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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雙更二:賣掉渣男得了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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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飛廉大叫的時候謝雲嫣就發現不對勁了, 此刻趕緊撲了過去,死死拉住了飛廉的韁繩:“餵餵餵,你怎麽回事, 不許胡鬧,回來,給我回來!”

好在飛廉雖然兇悍,謝雲嫣的話它還是聽的,被拉了一下,生生地剎住了蹄子,驕傲地“噅噅”了兩聲,好歹是收住了。

周圍的人呆若木雞,這下確信無疑了, 果然是燕王的那匹飛廉。

此馬以神獸為名,是當年先帝賜給李玄寂的珍寶,傳說中,是為龍馬之種,不同凡類,生性高傲暴烈, 除燕王外, 無人能近其身。

但如今眾人看見它在謝雲嫣的手裏討好地挨挨蹭蹭,都有些風中淩亂的感覺。

謝雲嫣還要拍著它的馬頭, 一本正經地教訓它:“你看看你, 太不應該了, 人家比你小,又是母的,是妹妹,你要讓著妹妹, 不能太過欺負人家了,知道了嗎?”

飛廉不屑地噴了噴響鼻,表示它不知道。

那邊溫嘉眉在蘇氏的攙扶下好不容易爬了起來,聽了謝雲嫣的話,氣得幾乎吐血。

蘇氏心疼得差點落淚:“算了,別比了,你這孩子就是倔強,人家這樣欺負你,你還比什麽?”

溫嘉眉氣性上來了,推開蘇氏,又站直了身子,咬牙道:“不,我就要比!怕什麽,我騎術比她好,不見得會輸,若是這樣逃了,我以後的面子往哪裏擱?娘,您別管我,橫豎我今天拼了!”

後面又來了一輛馬車,燕王府的丫鬟豆蔻從車上跳下來,抱怨道:“哎呦,那些兵士仗著馬高,跑得那麽快,差點就跟丟了,還好,趕上了,小謝姑娘快來,您的騎裝做好了。”

謝雲嫣施施然地帶了豆蔻去更換衣裳,留下場中眾人在那裏竊竊私語,或是驚疑、或是羨慕,不一而足,議論的自然是謝雲嫣和那匹飛廉,至於溫嘉眉反倒無人關註她了。

只有朱三娘從看臺上下來,幫著溫嘉眉對那匹雪裏紅百般撫慰,朱三娘騎術既精,對馴馬也頗有手段,花了一些工夫,總算把那匹膽小的母馬安撫住了。

雪裏紅亦是良駒,性子溫順是它的缺點也是優點,它特別聽話,在主人的口令下,重新打點起精神,安靜地站在馬道前。

溫嘉眉拜謝朱三娘。

朱三娘低了頭去扶溫嘉眉,兩個人靠得很近,朱三娘的嘴唇幾乎貼到了溫嘉眉的耳朵,她的聲音聽過有點兒飄忽:“阿眉,你放心,好好比試,我擔保,今天贏的人肯定是你。”

溫嘉眉吃了一驚,擡起頭來。

朱三娘笑了,她的笑容嫵媚多情,如同烈日下殷紅色的牡丹花。

溫嘉眉楞住了,而朱三娘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返身離去了。

過了片刻,謝雲嫣換好了騎裝,又走了過來。

她情趣高雅,不愛花俏,故而那騎裝也是純色的,是紫藤花的顏色,仿佛春意在此,幹凈自然,不加粉飾。

夏天的衣裳本應是單薄的,那套騎裝卻是好幾重輕紗疊在一起,每一重輕紗都薄若無物,仿佛紫色煙霧,下擺撒開,層層衣襟依次交替,從深到淺,隨著步履的走動而飄拂,如同團在一起的花瓣在霎那綻放開。

女郎們眼睛都亮了,一窩蜂地擁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誇獎著,賽馬有什麽意思,姐姐妹妹們只想問問這漂亮衣裳是哪家裁縫做的。

謝雲嫣被這火辣辣的熱情嚇得倒退了好幾步,連連擺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只有豆蔻得意洋洋:“姑娘們,和你們說也無妨,這衣裳是我們府裏的兩個姑姑做的,她們當年是宮裏尚衣局的奉禦女官,料子是暹羅國上貢的水雲香紗,三年才得一匹,這些都是尋常,難得是顏料,這是用紫骨螺染的顏色,一錢重的顏料要二十兩黃金,這件衣裳單單顏料就價值五百金。”

在場的女郎誰不是名門閨秀,家中富貴自不必說,但此時聽了豆蔻的一番話,也只有咂舌而已,不敢再提要跟風做一件了。

謝雲嫣覺得有些眩暈,趕緊扶住了豆蔻的手,虛弱地道:“五百兩黃金好重,我穿在身上都走不動路了,快給我換下來。”

豆蔻身為燕王府的丫鬟,頗為豪氣:“這有什麽,自從老王妃過世以後,府裏的兩個奉禦姑姑都閑出毛病了,她們也難受,太皇娘娘每年賞賜的好料子堆得庫房都放不下了,紫骨螺好像是王爺從高麗打戰時帶回來的,再放下去就要壞了,芳姑姑說了,好不容易有機會,趕緊全部用起來,別浪費了。”

這簡直是□□裸的顯擺,太過分了,女郎們聽了,都笑著要過來擰豆蔻的嘴,豆蔻笑嘻嘻地躲開了。

溫嘉眉在那邊看著,眼眶都紅了,半是難堪、半是嫉妒,她早知道燕王府權貴滔天,但如今這一樁樁擺在她面前,還是令她受不住這刺激。若是……若是和燕王世子定親的人是她就好了,那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溫嘉眉的心中燃起了炙熱的火焰,恨不得立即就把謝雲嫣踩到腳下去,她強忍著激蕩的心緒,朝謝雲嫣喊道:“姐姐,你還要不要比?”

那自然是要的,謝雲嫣趕緊從一群鶯鶯燕燕的包圍中鉆了出來,招呼了飛廉一起過去。

溫嘉眉和謝雲嫣跨上了馬,一起立在了馬道的前方。

女郎們總算想起今天的正經事,紛紛坐回看臺上,有一些平日裏和溫嘉眉交好的,揮舞著小手絹開始為她鼓勁,還有一些存心要討好燕王府的,轉而為謝雲嫣叫好,一片嘰嘰喳喳的煞是鬧騰,這其中就數豆蔻喊得最大聲。

今天這場賽事,以鼓聲為令,同時出發,從東頭到西頭大約有二裏地,中間還有一段上下坡的丘陵,到了西頭再折返回來,先到者為勝。

簡單明了。

朱三娘依舊一襲紅妝,艷麗萬端,親自過去,舉起了鼓槌。

她朝溫嘉眉微微頷首示意。

溫嘉眉一聲清叱,立即打馬疾馳而出。

而後,“咚”的一聲,鼓聲方才響起。

這一前一後,已經差了一著,飛廉起步落在了後面。

豆蔻在看臺上跳腳:“不行、不行,這不公平,溫姑娘先跑出去了。”

亦有人反駁她:“阿眉跑的時候已經敲鼓了,是你家姑娘自己反應慢了,怪不得別人。”

兩下又爭辯起來,更吵了,好像有幾百只鴨子在看臺上一起叫著。

而那邊,一黑一白兩匹駿馬已經如同離弦的羽箭一般,向前疾速奔馳著。

論腳力,雪裏紅略遜一籌,但是溫嘉眉的騎術畢竟比那只兩個月的三腳貓稍微好了一些,雪裏紅只要不去看飛廉,它就還是正常的,一人一馬配合默契,疾如勁風。

飛廉豈肯示弱,撒開蹄子,發力疾馳,謝雲嫣記得李玄寂教她的,挺直身體,目視前方,緊緊握住韁繩,放任飛廉如同風馳電掣一般在賽場上奔跑。

兩匹馬你追我趕,漸漸地,飛廉拉近了和雪裏紅的距離。

看臺上,蘇氏驚訝極了,忍不住埋怨道:“嫣嫣那孩子,幾時學會騎馬的?把我們瞞得倒好,白瞎了我這當娘的為她操了許久的心。”

豆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覺得大不敬,捂著嘴縮到一邊去。

過了一會兒,兩匹馬越過了丘陵,就看不太清楚了。

眾女郎們只稍微安靜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紛紛開始下註。

或是一兩碎銀、或是一個掛件、還有簪子戒指什麽的亂糟糟的一堆,堆在兩個大方盤子裏,大抵賭謝雲嫣贏的人多,畢竟,燕王那匹飛廉是絕世神駒,還沒見過有什麽馬匹能夠跑得過它的。

朱三娘微笑著,在其中一個方盤裏放下了一只鐲子,赤金纏花,上面鑲嵌著三顆鴿卵大小的紅寶石,流光溢彩,爍爍生輝,顯然不是凡品。

“我押阿眉贏。”她慢條斯理地道。

女郎們呆了一下,免不得出言勸阻:“三娘子,快收起來,不過大家玩鬧一番,值不得你這麽貴重的東西。”

朱三娘笑而不語,拾起曳地長裙,自顧自地走開了。

等了莫約半盞茶的工夫,遠遠的馬道上出現了一個黑點,眾人翹首望去,慢慢地看得清晰起來,果然是飛廉,黑馬白蹄,踏雪騰雲,快得如同閃電一般。過了一會兒,才見溫嘉眉的雪裏紅從後面追趕著過來。

眼看著飛廉越來越近,那些賭註下對的女郎們都歡呼了起來。

就在此時,陡生變故。

只聽到一聲馬鳴,一匹棗紅大馬從斜裏沖了出來,沖上了馬道。一個馬夫模樣的人跟在後面,歇斯底裏地大叫:“這馬瘋了!瘋了!快攔住它!快啊!”

那棗紅大馬果然如同發了瘋一般,以一種不要命的架勢,當頭迎著飛廉沖了過去。

疾風營的騎兵尚未離去,但他們離得太遠了,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飛廉在全力奔馳之下,完全無法剎住,它猛地仰起脖子,發出尖銳的啼鳴,悍然迎上。

看臺上的女郎們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般,“嘎”的一下,又從歡呼變成了尖叫。

謝雲嫣騎在馬上,臉色倏然煞白,兩個月的時間,能夠學會策馬奔馳,已經算是她極厲害了,此時遇到這等意外情形,她完全不知該如何處置,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她憑著本能,立即壓低了身體,緊緊地貼到飛廉背上,慌亂之中還能苦中作樂地想著,好在飛廉的塊頭夠大,經得起撞,大約死不了,不錯。

在間不容發之際,謝雲嫣只聽得腦後生風,有什麽東西破開了空氣,帶著一種如同雷鳴般的呼嘯聲奔騰而來,那聲音甚至刺痛了謝雲嫣的耳朵,令她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有一道黑色光從她的身邊掠過,那是無法形容的光,銳不可當,仿佛可以穿透世間萬物,是風雷、是疾火、帶著令人膽寒的煞氣,飛旋而去。

黑色的光穿透了那匹瘋跑的棗紅大馬,去勢不減,竟帶著那匹大馬飛了出去。

飛廉恰恰與那被打飛的瘋馬錯身而過,飛廉久經沙場,處變不驚,速度和方向都沒有絲毫改變,徑直沖向了終點。

棗紅大馬被帶著飛出了數十丈遠,“篤”的一聲,一柄玄鐵長/槍從馬頭貫穿而入、從馬背透出,將整匹馬生生地釘在地上,這一切只在電石火光之間,那馬猶未死透,大股大股的血水從軀體湧出,四只蹄子還舉在半空中,垂死抽搐著。

溫嘉眉的雪裏紅此時跑了過來,看見這等慘狀,這小母馬生性靈通,居然嚇得掉轉馬頭,一溜煙朝著相反的方向逃走了,任憑溫嘉眉怎麽抽打它都不肯再回頭。

而那邊,飛廉已經抵達了終點,停了下來,得意洋洋地“噅噅”大叫,謝雲嫣驚魂未定,倏然腦中一激靈,回頭望了過去。

一匹通身漆黑的高馬從南邊的樹林裏慢慢地走了出來,馬上的男人英俊得如同天上烈日,但卻沒有人會註意到他的容貌,只因他身形軒昂偉岸,俾倪之間,氣勢淵渟岳峙,令人不敢逼視。

“玄寂叔叔。”謝雲嫣輕輕地叫了一聲。

她的心跳得很急,大約是方才策馬狂奔的激動尚未平息下來,血都湧到臉上來了,火辣辣的,她捂住臉,有點害羞地笑了起來。

疾風營的騎兵這時候急忙趕了過來,其中一人拔下了釘在棗紅大馬身上的玄鐵槍,恭恭敬敬地跪在李玄寂的馬前,雙手呈上。

李玄寂接過了槍,抖了一下手腕,甩下一串血水。自始自終,他的臉上都沒有什麽表情。

這一連串的變故簡直叫人眼花繚亂,眾女郎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撞撞跌跌地跑了出來,一個個都在驚呼。

“怎麽回事?謝姑娘,你還好吧?”

“阿眉!阿眉跑到哪裏去了?快去尋她回來!”

“天呀,那匹瘋馬是誰家的?我怎麽看過去覺得有點眼熟?”

說到這裏,人群中突然靜默了一下。

半晌,大家把目光艱難地轉了過來,看著朱九娘,小聲地道:“那個,不是你家三娘子的馬嗎?她人呢,去哪裏了?”

朱九娘覺得有些心驚,但口中卻道:“縱是我家的馬又如何?那馬自己受驚了跑了出去,我三姐姐想來也是心疼。燕王殿下好生不講理,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就這樣打殺了,這個,也是價值百金的好馬呢。”

才說著,一個疾風營的騎兵過來,拱了拱手,姿勢和語氣都還算是十分客氣的:“朱家九娘子,我家王爺有話要問,請九娘子移步。”

“我、我、我……”朱九娘“我”了半天,求救般地看了看周圍,所有人都縮起了腦袋,一聲不吭。

“九娘子,請。”

朱九娘只能心驚膽戰地過去。

方才跟在瘋馬後面奔跑的馬夫已經跪在了李玄寂的馬前,在那裏語無倫次地分辨著:“……它平日聽話得很,突然發起狂來,小、小人一時沒、沒拉住……”

說著說著,在李玄寂的目光下,他的身子越俯越低,最後趴在地上抖了起來。

李玄寂的目光又轉了過來。

朱九娘方才還能抱怨“燕王殿下好生不講理”,此時,在李玄寂的目光註視下,她渾然已經忘記了言語。

冰冷的,帶著血腥的煞氣,凜冽而鋒利,只是那樣看了一眼,讓朱九娘覺得自己就如同那匹棗紅馬一般,要被活生生釘死在當場。

她嚇得眼淚都掉了下來,不敢再看李玄寂,用手捂著眼睛,哆哆嗦嗦地道:“三姐姐剛剛說她進宮給姑祖母請安去了……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李玄寂沈默了一下,略一擡手,身邊的騎士又對朱九娘客氣地道:“九娘子,無事了,請回吧。”

朱九娘松了一口氣,腿都軟了,差點走不動路,還是豆蔻好心,過來幫她扶了一把,踉踉蹌蹌地退下去了。

半天後,溫嘉眉和她的雪裏紅才被找了回來,倒是毫發無傷,就是那匹可憐的小母馬被她用鞭子抽得鮮血淋漓的,在那裏哀哀慘叫。

謝雲嫣背著手,溜溜達達地走過來,慢吞吞地對溫嘉眉道:“餵,你輸了。”

溫嘉眉怔了一下,憤怒地扔掉了手裏的鞭子,板著臉,轉過頭。

謝雲嫣咳了一下,聲音大了起來:“這裏在場的各位姐姐妹妹,你們當初答應了的,給我做個見證,如果阿眉輸了,嗯,要怎樣來著?”

女郎們搖著頭,有的偷笑,有的勸說“自家姐妹,不要如此較真”。

蘇氏急急過來,臉上帶笑,眼神卻是冰冷:“嫣嫣,你和阿眉是親親的姐妹,不過是個玩笑罷了,哪裏能叫阿眉給你當眾下跪?這若傳揚出去,阿眉不見得有什麽,倒是你,刻薄無情的,要叫人說閑話了。”

“喏,您看。”謝雲嫣氣定神閑,擡手指了指那邊,“有燕王府給我撐腰呢,我就囂張些也無妨,不怕人說閑話。”

遠處,李玄寂一騎黑馬、一襲黑衣,如山如岳,身後鐵甲騎兵護衛著,沈默無聲地停在那裏,讓這盛夏的天氣生生地冷了下來。

蘇氏一時膽寒,立即把嘴巴閉緊了。

溫嘉眉的嘴唇抖了半天,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瞬間五顏六色,煞是精彩,終於還是扛不住,忍著羞憤,低聲道:“好姐姐,我輸了……”

她雙膝一彎,跪了下去,眾目睽睽之下,終於忍不住伏在地上,放聲大哭。

蘇氏心疼得跟什麽似的,也跟著抹眼淚。

謝雲嫣這才體貼地去扶溫嘉眉:“哎呦,你這是做什麽呢,和你開個玩笑罷了,哪裏真要你跪了?好妹妹,快點起來,怎麽哭成這樣了,嘖嘖,可憐見的。”

她可不就是欺負人嗎,溫嘉眉拍開謝雲嫣的手,自己哭哭啼啼地爬起來。

周圍有女郎實在忍不住,捂著嘴偷偷地笑了起來。

“本來呢,還差一個磕頭……”謝雲嫣看了溫嘉眉一眼,慢吞吞地道。

夠了,有完沒完,她欺負上癮了嗎?溫嘉眉怒視謝雲嫣,眼珠子都要紅了。

“不過算了,誰叫我們是好姐妹呢,那多不好意思,磕頭就免了。”謝雲嫣話鋒一轉,輕巧地道,“你給我點補償就好,喏,就那匹小白馬吧,我還挺喜歡它的,模樣生得好看,和我一樣好看,正好般配。”

“不行。”溫嘉眉下意識地就想拒絕。

謝雲嫣湊了過來,好似十分親昵的模樣,和溫嘉眉咬起了耳朵,一字一頓地道:“什麽不行,那匹馬本來就是我的,我都沒答應呢,誰許你搶走它的?”

溫嘉眉蘧然一驚,抖了一下,看著謝雲嫣似笑非笑的模樣,遲疑了許久,還是低下了頭,含淚道:“那就給姐姐吧,反正我們姐姐妹妹本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也沒什麽差別。”

謝雲嫣終於滿足了,看著溫嘉眉委屈巴巴的模樣,她又好聲好氣地哄著溫嘉眉:“哎呦,別哭呀,仿佛我欺負你似的,讓人看了多不好,這樣吧,喏,我有一樣東西賣給你,好東西,比那小白馬好上一千倍,值錢得很……”

溫嘉眉嚇得倒退三步,警惕地瞪著謝雲嫣:“你又要作弄我?”

“沒有。”謝雲嫣這次是真心實意的,她從懷裏掏出一張薄薄的紙出來,拿在手裏晃了晃,臉上的表情溫柔又和善,“姐姐這麽老實的人,哪能作弄你呢,好東西,真的是好東西,來看看,不貴,三百金,還不如我身上衣裳的價,讓你賺大發了,不用謝我,誰叫你是我的好妹妹呢。”

溫嘉眉將信將疑,把頭探過去看了一下,待看清了上面寫的字,她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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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竹簾掛在欄桿外,隨著風輕輕搖擺,發出一點“啪嗒啪嗒”的聲響,才剛下了一場雨,潮濕的水氣浸透在竹簾的影子裏,不太涼、不太熱,剛剛好。小丫鬟沏了一壺雀舌翠芽,加了一點點謝雲嫣最愛的牛乳和蜜蜂,不太膩、不太甜,也剛剛好。

她斜坐在小軒窗下喝茶,就著微微的風,聽一兩點殘雨從檐角滴落的聲音,別提有多愜意了。

可惜,這樣的好情緒只維持了片刻,很快被打斷了。

有人闖進了院子,靴子踩著濕漉漉的地面,發出大而急促的動靜。

下人們亂哄哄的聲音傳了進來:“啊?世、世子?您怎麽進來了?這是姑娘的閨閣,您可不能進去……”

“啪”的一聲,竹簾子被人粗魯地扯下,摔在了地上,李子默沖了進來,對著試圖阻攔他的丫鬟怒喝道:“滾,都給我滾出去。”

他明顯地夾著一身怒氣而來,臉色鐵青,神情暴戾,連眼睛都有點紅,小丫鬟被嚇到了,戰戰兢兢地後退。

謝雲嫣嘆了一口氣:“好了、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安信侯府的丫鬟和下人們哪裏敢和燕王世子較勁,聽了謝雲嫣發話,如蒙大赦,趕緊遠遠地避開去。

謝雲嫣朝李子默舉了舉手中杯:“你上火了嗎?來,請你喝茶,降降火。”

李子默怒氣更盛,他大步走到謝雲嫣面前,把一樣東西拍在案幾上,厲聲道:“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麽?”

那是一張薄薄的紙,顯見得已經有些年頭了,都微微地泛起了黃色。

這是謝雲嫣和李子默……不,應該說是和當年趙子默的婚書,上面寫了兩個人的生辰八字,兩家的父親和作為媒人的孟青陽都簽了字,一式兩份,兩家分執一份,來日兩個孩子以此為憑信,當結為夫妻。

謝家的這一份,謝知章臨終前交代給了女兒,這些年來,謝雲嫣一直隨身帶著,是她從涼州保留至今的唯一的東西了,而這個東西,她兩天前剛剛賣給了溫嘉眉。

謝雲嫣拍了拍手:“哦,這是我和趙家阿默的婚書,對了,賣了三百金呢。”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好像半點都沒有放在心上,這愈發激怒了李子默。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把我當成什麽了?隨手賣個三百金,莫非日後你就想和我撇清關系了嗎?在你眼裏,我就這般不值錢?”

謝雲嫣一本正經地道:“哪裏不值錢,三百金呢,小戶人家省著點花銷,這一輩子衣食都不愁了,正好,涼州老家的舊房子還在,我回去拾掇一下也能住人,手上有了這三百金,招個忠厚老實的後生做上門女婿,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這樣我爹在天之靈也不用為我擔心了。”

李子默簡直氣得笑了:“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燕王世子,何等尊貴高崇,若不是幼時和你家定了婚約,你以為你有機會嫁給我嗎?你還不惜福,居然不要我,反而想回涼州鄉下,嫁一個升鬥小民,嫣嫣啊嫣嫣,難道你瘋了不成?”

謝雲嫣笑吟吟的:“是呢,我多有福氣,居然能和燕王世子定了婚約,這都是我爹眼光好,當初看得準,帶挈我做了一把攀高枝的小麻雀,世子爺,我們謝家真是要對您感恩戴德呢。”

李子默沈默了一下,吐出了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嫣嫣,我並沒有這個意思,謝叔叔對我的恩德、你對我情意,我一一記得,在涼州時,那麽難的日子我們都一起熬過來了,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我只是氣你,連個招呼都不打,拿我們的婚約開這麽大一個玩笑,未免太過薄情。”

“我打過招呼了。”謝雲嫣的表情天真又無辜,她的聲音也還是那麽柔軟,和往日一樣,“法覺寺外,菩薩腳下,我對你說過,這輩子,我就給你這一次機會,再沒有下回了,你要用心記住,誰知道呢,你居然轉眼就忘,年紀還沒大呢,記性就開始差了,這可真要不得。”

李子默的嘴巴張了兩下,隱隱約約記起有這麽一回事,他不由氣急敗壞起來:“什麽下回?我又做錯什麽了?是不是我平日太縱著你了,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平白無故地挑刺生事,簡直不可理喻!”

謝雲嫣倏然沈下了臉,冷冷地道:“那匹雪裏紅不是應該給我的嗎,你明知道我和阿眉約了賽馬,反而把好馬送給了阿眉,你當我是傻子,行,我成全你,和你的好妹妹阿眉親親熱熱去吧,我不要你了,在我眼裏,你就只配換點錢。怎麽,世子爺不會這麽小氣吧,連這三百金都舍不得阿眉出,難道說,你覺得自己分文不值,我得白送出去?”

前頭她還義正嚴詞,到了後面,又開始不正經起來:“那不成,我和你說,虧本的買賣我絕對不幹的,三百金,夠便宜了,錢我已經到手了,休想我還回去。”

李子默難得心虛了一下:“不過就是一匹馬,你憑地小氣,日後嫁給我,你要什麽沒有,何必去爭這個,阿眉是你妹妹,我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對她關照幾分嗎,你若不喜,我日後疏遠了就是,值得你這樣鬧?”

“你編,繼續編,我聽著呢。”謝雲嫣還要斟了一杯茶,捧給李子默,柔聲道,“來,不急,喝口水,慢慢說。”

她笑意盈盈,但目中卻帶著嘲諷,她的眼波清澈如同秋水,那刻薄的意味就格外明顯。

年幼時,李子默曾經和她一同去鎮子上看過街頭耍雜的把戲,她的眼神和那時候一模一樣,保不齊等會兒還要給兩個銅板做賞錢的意思。

李子默後面的話就編不出來了,他惱羞成怒,冷笑道:“嫣嫣,我好說歹說,你就不聽是吧,怎麽,莫非要我跪下求你才成?我勸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你是誰,不過是個罪臣之女,沾了我的運道才到了長安,假充了世家閨秀,如今舒坦日子過多了,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潑啦”的一下,謝雲嫣捧著那杯茶,手腕一翻,潑了過去。

“謝雲嫣!”李子默猝不及防,被潑了個正著,滿頭滿臉都是水,他暴怒起來,猛地揚起了手。

“怎的,你要打我嗎?”謝雲嫣卻不怕,她仰起臉,直直地望著李子默,她的目光明亮,帶著斬釘截鐵的堅硬,李子默從來沒見過她這般模樣。

宛如陌路。

她原本是個聰明的女孩兒,乖巧甚至狡猾,李子默時常見她哄人,小嘴巴甜得就跟抹了蜜一般,他原想著,她哄他兩句就好,只要兩句,他就原諒她了。

可是,她半點也不肯。

李子默覺得有什麽東西好像不對勁了,開始脫離出他的掌控之外,這種感知令他有些心煩意亂,他的手再也揮不下去,慢慢地收了回來,又慢慢地擦幹了臉上的水。

他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強迫自己鎮靜下來,退後了兩步,用平常的語氣道:“好,我知道你一慣淘氣,我不和你計較,嫣嫣,你好好聽著,你和我定了婚約,只要我沒反悔,你就必須嫁,這事情,由不得你恣意妄為。”

謝雲嫣漂亮的嘴角翹了起來,簡單地回了李子默一個字:“呸!”

不能再和她對峙下去了,不然真的要氣死了,李子默恨恨地瞪了謝雲嫣一眼,憤怒地轉身走了。

門外頭,那些下人們本來一個個都踮著腳、拉著耳朵在偷聽,見了李子默出來,嘩啦啦一下趕緊又躲遠了去。

太陽明晃晃地照著,雨水漸漸地幹了,夏日的燥意又在空氣中浮了起來。

李子默臉色陰沈地出了謝雲嫣的小院子。

安信侯溫煜正等候在廊道外,此時見了李子默出來,他訕訕地迎前去:“世子……”

“你閉嘴!”李子默突然暴怒地喝道,“你們都等在這裏看我的笑話嗎?嫣嫣在你們家住著,她這樣胡鬧,你們為什麽不攔著她,如今這樣,是不是正中你們下懷了?安信侯爺,我告訴你,本世子的事情,容不得別人來算計,你趁早放明白些,別逼我翻臉!”

溫煜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這些年來,李子默一直對溫煜客氣有加,時間久了,溫煜也有些忘形,儼然以李子默的長輩自居,在他眼中,李子默少年意氣、驕傲自持,十分容易拿捏。

故而,素日裏,溫嘉眉與李子默的眉來眼去、欲說還休,溫煜不但不予阻止,反而暗中多有鼓勵。

如今天這般,李子默登門來,溫煜趕緊獻寶似的拿出了謝雲嫣賣給溫嘉眉的婚書給李子默看,還唏噓了兩句:“這等大事,那孩子說斷就斷了,也是個心狠的,好在世子與她原本就不般配,也算斷得其所,世子日後不必再為這個操心……”

豈料話未說話,李子默就當場暴起,直接闖入內宅找謝雲嫣當面對質去了,只不過謝雲嫣處吃了虧,又灰溜溜地敗退出來,這股子邪火就正好撒在了溫煜頭上。

溫煜也是冤枉,被劈頭蓋臉地痛斥了一頓,頗有點不知所措,僵在那裏,難堪得很,又試圖替自己挽回些顏面,強笑道:“世子言重了,小兒女的心思,我們做父母的哪裏能左右得住,這確是出人意料了,若不然,我和她母親回頭再勸勸……”

“你不用和我說這些虛的。”李子默厲聲打斷了溫煜的話,“若不是你們明著暗著各種挑唆她,也不至於就到了今日這般地步,你還有臉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他想著想著,咬牙切齒了起來,“我和嫣嫣之間的事情,我自會做主,輪不到別人來指手畫腳,若說是要做個了斷,也是我不要她,哪裏能容她不要我!你們溫家幾個聯手來打我的臉面,欺人太甚!”

溫煜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有心在李子默面前硬氣一下,但想到燕王府的威勢,他實在是壯不起那個膽子,不由得進退維谷。

突然,一個嬌俏的身影從後面廊道的拐角處撞撞跌跌地撲了過來,跪在了李子默的腳下。

卻是溫嘉眉。

她平日是個極愛美的女孩兒,從來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妝容精致,可是此刻胭脂淩亂,臉上滿是淚痕,狼狽得很,她也絲毫不顧,哽咽著道:“世子息怒,我爹只是舐犢心情,一心為我考慮,才對世子有所冒犯,說起來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癡心妄想。”

李子默怔了一下,臉色變得有些不太自在。

溫嘉眉說著說著,再也忍不住,用手捂著臉,放聲大哭:“我知道,在你的心裏,我怎麽都比不上姐姐,我太傻了,哪怕你這樣嫌棄我,我還是舍不得放手,是,我錯了,我以後就斷了這心思,這輩子都不嫁人,出家做姑子去,這樣總能給你賠罪了吧?”

李子默跺了跺腳,終於道:“你這又是做什麽,何至於此,快點起來。”

他彎下腰去,想要將溫嘉眉扶起。

豈料到溫嘉眉這回居然倔強了起來,拍開了李子默的手,別過了臉去。

李子默皺了皺眉頭,不悅之情又生了起來。

而溫嘉眉卻用哭得紅紅的眼睛偷偷地看他,啜泣著,她的聲音還是那麽嬌柔婉轉,帶著訴不出的繾綣:“你不要來管我,既然厭了我,就離我遠遠的,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對我一點點好,我就會犯傻,何苦又讓我心生妄念呢?”

李子默的心還是軟了下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退後了兩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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