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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雙更一:飛廉:大材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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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嫣又補了一句:“您別和阿默說這個, 反正從今往後,他和我再沒什麽關系,隨他找好妹妹去, 我一點都不在意。”

她微笑著,神情嬌憨,目光清澈,語氣卻是斬釘截鐵:“我已經不要他了。”

末了,她還真心實意地嘆息了一下:“可惜了,玄寂叔叔,您這麽好一個兒媳婦沒了。”

李玄寂突然不悅起來,他冷哼了一聲:“明日你過來,我叫人教你騎馬, 至於你所用的馬,我另外找一匹,些許小事,有什麽值當你的。”

謝雲嫣擺了擺手:“不玩了,如今再比那個,沒趣的很, 指不定他們心裏怎麽笑話我呢。”

李玄寂冷冷地道:“你是我燕王府未來的世子夫人, 怎麽輕易認輸,置我燕王府的顏面於何地?”

“可是, 您的大好兒媳婦已經換人了。”謝雲嫣認真地提醒燕王殿下, “或許是溫家姑娘、或許是別家的, 總之不是我了。”

“我沒同意。”李玄寂面無表情地看著謝雲嫣,“婚姻之事,須奉父母之命,這個家是我做主, 沒有子默置喙的餘地,他若不服管教,打幾頓就好了,不是大事。只要有我在,他翻不上天去,你不用憂心。”

李玄寂素來有鐵血修羅之名,此時不知怎的,神情冷厲威嚴,周身透出一股凜冽的煞氣,宛如淬了血的利劍倏然從鞘中拔出,令人不可逼視。

謝雲嫣一下子就慫了,張了張小嘴,又默默地閉上了,算了,和他爭這個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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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李子默托人送了一封信箋給謝雲嫣,說道他半夜被李玄寂緊急派遣往西山大營,估計要在那邊待上一段時間,且等他回來再教她騎馬雲雲。

謝雲嫣稍微瞥了一眼,漫不經心地丟到一邊去了。

過不多時,燕王府又來了人,這回是拂芳,說道燕王府最近清點庫房,翻出大堆名家書畫,都有些年頭了,想叫謝雲嫣過去一起幫著整理修繕一番。

蘇氏自然滿口答應,打發謝雲嫣隨拂芳一起去了。

謝雲嫣登上了燕王府的馬車,車上還有豆蔻,見了謝雲嫣就捧出了一疊衣裳:“小謝姑娘,奴婢服侍您更衣。”

豆蔻當年孩子氣一團,如今也大了,還是圓圓臉蛋、圓圓眼睛、十分愛笑,和謝雲嫣很是相合。

“更衣作甚?”謝雲嫣不解。

“姑娘今天要去學騎馬呢,這裏是窄袖胡服,長靿靴,鞢刓帶,穿這個方便。”

拂芳抿嘴笑道:“時間倉促,這是外頭隨便買的,您將就先穿著,已經吩咐裁縫和繡娘趕工在做了,兩個月後的賽馬,肯定能讓您穿上新衣裳,我們家小謝姑娘是頂頂漂亮的,溫家那個,哪裏比得上。”

在拂芳眼裏,謝雲嫣儼然已經是“我們家”的人了。

謝雲嫣小小聲道:“芳姑姑,你們家的世子夫人要換人了,不是我。”

拂芳十分淡定:“昨天晚上我聽王爺提了兩句,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您放心,燕王府門風清正,當年上官王妃體弱多病,有礙子嗣,老王爺從來不提這個,守了王妃一輩子,王爺自己更是潔身自好,從不近女色,到了世子這一輩分,王爺既然已經當眾認下了您是兒媳婦,要是轉眼就換人了,豈不是讓人家笑話王爺,這是斷斷不能的。”

拂芳在燕王府的執事多年,氣度不同尋常奴婢,連世子都敢數落,笑著道,“世子就是閑得慌,才會惹出事端來,他被王爺扔到西山大營去了,還叫了趙將軍一起跟過去,吩咐趙將軍每天尋個事由,把世子打一頓,不要多,打上兩個月他就老實了,再興不起花花腸子。”

謝雲嫣無奈地嘆氣,怎麽一個兩個都不相信她的真心話,這番好意,實在叫她消受不起啊。

謝雲嫣在馬車上換好了騎裝,又和拂芳、豆蔻說說笑笑的,也不知道馬車走了多遠,大半天後停了下來。

“到了。”

豆蔻扶著謝雲嫣下了車,謝雲嫣這才發現,自己到了一處山谷平地前。

四周群山環繞,中間茵茵綠地,一眼望不到盡頭,遠處,天與地、與山連成了一片,如同潑墨山水畫。山腳下隱約看到有屋舍華宇,連綿不斷。場中有幾匹馬兒在奔跑,風馳電掣,如踏白雲。

“這裏是燕王府在西郊的馬場,養的都是一等一的千裏馬,昨天世子帶走的那匹雪裏紅就是從這裏選出來的。”拂芳解釋道。

一匹黑馬叭嗒叭嗒地跑了過來,自來熟地湊到謝雲嫣身邊,伸長脖子,嗅了嗅,不屑地噴了個響鼻。

這是李玄寂的飛廉,好認得很,它娘生它的時候,肚子裏墨水不夠了,就四個蹄子是白的。

謝雲嫣嫌棄地捏著鼻子:“快走開,你的口水和鼻涕都噴到我身上來了。”

飛廉讀懂了這女孩兒的神情,不服氣地朝她“噅噅”大叫,好像要吵架一般。

“飛廉,肅靜。”隨著這淳厚低沈的聲音,李玄寂走了過來,他的手裏牽著另外一匹黑馬,這匹倒是連蹄子都是黑的,好似在煤堆裏打滾出來的。

他握著一桿黝黑的長.槍,通體玄鐵,鑲錯雲龍金線,三角利刃,寒光流溢,其上紅纓如血,煞氣呼之欲出,令人望而生畏。

飛廉立即老實了。

謝雲嫣看得有些心驚:“玄寂叔叔,您拿著兵器作甚?”

“我親自教你,如果你不好好學,就用這個打你。”李玄寂面無表情地答道。

謝雲嫣驚恐萬狀,倒退了幾步,連連擺手:“不、不、不敢當,您老人家尊貴萬分,豈敢勞動大駕,換個人教吧,不然我沒學會就已經被您打死了。”

拂芳笑了,帶著豆蔻先退下去了。

謝雲嫣剛才的告饒,李玄寂當作沒聽見,他指了指飛廉,道:“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馬,你先用它練著,它脾氣雖然不好,但頗有靈性,進退自如。”

謝雲嫣看了飛廉一眼,從大馬臉上又看出了鄙夷的神情,謝雲嫣使勁瞪它。但李玄寂的槍尖指了過來:“先教你上馬,你站那麽遠做什麽?過來。”

謝雲嫣硬著頭皮過來。

“來,此處為馬肩,站在此處,斜向後方……”

謝雲嫣依言而行,冷不防肩膀被李玄寂的槍桿推了一下,接著是李玄寂嚴厲的聲音:“斜向後方,角度不夠,要這樣。”

嚶,終於知道燕王殿下那桿槍是用來做什麽的了。

謝雲嫣也是聰穎,被這一點撥,位置就站對了。

李玄寂頷首,他的槍尖從轡頭和馬蹬上劃過,中間略有停頓:“這裏,左手抓韁繩並馬鬃,右手抓馬鐙,左腳踩踏馬蹬,右腳點地,跳起,旋身上馬。”

謝雲嫣專註地聽了、記了、也這麽做了,但是……跳、跳、跳,跳了老半天,就像一只喘氣的小青蛙,她就是跳不上去。

飛廉都有點不耐煩了,回過馬頭,又噴了個響鼻,好像在嘲笑她。

謝雲嫣哀怨地對李玄寂道:“您這匹馬太高了,我高攀不起,還是換一匹吧。”

“不是它太高,是你太矮,換一匹你照樣上不去。”李玄寂無情地道,順手用槍桿尾巴在謝雲嫣的腰部戳了一下,“這裏發力,不要軟綿綿,挺起來。”

這麽一戳,謝雲嫣一激靈,猛地跳了起來,這下上去了,中間的時候力度差一點,險些滑下去,被李玄寂的長.槍架住了胳膊,擡了一下,身不由己地坐上了馬鞍。

嚶,燕王殿下的槍實在太有用了。

李玄寂亦翻身上了另外那匹黑馬,嚴厲地道:“雙手握韁繩,上身坐正挺直,目視前方,好,想要叫它動起來,就用雙腿夾住馬腹內側,對,就這樣……飛廉,老實點,不許欺負她。”

飛廉輕輕“噅”了一聲,開始走動起來。

飛廉走得很穩,一會兒工夫,謝雲嫣慢慢地鎮定下來,她坐在馬上,視野拔高了許多,只見白雲行過遠山、微風拂過草木、遠處駿馬奔過原野,萬物皆有生機,令人心境開闊。

她歡喜起來,想要看得更高,身體前擡,腿上不自覺用了點力氣。

飛廉慢吞吞地走了半天,不得勁,此時腹部受力,馬上精神起來,發出一聲長鳴,撒開蹄子開始狂奔。

謝雲嫣猝不及防,一聲尖叫,被飛廉從背上摔了下去。

她在天旋地轉間,覺得後腰上一緊,被什麽東西扯住了,挑了一下,止住了下跌的勢頭,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半空中。

謝雲嫣的心都快掉出嗓子眼了,好不容易又吞了回去,驚魂未定,一擡眼,就看見了燕王殿下那張冷冰冰的臉,他好像一直都沒有什麽表情,看不出是不是生氣了,就是眼神有點不太對,謝雲嫣更加戰戰兢兢了。

李玄寂單手持槍,槍尖從謝雲嫣的後腰帶穿過,把她挑在高處,這一手槍法,又快又準,玄妙無比。

可是謝雲嫣一點都不覺得妙,她只覺得自己像是吊起來的臘鴨子,背朝上,臉朝下,風一吹,就瑟瑟晃蕩,好生可憐。

飛廉又從遠處轉了回來,好像十分開心,“噅噅”大叫。

“玄寂叔叔,您能對晚輩多疼愛一點嗎?比如現在,先放我下來。”謝雲嫣愁眉苦臉地道。

李玄寂手腕一抖,把謝雲嫣扔了下來。

位置不太高、也不太低,謝雲嫣面朝下,砸了個結結實實,幸好草地松軟,不是很疼,但也足夠她傷心了。

她幹脆趴在地上不起來了,耍起無賴:“我受傷了,鼻子好疼、手好疼,哪哪都疼。”

“我從來沒有教過像你這麽笨的人。”李玄寂的話語冷冷的,又是一記當頭暴擊。

謝雲嫣氣鼓鼓地擡起臉:“我不信,您統共教過幾個人?肯定是胡說。”

她的鼻子上還蹭著泥巴,眼睛瞪得圓圓的,連小淚花都快擠出來了,和一只炸了毛的三花貓兒差不多。

風是柔軟的、空氣裏草木的香氣是柔軟的,眼前這個女孩兒,笑起來或者生氣起來,都是那樣柔軟的。

李玄寂心也突然變得柔軟了起來,但他的表情依舊一絲不茍,端正嚴肅:“就兩個月時間,已經過了三天,你不刻苦些,怎麽贏人家?快點起來,不要偷懶。”

飛廉彎下脖子,用嘴銜住謝雲嫣的衣領,拖她起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別咬我,口水都蹭過來了。”謝雲嫣哼哼唧唧地抱怨著,還是爬起了身子,重新打點起精神,又爬上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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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嫣未必是個高徒,但李玄寂肯定是個嚴師,這樣一天下來,到最後李玄寂叫停的時候,謝雲嫣覺得自己腰酸背疼腿抽筋,累得差點要暈過去了。

拂芳過來接她的時候,見她一臉頹廢、生無可戀的表情,也不禁有點發笑:“誰叫你和自己過不去,非要和人家約了賽馬,就沒見過你這麽傻的孩子。”

謝雲嫣泫然欲泣:“芳姑姑,您別說了,面子害死人,我以後再也不和人家鬥氣了。”

回家的路上,謝雲嫣在馬車裏把原先的衣服換了回來,豆蔻眼尖,發現謝雲嫣的大腿內側磨破了皮,血透了出來又糊開了,鮮紅的一大片,看過去怪瘆人的。

豆蔻驚呼了起來:“姑娘,您受傷了!”

謝雲嫣害臊了,一把抓住羅裙遮住:“非禮勿視,不要亂看。”

但來不及了,拂芳也看到了,她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王爺欠考量了,你和王爺手下那些粗野漢子又不同,姑娘家皮薄肉嫩的,哪裏經得起這樣操練,不成,我和王爺說去,明天不練了,你好好歇著。”

“別!”謝雲嫣急了,“姑姑可千萬別告訴玄寂叔叔,他要嫌棄我麻煩,指不定就不肯教我了。我又不是那種嬌氣的人,不就這麽點小破皮兒,有什麽打緊的。”

拂芳好氣又好笑:“你這丫頭,真真瘋魔了,不疼嗎,這都能忍得住?何苦呢?”

謝雲嫣板著一張小臉,嚴肅地道:“我今天摔了跤、又是流汗又是流血、累得骨頭散架,苦不堪言,如果現在就松懈下去,那前頭吃的苦都白費了,那太不劃算。何況,是玄寂叔叔親自教我騎馬,我若是輸了,豈不是顯得他很無能,燕王殿下的面子往哪裏擱,這是斷斷不可的。”

她握住了拳頭,氣勢洶洶地揮了一下:“所以,一定要贏,我拼了老命也要好好練起來,這點小傷算什麽。”

拂芳哭笑不得,和豆蔻兩個輪番勸說了半天,但是謝雲嫣很有志氣,咬死不松口,拂芳無奈,只能去燕王府取了一些金創藥膏給她敷上,囑咐她明天若是撐不住,千萬不要逞能。

謝雲嫣笑瞇瞇地應了,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到了第二天,謝雲嫣再去馬場的時候,發現飛廉的馬鞍居然變了模樣。

飛廉是一匹雄壯健碩的戰馬,它的馬鞍與它形體相襯,包裹著粗厚的皮革,中間鑲嵌著玄鐵龍鱗片,堅硬而冰冷。今天卻在上面墊了一層貂皮,那皮毛既豐滿又輕盈,既濃密又蓬松,銀白的顏色純凈宛如月光,流淌著珍珠的暈彩。

謝雲嫣好奇地摸了摸,觸手處,仿佛那皮毛都要融化在指尖,柔軟如雲朵。

她踮起腳,拍了拍飛廉的大頭,一本正經地問它:“你今天為什麽穿了一件小襖子?這襖子很漂亮,原來你是一匹愛臭美的馬。”

李玄寂站在那裏,依舊是一身黑色長袍,重環交領,雲龍盤袖,腰束紫金帶,提著玄鐵槍,看過去高不可攀,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它著涼了,怕冷。”

這個時節,晚春將過,立夏未至,天氣已經熱起來了。

謝雲嫣擡頭看了看天空,太陽大得耀眼,她又看了看飛廉,悄悄問它:“你真的很冷嗎?”

飛廉抖了抖馬耳朵,生氣地別過大馬臉,不理她。

謝雲嫣偷偷地看了李玄寂一眼。

原來他已經知道了。

拂芳明明答應了不說,轉頭還是告訴了李玄寂。謝雲嫣突然覺得臉上發燙,她受傷的地方過於私隱,不可言說,昨天在李玄寂面前咬著牙不露一絲破綻,就是因為害臊,沒想到還是露餡了。

真是……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謝雲嫣還在這邊心虛,冷不防李玄寂的槍桿在她背上敲了一下。

“不要發呆,上馬。”他的聲音是嚴厲的,和往日沒有任何分別。

李玄寂的手勁挺大,那一下敲得謝雲嫣差點跳了起來,什麽亂七八糟的念頭都嚇沒了,手忙腳亂地爬上馬,中間免不得又被李玄寂敲了好幾下。

謝雲嫣上了馬,慢慢地開始跑起來,她天資聰慧,只要用心起來,學什麽都快得驚人。

馬背上墊了貂皮,果然比昨天硬邦邦的舒適了許多,疼還是疼的,卻不是那麽令人難以忍受。

李玄寂一直跟在謝雲嫣的身後,沈穩而安靜,只是偶爾一兩下出聲點撥謝雲嫣的姿勢,或者在她快要滑下去的時候,伸出長長的玄鐵槍把她架住。

謝雲嫣回頭望了他一眼,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如同這春天的風、這春天的陽光。

“玄寂叔叔。”風大了起來,謝雲嫣怕他聽不見,叫得特別大聲,“你是最厲害的老師,我是最聰明的學生,等著吧,兩個月後的賽馬,我肯定能贏,不會給您丟臉的。”

李玄寂什麽話都不說,只是看著她,如同每一個寬容的長輩,看著不懂事的晚輩,他的面容冷峻,但是目光溫和。

陽光熱烈,空氣中草木的味道濃郁了起來,青澀而幹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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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方至,天氣已經大熱了起來,溫嘉眉換上了一身輕軟細薄的騎裝,金邊窄袖,高腰衫裙,正是長安少女最時興的行獵打扮,偏她領口開得特別低,脖子上掛了一串紅珊瑚珠子,肌膚似酥雪,隨著她翻身上馬的姿勢,不知是珠子還是酥胸,還輕輕顫了顫。

樹上的鳴蟬開始叫了起來,聲聲知了知了,十分熱鬧。

謝雲嫣袖著手站在樹蔭下,笑瞇瞇的:“阿眉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可惜了,有人在西山大營趕不回來,看不到你這身漂亮衣裳。”

溫嘉眉有些心虛,嬌嗔道:“我自穿我的新衣裳,與世子什麽關系?姐姐這話聽過去很不成體統。”

謝雲嫣“咦”了一聲:“你是我妹妹,就和阿默的妹妹一般,做哥哥的看到妹妹穿得漂亮,自然心裏也是歡喜的,阿眉,你的腦袋瓜子歪到哪裏去了,大不正經。”

溫嘉眉“啐”了一下:“就你貧嘴,不和你說了,等下你輸了不要哭鼻子。”

旁邊有幾個女郎叫了起來:“阿眉,你這匹白馬可太俊了,先跑兩圈給我們看看。”

溫嘉眉得意地看了謝雲嫣一眼,打馬跑了出去,身姿颯爽,顯見得這兩個月也沒閑著,著實把騎術好好練了一下。

這裏是長安城外西郊的一處賽馬場,方圓百十畝地,中間大片是環狀的跑道,兩側皆是茂密的樹林,縱然是盛夏,風吹過來,也有幾分涼爽之意,確是個玩樂的好去處。

盛世繁華,長安城中權貴之流愛好鬥雞賽馬,當作風雅之事,今天安信侯府兩個姑娘的賭局,也引了不少人過來觀看。

這些人大多是那天在南祁山獵場答應要做見證的姑娘,反正在家閑著也是淘氣,這會兒成群結隊跑來湊趣,連朱家的三娘和九娘都來了。

朱三娘在長安貴女中是出了名的騎術精湛,溫嘉眉央她過來做個裁斷,朱三娘滿口應承下了,今天來得比誰都早,此刻坐在看臺上,讚道:“溫家阿眉是個厲害角色,這騎術暫且不說她了,這匹馬虧她不知從哪裏弄來的,實在不是凡品,有這樣的好馬,今天這場比賽她若是還能輸,那就太沒天理了。”

反觀謝雲嫣,兩手空空地站在那裏,連衣裳都是日常的寬袖長裙,看不出絲毫要騎馬的模樣。

蘇氏今天也過來了,坐在那裏,對一幹小姑娘嘆氣道:“我家阿眉是個好面子的,偏偏她姐姐不懂事,非要約什麽賽馬,阿眉最近練得可勤快了,你們看看,她姐姐卻仿佛沒事似的,今天大約要叫你們看笑話了,都是我的錯,沒有管教好。”

卻有女郎快人快語:“那可不是,侯爺和夫人給阿眉備了這樣的好馬,那謝家的姑娘連頭小毛驢都沒有,有什麽好比試的,還不如趁早認輸算了。”

蘇氏雖然偏心,被人當眾這樣點了出來,面上也有點過不去,勉強笑道:“你們想岔了,我這個大女兒可是和燕王世子許了親的,我豈敢怠慢,不是我不管她,是她自己說了,燕王府的人會給她備著,叫我放心等著看。”

她忍不住“哼”了一聲,酸溜溜地道:“她背後有人撐腰呢,我這個做母親的,樂得清閑自在了,不操這份心。”

這邊還說著,撐腰的人果然來了。

一隊騎士從馬場的另一側跑了過來,他們雖是策馬奔馳,那陣列卻是整整齊齊,手持長戈,饕餮鎧甲,馬覆鐵衣,正是燕王的疾風營騎兵。

天氣很熱,朱三娘的臉色卻有些蒼白,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心中的無名火壓了下去。

除了朱三娘,其他女郎們都從看臺上跑了下去看熱鬧。

疾風營的騎兵跑到近前,下了馬,過來對著謝雲嫣抱拳:“姑娘,您的馬,給您帶過來了。”

什麽馬?女郎們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騎兵們讓出道來,後面一匹黑馬噠噠噠地跑了過來,它是單獨的一匹,沒人敢騎它。

這馬比尋常的馬匹更高了半個頭,身如染墨,四蹄銀雪,形似龍虎生威,氣若風雷燎火,就是立在那裏,也有一股凜凜銳氣撲面而來,和它的主人一般無二。

長安城中,少有人不知道李玄寂的愛馬飛廉,一眼就認了出來。

女郎們捂住了嘴,小聲地驚呼:“這、這不是燕王殿下的那匹馬嗎?莫非……”

朱九娘不太敢相信,喃喃地道:“說不定是生得比較像的,燕王的愛馬,怎麽能給人這樣玩耍?”

謝雲嫣招了招手,飛廉馬上就湊了過去,蹭了又蹭,十分親昵。

眾人看了又懷疑起來:“是了、是了,不過是生得相似,燕王那匹馬性子傲得很,哪裏是這般溫順模樣。”

這時候,溫嘉眉騎著那匹雪裏紅繞了一圈,又跑了回來,自然看見了黑馬,她騎得高,一時沒留意飛廉的四蹄踏雪,不由笑了起來:“姐姐怎麽找了這麽高的一匹馬,你爬得上去嗎?別以為馬高就跑得快,小心摔下來更疼。”

飛廉是個壞脾氣的,見不得其他馬匹搶它風頭,見了雪裏紅膽敢直挺挺地立在它前面,不由就惱了,把大馬頭伸了過去,倏然發出一聲長鳴。

這一下兇猛如虎嘯龍吟,聲遏雲霄,把雪裏紅嚇得傻了,動物遠比人更加敏感,來自強者的天然壓制令這匹小母馬呆滯住了,一動不動,身上的毛都炸開了。

居然還不讓開?飛廉不滿意了,悍然揚起前蹄,就要踹過去。

雪裏紅馬腿一軟,“噗嗤”一下倒了下去,這怪不得它,它年紀本來就小,又是匹性子溫順的母馬,而飛廉是隨著李玄寂馳騁赤血沙場的戰馬,那氣勢哪裏是這小母馬能夠經受得住的。

溫嘉眉猝不及防,被甩到了地上,失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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