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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明月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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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大燕,還是神鷹,或者蒙兀,都承認燕京是這塊大陸上最璀璨的明珠。凡是到過這個巨大城市的人都為它的風華絕代而陶醉,沒到過的人也聽過有關它的傳說。蒙兀鐵騎年年會在秋高馬肥時揮軍南下,企圖攫取這顆明珠大燕會在北方鑄造萬裏雄關,以保護自己的錦繡山河神鷹會與大燕交好,希望能將龍城也建成繁榮昌盛的塞外明珠。

風雪仍在彌漫,而在北方的官道上,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在向燕京前進。

上千名衣甲鮮亮的輕騎兵護衛著幾十輛馬車,當中的車廂異常寬大,外面飾以皮毛,並不見華麗,只有拉車的馬高大神駿,顯露出不凡。

這個隊伍來自西北的神鷹汗國,車子裏乘坐的是他們最尊貴的公主格根薩仁托裏。格根薩仁是一個美麗的名字意為“明亮的月亮”,而托裏是國姓“鷹”。這個草原國度原來的漢語國名叫托裏汗國,是他們的大妃授意,在遞交大燕的國書中為自己的國家正名,稱為神鷹汗國。

大妃為了紀念自己永不可能再見的故鄉,給自己的兒女都按照本名的意思起了漢語名字。以鷹為姓,公主名叫鷹明月。

十六歲的明月公主在路上已經走了兩個月,從龍城到燕京有數千裏的路程,當中隔著沙漠戈壁草原群山,如果是騎馬奔馳,大概半個多月就能到,可他們有裝滿蘇日可汗送給大燕皇帝的禮物和公主嫁妝的車隊,還有公主儀仗,雖然已經盡量簡化,但是仍然累累贅贅,速度很慢。

公主捺著性子坐在車裏,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騎馬奔馳。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將來需要她忍耐的事還有很多。

她以為自己要嫁的是燕國的皇帝,而以她異族的身份,肯定做不了皇後,頂天是個貴妃。在異國他鄉的皇宮裏,她沒有根基,沒有後臺,沒有朋友,娘家遠在數千裏之外,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她的母妃在她出發前日日夜夜地陪伴著她,反反覆覆地叮囑:“你年少,性子又直,中原人本就聰明,宮裏的人更是九曲十八彎的心思,說一句話都要在心裏先轉上三圈,你是鬥不過的,也別去跟人鬥。你是我們神鷹汗國的嫡出公主,身份尊貴,燕國皇帝一定會準許你帶嬤嬤和丫鬟進宮服侍,你什麽都不必管,只安心過自己的日子,需要打理什麽,文媽媽和趙媽媽都會幫你照應。你不去欺負人,也別讓人欺負你,咱們汗國雖然比不上燕國富裕,可是有三十萬鐵騎,有數百萬鐵錚錚的草原兒女,父汗母妃都會與你撐腰,你不用怕。”說到最後,那個讓臣民奉若神明的女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明月並不是很害怕。聽說皇帝才十四歲,長在深宮,手無縛雞之力,她不信打不過他。只是要遠離家鄉,再也見不到家人朋友,讓她感覺很惆悵。

鸞車走得很穩,明月撩開窗簾看向外面,看著外面仍是雪花飛舞,臉上不禁浮起了一縷憂色。

從去年冬季到今年初春,數十年不遇的暴風雪在大草原上反覆肆虐,牧民們的馬牛羊成群倒斃,官倉的存糧全部拿出來賑災,也只勉強讓全國百姓度過冬天。現在,牧民需要牲畜幼仔,農民需要種子耕牛,而國庫已經見底,實在是青黃不接了。蘇日可汗不得不向燕國借種子和糧草,大燕在回覆的國書中很慷慨地答應送他們足夠的種子和糧草,同時以皇帝的名義聘明月公主為貴妃。

雖然舍不得,可是為了國家不滅亡,公主必須嫁進中原。

明月靠著軟墊,輕輕嘆了口氣。她從沒想過這麽早嫁人,更沒料到會嫁給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草原兒女,誰不是經過賽馬叼羊摔跤射箭對歌打樵等事,彼此熟悉後生了情意,這才定下親事,哪有中原這等盲婚啞嫁的奇怪事情?可惜,自己也要做中原人了。

在車裏侍候的烏蘭輕聲寬慰她:“公主,咱們進關的時候不是親眼看到燕國運糧草的車隊正在出關嗎?現在肯定快到龍城了,你就別擔心了。”

“嗯。”明月點了點頭,臉上有了笑容。

快到傍晚時,送親使那蘇克藍特在車外稟報:“公主,燕國的迎親使禮部左侍郎岳大人已經到了,是範大人陪著來的。他們都在前面的驛站等候,我們今晚就在那兒歇息。”

明月答道:“你安排就是了。”

“是。”那蘇克答應著,一提馬韁,奔到隊伍前列,命令大家加快速度,爭取在天黑前趕到驛站。

車隊迅速前行,很快就到了距燕京僅有兩百裏的長州城,進入早已做好準備的官驛。

雪已經停了,寒風撲面,仍然凜冽如刀,神鷹汗國的中書省平章範文同與大燕帝國禮部左侍郎岳西岷一起迎了出來。

明月動作利落地下了馬車,擡頭看著驛站的招牌,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她穿著大紅色的胡服,戴著紅珊瑚珠串成的面幕,一頂白貂皮鑲翡翠珠玉的帽子在幾只燈籠的映照下特別醒目。

範文同跪下行禮,恭敬地說:“微臣參見公主。”

明月立刻上前,伸手虛扶:“範大人快快請起。這冰天雪地的,範大人往來奔波,甚為不易,本宮銘記於心。”

範文同面露羞慚:“微臣有辱使命,愧對可汗,愧對大妃,愧對公主。”

明月一怔:“這話從何說起?”

旁邊的岳西岷見勢不對,趕緊上前,抱拳深施一禮,客氣地說:“下官禮部左侍郎岳西岷奉旨迎接公主鳳駕。公主不遠千裏而來,敝國君臣深為感佩。兩宮太後亦翹首以待,盼著公主早日進京。”

明月擡了擡手:“岳大人不必多禮。沿途蒙貴國官員多方關照,本宮感謝燕國陛下的盛情。此行諸事皆由那蘇克大人與範大人安排,岳大人盡可與他們商議。本宮年輕,見識短淺,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岳大人見諒。”

“不敢,公主過謙了。”岳西岷再施一禮,“外面天寒,請公主進屋用膳,早些歇息。明日下官隨侍公主進京。”

明月微微點頭:“多謝岳大人關照。岳大人一路鞍馬勞頓,也請早些歇息吧。”

岳西岷對她抱了抱拳,恭謹地陪著公主進了正院,這才轉身離開。

男女不便,岳西岷這麽做也說不上失儀,可對於未來的貴妃,他這態度似乎太過於冷淡疏離了。明月心裏疑惑。她先進內室更衣凈面,然後才出來坐下,端起滾熱的奶茶喝了兩大口,這才看向坐在下首的範文同:“範大人,是否在燕京發生了什麽事?”

範文同眉頭緊皺,憤怒地說:“他們欺人太甚。”

“嗯?”明月放下雕花木碗,認真地問,“怎麽了?”

範文同似乎難於啟齒,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咬了咬牙,沈悶地說:“他們變卦了,娶公主的不是燕國皇帝,而是攝政王,也就是勇毅親王皇甫瀟。”

明月回想了一下這個攝政王是何許人也,不由得更加疑惑:“我記得燕國的攝政王歲數不小了吧,還沒娶親?”

“娶過,王妃在兩年前病逝了。”範文同的臉色很難看。

陪在明月身側的趙媽媽驚怒交加:“什麽?他們竟要咱們公主去做繼室填房?簡直豈有此理!這不是打我們可汗和大妃的臉嗎?”

明月倒沒他們那麽憤怒,無論是皇帝還是攝政王,對她來說都是陌生人,不過事關國體,卻不可輕忽。她冷靜地問:“大燕的國書上是皇帝求聘,現在換了攝政王,還是做繼室,這燕國君臣就沒個說法?無論如何,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他們提了一些條件。”範文同說出了最難開口的話,悶在心頭的一口氣漸漸散出,這才鎮定下來,“從國事上說,他們將在兩國邊境加開五處互市口岸,增加每年茶葉絲綢瓷器的交易數額,同意我們從燕國招募工匠,此次援助我國的糧草種子全都加一倍。婚事方面,攝政王願以原配正妃的禮儀娶公主,成親後也以元妃之禮相待,在已故王妃的牌位前公主不執妾禮,只以平禮見之。另外,燕國皇帝並未正式下旨納公主為貴妃,此事不過是傳聞,待公主進燕京後,皇帝會下旨賜婚,昭告天下,也就名正言順了。至於些許流言蜚語,公主不必理會。”他在燕京聽說公主的夫婿居然臨時換人,頓時怒發沖冠,引經據典地發了一通火,讓那些自詡聖人門徒的朝臣羞愧不已。他趁機“勒索”了不少條件,對汗國將來的發展很有利,這些就忍著沒說了。

趙媽媽聽了之後,噓了口氣:“這還差不多。”

明月也覺得這麽處置甚為妥當,最重要的是婚事的變故為自己的國家爭取到這麽多好處,她很高興:“只要不執妾禮,又以原配相待,嫁給攝政王其實也算是好事。貴妃再貴,到底也是妾。”

趙媽媽神色大變:“公主,這話在燕國可說不得。”

“嗯。”明月恢覆了活潑的天性,調皮地看著趙媽媽,“好啦,趙媽媽別擔心,我不會當著燕國人說這些話。這裏只有你和範大人,我才說說心裏話的。”

年過不惑的範文同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須:“趙媽媽提醒得對,公主以後要謹慎從事,以免授人以柄遭人暗算。”

“好,我知道了。”明月站起身來,“走,我們去用膳吧。”

她當先走出,外面正張羅著上菜的大丫鬟珠蘭和烏蘭立刻上來服侍她坐下,笑著說:“文媽媽在廚房看著呢,已經做了好幾個公主愛吃的菜。燕國果然富庶,這冰雪天的,竟然還有鮮嫩的菜蔬。公主在車上顛了大半天,定要多吃些才好。”

趙媽媽有意落在後面,低聲問道:“攝政王今年多大了?有多少姬妾子女?”

範文同放慢腳步,聲音也很輕:“攝政王二十九歲,按親王制,除了已故正妃外,還有兩側妃三夫人四孺人,不上文牒的侍妾通房也不少,奇的是至今尚無子女。”

趙媽媽的眉頭越擰越緊,聽到最後一句,又是大驚失色:“那是什麽原因?難道是有什麽隱疾?”她的聲音壓得極低,臉上隱隱地有一絲駭然。

“應該不是。”範文同安慰她,“燕國的皇室嫡系血脈始終子嗣艱難,此事舉國皆知。昔年老勇毅親王妃也是成親十年後才生下了攝政王,燕國的先帝比老勇毅親王還大著幾歲,後宮佳麗三千人,卻只在年近半百時才生下一子,就是現在年方十四歲的皇上。”

“哦。”趙媽媽念了聲佛,這才放下心來。攝政王年近而立,膝下猶虛,若是公主成親後生下兒子,就是正經的嫡長子,那就什麽也不怕了。

岳西岷發現公主通情達理,雖然未見廬山真面目,不知是否如傳說中的紅眉綠眼,狀若妖魔,但言談舉止斯文柔婉,並沒有所謂“北地蠻夷”的驕橫跋扈,意外之餘不禁大加讚賞,立刻派人送信回燕京:“明月公主深明大義,對我國安排並無異議,願接受陛下賜婚,嫁與勇毅親王殿下。”

燕京城從後宮到前朝都松了口氣,對這位沒有如他們所料撒潑要挾的異國公主卻也有了幾分鄙夷不屑。若是燕國的姑娘,在出嫁路上忽然發現夫君換人了,別說哭鬧刁難,只怕當時就一頭撞死了。那位明月公主卻對如此奇恥大辱淡然視之,果然是不知禮義廉恥的蠻族,與此等女子一起生活,只怕需要非凡的勇氣。

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皇甫瀟忽然發現,自己居然被滿朝文武同情了。太後與皇帝也覺得對他不住,本來漸趨惡劣的態度驀然改變,待他和藹可親,頻頻賞賜,言談間總是若隱若現地充滿了安撫的味道。這些年來,他繼承了父王的遺志,替皇家擔著江山社稷。皇帝年少,兩宮太後不睦,外戚與朝臣各成派系,明爭暗鬥,北方的蒙兀帝國越來越強大,屢屢南侵,內憂外患,如排山倒海,幾乎都堆在他一個人身上。他背負的壓力越來越沈重,沒想到現在竟然會因為一樁婚事而減輕許多,這讓他不由得對那位即將成為自己正妃的異國公主有了幾分好感。

不過,兩國和親之事從立朝以來就沒有過,大家一時都不知該怎麽對待公主。按理說,勇毅親王府老王妃作為未來的婆婆,應該過來相看一下媳婦,就算是皇家公主,也能借著進宮覲見太後的機會見見,可這是來自北方汗國的公主,老王妃也不知應該以什麽規矩去見,便召來府中主持中饋的楊側妃詢問。

楊氏與皇甫瀟年齡相仿,今年已有二十八歲,依然身段窈窕姿容秀麗。自王妃病逝後,她便管著後院事務,雖不及王氏,卻也井井有條。老王妃對她不能生孩子同樣感到不滿,但對她的辦事能力倒是很信賴。

待她行了禮,老王妃便道:“你說我該依什麽規矩去見公主?肯定要行國禮,但是她不是咱們皇家的公主,那個國禮又該依照什麽章程來行?”

楊氏掩唇輕笑:“母妃多慮了。不管她是哪家的公主,嫁進咱們王府,那就是皇甫家的媳婦。您是她的長輩,自然應該是她向您行禮。”

“這樣嗎?”老王妃疑惑,“你去找齊參軍打聽打聽。”

老王妃雖然一輩子不問世事,但畢竟是皇家的媳婦,要緊關節還是把握得住。她若是去見公主,那就一絲錯都不能犯,如果鬧了笑話,連累的就是兒子。王府的錄事參軍齊世傑以前是跟著老王爺辦差的,為人老成持重,做事精明練達,現在是皇甫瀟倚重的智囊,在王府官吏中最得老王妃信任。

楊氏立刻應道:“妾身這就去跟齊大人商量。另外,公主已經到京城了,論理咱們也該派人過去看看,一是表示個心意,二是公主遠道而來,若是缺什麽,咱們及時送過去,也免得公主受了委屈。”

老王妃笑了:“禮物我都準備好了,宋媽媽,你拿過來,讓楊側妃幫著看看。”

宋媽媽捧著一個金絲鑲翠七鳳朝陽檀香木盒,小心地放到炕幾上,慢慢打開。

楊氏只覺得眼前流光溢彩,饒是她素來沈穩,也覺得心襟搖蕩。

七鳳的物件在宮裏只有妃以上品級才能用,宮外就只有親王妃能用,否則便是逾制,罪當斬首,楊氏這一輩子也不能用這樣的首飾盒。盒中那套華光四射的飾物名叫“桃夭”,當年老王妃嫁入勇毅親王府,先太後賞下了這套飾物。老王妃珍愛異常,生下兒子後便打算以後給兒媳,將來流傳下去,作為每一代王妃的傳家寶。這套首飾價值連城,用了十八顆罕見的碩大桃紅碧璽,托以金絲絞出精致的桃花盛放之形,既華貴又清麗,看上去美不勝收。

楊氏心中妒恨交加,臉上卻笑意盈盈,看了一會兒便小心翼翼地將蓋子盒上,卻發現盒蓋上雕著出自詩經的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她收回手,柔聲說:“妾身覺著,母妃這禮有些早了,待公主嫁入王府之後再給,較為妥當。”

老王妃猶豫了一下便道:“還是給了吧,公主嫁給瀟兒,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再說,公主還要進宮見太後,戴這麽一套首飾去,總是咱們王府的臉面。以前瀟兒的王妃進門,我怕她年少,受不住,本打算等她生下孩子,無論男女,都將這套首飾給她,誰知唉到底福薄。公主雖然來自異國,到底是皇後所出,金尊玉貴,也壓得住。讓她婚前多戴戴,進門後也好早些給我生個孫子。”

宋媽媽看楊氏臉上微露尷尬,趕緊在一旁笑道:“老王妃放心吧。奴婢有個相熟的姐妹在皇家迎賓館當差,聽她說那位明月公主的體格好得很,一看就是宜男相,性子也好,從沒聽她發過脾氣,更不打罵下人。剛到這兒時,公主有些水土不服,禦醫來開了方子,煎了湯藥送上去,公主根本不用人勸,端起來就喝了。我那老姐妹說,她在迎賓館當差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麽好侍候的金貴人兒。”

“真的?”老王妃頓時來了興致,“公主的相貌生得如何?聽他們文人寫詩作文,有什麽北地胭脂之說,不知是什麽模樣。”

宋媽媽眉開眼笑:“我那老姐姐說,公主穿的是胡服,看著身段高挑體態飽滿,模樣也俊俏,就是年紀還小,平日裏愛說愛笑,挺活潑的。”

“聽著就好。”老王妃年少時也是天真爛漫的性子,立刻大起好感,“若是那樣的品格,定是個好相處好生養的。”

“可不是。”宋媽媽知道老王妃盼孫心切,常常三句話不到就能轉到有關生養的話題上去,為免楊氏窘迫,便轉移話題,“奴婢還準備了幾匹太後賞賜的碧水金花緞。因北邊盡出好皮子,奴婢覺著就不用再送了。”

楊氏連忙點頭:“宋媽媽考慮得周到。咱們府裏的那些皮子也都是北地貢上的,能拿得出手的也沒幾件。要說北邊最稀罕的還是咱們大燕的綢緞,那碧水金花緞每年才出產不到百匹,大部分都貢進了宮裏,等閑人根本就見不到,送給公主,最是妥當。”

老王妃笑瞇瞇地說:“好好,不失禮就好,那就先送這些吧。”

楊氏立刻示意自己的大丫鬟素心收拾捧好首飾盒,幾匹緞子自有婆子跟著送過去。

出了老王妃的院子,楊氏順著回廊走過花園,一雙柳眉漸漸蹙起,有些心煩意亂。

素心察言觀色,輕聲問道:“娘娘可是擔心?”

楊氏若有所思:“王爺和老王妃對那個要進門的公主似乎過於熱心了。不過是個異族蠻夷,還不知道燕國話能不能講利索呢。這麽一個人,難道嫁進來會對王爺有什麽特別的好處?”

素心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卻找不出半點兒頭緒,只得小聲地道:“奴婢看不出有什麽好處,最多就是她比較年輕吧。”

楊氏冷笑:“這算什麽好處?王爺要是想要年輕女人,只須放個話出去,不知有多少青春貌美的女子要打破頭搶著進來。”

“是啊。”素心想不明白,只能安慰自己的主子,“娘娘不必憂心,她雖然是公主,可是來自異國,在這兒沒有根基,連娘家都指望不上,又能做出什麽來?娘娘主持中饋,她雖是王妃,也得看娘娘的臉色。”

楊氏停住腳步,認真想了一會兒,眼中的陰郁消失了,愜意地笑了起來:“你這丫頭真是伶俐,這話倒是提醒我了。她來自北地蠻族,對咱們燕國的禮儀只怕不了解,如果在外面出了差錯,丟的可是咱們王府的臉。看來,應該派兩個媽媽去提醒一下,看看她是否學全了咱們這兒的規矩。”

素心會意地笑道:“娘娘真是宅心仁厚,考慮周全。”

楊氏輕輕一挑眉:“公主身份尊貴,進門後是正妃,我這個做側妃的蒙王爺托付中饋,自然要侍候周到,不然的話,豈不辜負了王爺的信任?”

花園中積雪未化,一片素白,風從樹梢吹過,帶著刺骨的寒意。楊氏微瞇著眼,看向不遠處的湖面,目光比湖中凝結的薄冰還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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