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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淚紅嫁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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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毅的弧度。重重點頭,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心在一刻明朗。

擡頭,就看到一座轎子擋住了去路。王顧傾往左走讓路,轎子跟著往左走。哦哦,轎子裏的人,跟她想到一塊了,都那麽有禮呀。那她往右走,轎子跟著往右走。王顧傾預感不對。猛一擡頭,看到轎簾被掀開,露出一張風騷露骨的臉——和士開。

真是冤家路窄。

王顧傾有些沒好氣地向上白了一眼。全都被和士開看在眼裏,他老生氣總看到這臭屁丫頭不屑的眼神了。對他簡直就是極大的侮辱。極大的!

和士開正想發作,但仔細想了想,自己跟她生個什麽氣,越生氣她反倒越開心。他來幹什麽,挖苦她的呀!

“喲,嘖嘖嘖……被王府掃地出門啦?和王爺鬧翻啦?當不成身份高貴的夫人啦?”和士開雙手交疊在膝蓋上,每問一個問題,頭一瞥,身子就府低些。

王顧傾對上他的眼,都懶得跟他多說話,“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瞧瞧,瞧瞧。這就是倒貼的不好。姑娘家的,還沒嫁人,就巴不得早些進府了。現在好了吧,姑娘您以後還嫁得出去不?”和士開不依不饒,笑得可賤了,要多賤有多賤。

王顧傾呵呵一聲笑。“大人不勞您費心。你快些擔心你自己吧,再些個陰陽不調和,男的女的看見你,恐怕都要掩著面逃跑。”

“你!”和士開又氣死了。對左右下令,“出言不遜,給我抓住她!”眼中透露出陰狠,幾次三番愚弄他。如今沒後臺,沒靠山,孤身一人。要落到我手上,我不弄死你。

王顧傾和他們一打打進了茶館。

“這時旌旗蔽空,鼓聲震天。兩隊人馬迎面交鋒啊……”茶樓裏有先生正在說書。突然沖進來這麽一幫子人,腦子停頓了下。

王顧傾縱身到說書先生的邊上。笑明聲朗,“老先生,繼續講啊。我們是和士開大人請來撐場子,做說書表演的。”又對四方走廊的人說,“大家都退開點,盡興觀看呀!”

說書先生,腦子有三秒鐘的停頓。說書表演?沒聽說過呀。好吧,繼續講……剛剛講到哪兒了,管它呢。“壯漢呀呀呀一聲喊,框一腳,就把一個人踹到在馬下。”

王顧傾跟著框一腳。就把人踹到樓梯下。

不知誰大喊了一聲好,接著人都站起來鼓掌喝彩。說書表演真是精彩呀。

說書先生來勁了,“兩臂交接,壯漢排掌一推,又一個人被推至幾十米。”

哦哦,排掌一推……幾十米?這也太誇張了吧。意思意思,就推開個幾米吧。

“一揮拳呀,一跺腳呀!左一個呀右一個!”說書先生講得是激情澎湃呀。

這個合口味。一揮手呀一跺腳呀,左一個呀右一個。

和士開看這個打鬥場面,看得眼睛都直了。

“這時,又有一英雄壯漢來相助了。”故事到了轉折點。又來一個呀,這個有難度。

沒料到現場果然飛出來一個人,竟然是大哥高孝瑜!

“那英雄壯漢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來勢洶洶,所有人看到他都倒退了兩步。他撩開長衫下擺,橫身起跳。一套連環踢,連著踢到一片……”說書先生唾沫橫飛,現場跟著他的講述上演,多麽有成就感的事。全然不顧他故事下蝦兵蟹將的死活啊!

侍衛哎呦哎呦倒地一片。和士開再也沈不住氣了,大吼。“停手,停手。不要再講了,也不要再打了。”肺都要氣炸了。

俯身上前對著高孝瑜行禮。“王爺,您這何苦為難我呢?”看似畢恭畢敬,他的話是有責怨的。

“和大人,你這樣不好吧,派那麽多人對付一個女子。”高孝瑜可不賣他面子。

“王爺,您有所不知。這女子幾次三番愚弄於我,今日碰見又出言不遜。我不過是想給她一些教訓,滅滅她驕橫的脾氣。”

“哦?素聞和大人才思敏捷,會幾次三番被一個小女子愚弄。說出來不大合情理吧。這樣對和大人的威嚴有辱哦,可是會被人笑話的呀!”王顧傾突然橫出來又嗆了他一聲。

和士開簡直要氣炸了。在高孝瑜面前還是只能隱忍著不發。

高孝瑜聞言哈哈一笑,“和大人剛才說的話,是不是覺得微有不妥,小王就全當沒聽見。”

這兩人一搭一唱的,擺明了就是串通一氣。三人面對面僵持著不下。

“和愛卿,難得看你被詰難。如此,只能放人了!”一個令和士開心驚膽戰的聲音響起,是是是……是陛下。

和士開趕緊跪倒在地上,酒樓裏的人其實早就跪倒一片。這些人出來,身份一個比一個大,最後連皇帝老子都出來了,誰敢站著呀。這酒樓不多久就要升檔次了。

和士開跪在地上,心裏想的就是一件事。陛下又和河南王在一起呀,心上真不是滋味。

“微臣鬧著玩呢,鬧著玩。”既然陛下都怎麽說了,他能咬著不放嗎?這女人真是好命,到哪兒都有人給她護著。下次侍衛也要帶厲害點的,這一群廢物也不濟事呀!

真是笑面虎,王顧傾嘴一撇,都懶得跟他一般見識。

和士開微微笑著,小心地擡頭看了高湛一眼。心下大驚,

糟糕,陛下看王顧傾的眼神有探究,有玩味。這是對一個女人有興致的表現,他可不能讓事態發展下去。若這女人真騎到了他頭上,還得了!

“陛下此次出宮是來游玩的?”和士開趕緊諂媚巴結。

高湛賞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你問的不是廢話嗎?

和士開趕緊說話,“您要出來玩,就應該找臣啊,臣對這一帶,最為熟悉了,包管您在有限的時間最大限度的玩樂。”

高湛眼中透出了興味。高孝瑜覺得和士開在搶人了,老大不高興。

“河南王也一起去。我們互相交流,好讓陛下玩得盡興。”和士開可不能怠慢了這位王爺。

高孝瑜露出這還差不多的表情,“王姑娘也一起去吧。”

王顧傾正想回絕,和士開插話比她還快,“一個姑娘家恐怕不妥吧,我們等下要去的地方,還指不定她能不能待呢。”

王顧傾順水推舟,是呀,“你們去窯子,我也要跟著你們去麽?和大人說的是,實有不妥,實有不妥。”恭敬地作一揖。“告辭。大哥,後會有期。”

“哎……”高孝瑜想再挽留,人已經幾步走遠了。

“孝瑜,她只跟你說了後會有期。我這個做陛下的,就好似透明了一樣。”高湛突然說這句話,有些意味不明。

高孝瑜擡頭對上高湛的眼,同和士開一樣心下大驚。

長恭真是辜負了他一片苦心。這明凈灑脫的王姑娘,可不能成了宮中的囚鳳。

☆、三十六 溶入血

被高湛派遣出去的侍衛,一批接著一批死傷無數,竟沒能傷到那人一絲一毫。

掌心重重落在矮幾上,矮幾震碎。廢物,都是一群廢物。我大北齊竟連一個市井小民都奈何不了了

那個紅衣,黑面的男子到底是什麽來頭。高湛越來越覺得他就像是長在身上的毒瘤,恨不能先除之而後快。

“所有派遣出去,你們所謂最好的侍衛。若覆不了命,都不要回來了。之前領命出去的,一律處死。一群廢物留著有什麽用。”

底下跪拜著的軍士,身上有多處刀傷。即便受此重傷還是前來覆命,卻聽到這樣結果,嚇得面如死灰。趴在地上連連磕頭,“陛下息怒,陛下饒命。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和士開就在高湛身邊,也跟著跪在地上。“陛下,臣有一計。可能會有些卑鄙,但臣是小人,也只能想出此等計策。只要能了卻陛下心願。”

“說!”高湛臉有不耐。

“那高肅不是好濟世救人嗎?我們就這樣……這些事全權交由臣去做就好了,陛下大可以等臣的好消息。”解決陛下的心腹大患,為陛下分擔憂愁,本就是他和士開份內的事啊。毒計他來出,小人他來做,事情他去吩咐。

高湛聽了有些遲疑。心想反正礙不著他什麽事,點頭答應。“就這麽辦吧。”

王顧傾規劃出來的人生路是啥?上次高長恭帶她游山玩水了一番,讓她也好上了此道。何不大江南北地走一走。而另一面她又要學醫,研究草藥。她大可以一路行醫問道。這樣想了,王顧傾馬上收拾包裹照做了。

王顧傾行蹤不定。隨著實戰得來的經驗。醫術與日俱增。她的名聲逐漸在北齊一帶盛傳開來。

給王公子弟看病,要付重金,算是她的生活來源。看的最多的就是那些貧苦的老百姓,做義醫。所以她的腳步很慢,散落在各個偏僻的地方。

想到她現在也能治病救人啦,心裏別提多高興。很多地方落腳,她都不需要出錢,淳樸的村民迎接她就像迎接貴客一樣的。體會風土人情,包攬山水風景。再做些有意義,和你一生執著的事,多麽美妙。心境也會不一樣。

哼著山間姑娘的歌謠,王顧傾來到一處山澗溪水洗手。遠處有人家升起裊裊的炊煙。王顧傾嘴角揚起一個賴皮的笑臉,還真是有些餓了,去蹭一頓飯吧。

王顧傾走了一段路,雖然距離還是比較遠,但遙遠望去已經能辨認出那是一處臨時搭建的貧民窟。這個她只有走出市井,才見的多。有些貧民窟就是用草棚子,竹竿,席子搭建的。這些人一般都是有這頓沒下頓的,具有流動性。拍拍腰間的荷包,吃一頓,我長一圈肉,那您老就瘦一圈肉吧。

然,不等她再走近一些。一個提著劍,身上多處是刀傷的人,就踉踉蹌蹌奔了過來。他的劍深深抵入泥土中,掌心按壓的地方,血簌簌地流下,一路滴出一道長長的血跡。血把他的紅衣染得妖冶,像地獄血池中盛放的曼珠沙華。配著他可怖的鬼面。頸到鎖骨的皮膚在冬日陽光的照射下,卻白得透明。

他走得有些漫無目的。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王顧傾下意識地走近他。

他聽到聲響,警惕的劍握緊在手心。然後他聽到零零的聲音,風中傳來一陣特有的清香。

他微不可聞地嘆息。然後輕輕地喊她。

“傾兒。”

一瞬間力氣全部被抽離,他終於由於體力不支,單腳跪倒在地。

是他。高長恭!

王顧傾在他整個倒地之前扶住了他的身子。鮮血迅速透濕了她的衣衫。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傷的那麽重,發生了什麽事情?

從來沒有哪一個病人令她如此慌亂過。“長恭!長恭!”都是血,血。手顫抖著生怕一用力他就碎了。

王顧傾看後面沒人追來。當務之急要找一處隱瞞的地方給他醫治。

忙把他背起,王顧傾原路返回。他的體重全壓在她的身上,體溫從背部透過來,連著溫熱的血。他面具冷冷的,就抵在自己的頸間。王顧傾背著他,加上慌亂,步履有些不穩。

“高長恭,我可以醫治你的。我可以的!你挺住,一定要挺住。”

她不知道的。

就在剛才,在她奔去的那個貧窯。高長恭遭婦孺暗算。婦人孩子一把毒粉甩上來,對準的就是他的眼睛。

他們沒有任何武功底子,就是貧窯裏的一員。高長恭對他們很熟悉,自不會料到會有此一劫。如果高長恭願意,劈掌就能殺了他們,他們不要命地背叛了他!

接著,殺手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眼睛疼痛難忍,閉上眼,兩行血淚跟著流了下來。一時之間又壓迫腦神經。敵人將他重重包圍。到處都是紛雜的腳步聲。他憑借風聲的遠近和變化,同敵人搏殺。

稍躲閃不及,紛亂的劍就會落在他的身上。

多少次揮劍斬殺。倒地的人越來越多。在解決掉倒數第二個之後,最後一個飛身逃離了。

所幸,他還沒有倒下。

重重地喘著粗氣。他的頭轉了一圈,身上有淩冽的氣息。就好像睜著眼環視了一圈。只剩下貧窯裏的難民,躲在棚子下瑟瑟發抖地看他。

他只是,緩緩地,一步一步,離開這裏。

然後在漫無目的地走過一段路之後,遇到了她。

在一個臨近溪泉的山洞落腳。王顧傾將高長恭的面具摘下,雖然從剛才就看到了他的雙眼緊閉著。但摘下面具,流下的血淚,還是令她觸目驚心。

真歹毒啊。

王顧傾慌忙解開包裹,裏面有很多小小的瓶瓶罐罐。把所有的都傾倒在地上,先止血,止血。

手腳利索地將他的身上的傷口全部處理完畢。

王顧傾顫抖著手指輕掀他的眼皮。毒粉在滲透,濃稠的毒液會瞬間弄瞎他的眼睛。可是那一味藥,她現在沒有。

她快速翻看醫書,想再確認一遍。答案是一樣的,必須用林露配以洛華沙汁液才行。洛華沙,洛華沙……她快速在腦海中回憶。這種稀有的植物她只在山林中看見過一次。因為花開太美,她沒摘。也覺得肯定用不到它。

現在悔恨也來不及了。想一下從這裏最快趕到那裏,找到洛華沙,再返回。至少需要兩天兩夜。如果體有隱患,那再延遲半日。

嘴角抿成剛毅的弧度,當機立斷。“來,長恭。”她手輕輕地從他的雙臂穿過,環過他的肩胛骨,將他從地上托起,靠在石壁上。

輕輕推開他的眼皮,她的氣息撲面而來。

高長恭撇開頭,“你想作甚……”他氣虛微弱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其實他猜得到,“我不許。”

“長恭,我必須要把你的毒液分擔掉,不然你的眼睛會馬上瞎掉。”她急急說,“這些毒到我體內不會有大礙,被稀釋殘留的毒液會延遲五日腐蝕你的眼睛。這樣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采那味藥了。”

他溫潤的嘴角漾起淡淡的弧度,穩了穩氣息,涼涼道。“胸口絞痛,四肢乏力,氣虛微弱,吐幾口血。這叫不會有大礙?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從山上滾下去了。我不會讓你冒這種危險。”

他清楚,他居然清楚中毒癥狀。這讓王顧傾頗感意外,尤其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一下子心跳得好快。

“可是……”

“這雙眼,瞎了就瞎了吧。”他打斷她,滿不在乎地說。

王顧傾怔楞。他居然情願自己瞎掉,也不讓她有任何危險。他心裏不是沒有自己的呀!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他的臉。然後輕輕摩挲他的眼。這雙美麗的眼睛,要瞎掉了該多可惜呀。

她的掌心很暖很軟。他長長的睫毛掃過她軟軟的指腹,眼睛處傳來的劇烈疼痛像是能得到減緩。

很痛吧。傻瓜,他為了她情願自己瞎掉,那就應該想到她不可能這樣放由他不管呀。

細細軟軟的銀針觸不及防紮入他的穴位,身子不得動彈。

他微微嘆息,“傾兒。”只是平靜地叫她。這樣簡簡單單地喊她的名字,扯痛她的心。

沒用的,她不會改變主意的。

四周靜到只有洞巖水滴下的聲音,潮濕的巖壁上長滿了青苔。洞的深處黑暗無比,洞口卻光芒大盛。他們處在半明半暗之間。

王顧傾推開他輕闔著的眼皮,俯身用舌尖輕柔地舔舐。半溶的毒粉被她的舌尖輕易翻卷而出,融化的毒液一點點聚集起來,從她的舌尖滲透進去。他眼中的毒源遇到更為輕易入侵的載體。一點點轉移到她的身上。

俯身吐掉一口毒藥,王顧傾急忙用藥水漱口再吐掉。她無法避免一些毒液的滲入。和吞咽間少數殘留的毒液吞入體內,但她已經盡量在減少了。

溫熱的氣息撲在腦門上,她繼續為他舔舐,她的舌尖柔軟,舌尖劃過的地方清涼舒適,疼痛也在一點點減輕。她的掌心也很柔軟,輕輕按壓在他肩膀上,有些顫抖。這些他都深刻的感知到。

多少紛雜的情緒在黑暗中瞬間迸裂,綻放。像藤蔓一樣瘋似般地纏繞。將兩個人緊緊連在一起。

這經過耗費了有些時間,直到將他眼中的毒極大限度地除去。

“好了。”她拔掉穴位上的銀針,松了一口氣。想到現在白天溫度還好,要是到了晚上肯定很冷。她還得花些時間去購買棉被,糧食,順便買一匹好點的馬。

“傻女人。”

這是他很小的時候對她習慣性的叫法,那時候人小,總傻丫頭,傻丫頭地叫。長大了覺得這麽叫很拗口,可如今他卻很自然地叫了,不覺得別扭,反而微感親切。

因為這個女人是真傻。無論小的時候,還是現在。被他欺負是傻,奮不顧身也是傻。

他不習慣說道謝的話,那是他和不熟悉的人才會說的。

“在你離開我的時候,我覺得這輩子會欠你一條命。如今,我覺得我會欠你一生。”他的語氣沒有波瀾,說一件很大的事,都像是在說一件很小,很平淡的事。他張開眼,美麗的眸子凈澈如昔,只是視線沒有焦距,卻依然能精確地捕捉到王顧傾所在的方位。“你義無反顧這樣做的時候就該想好,我這輩子不會放過你,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會放過你。”

從她毅然決然離開王府的時候,他就清楚,他這條命是可以為了她不要的。可如今,這女人悄無聲息地溶進了他的血肉裏,這一生他是註定難以割舍。時間、情感、寵愛都給她,若是認定了,他定要她生生世世。

發自內心的笑容,王顧傾竟有些感慨。喉頭哽咽著就要掉下淚,“我還是有讓你刮目相看的吧?”心下有千言萬語,卻只是單純地蹦出來這麽一句話。

高長恭溫潤的唇角劃出很美的弧度,眉眼溫柔的都可以滴出水來。“有。”

然後唇邊就落下一個吻來,蜻蜓點水一般。一雙手輕輕環抱住他。

時間在一刻靜止。

然後洞中輕輕響起高長恭的聲音。“你知道的。方才我就想親親你,抱抱你。”

他這麽一說,她的行為就不顯得唐突。王顧傾微微一笑,心中的幸福和甜蜜蕩漾開來。

☆、三十七 莫等閑

寂靜的林子裏,只有一個黑衣蒙面的人氣喘籲籲地在跑。他身上多處受劍傷,有些傷口,血已經凝結了。擡起頭,遙遠處可以看到一座轎子在等著他。眼前一陣暈眩。

他緊咬牙根走近它,跪伏在地。“和大人。”

轎子裏幽幽傳出來一個聲音,“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高肅眼睛已瞎,但我們沒能把他殺掉。所有人都死在他的劍下,剩我一個僥幸回來覆命。他身受重傷,恐活不了多久。”

“嗯。”對這個情況,和士開還是很滿意的。“你把傷養好,回去覆命吧。就說高肅已死。”

“可是,和大人,我們還沒見到屍首,這樣就去覆命嗎?”侍衛有些遲疑。

“就照我說的做吧,你想保命吧?那就需要明確告訴陛下,高肅已死。餘下的事情我會處理好。”

他就要萬無一失。一件事,只要他出馬就必定圓滿完成。高肅是不是真的死,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給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覆,除去困擾他的心病,這才是最關鍵的。

他會暗派人手在各個客棧,醫館,藥鋪查人。但這些都是後事。平民小輩而已,就算他僥幸成了落網之魚,以後也不足為道。

王顧傾一分鐘都不願耽擱,上了集市,備了馬匹,糧食,棉被。

洞內還是太潮濕了,對傷口的恢覆不好。最好是靠通風的洞口處。正對著洞口的話,冬日的晚上是很冷的。那就把棉被放在洞口貼巖壁的這邊,風在洞口只會直出直入,又能流動空氣。選擇這個地方再合適不過了。

王顧傾很仔細地在下面疊起厚厚的柴枝,再鋪上厚厚的稻草,最後再鋪上大大的棉被。現在是冬天,也就不用害怕會有什麽毒蛇毒蟲。她也仔細打聽過了,這片山矮小而太過獨立,加之人來得比較頻繁,幾乎沒有野獸出沒。那樣她走,就徹底放心了。

為了讓長恭相信,她真的沒有中毒太深。她還把一個大石頭在他跟前,搬來搬去好幾回,這讓高長恭頗感無奈。

吩咐好長恭,每天用山泉水洗眼,可以延緩毒液的侵蝕。她就馬不停蹄地走了。

一天一夜過去了。即便體內的毒,她已經盡量讓其滲入的少之又少。她還是慢慢覺察到四肢乏力,胸悶氣短。

她在登山的時候,很小心。一步一步走得特別穩當,卻又分秒必爭。

洛華沙,洛華沙……

在這個天還不太明的山間清晨,她再次看到了那株植物。莖筆直地紮入峭壁中,沒有葉子的襯托,花瓣卻是以紅橙黃三色匯成。花瓣嬌小,花心最艷,層層疊疊。在風中搖曳的時候,還會有露珠顫落。王顧傾毫不猶豫地把花拔了,碾碎,泡制在她早就配備好的林露中。

長籲一口氣,臉上露出釋然的微笑。她將小瓶子隨身攜帶,小心地藏好。然後快速往回趕去。

她意想不到的是,會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和士開,這個死對頭。恨不得見到她一次就逮一次。

今天,她真的沒什麽耐心陪他玩。可是和士開帶著大批人馬不依不饒!

和士開越看出她神情的焦慮,就越要攔住她的去路。

當王顧傾因身上本就中輕毒,寡不敵眾被他擒。,他別提多高興,多得意,多揚眉吐氣了。

“帶走,押進牢房。”他看得出來,她有很要緊的事情要做。她神情越著急,他就要越違背她的意願行事。這樣,他就算不做什麽,簡簡單單把她囚禁,也足夠她身心煎熬的了。

獄卒用一根很粗的鎖鏈將她的一只手腕拷上,然後再關上牢門。

“放開我!卑鄙小人!和士開,放開我……”他想囚困她,她簡直要瘋了!

和士開哼哼唧唧,隔著牢門,看到她神情慌亂,痛苦掙紮的樣子,精神上得到了很大的滿足。如今他不僅抓到了人,還抓對了時機。

王顧傾心急如焚,他竟然哼唱著歌滿心歡喜地走出了牢房。

中午的時候,有獄卒專門來盛飯。王顧傾惱羞成怒地一腳踢飛了地上的碗,碗摔在墻上,碎成粉磨。獄卒嚇得連忙跑出了牢房,鎖上門。

“放開我!”混蛋!

看王顧傾根本掙脫不了鎖鏈,獄卒隔著門才敢放大嗓子喊,“不識好歹的女人,你既然踢碎了自己的碗,以後就別怪我不給你飯吃!”

和士開當真敢。一關就關了她兩天一夜。這個王八蛋!

王顧傾連著兩日滴水不進,加之情緒激動,身子虛脫得不行。她這樣喊也無濟於事,和士開根本不會放了她。她身子和頭虛弱地依在墻壁上。小窗戶上有夕陽照進來的光,空氣中飛舞的塵埃令她目眩。

她要自己想法子出去,不能再坐以待斃。

高湛意外在今夜來到和士開府上,和士開連忙擺宴席迎接,招人籌備。然,宴會正在最熱鬧的時候,一個獄卒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跪在地上。

和士開想遣退獄卒,換個地方說話。高湛放下幾杯,發問了,“什麽事?”他問的不是和士開,就是跪在地上的獄卒。

獄卒趕忙結結巴巴地答道,“關在獄卒的那名女子……死啦!”

和士開一下子變了臉色,臉瞬間變白,顫抖著問,“怎麽會死!不可能……”

獄卒顫顫巍巍,“是真的,她剛被關進來的時候,把自己的碗給踢碎了。老張一連幾天沒給飯吃,沒給水喝。她越來越沒聲息,最後癱倒在墻上,我走進一探,沒氣啦!”

“和大人,您好大的權利,私押囚犯致死。”高湛似笑非笑,眼中露出陰冷的光。

和士開額頭盜汗,連忙跪下辯解,“一定是那丫頭炸死,不會出人命的,我去瞧瞧。”

他一說那丫頭,就全露餡了。高湛在心中揣測被囚的是誰,連忙走過來,“我同你一起去!”言下的篤定不容置喙。

和士開當即汗流浹背,臉漲得通紅,也只能硬著頭皮帶他去。現在他只能求爺爺拜奶奶,希望那丫頭別死在他的地牢裏。

一行人走得很急,走進監獄裏。

隔著牢房看到王顧傾毫無生氣地跪坐在地上,頭耷拉著,烏黑的長發蓋住了臉,垂落在地上。吊著粗鎖鏈的手堪堪支撐著身體。

高湛的眸子跟著一凜,怒斥,“誰許的你們濫用私權?馬上把她放開!”

獄卒急急忙忙把門打開,又把拷在她手腕上的鎖解了。和士開慌亂得大腦一片空白,他的手穿過她的青絲,襲向她的頸部動脈。

王顧傾眼徒然大睜,她當然是炸死!

她就勢一把抓住和士開的手,扣住他的喉嚨。“走!”她管不了那麽多了,她沒有時間,身子也虛脫得不行。

吞下一口腥甜,她死咬著口腔內壁,企圖讓疼痛鎮醒她。她不能和人交手,那麽只有脅持和士開這個小人了!

她直視高湛,氣虛微弱的說,“我現在只想離開,放我走,就放人。”

從來就沒有一個人敢這樣危險他,高湛沒有答應。

但和士開在,那些舉著刀的士卒她還是震得住的。她只能憑借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往外走。

高湛帶人不動聲色,圍著他們。一群人就像在看籠中困獸。扣著喉口的手漸漸把持不住力道,微微顫抖。王顧傾面對著黑夜,眼前卻是一片旋轉著的燦爛的星光。越來越強烈的暈眩感和無力感襲向了她。

這回是真的要昏死了。

長恭。

在徹底不省人事的時候,她只在心裏喊著一個名字。

等我。

“水,水……”王顧傾虛脫地躺在床上,幹渴難耐。

高湛皺著眉頭,俯□。仔細辨別她說的話。原來是要喝水。他起身,抓起桌上的茶盞。把她從床上扶起,餵她喝水。

咕嘟,咕嘟。沒喝幾口,王顧傾就被水嗆著了,劇烈咳嗽開來。

高湛輕叱一聲,“喝水都喝不好。”其實是他餵水餵得太急了,簡直就是用灌的。這也難怪,從來就只有別人伺候他的份,哪有他伺候別人的道理。他餵水不會餵,倒也不稀奇。

王顧傾沈沈睡了幾個小時,強烈的意識催醒她。身子已經可以緩過氣來。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高湛端視著她。她想起身,忙被高湛按下。

王顧傾知道她不能來硬的,只能低聲下氣地哀求。“陛下,懇求你放我離開。我有要事在身,耽擱不了時間。”

“你有什麽事,這麽慌張?”高湛面若凝霜,眼中閃爍著銳利無比的光。

因高長恭當時身子虛弱加上時間緊張。王顧傾沒來得及問,為什麽他會身受重傷。但聯想到那日他從自己的手上奪走言和安,現在看來,是為了保護她,不想她受到危險。那麽高長恭的傷有一種可能,和高湛脫不了幹系。她不能說。

“我問你呢!”看王顧傾沈默了那麽長時間,高湛臉有不耐。“不管有什麽事都延遲,你現在身子需要調養。”

延遲不了!她承諾最多最多三天兩夜一來回。如今已經超出了期限。每過一分一秒,高長恭定萬分煎熬。還要猜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再耽擱,他的眼睛也會徹底瞎掉。現在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覺得寶貴。生怕再旁生枝節。

手握緊懷裏的小瓶。王顧傾再度請求,“陛下。謝謝你救了我,我感念你的大恩大德。如今睡了一覺,身子恢覆得很好,現在可以走。

高湛不為所動,王顧傾深知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和高湛交過手,硬來不是他的對手。只能先把話放軟,“陛下守在這兒有些時候了?”

“嗯。”高湛有些不自然地應了聲。

“陛下是有話要問我?”

“嗯。”高湛繼續不自在地應了聲,胡亂扯個問話,“和士開為何多次為難你?”

王顧傾心想這個說來話長呀,那就長話短說。

“和大人總想和我鬥,鬥了幾次沒鬥過我。又想出來找勇氣,啊,這次總算成功了。於是吊著我得瑟了兩天兩夜。”又忍不住露出鄙棄的眼神,憤憤。“真不是個男人!”

高湛有被唬住。王顧傾沒等她喘氣,自己喘了一口氣接著說:“陛下守了這些時候,想必也累了吧。回房早些歇息吧。”王顧傾表情和陳詞一樣懇切。

高湛猶豫了一下,心想也沒什麽理由再呆著。“我出去了,你會再睡會兒?”

“嗯。”王顧傾真誠地點點頭,好讓他放心“我的確是沒怎麽睡夠,再小睡會兒。”

高湛走出,王顧傾就這麽在被窩裏悶了一小會兒。

屏息凝神聽了聽,四下沒動靜。就下床了。

她貓著腰,走到房間門口,輕輕打開門。兩只手臂卻交叉著橫欄在門外。高湛竟然派人把守在門外。很好!她永遠都不用走了!

王顧傾面不改色,眸子向下看。這些人沒有被允許佩戴大刀。但這種人,習慣性的都會在腰間藏有匕首防身。

免不了要一場惡戰了。

王顧傾佯裝退回房間,才後退一步,身子就猛地竄出來了。右掌有力地劈開一個人,左手瞬間奪取另一個人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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