再去,這會兒便回罷。”

陳韞玉點點頭,與祁徽告退。

看著二人背影,吳太後長嘆一口氣:“竟然有刺客,難道又是那影子殺手嗎?”

常炳道:“聽聞今日的是個女刺客,且行事並不周全,應不是那殺手中的一個。”

“不管是不是,總是叫人心煩!”吳太後道,“宣童大人,莫大人。”

一個是五軍兵馬司總指揮使,一個是錦衣衛總指揮使,那是要全城搜索了,常炳應聲,使人傳令下去,轉過身寬慰吳太後:“娘娘也不要過於擔心,這些殺手,刺客到底不成氣候的,早晚會被一網打盡。”

吳太後搖搖頭,面露憂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些年都是我的錯,疏忽了,叫阿順他……”

當年先帝駕崩之後,英國公與飛騎將軍陸錦麟打著“清君側”的名頭,率兵攻入皇宮,想逼迫她交出一切,是曹國公在緊要關頭救了她的命,後來,又與蔡庸扶持她,令百官臣服,坐穩了太後的位置。那是她的親弟弟,也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極為相信曹國公,將兵權多數都交於他手上,叫他掌權,誰想到,這弟弟的野心越來越大了。

而今,她都不知該如何處置。

若是先帝在……吳太後暗想,若是祁衍在,該如何呢?

他一定是有法子的。

在他還不曾生病,不曾信奉丹道時,他可是個極為英明的君王,大梁二十多年的盛世便是他一手創下的,那時候大梁如此繁榮,如此強大,吳太後似乎能看到曾經的輝煌,可惜,祁衍後來病了,她幫著批閱奏疏,幫著處理一切……但這些都沒能挽留住他,他還是撒手而歸。

祁衍死了之後,她大病一場,渾渾噩噩,後來清醒了,記憶便不是那麽好了。

但祁衍對她的深情,仍是記得的,故而大梁如此狀況,也頗是心憂。她只能盡量倚重蔡庸,蔡庸比起曹國公,還是頗為顧全大局,也能牽制住曹國公,這樣興許還有些用處。

吳太後嘆口氣。

曹國公怕又有刺客伏擊,極快得回了國公府,剛剛換上幹凈衣物,便聽蔣紹廷求見,便是走了出來,笑道:“紹廷,你怎麽過來了?”那他是大舅子的兒子,平常多有來往,曹國公也很喜歡蔣紹廷,語氣分外親切,“午時便在這裏用膳罷,我叫你姑母去廚房說一聲,多準備幾個菜。”

“姑父,外甥是有要事與您說。”

“要事?”曹國公一撩袍子坐下來,也請蔣紹廷坐,“有何要事?我今日可是差點受傷。”

言下之意,總不至於還有比抓刺客更緊要的。

蔣紹廷正色道:“姑父,我覺得此時或許與皇上有關。”

曹國公怔了怔,隨即哈哈大笑。

看起來毫不相信,可他今日分明覺察出了祁徽的異樣,他不過同陳韞玉說了幾句話,還不曾有什麽親密的舉動呢,祁徽竟然就露出了殺氣。一個女人都能令他如此,何況是江山呢?

也許,他只是裝著不在意罷了,指不定暗地裏有什麽動作。

“紹廷,這小子我看著長大的,小時候還有幾分聰明,後來病了,就跟他那爹一個德行,貪生怕死,急著煉丹……你說與他有關?如何有關,他派誰來行刺?紹廷,”曹國公端起茶來喝,好像聽了一個很不好笑的笑話,面上有幾分不耐,“你可是天天盯著他的,倘若他真有這種本事,你不是早就應該發現了嗎?”

“可他在丹房,在殿內做了什麽,我並不知。”蔣紹廷道,“還有前幾年,去尋什麽仙土,誰又知道他見過誰?”

幾年前,那祁徽不過才十三四歲,能有如此老謀深算?再說,都在眼皮子底下,能生出什麽事情?曹國公高聲笑道:“別疑神疑鬼,再說,就算退一步講,他不甘心又奈何?能做什麽?你說說呢,他能做什麽?”

“這……”蔣紹廷語塞。

他無法回答,因祁徽要什麽沒什麽,除了一個太後的庇護,可是今日這種感覺太過深刻,他難以拋開。他眼睜睜看著祁徽將陳韞玉帶走,拉著她的小手,徑直上了龍輦。

他什麽都不能做。

“姑父,就算他沒這個心,可到底是一塊擋路石。”蔣紹廷一字一頓,“我今日來,便是為得到姑父一句話,只要姑父答應,想必父親也會同意。”

曹國公眸中寒光一閃,半響道:“你若有把握,便隨你罷,不過此事斷不能敗露,被太後發現,那可是她寶貝兒子……”他哂笑,語氣裏藏不住的嘲諷,也不知這姐姐腦子為何如此糊塗,偏偏要一個跟祁衍的孩子,使人在大梁四處搜尋與她相像之人,抓了那劉月來,生下孩子,當做親生的養,可不是瘋了?不然沒孩子才好,便自己做皇帝,他警告,“被抓了,我是幫不了你的。”

雖然這姐姐愚蠢,但他還不想就此與她斷絕關系。

蔣紹廷站起來:“請姑父靜候好消息。”

他告辭,離開了國公府。

祁徽走入延福宮,第一眼就看到他上次插得花,竟然還被陳韞玉放在膽瓶裏養著,花瓣都有些枯萎了,微微的發黃。

“怎麽還沒扔掉?”他挑眉。

“好看呀,妾身後來插了一些,都沒有這個好。”陳韞玉嘆口氣,“不曾摸到門道來,故而將這留著,得空觀摩下。”

又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不過祁徽聽了很是受用,淡淡道:“光是觀摩也無用的。”

他坐下來,叫長青脫了輕靴,換上輕便的鞋子。

陳韞玉坐到他旁邊,笑道:“那皇上可以教教妾身嗎,禦花園的花兒現在開得多,要什麽花都有呢。皇上反正時間也多,不如每日抽一些,教妾身插花罷,總比待在熱烘烘的丹房要來得好。”

那些道士都是騙人的,做什麽都比煉丹好。

沒想她還會拐彎抹角的規勸他,祁徽眼眸瞇了瞇:“教你插花,朕能長生嗎?”

“這,”陳韞玉咬唇,“可煉丹也未必能……”

“給朕閉嘴。”祁徽猛地站起來,“朕煉丹,母後都不管,你敢來指指點點?往後再不準提,不然看朕怎麽罰你!”

雷霆震怒,陳韞玉實在沒想到他會那麽生氣,原以為今日手牽手,二人好似變得親密了些,結果又是她想錯了,這人根本就是喜怒無常,她是為他好都不知,也罷了。

她垂頭:“請皇上放心,妾身再不會提了。”

聲音裏有種淡淡的難過,叫他的心一滯,可今日他實在是累了,他不想再為一個與社稷,與他的志向無關緊要的女人而費心,也不能因此功虧一簣。祁徽走到側間去洗漱,低頭時卻發現她送他的香囊,仍掛在腰間。

福壽娃娃好像在向他笑,嘴角翹翹的。

他取下來,放在掌中,心想掛著的話,定然每回見到,每回就會想起她。

祁徽:你以為朕不敢?

福壽娃娃:來啊,來啊,不來是小狗。

祁徽:……朕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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