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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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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慶宮。

索額圖稟報著橡膠園的進展。

“已按照太子吩咐,在雲南,兩廣,瓊州均買地建橡膠園。現四處共擁有橡膠地三萬餘畝,栽種並存活的橡膠樹九十一萬四千三百零七棵。”

兩年時間,種植九十多萬棵橡膠樹,可見索額圖與蘇和泰是如何地殫精竭慮。當年帶回來的橡膠樹種自然是不夠的。胤礽在第一塊橡膠地開辟出來時,便派人去跟民間所有開展海外貿易的商隊收購橡膠樹種。

這些年海外回來的船只,但凡攜帶橡膠樹種的,幾乎都被胤礽搜羅了過去。

很顯然的,銀錢也大批大批往外砸。胤祉說他總跟康熙哭窮。不是哭窮,他是真窮。胤礽在決定建橡膠園之初,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好在他還算能掙,三家店鋪的生意都很好,穩居京師第一。他沒開設分店,卻把背後的作坊擴大了數倍。生產的物品除供應自家店鋪外,也與各大海船合作,為他們提供貨源,賣去外邦。

似玲瓏閣奇巧居這類新奇的物件,銷路十分緊俏。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其中賣的最好的當屬日化品,如沐浴露洗發水等,很受外國女性的喜愛。

即便利潤被商隊分去了一部分,收益也相當可觀。

但就算如此,填了橡膠園這個大窟窿,再建了小湯山的園子後,胤礽手上銀子雖然還夠用,卻也不剩多少了。幸虧康熙看出端倪,時不時塞銀子給他,維持住他眾皇子中最有錢的人設。

“敢問太子,橡膠園的規模可還要繼續擴充?”

胤礽緩緩回神:“先這樣吧。等這批橡膠樹長成,能夠開采後再說。”

三萬多畝,九十多萬顆,看起來似乎不少,但跟後世一比,不到其百分之一。

可是胤礽暫時不打算建了。一來後世橡膠用途廣泛,很多方面如今大清造不起也用不到。所需要的橡膠數量也就大大減少。

二來索額圖與蘇和泰一直沒在當地找到野生橡膠樹。橡膠樹對如今的大清子民來說是陌生的。現在招工的這批人,還需要系統性的學習。栽種太多,他們恐顧不過來。

第三,上輩子的事實證明橡膠樹是適合在我國生長的,可上輩子可以,這輩子就一定可以嗎?胤礽也怕出現某種意外。鑒於目前的投入量,胤礽最終決定等這批完全成功能夠開采後,再進行下一步。

索額圖點頭應下,大約是看出胤礽有些心不在焉,問道:“太子可是有事?”

胤礽望著他,神色覆雜。

索額圖很是莫名其妙:“太子?”

“孤記得上月才收到叔公的信件,說兩月後歸京,怎麽突然回來了?”

“臣接到皇上的急召。”

胤礽一楞:“汗阿瑪讓你回來的?”

“太子不知道?”

兩人相視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驚訝。胤礽大約猜出康熙此舉的用意,蹙眉道:“叔公可去見過汗阿瑪了?”

“見過了。”

索額圖離京兩年,如今被一道聖旨召回,自然是先去面見過聖上後,才能來見太子。

胤礽又問:“汗阿瑪可有給你安排什麽差事?”

索額圖看向胤礽,不知該說不該說,畢竟明旨還沒發下來。哪知胤礽下一句便道:“是不是讓你去跟古蘭國和談?”

索額圖驚訝了一瞬,默默點頭:“是!”

胤礽:猜測被證實,但並不是很高興。

康熙早已定下和談人選,他這本就渺茫的希望,豈不是更加渺茫了?

見胤礽唉聲嘆氣,索額圖一頭霧水:“殿下?”

胤礽哭喪著一張臉看他。

索額圖更懵了,“殿下不想讓臣去和談?”

胤礽繼續哭喪著一張臉搖頭。

索額圖:這什麽意思?

胤礽揮手:“叔公先回去吧,孤想靜靜。”

索額圖:……行吧。

靜了許久的胤礽,最終決定,不管用什麽手段,不管遇到什麽阻礙,這趟尼斯克城之行他必須去。

……

乾清宮。

康熙滿臉震驚:“你說什麽?你要去尼斯克?”

“是!”

康熙氣道:“一個和談,用得著一國太子出馬?而且還是在邊境之地,你也敢去!”

“邊境之地也是我國疆土,如何不敢?”

康熙怒斥:“古蘭與我大清在東北之地時有紛爭,僵持數年,古蘭這次為何提和談,你不清楚?”

哪會不清楚。胤礽道:“正因為清楚,我才更要去。”

康熙氣結,去年才打了一仗,就這,還死活要去?

胤礽招手讓小柱子將早就準備好的輿圖拿出來,鋪在桌上:“汗阿瑪,此次和談最大的議題便是兩國邊界劃定,對此,汗阿瑪是怎麽想的?”

見他說到正題,康熙倒是認認真真同他講起來:“這點朕已同索額圖交代過,先以阿羅河為界。”

胤礽在輿圖上沿著阿羅河畫出一條線,擡頭看向康熙:“汗阿瑪最先以阿羅河為界,是覺得我們拿不下這裏嗎?”

談判談判,既是談,便不可能把自己的底線直接拋出來,最先提出的方案必定是試探。就好比買賣東西。賣家想五十塊賣,必先喊價一百。買家想五十塊買,必先還價三十。國際談判差不多是同樣的道理。康熙此舉等同於默認這個方案是行不通的。

“倘若古蘭不答應,汗阿瑪準備退以何地為界?”胤礽拿起筆,在輿圖上又畫出一條道,“是這裏嗎?”

康熙頗為驚訝地看了胤礽一眼,微微點頭。

胤礽心道,果然。

“汗阿瑪,你可曾想過,若此界古蘭國仍不答應呢?汗阿瑪心中定下的底線在哪裏?”

康熙眉頭微蹙,目光看向輿圖。底線之所以被稱之為底線,是最後的堅守。但凡有一絲機會,康熙也是不願意退到這等境地的。所以他沒有立即回答。

胤礽卻已經用筆將第二界線砍掉一半,“如果我猜的不錯,汗阿瑪心中想的是這裏,對嗎?”

康熙更為驚訝了,沒想到胤礽竟如此敏銳。

胤礽握著筆,神色忽閃,一共三個方案。以如今大清的實力和康熙的心態,雖設了第三方案的底線,但想要謀求的當是第二方案。可他不願意,他更貪心一點。

第一方案與第二方案中間隔著幾百萬平方公裏的土地,與第三方案之間的差距更大。雖說這片土地大清部分沒有統治權,便是有所掌控的,控制力度也很薄弱。可若論這點,古蘭也沒有啊。

此時沒有官方的國際組織,更無國際公約,同樣沒有明確的國土劃分,基本默認誰打下來算誰的。

古蘭當初可不與華夏接壤,如今東邊廣袤大地如何而來?再有西方殖民主義,占領多少地方?不都是如此嗎?

這回與古蘭劃定國界,意義重大。等同於雙方承認了這個界線領土。一旦簽署,日後再要反悔就難了。毀約開戰,從出發點上就失了正義。

胤礽深吸一口氣,看向康熙:“汗阿瑪,若我說,我只想要第一方案,別說第三方案,連第二方案都不願考慮呢?”

康熙眸光一震,第一方案他如何不想。只是……

康熙嘆氣:“古蘭不會願意。”

“他們不願意,我們就想辦法讓他們願意!”

康熙搖頭:“時間緊迫,我們耗不起。”

耗不起是關鍵,否則康熙如何甘願退讓。

“準噶爾虎視在側。噶爾丹野心甚大,早就想統一蒙古,這幾年我們借助青貯飼料插手喀爾喀事務,前年又在邊境進行了一場軍事演習,以作威懾。

“噶爾丹雖有忌憚,卻沒有停下擴張的腳步,與喀爾喀紛爭不斷。如今忍了許久,已經忍不住了。去歲冬天已集結兵力與土謝汗部開戰,甚至還勾結了古蘭同時進攻,使得喀爾喀數部腹背受敵。

“喀爾喀已經遣人上書說願意內附,請求我們派兵支援。朕已應下。一來這是收服喀爾喀的好時機,二來唇亡齒寒,若讓準噶爾占據喀爾喀蒙古之地,他們下一步恐就要威逼京師了。”

康熙冷哼:“你以為古蘭為何此時提和談?”

因為此時大清迫切想要驅逐準噶爾,他們是想趁火打劫。

“保成,你要明白,戰爭非小事。即便我們現今火器強大,準噶爾仍舊不可小覷。古蘭實力更不比準噶爾差。若只應對一方,我們自是不怕。若兩面受敵,我們必陷圇圄。

“就算勉強戰勝,也會付出巨大代價,傷亡慘重。我大清才平定三藩幾年?休養生息幾年?你可曾想過,大清是否承擔得起這樣的損失?”

康熙擡了擡下巴,目光重新放回輿圖:“這片土地雖廣闊,但地偏且遠,尤其大多為北寒無用之地,就算劃歸我們,恐也無法進行有效的控制與管理。”

這才是關鍵。華夏古往今來的思想,攘外必先安內。準噶爾是心腹大患,是可能威逼京師的存在。而輿圖上這片土地嚴格來說,如今很多地方如今嚴格說來並不算是大清的。

如果能用這部分大清目前本就沒有統治權且即便要過來也很難進行有效管理的土地換取與古蘭的和平,令其不插手,讓自家免於腹背受敵,能一心抵抗準噶爾,不算虧。

上輩子所知的事實也表明,此舉確實讓大清與古蘭維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也是這一百多年的和平,沒有古蘭的介入,換來大清能夠集中精神與兵力對抗準噶爾,粉碎噶爾丹的陰謀野心,保住了國內的局勢。

倘若與古蘭僵持,打個幾十年的持久戰,又有準噶爾虎視眈眈,還能有日後的康乾盛世嗎?

但那是上輩子,這輩子已然不同。在這個平行時空裏,古蘭與他前世所知的古蘭不同,大清也早就不是那個大清了。

並且胤礽的想法也與康熙不一樣。在胤礽看來,先劃下道來再說,至於能否有效控制,那是後面的事。不論自家如何管理,只要名義定下,就能站在國際道義的制高點。他日這塊地域若出現什麽狀況,我國起兵,那是反擊,合情合理,毋庸置疑。

這一原則不只關乎現今,還影響日後,甚至可以延伸到數百年,上千年。

胤礽態度十分堅定:“汗阿瑪,我不想退,我想試試。我們總要試試。”

康熙又氣又笑,哄孩子般道:“那就讓索額圖去試試。”

胤礽:……

“汗阿瑪,您就讓我去吧。我想親自去看看,您不是總想要我入朝辦差嗎?和談便是一個大差事,您就當讓我去長長見識,歷練歷練。”

康熙瞪了他一眼,目光中透著懷疑:“你跟我扯了這麽多,不會都是幌子,要去尼斯克,只是單純想到處去逛逛吧?”

不怪他這麽想,實在是胤礽的性子太跳脫了。老嚷著出京,老嚷著想去海外諸國看看。他不得不這麽想。

胤礽:冤枉,真心冤枉!

可惜康熙仿佛認定了這點,態度強硬:“不許去。”

見胤礽還要開口,康熙立馬打斷:“此事就這麽定了,不必再議。朕說不許就是不許!朕告訴你,別想歪主意,沒有朕的旨意,你休想出京。”

胤礽翻了個白眼哼唧:“誰說的,大不了,我離家出走。”

康熙:!!!

這還真是眼前這小崽子能做出來的事,康熙大驚:“梁九功!找兩個人把太子押回毓慶宮,給我好好看著。在和談使團離京之前,不許他出毓慶宮半步!”

胤礽:艹!

他這都是為了誰?還不都是為了大清,為了華夏!居然這麽對他!叔可忍,嬸嬸不能忍!

可他還沒動作,就已被兩大侍衛一左一右擡了起來。

胤礽:……

……

慈寧宮。

“瑪嬤,你說這孩子怎麽就講不通呢。雖是和談,雙方停戰,可一旦和談崩盤會發生什麽,他不知道嗎?一國太子,怎能去如此險地?若有個意外怎麽辦?再說,古蘭派的也是使臣,我們卻派一國太子,怎麽,給他們臉了!”

康熙氣得咬牙,更惱人的是,他不許,胤礽竟說要離家出走!

果然是慣的他,膽子越來越大了!

康熙惡狠狠道:“依朕看,就該好好揍他一頓,讓他吃吃教訓,反了天了!”

太皇太後瞄了眼康熙,淡淡道:“那便揍一頓吧。”

康熙:……

等會兒,瑪嬤,您都不勸勸的嗎?您不是最疼保成嗎?

“皇上是打算傳旨讓太監打一頓板子,還是想自己動手?”

康熙:……

朕……朕只是說說而已。

太皇太後無奈嘆息:“保成這孩子在大多事情上都好說話,可一旦他認準的,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若說要去,只怕不會就此罷休。打一頓也好,傷著了就沒法到處亂跑了。”

康熙一楞,這說得還挺有道理,但是……

“要不瑪嬤傳旨,讓奴才們下手輕點?”

太皇太後快速睨他一眼,又收回目光:“那是你兒子,你才是做人阿瑪的。教訓兒子是你的事,我可不插手。你自己看著辦。”

康熙:……他這不是下不了手嗎!

正在這時,小柱子匆匆來報:“太子不見了。”

康熙倏忽站起來:“太子不見了?他不是在毓慶宮嗎?那麽多奴才守著,他能去哪兒!”

“奴才……奴才不知。太子心情不好,說要自己一個人呆會兒,將我們都轟了出去,不許我們靠近屋子。昨兒晚上,奴才還見太子起身熄了燈,想著太子該是歇息了。可今日一早,一直沒見太子出門,便進去查看,才發現……發現屋裏沒人。”

康熙大怒:“找!給朕找!”

這頭宮裏的搜尋命令剛發下去,又叫來梁九功說:“去問問神武門的侍衛,另外,太子在宮外的幾個鋪子並景山學院,裕親王府等都去看看。”

康熙親自去了毓慶宮一趟,裏裏外外找了個遍,果然沒見到人。在梁九功的勸說下,只能回乾清宮等消息。可等啊等,就是沒消息。

康熙急得來回走動,心底越發狐疑,好好的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息了?胤礽哪來這麽大的本事!

康熙一掌拍在桌子上,這臭小子,找回來定要狠狠揍一頓!

哎呦!

桌下傳來一聲輕呼,康熙撩開桌聯一看,不是胤礽是誰!

感情,他在這玩燈下黑呢。宮裏宮外哪都找了,就乾清宮沒找。合著他就藏在這!

康熙一張臉黑得能滴出墨來。

胤礽順勢走出來:“汗阿瑪,我沒想偷跑出宮,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如果要走,你攔不住我。”

康熙臉色更黑了,咬著牙問:“你怎麽做到的!”

胤礽撇嘴,還能怎麽做。聲東擊西唄。

他一開始壓根沒離開屋子。小柱子沒發現他是因為他藏起來了。等小柱子火急火燎前去稟報,宮裏亂作一團,他自然有了可趁之機。隨便摸件太監服飾穿上,混進找人的隊伍,然後鉆進乾清宮躲起來。就這麽簡單。

不過這也是因他身份之故。因失蹤的是他,康熙才會方寸大亂。加之他自幼在乾清宮混,這宮裏哪個旮旯角落他不了解?若非如此,空子哪這麽好鉆。

“我不說。反正您就算知道了也沒用。您阻止得了我用這個辦法,我也還能想到別的辦法。我主意多著呢,您是知道的。”

康熙雙手顫抖,拳頭緊握,似乎隨時可能控制不住。

胤礽跟看不見似的,繼續道:“當然,您也可以把我關起來,派人十二個時辰盯著我。但您能關我一時,難道還能關我一輩子不成?只要您撤了人,我就能走。”

康熙咬牙切齒:“你若是敢跑,你那宮裏一眾奴才,朕全砍了!”

胤礽:!!!

呦,知道他的性子,拿從小伺候他的人威脅他?好樣的!出息了哦。

胤礽也來了氣:“汗阿瑪,您若是真這麽幹,我一定走!我不去尼斯克了,我去江南,去海外。天下之大,哪裏去不得。我走了再也不回來!”

康熙擡到半空,馬上就要揮下去的巴掌頓住,耳畔忽而又想到當年他說的話。

“如果哪一天,汗阿瑪你不喜歡我了,我就到江南去,到海外去,再也不見你。”

康熙舉著的手掌顫顫發抖,久久落不下去。

胤礽順勢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汗阿瑪,我不是故意惹您不高興的。我只是想去尼克斯。您就讓我去吧。”

康熙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明明氣得要死,偏偏打不得罵不得。

“汗阿瑪,您別這樣,我害怕。”

康熙冷哼:“你還知道害怕?”

害怕敢玩這一出?康熙半點不信。

胤礽拉著他坐下來,又吩咐梁九功上茶,親手將茶盞端給康熙,跪著道:“汗阿瑪,我錯了,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

康熙一呵:“你還擔心朕會氣壞了身子嗎?朕這是被誰氣的!”

“被我氣的。”胤礽等著兩只可憐兮兮的眼睛看向他,“要不,汗阿瑪您打我一頓消氣?如果打了這一頓,您就放我去尼斯克的話。”

康熙:……

“汗阿瑪,您看,我不見了,您多擔心。您若是親口放我去,可以加強使團安防與兵力,還可有個保證。您若是不放我,哪天我自己偷跑過去,豈不更危險?”

在康熙再度火氣暴漲之前,胤礽又道:“汗阿瑪,我想去尼斯克不是為了游玩,也不是因為任性。這件事,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汗阿瑪可還記得唐十九嗎?”

康熙對此人還有印象:“四年前蒙古諸部來京,幫著你坑了準噶爾與和碩特一把的那位?”

“是。”

康熙蹙眉:“朕記得他原先是幫你管著日化鋪子的,可這些年那日化鋪子的掌櫃似乎是個姓何的?”

康熙不大管胤礽宮外的生意,但偶爾也會聽幾句消息,知道個大概。本以為是唐十九做了什麽事惹胤礽不喜,被胤礽給擼了。可聽胤礽這會兒的語氣,恐怕非是如此。

“如今的掌櫃叫何茂,唐十九頗有幾分本事,讓他做一個店鋪的掌櫃著實屈才了。因此當年蒙古諸部離京後,我便讓他去了東北邊境。”

“東北?”康熙一頓,猛然想起一件事。

近些年大清與古蘭多有爭端,於黑左古城的三次戰役均為將軍朋春領兵。戰後,朋春寫奏折報喜。

在折子裏,他提到除第一次戰役外,後兩場戰事開打之前他都曾收到一個神秘人的密信,告訴他古蘭方面的情報。

前一次他摸不準神秘人的身份,將信將疑,做了兩手準備,後來的結果證實了神秘人消息的可靠性。

所以在第二次收到消息時,他雖然仍舊做了兩手準備,卻對神秘人的消息多重視了幾分,布局更為縝密,也是因此給了古蘭迎頭痛擊,迫使古蘭不得不先一步收手考慮和談。

康熙幽幽看向胤礽:“兩次向彭春傳遞消息的人是唐十九?”

胤礽點頭。

康熙頓住,這孩子四年前就在謀劃了?

“汗阿瑪,我讓唐十九去邊境,可不只為了黑左古城與尼斯克城。他在那邊經營數年,已有了一定的氣候,此番和談,或許能幫上忙。”

康熙哪能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冷嗤道:“你可以把事情交待給索額圖,讓索額圖與他聯系,也是一樣。”

胤礽卻道:“不一樣的。我教給過唐十九一套專門用來緊急聯系的方法,此方法別人不知道。若遇上特殊情況,只能以這種方法傳達,叔公做不來。更何況,這些年我學了些古蘭語,或可派上用場。”

“語言方面,朕自會派傳教士作為翻譯,用不著你。”

“可現今在京師的傳教士中並無精通古蘭語者。古蘭沒有懂我方語言之人,我方也沒有懂古蘭語之人。雙方會談,只能以第三方語言進行,兩邊自帶翻譯人員。這樣既麻煩又繁瑣,而且翻譯者也存在不能完整地將我們的意思與態度表達清楚,造成對方誤解的情況。

“還有一點。如果古蘭沒有懂我方語言,而我方有懂古蘭語之人,且這點古蘭人並不知曉,他們用本國語言交談之時會不會對我們沒有那麽避忌,我們是否可以借此探得一些信息,從而摸清他們的底牌?”

康熙一楞,轉頭看向他:“你何時學的古蘭語?”

“將唐十九送去邊境後就開始學了。瑪法那裏有兩本關於古蘭語的書籍。”

有是有,可是只有書,還不是啟蒙用書,加之沒有老師,其實是不太能學會的。他真正的學習渠道是系統的教學視頻。

康熙怔怔看著他,良久不語。

四年前,將唐十九送去邊境。四年前,開始學習古蘭語。

四年……

四年前,古蘭與大清還未發生大戰。但胤礽卻已發現端倪,並從這些端倪中猜到可能出現的情況,哪怕只是可能,他也著手提前做了準備。

這一準備便是四年。

再回想他所說的一二三號方案,句句中地,可見在外人不知道的時候,他對大清與古蘭格局研究了多久。

康熙張了張嘴,忽然明白過來,胤礽確實不是任性,也不是貪玩。他為今日耗費了多少心血,現在又怎會輕易放棄呢?

康熙嘆氣,這一趟尼克斯城,胤礽是勢在必行,自己恐是阻止不了了。

“對於第一方案,你有幾分把握?”

胤礽一楞,轉而反應過來,這是康熙態度軟化的表現,心頭大喜,坦白道:“五分!”

對,他只有五分,最多五分。即便他提前布置了,即便如今大清實力強大了,他也只有五分。因為第一方案界線對古蘭十分不利,古蘭絕不會接受。他也不確定,他的設想是否能夠實現,他的安排是否能夠起效。

他能肯定的一點是,大清被準噶爾牽制,不願在準噶爾不滅之前與古蘭打持久戰,古蘭國內看似穩定,其實不然。他們也非是沒有顧慮。

康熙蹙眉。

胤礽立馬道:“汗阿瑪,您讓我試試。您也不想放棄那麽大一片土地不是嗎?您說大多為北寒無用之地,可都是北寒無用之地嗎?您比我更清楚,不是的。

“你若是擔心我的安全,可以給我編個由頭,或是讓我以使團翻譯的名義去,不暴露我的真實身份。

“至於京師這邊,就找個借口。便說夏日到了,我素來苦夏,去暢春園避暑讀書了。您再在暢春園那邊做些安置,誰人想得到我與使團去了尼斯克?”

“汗阿瑪!”胤礽坐正身子,舉手發誓,“我向你保證,一定謹慎行事,絕不逞強,若事不可為,立即放手!”

康熙無奈長嘆。

“汗阿瑪!”

康熙猶豫。

“汗阿瑪!”

一聲又一聲。

康熙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點了點頭。

心裏苦笑,都這樣了,除了答應,他還能怎麽辦?

攤上這麽個孩子,能如何?

怪不得民間都說,兒女都是債。這可不就是來討債的嗎!

哎,受著吧!真要把他打一頓,讓其趴床上起不來,又下不去手。既然如此,還能咋地?只怪前世欠他太多,這輩子得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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