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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淚紅嫁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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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動靜,早有準備的侍衛從四面湧現出來。將王顧傾重重包圍,圍成一個圈。還是夜,夜很深很沈。夜風寒冷。王顧傾並沒有因此退卻。她要走,必須走!

高湛還沒睡下,聽到動靜馬上就趕出來了。

和士開身子縮在暖暖的被窩裏,聽到外面的動靜,哀怨了一聲。很不情願地穿衣起床。

高湛走過來,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王顧傾才不管他什麽皇帝,大人,侍衛隊。一看到那個空隙,急速奔了過去。

周圍有人和她交手,想要攔截她。

攔得住麽!王顧傾早就沒了耐心,厭倦了這種貓捉老鼠的把戲。一下發了狠。橫在眼前的手不是被手肘狠狠地折下,就是被腳踢開。

他們顯然是有受到命令的,沒有人敢用刀槍。這樣更好。王顧傾手上閃著鋒芒的匕首就成了最好的武器。他們想攔她,她一刀劈下,還是會有所顧忌的。

包圍圈越來越大。她就要從一個圈的缺口逃出,上面就是圍墻。

突然,一個武功高出她許多的侍衛冒出來,幾招把她逼退圈中。

“王姑娘,你答應朕的,好好休息。欺君可不好啊!”近處傳來高湛冷冷的聲音。

王顧傾真不知道這個人想幹什麽!她硬的也來了,好話也說了,求的不行,就用迂回的。可是他就是逼著不放!

“陛下,你何苦為難我一個女子。我不過是想離開罷了。”

“朕這算是在為難你?”高湛冷笑了。“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你就是要走,也不該急於一時。當初在蘭陵王府,因了王姑娘出的點子,我們玩得非常盡興。那是朕最開懷的一夜。我當王姑娘是舊識,是好友。你卻如此不識好歹!”莫名的怒火從胸腔騰起,“究竟是什麽事情,你可以連朕的面子也不給?”

“陛下。請放了我。”王顧傾無視他說的,只是淡淡地請求。

高湛憤怒不語。四周人墻不散。

“陛下。請放我離開。”王顧傾再次說道。語氣平淡。

當真不放嗎?好。什麽都試過了,那就只有賭一把了。

將匕首抵在肩膀以下三寸。王顧傾繼續懇求。“陛下。請放了我。”

高湛神色一沈,並沒有任何動作。

噗。鋒利的匕首一下刺進身子。血跟著簌簌留下來。王顧傾面不改色。

所有人聽到這樣的聲音,脊背皆一怔,看到這樣的情形,面色都凝重了。

這女人瘋了!一定是瘋了,竟然用自殘的方式!

王顧傾把匕首□,移開一點,再次紮進血肉。

溫熱的血噴薄而出,在凜冽的寒風中瞬間凝結。

高湛飛身上前,一掌劈下了她手中的匕首。

匕首鏘聲落地的同時,高湛的手緊緊勒住了她的脖頸。他的眼睛是憤怒的血紅,“你敢威脅朕。誰給你的膽子!你以為用這種自殘的方式,我就會放了你嗎?恰恰相反!”高湛是真的怒了,他在說話,地上的枯葉驚得莎莎作響。周圍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雙腳漸漸離了地面,脖子被勒緊,胸腔裏的氣一下被抽離。

她要離開,但也不能死。

她沒有掙紮,也不求饒。而是無畏的笑了。她揚起頭,緩緩閉上眼睛。

她要繼續賭!

高湛的心被震撼。她在笑,她竟然在笑。無所畏懼的笑。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高湛看不透,看不透她。

但他知道,他現在殺了她,以後肯定會後悔!

他一下松開了她。王顧傾賭贏了。

“你不是要走嗎?馬上給我滾!滾!”高湛簡直暴跳如雷。

王顧傾撫著脖子,激烈地咳嗽了幾聲,接著大口喘息。

她靜靜走到和士開的面前,平靜地問他。“我的馬呢?如果沒有了,你欠我一匹,即刻還我。”大半夜的她上哪兒尋馬去,這樣走著去,走到猴年馬月!

和士開真的覺得這人神奇了!

胸口上下連著起伏幾次,最終像洩了氣的皮球。領她取馬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八 兩相偎

王顧傾料到高湛不會那麽輕易放過她,高湛派了人來跟蹤她,想要知道她到底要去哪兒。

趁著黑夜裏正好,甩掉他們難度就小很多了。

五指按壓在胸口上方的穴位。她是行醫的,知道怎麽樣對自己身體傷害最小,按壓那個位子可以鎮痛止血。可是剛才為了裝腔作勢。她刺的地方雖不是要害,但也刺得深。拖個一時半會兒是無大礙,拖的時間久了,她可就沒有把握了。

“駕!”寒風凜冽地刮在皮膚上,拉著馬韁的手整個僵硬了。王顧傾呵出的氣,瞬間化成冰冷的霧水撲面而來。冬天的夜裏。說是雪上加霜,一點也不為過。

她還需要兜著圈子把人甩掉。她寶貴的時間啊。可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迫近拂曉的時候,天灰蒙蒙。樹梢光禿禿的,零星的掛著幾片將落未落的枯葉。樹枝凝了霜,在寒峭裏凍得挺直。

馬篤篤地在被凍得堅硬的土地上行進著。經過一夜的努力,王顧傾終於把人甩掉了。

只是。

碰,噠——她昏昏沈沈地整個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胸口上方的傷口只是細微地流出一些血來。血染的衣裳在寒風中凝結成暗紅色。

“疼。好硬啊。”王顧傾痛苦地皺起眉頭,意識卻是在一點點離散。她沒有力氣了,又全身都疼。她掙紮了一下,昏死過去。

長恭。長恭。

……

潛意識又把她的意志喚醒。睫毛顫顫巍巍,眼前陌生、模糊的景物跟著旋轉了一圈。

她就昏睡了一小會兒,卻像是睡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她心驚了一下,懊惱地猛然張開眼,迫使它張大,不再昏睡過去。

幸好,天還是蒙蒙亮的。她長嘆一口氣。

然後再尋找馬,馬沒跑,還呆在她身邊。嘴角彎起放心的笑,真是匹好馬。

王顧傾掙紮著起身。費盡力氣爬上馬背,緊緊拉住韁繩。“駕!”她氣虛微弱地幾乎喊不出聲音。可是馬還是很配合地往前快速奔去了。“馬兒,馬兒……一定要帶我到那呀!”她似哀求地低喃。

又是一個清晨。

高長恭俯身在清泉邊,視線裏一片黑暗。可是他從未有過的恐慌起這片黑暗來。

二十年來,從未有過。

他不似那種情緒有很大波動的人,耐得住性子,沈得住氣。他知道怎樣做,目前是最好的。那就是等,無盡的等。把希望和信任都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

然後在承諾的期限裏她沒有到。他還是要等。絕望的等待。

他離開,只是沒有目的的摸索。他離開,也許她下一刻就來了。所以他不能離開。

世界上有一種折磨。比任何人為的酷刑都要殘忍。那就是煎熬。

無邊無盡的恐懼、無奈與無助在吞噬著你。像個廢人一樣!

成為廢人他一點都不怕,若是像現在一樣坐以待斃,他就真成了一個廢人。

可是他別無抉擇。

遙遠的深林裏傳來一聲馬的嘶吼。那聲音傳到這兒已經非常微弱,可高長恭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這一聲嘶吼非常寶貴。他尋著聲音,腦海中讓這微弱的嘶吼一遍遍回響。只有這樣他才能準確摸索下去。

高長恭摸索著找到的時候,馬蹄篤篤地踏響。他蒼白絕美的臉上綻放最美的笑臉。“傾兒。”

他喚她。只聽到林間的風聲,沒人回答。

王顧傾整個掛在馬背上。她的雙手和雙腳垂在馬背的兩邊。沈睡了,奄奄一息。

高長恭身形如風,一下到她的跟前。俯□子摸索。他什麽也看不到,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眼前又是怎樣一番觸目驚心的景象。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然後輕輕放在地上。摸她的臉,探了探鼻息。非常的微弱。連頸動脈和心跳都是。非常的微弱。他在她的身上摸索,尋到了一個藥瓶。然後馬上餵她服下。

這女人是有多笨,他以為他需要用多少藥水,都不舍得服用。那麽多,拿藥水洗眼嗎?

剩下的藥水倒在手上,抹上自己的眼。眼睛被藥水刺痛,緊跟著他的視線由黑暗變得模糊。可以看到大概的輪廓,分辨得出一團一團模糊的顏色。他的視力正在逐漸恢覆。

但目前有這個程度,就足夠了。

他抱起人,用下巴輕輕磕碰她的額頭。額頭冰冷。不多耽擱,以極快速,極快速。身形像光一樣的速度往山洞掠去。

王顧傾昏迷的時間不長,不過幾個時辰,又被意識喚醒。她才醒,心臟就劇烈彈跳,心想糟糕,怎麽又睡過去了。眼眸大張,腦子瞬間清醒,上半身從床上蹦起。

簡直是做夢一樣的。徒然醒來的一瞬間,她分辨不清楚是夢境還是虛幻。她那種醒又不是真的醒,而是下意識地強迫自己清醒,腦袋乃至身體各個器官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手半握成拳,輕扣自己的額頭,她在做夢?

一簇強光從洞口照進來,被男子後背擋住,男子身子陷在半明半暗中。恍若神祗。

像困苦輾轉了一世,到了她終於要到的地方。但恍如夢境,空著的心一下被填滿。

不,這不是夢。

她真的趕到了!在山洞,她睡在為高長恭鋪的床上,眼前的男人就是高長恭,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他手捧著一碗很稀的米粥,一根竹葉橫於他的指尖,葉槽中也沾著稀米。高長恭剛才正在給她餵食。是她一下驚醒,身子竄了起來。

高長恭躲閃很快,碗中的米粥都沒晃動一下。他知道王顧傾明明累到虛脫,還睡得那麽不踏實,醒來反應那麽激烈的原因。怕睡過頭,趕不到這兒。

她曾經像這樣昏睡過去幾次,又驚醒過幾次?

“我在這兒。”他話不再是涼涼淡淡的,而是可以融化一切的溫柔。寥寥四個字,讓王顧傾一顆懸著的心得到安撫。“把粥喝了,這回好好……”睡一覺吧。

他沒有把話說完,是因為王顧傾一眨動眼睛,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這幾天都經歷了什麽呢?中毒,刺傷,饑餓,缺水,勞累,寒凍,頸處有兩道掐痕,渾身是打鬥過後的淤青,口腔內壁還到處都被咬破。這些都是高長恭在檢查身子的時候發現的。若不是以驚人的毅力,堅定的信念,她到達極限的身子,能強撐到這裏嗎?

把碗交給她,王顧傾伸手接過。高長恭一拂身,和她同樣待在一張床上,背靠上巖壁。把她的身子裹同著棉被抓來,下巴抵上她的頭,身子緊貼,把她整個人都攬在臂彎內。

“把粥喝了,再安心睡一覺。”高長恭再次輕聲叮嚀。

心“噗通噗通”都要跳出嗓子口了。這是王顧傾從未感受過的體貼和保護。他的臂彎很暖很結實,可以讓她安心地貼靠,一顆心很甜蜜很安踏。

她乖乖聽話把粥喝了,小眼總是不安分地往上瞧。這樣向上看高長恭的下巴,也很好看。膚質細膩,線條流暢。還有他說話的時候,聲帶和胸腔都會震動,隆隆地傳到耳朵裏,叩進到心窩裏。感覺很好。

聽話地睡了一覺,這一次是真的睡得很沈很踏實。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高長恭還在後面,一只手環著她的腰,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握。王顧傾好賴皮的咯咯笑了一下,什麽時候好賴皮地扣住他的手的?微微側頭悄悄看他。他也睡著了,還沒醒。

高長恭有半截皓腕露在外面,突然很想知道當年的那個牙印是不是還在。

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一點點翻轉,然微微一動,闊袖就在如綢的肌膚上滑落了,讓王顧傾很是懊惱。頭一撇,眉眸瞬間瞪得比銅鈴還大。他……他他,醒了!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嘴角和眼角勾起最小的弧度,意味不明。

王顧傾滿面通紅,幹笑一聲,對他輕輕點頭算打招呼,然後一根手指,兩根手指……嘩。松開了緊扣的手。

雙手緊接著環住她的纖腰。“醒了。身子好些了嗎?”

王顧傾點頭如搗蒜。“好很多了,就是肚子有些餓。”

高長恭松開她,讓她平躺好。“我給你弄。”

興許是太累了,都沒等到高長恭弄好早餐。王顧傾就眼一閉,眼一閉再次睡去了。

再醒來,日上三竿。

不遠處火上的爐子還溫著。因著王顧傾嘴上的傷,和她餓了幾天的胃,她不能吃太過粗糙和重口味的食物。高長恭還是給她熬了藥粥。看她又睡著了,時間很充裕,所以多放了些食材。爐子一直在燉,香氣撲鼻。

高長恭正襟危坐在床沿刻石雕。王顧傾才睜開眼,他手就停了。指背碰了碰涼在一邊的白瓷碗壁,碗裏的藥粥換過五回,才等到她醒。

端起,然後轉身遞給她,“喝吧。溫度正好。”

王顧傾感到滿滿被寵溺的幸福味道。伸手接過碗,藥粥入口即化,異常的美味,有藥的氣味,但沒有藥苦澀的味道。興許是裏面放的食材有提味掩蓋的功效。讓人一下胃口大開!

一口氣喝掉,胃暖暖的。王顧傾舒服地呵了一口氣。看到高長恭手上的石雕,不由得好奇地問,“你在刻什麽?”

王顧傾鋪這張床,選的地方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靠頭的這一邊有一塊橫生的巖石。高長恭第一天睡醒起來就被磕到了。所以他把它掰斷了,閑來無事地時候拿來刻刻。

“巖石。”

“巖石很堅硬的啊。”難刻不說,力度把握不好容易碎裂,可塑性不強。王顧傾意識到一個問題,“前些日子你眼睛還受著傷呢。”視線一片黑暗怎麽刻的。

“我能刻。”高長恭很輕地笑,不謙虛地說:“你猜我那時刻了什麽?”

“刻了什麽?”王顧傾兩眼發光,很是吃驚和好奇。

“一塊更苗條的巖石。”高長恭低低地笑開,為自己突生的幽默感。

王顧傾被逗笑了,她一張大嘴巴,口腔內部的傷口就開裂。又酸又麻又疼。只得悻悻地閉上嘴巴。

事實是這樣的,高長恭一點沒誇張。他進一步認真地解釋。“已經很好了,有頭、胸、腰、臀。我比例拿捏得很到位。”

那他一定在刻女人!

“你刻的誰?”王顧傾心想,如果刻的是她。哪怕刻得再醜她都不計較。

“你。”

她得到了滿意的答覆。於是很開心地爬過去,想瞧得仔細些。

高長恭才刻了上半身,刻得很形象,栩栩如生。

“啊,我的眉毛怎麽飛起來的,嘴怎麽張那麽大?一點都不顯示我的美貌和智慧!”

……女人的話能信,母豬都能上樹了。

高長恭把石刻和匕首擺放一邊。笑容一下消失掉。“告訴我,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心裏早料到,他會在她身子徹底脫離虛弱的時候發問。王顧傾回答得毫不含糊,不在意地擺擺手。“幾個小毛賊啦,趁我中毒的時候,把我關在寨子裏。最後還是讓我給逃掉了。”囚困她的是和士開,還是當今的聖上。告訴他只會讓他困苦為難。她不想讓他為這件事耿耿於懷。而且很多傷都是她為了離開,自己造成的,沒什麽好追究的。

高長恭的表情沒變,頭微微側了下,眸子的色澤有了更深的變化。眸心深不可測。

他不信。

但只要王顧傾封口不說,他就永遠得不到答案。

王顧傾被他看得心虛。一下展臂撲進了他的懷裏,小臉磨蹭。“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不要追究了。”

“我認得的?”高長恭的再次問話,一下令王顧傾膽寒。她根本沒說什麽,她一躲閃,一掩飾,他就猜到了非常關鍵的一點。

王顧傾很好地把持住了,讓身子沒有顫抖。兩個人緊緊相擁著,她只要輕微一抖,他就不需要再用問句了,直接就肯定了。他太聰明,太敏銳了。王顧傾怕多說一句都會露出馬腳,索性不說,只是搖搖頭。

“傾兒。”

高長恭叫她。

她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王顧傾還是不願意說。只要是她堅持的,高長恭都呦不過她。

這樣抱著僵持了有些時間,加之王顧傾臉還埋在他的胸口。他什麽也探查不到。

他反手回抱她。從昨天就知道這女人身子很嬌小,很瘦弱。他不得不妥協。“罷了,最大的錯在我。我確實沒有什麽資格追究。”

王顧傾強烈地搖搖頭。才不是他的原因,他怎麽能把過錯和自責全攬在自己身上。

但他,決不允許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誰都不行!

是死寂。

高長恭周身凜冽,肅殺之氣凝結流動的空氣。連著巖壁上滲出的水珠都緊張地滴落。

這樣沈默著也不是辦法,氣氛只會越來越緊張。王顧傾突然想到了,她也有事情要問。

“你怎麽會受那麽重的傷,發生了什麽事?”她蒙著臉,聲音悶悶的。

還敢蒙著臉。“你愛上了我的袍子,我脫下來給你便是。”

連忙轉頭,臉貼一邊。“不用,不用。”

“應該是朝廷的人。”

“是因為言和安被劫的事情?”

“應該不是那麽簡單,他們幾次三番來殺我,最首要的目標,是我的命。”

“怎麽會……”王顧傾想不通。“之前幾次都被你打跑了?”

“未傷我分毫。”

“所以他們這次使詐,先弄傷了你的眼睛,真卑鄙……你怎麽會中計?”

“我未想過北齊朝廷的侍衛兵會用這種招數。而且傷我的人是一個婦人和一個孩子。我曾多次相助過他們,很熟悉。他們沒有武功,他們弄瞎的,只是我的眼睛,如果我反過來要殺他們,輕而易舉。他們已經做好不要命的打算了。只有這樣,計謀才能得逞。”

“簡直忘恩負義!”

“他們會這麽做,應該是受到了要挾。比如,整個貧窯裏,所有人的性命。”

“卑鄙!”

王顧傾突然擡起頭,目光炯炯地看他,充滿了欽佩。“原來你表面貪財,斂財。實質是在默默幫著這些貧苦百姓!高肅,高肅。我走到哪兒,都能聽到百姓在誇讚你!”

高長恭微微一笑,說:“也不全是。”

“怎麽會不全是?”王顧傾不解。意思是她回答的不全面?

“這更深一層的意義,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沒想過有一天會這麽做,不過是做未雨綢繆的打算。”他的笑容同他的眸子一樣深不可測。

高長恭的心性薄涼,對什麽事情都滿不在乎。會費心神做的事情,肯定是有深意的。他只在乎自己過得快不快活,只盡情做自己要做的事情。現今他只待一個人好,想保護的也只有一個人。其它的,他都不管。

這個人,真是太讓人難讀懂了。撥開一層,還有一層。

不過王顧傾不會介意,也不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她信任他!

☆、三十九 生死間

“你現在,要不要隨我進府?”上次拒絕他,是因為他的感情對她有所保留。現在,他已經很明確要她。

但是,有些理由王顧傾不能說。和士開和高湛曾囚困她,這點高長恭不知。高湛還派人跟蹤,想要知道她為什麽事那麽著急。如今突然和高長恭恩恩愛愛,很快出現在他們視野裏。肯定會引起猜疑。高長恭身上的傷還很重,還是在外面養傷最好。

“你現在傷還很重。我才負氣出來,馬上回去有些尷尬。我們還是以出游為名,多玩一段時日再回去吧!”王顧傾語帶牽強,也不是全無道理。她明凈的眼眸很坦然地迎視高長恭深究的目光,不露出一點兒心虛。

“好。”她說什麽高長恭都會滿足。“我出游是常有的事。車馬、衣裘,都有專門換置的地方。我現在就帶你去。”

他們這一出游,北齊就發生了大事。

平秦王高歸彥在冀州起兵造反。趁著高湛在晉陽,不在宮中。鄴城空匱,趁虛而入。短時間內占領了鄴城。高湛得知消息,派遣北齊大將段韶前去平叛。

平叛成功,鄴城瞬間被攻破。

高歸彥一人一騎向北逃跑,卻被一個郡守在交津擒拿。

這個郡守正是賀樓然。說起賀樓然會突然從帶刀侍衛成為涼州郡守,也頗有一番周折。

賀樓然的父親賀樓離落曾是魏國的大將,戰功赫赫。後辭去官職,隱居山林,老年得子。人們惦記著他,因著他的威名,數不勝數的人想要跟隨他。這些人加起來就堪比一個師的陣容。

賀樓離落帶著他們找到了一片樂土。他們與世隔絕,在這裏定下自己的規章制度,有著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們與世無爭,避開了戰爭紛亂的時代。

後來老族長與世長辭,族裏的人就全部聽令少主。

少主出仕,就有一批人追隨他出仕。他因背景和勢力,加上自己出色的武功才能。很快受到高演的賞識。高演求賢若渴。封他為四品帶刀侍衛,隨駕左右。保護自己的日常出行。

可是高湛不同。他從小就喜好舞刀弄槍,自己就身手了得。根本不需要衛士保護。加之他不喜歡不熟悉的人跟隨。綜合考慮了賀樓然各方面的能力,聲威,背景。就封他做涼州的郡守。整個涼州都歸由他管,也好照看那些尾隨他出來的勇士們。

結果高歸彥造反後出逃,被他逮了個正著。抓到了人,領了頭功。

高湛龍顏大悅。問他想要什麽。

他說出自己的意願,當將軍。

這將軍,那是要征兵打仗,戰功顯赫的人才有資格做將軍的。高湛向賀樓然說明當中緣由,商量著先封他一個校尉。以後當不當得成將軍,還要靠他自己的能力。賀樓然很欣然地接受了。

他被分配到北齊大將斛律光部下。而斛律光在高歸彥造反時就遭到了刺殺。至今下落不明。

當時身受重傷,昏迷在崖下的斛律光。恰巧被出來游山玩水的高長恭和王顧傾救起。此時安端在一家客棧內。

他們把今天上山才采摘來的新鮮藥草有次序的放置搗碎。王顧傾將搗好的藥交給高長恭。高長恭給斛律光敷上,然後細致地用紗布包裹好。

“等人醒了,就該泡藥澡,會好得更快一些。”王顧傾粗看了下傷口都基本在愈合了,對長恭輕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高長恭點了點頭,笑盈盈道,“神醫說的都對。”

“別戲謔我。”王顧傾大窘。

“我是很正經在誇讚你呢。”高長恭說這話的時候,扭頭頗為享受地看王顧傾窘困的臉,繼而又看向昏迷不醒的斛律光,淡淡道。“斛律叔叔是我父親早年的至交。從小就待我不薄。”

“別擔心,我們救治得很及時。過不了多久他就會醒了。”王顧傾急著安慰他。

高長恭但笑不語。這世上人讓他緊張的就只有一人。

王顧傾還在搗藥。挨著他坐到床邊,笑嘻嘻問他,“今日是想泡澡還是直接換藥?”

“直接換藥吧。”這樣方便快捷點,說著高長恭已經把長衫解開。

“好。”

單衣還未解開,一行人卻突然破門闖入。賀樓然奉命找人,一路帶兵詢問到此。不料一開門就遇到這番場景。

他簡直驚呆了,他們這是在幹什麽!賀樓然一下火冒三丈,情緒控制不住,腦子沒了思考。當即大喝一聲,“好大的膽子,竟敢重傷將軍!”這個借口找得委實荒謬。他就這麽和高長恭纏打開來。

高長恭身上多處是很深的刀傷,剛剛結痂。一打就會裂開來。可是賀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憤怒!他已經隱忍了很久了,早就想和高長恭來一場正式的打鬥了。尤其是在他心愛的女子面前,他更不能輸。所以賀樓然出招是拼盡全力的。他練的功夫多以力量占優勢。拳和腿都勁道十足。一拳揮在欄桿上,可以把一排欄桿打爛了。一腳踏在樓梯上,可以把整個扶梯踢塌。這樣的力道,高長恭唯有巧避,不能正面交鋒。不然硬碰硬,傷口崩裂不說,還有可能撕裂得更長更深。

賀樓然以前對高長恭還有那麽一點兒敬畏。如今全沒了。他除了口才好,會裝腔作勢一下。其它還會什麽?一打架全軟了。只知道閃躲,不知道迎戰的懦夫!怎的,怕了他的力量,怕了他的狠勁?他有什麽資格總出現在傾兒身邊,有什麽能力護她周全?就像現在一樣,打架只知道躲?

他越想越氣,越打越氣,眼睛都爆紅了。

任王顧傾在一邊怎麽喊,怎麽解釋。他都是充耳不聞。

這樣下去不行,長恭的傷口會裂開的。王顧傾狠狠一咬牙。縱身攪進兩個人的亂戰中。她身子擋在高長恭的前面,和賀樓然過招,想以此來制止這場戰爭。

可賀樓然拼盡了全力的一擊,在看到王顧傾出現,已經收不住勢了。他的拳頭就要重重捶落在王顧傾的胸口上。

高長恭一腳絆倒她,親身接掌了那一擊。

賀樓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彈出去,身子撞碎了一排桌子,還是止不住後退之勢。最終後背重重撞在墻上。全身的骨骼都在卡啦卡啦響,一口鮮血吐在地上。

高長恭立於原地。所有傷口就像龜裂的大地遇上了地震。頃刻間天崩地裂。。

傷口二度崩裂,甚至比之前傷得更深,撕開得更長。血直接順著體內一股強大的氣壓噴口而出。心臟劇烈地跳動。身子到了極限,大腦一下失去了意識。黑暗如潮水一般奔湧而來。

他直直倒下,壓在王顧傾的身上。血不受控制地流淌,浸染了他白色的華裳。如同火燒雲一般,頃刻間染紅。

四周的景物都靜止了,四周的人都靜止了。

“長恭!”

“長恭……”

察看他的傷勢,替他治理傷口,心就會跟著揪痛。她再想堅強,再想冷靜。還是止不了淚水一下一下地滴落,模糊了視線。阻止不了手指的顫動,拿藥罐都拿不住。

這是怎麽了,她這是怎麽了?

王顧傾,你要鎮定。長恭他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七天七夜。七天七夜如果他不醒來,就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王顧傾守在床邊,握著他的手,直楞楞地看著他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一聲不吭。

房間門打開,賀樓然從外面進來。面帶著愧疚和擔憂。“傾兒……”

他叫她,她不作應答。

“傾兒,你這樣不聲不響已經守了三個日頭了。你去歇息會好嗎,我來看著就好了。”

他等了良久,還是沒見她答應。終於耐不住性子。走上前來,拉她的胳膊,試圖拉起她。

“傾兒,你這樣下去。他人還沒醒,你就先垮了。我一定會照看好他,有什麽動靜我都第一時間通知你。好嗎?”

她依舊不為所動。

“我當時真的不知道他身受重傷。要知道他會受那麽重的傷,我肯定不會那麽沖動。我當時真的是被憤怒沖昏了頭。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打我,要罵我。你就算是拿刀要砍我,我都不會吭一聲。我只求你別悶在心裏,憋著自己好不好?”

王顧傾輕巧地掙脫他,終於面無表情地說了兩個字。“你走。”

她現在不想看見他,也不會原諒他。她當時喊破了喉嚨,說長恭身上有傷。他有聽嗎?他怎麽會知?他當然不知道!

賀樓然見到王顧傾這樣,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她現在連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這還是以前總開朗地笑著,叫她然哥哥的小丫頭嗎?她不願意原諒他,她毫不掩飾地厭惡著他!

“傾兒……”

“你走。”她還是那兩個字,輕輕的,冷冷的。

無計可施,他只得轉身幽幽離開。

賀樓然才離開,斛律光就進來了。他是在高長恭昏迷的當天晚上醒來的。

斛律光身材偉岸,面部線條硬朗。膚色黝黑,臉有風沙刻下的痕跡,眼有神,迸發威嚴。留有不長的胡須。四十多歲,他微微笑的時候面容慈祥,他橫眉豎目的時候,則能威嚇四方。

長恭出事以後,躺在床上,他一天四五次地來探望。幾次想替王顧傾守著,均被王顧傾委婉拒絕了。他也很能理解她的心情。

“長恭怎麽樣了?”

看到王顧傾搖了搖頭,他就失望的得知,長恭到目前為止一點動靜也沒有。

斛律光看著王顧傾憔悴的樣子,心下不忍。但又不知道能做些什麽。勸又勸不動她,只好找話安慰她。“長恭是個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以前在戰場上他受過比這更重的傷,還不是活過來了!”

“長恭上過戰場?”王顧傾驚訝地擡頭看斛律光。

“是啊!你不知道呀?”斛律光哈哈笑了一聲,一提到這件事就眉飛色舞,神采飛揚。

“那時候長恭還是個少年呀!跟著我南征北討,意氣風發。才十幾歲就顯現出超人的謀略和智慧。他善於利用氣候地形,分析敵我的形式。指揮得當,用兵如神。跟著我破柔然,北擊突厥。幾次三番和西魏交手,他們都是大敗而歸。打得好不快活!軍中的元帥將軍對他皆是讚不絕口,印象深刻。軍營裏的士兵也敬仰他,擁護他的人多,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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