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雪看見凱恩跟束千千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其實她自己也一樣，只是她看不見。

“看來你沒說錯，總有男人會來救你。”

薄涼的聲線一絲一絲地切著麗麗雪的心臟，她慢慢地扭回頭，身體跟著一點一點地僵硬。

她處於震驚之中，沒能感覺到裏面的一點醋味。

那雙漂亮的眼眸裏只裝著沈重的冰霜。

算是熟人相見吧，泊澈罕見地在臉上掛了個笑容。

只是那樣的笑，看得人不寒而栗。

凱恩把麗麗雪拽到身後護好，戒備地盯著他昔日的……朋友？

泊澈的視線停留在他們相交的手上，悄悄磨了下牙，神情依舊波瀾不驚，他把笑容張大，像是寒暄一樣地說：“你是來帶麗麗雪回去的吧？”

他帶了不少人，將這四周圍得密不透風，麗麗雪三個人像被圍剿到絕路的獵物，無處可退。

情況不妙。

這些士兵看起來都是個頂個的高手，硬闖不可能，說不定今天就真得交代在這裏了。

束千千暗暗地想。

“明知故問。”凱恩冷漠地回答他。

沒想到他還有一口流利的中心國語。

“呵，”泊澈若有所思地笑出聲，“不過可惜，你們走不了了。”

躲在凱恩身後的麗麗雪還在渾身發抖，她只能透過一點縫隙去觀察他，但又不敢看……

她不知道他現在會是什麽表情……

“你怎麽會在這裏？”凱恩問。

“得問麗麗雪了，她帶我來的。”泊澈挑眉。

麗麗雪瞪圓眼睛，她從凱恩的身後走出來，一臉迷茫地望著對面的泊澈。

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泊澈朝她看來，冷笑著說：“你還是跟兩年前一樣，一點兒變化也沒有。”

“你……”麗麗雪楞楞的，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以為我還會被你騙嗎？”泊澈的笑臉忽地沒了，他換上了一副兇惡的樣子，繼續說，“瓊麗麗雪，我早就知道了。”

“那半片面包是故意留給你的。”

聽到他提到這件事，麗麗雪才恍然大悟，記憶飛快地在她腦中翻閱。

他的盤子一直都不會剩餘食物，不浪費的習慣他保持得很好。

除了那天早上。

要跟一只動物接觸而不會顯得很刻意，只能是用食物，所以，他留下了面包。

“為什麽現在才說？”麗麗雪不解地問。

既然已經知道，他應該一早就跟她翻臉的。

“我就想看看，你是怎麽騙我的……”他懶洋洋地回答道，他努了下眉，接著講，“一次一次地踐踏我的信任，把我當成什麽？你從未對兩年前的事情有過真誠的懺悔！你真應該下地獄，那兒才適合你！”

他夠愚蠢！

竟然非要等著她真正逃走的時候才肯承認她的順從是假象，其實他光靠邏輯就能推理。

第二只鳥，還有她請求外出的事情……這些就足以說明問題。

他無數次用言語旁敲側擊，想要探尋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可她吝嗇得連敷衍都不願意。

他仍不死心，直到現在。

冰冷刺骨的聲音使得麗麗雪不斷地往後退，這時她的咽喉全是漿糊塞著，什麽也不可能說出來。

“你想幹什麽？”凱恩問。

泊澈沒答，他朝麗麗雪走來。

一步……兩步……

麗麗雪連數數都是懵的，她忘記他走了幾步才來到，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面前了。

差距到他的目標好像是麗麗雪，凱恩挺身擋在前面，冷視著他說：“你滾開！”

泊澈俯視著凱恩，咬牙道：“急什麽，也會輪到你。”

他大力推開凱恩，打算將麗麗雪扯過來，可凱恩卻搶先在前，止住了他的動作。

一陣厭惡油然而生，泊澈一把揪住凱恩的衣領，陰森森地呵斥：“滾一邊去！”

接著，泊澈想將凱恩推翻在地。

凱恩沒讓他如願。

泊澈在丟開他的時候被他一起拉了下去，兩個人就這樣開始爭鬥，你一拳，我一拳，聲勢大得驚人。

擔心少主受傷的士兵大步走上前，卻被泊澈喝住：“走開！別多管閑事……把他們給我看好！！”

他指的是麗麗雪和束千千。

話音剛落，凱恩又給了他的右臉頰一鐵拳。

幾把寒光四射的刀架在麗麗雪和束千千的周圍，但凡他們有一點動作，一定會被這些鋒利的刀砍成碎片。

“混蛋，你想幹什麽？讓她死嗎？”凱恩一邊打一邊大聲地質問著。

麗麗雪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她看見這兩個人像孩子一樣在地上滾來滾去地打鬥。

她的心臟緊緊地揪著，為泊澈和凱恩。

泊澈把凱恩占據的上風拉到自己這邊，他吐出一口血沫，說：“對，我就是要她付出代價，她該死，你也一樣！”

“凱恩，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們瓊家的人都應該為兩年前的事情償命！你們不配活著！”

從布爾森奈離開時的記憶湧上泊澈的心頭，他沒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把它們記起來。

冰冷的空氣，絕望的嘆息，最後是滾燙的鮮血，他仿佛感覺到臉上和身體又出現被灼燒的疼痛。

論打架，此時凱恩絕不是泊澈的對手，兩年的時間，讓這個以前只在他鼻子的男孩變成高出他半個頭的男人。

他的拳頭有力，打上來幾乎要讓凱恩的骨頭錯位。

凱恩被壓制得連擡頭的機會都沒有，短短幾分鐘，他就成為泊澈的手下敗將。

天空閃過一道巨大的閃電，緊隨其後是震耳欲聾的響雷。

“轟——隆——”

“轟——隆隆——”

好像要把人的耳朵震壞。

“啪嗒——”

“啪嗒——”

豆大的雨點從天空降落，一顆一顆地打在身上，撞得人生疼。

束千千仰頭看了看，心想是徹底完了。

為了避免大火過度蔓延，他們刻意看了天象才會選擇在今天點火。

雨水會滅掉火，而且對他們來講也有莫大的好處，下雨會弄壞足跡，也會幹擾尖牙犬的嗅覺。

這一場雨，比想象中大得多，火勢在減弱，一簇一簇的濃煙也在四處飄散。

麗麗雪微張著嘴巴，混著煙灰的雨點被她吞進去，苦澀得人想痛哭。

她看到地面流下鮮紅的血，順著水流全部朝她的方向匯集過來，腳底在顫抖，她想避開，卻已來不及。

是凱恩的，也有泊澈的，只不過凱恩看起來傷得更重，石頭一樣的水珠敲在他的後背，令他連翻個身都很難做到。

泊澈從地上翻起來，他抹去臉上的血以及雨水，手掌拂過，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說他的臉慘白，麗麗雪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只是憑借最後一點力氣撐著。

泊澈叫了個士兵過來，用眼神示意他把凱恩看好。

這時要再抓捕麗麗雪就是暢通無阻，泊澈揉了揉被打得有些刺痛的左臉。

視線模糊得不行，麗麗雪艱難地眨著眼，泊澈站在她面前，在雨中，他仍舊不失風範，一派高貴，就算臉上有傷，也絲毫遮蓋不住他的氣質。

“逃啊。”

“怎麽不走了？”

泊澈嗤笑道。

“我承認，”麗麗雪的身體莫名冷靜，“我騙了你。”

“很好，既然你能承認自己的錯誤，那麽就應該想好怎麽去彌補。”

他將身旁士兵的長刀奪過來，直接架在麗麗雪的脖子上，那一截皮膚他無比熟悉。

因為他常常親吻。

站在麗麗雪附近的束千千嚇得擡起右手，他知道堪伯藍人的長刀通常會一擊斃命。

而這樣的東西，現在正擱在麗麗雪的脖子上。

“我竟然在試著原諒你這種滿嘴謊言的人。”

“可笑。”

刀刃清冷，刮得麗麗雪頭皮發麻，雨點落在上面，濺起的水花比任何一顆雨點都要冰冷。

“泊澈……”

麗麗雪試著喊他。

泊澈不快地打斷她，說：“閉嘴，你沒資格叫我的名字！”

“他們是無辜的，”說話的時候麗麗雪又咽了幾口雨水，“唔……你要報覆就沖我來吧，騙你的是我，把你送給堪伯藍人的也是我。”

“你們瓊家的人，沒有一個無辜！”

那片刀刃迫近，麗麗雪好像已經聽見皮膚被割開的聲音，但她的雙眼和耳朵更多被泊澈占據。

他滿臉都是濃郁的怨恨，混雜進冰冰的雨水，從頭頂直接砸進她的心底。

麗麗雪深吸一口氣，她朝他那兒走了一步，顧不得那薄薄的利刃會不會割破她的血管。

“他不是瓊家的人，”麗麗雪看了看凱恩說，他還地上喘著粗氣，“你知道的。”

“咳咳……”

血和雨一起混進凱恩的氣管，導致他猛咳了好幾聲。

“我要做什麽無需你指手畫腳。”泊澈輕哼。

凱恩半撐起身子，手臂還沒伸直就被看守他的堪伯藍士兵一腳踹回原地去。

那可不分輕重，讓凱恩在地上滾了幾圈，他在低低地哀嚎，聲音被雨聲吞沒。

“凱……”

麗麗雪的心臟好像也被人狠狠踹了一下，她疼惜地望著凱恩，淚水猝不及防決堤。

她吸了吸鼻子，撲地跪倒在泊澈面前，盡力忍住哭腔，她朝他哀求著：

“別這樣……”

“求你！”

“放過他們吧，你要殺我就殺好了，我才是瓊家的人，是你陷入不幸的罪魁禍首。他們跟這事一點兒關系也沒有，你要報覆的話，找我才對！”

泊澈瞇了瞇眼睛，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冰冷冷說：“你這是屈服嗎？”

她蜷縮在他的跟前，像一只可憐的動物。

“是。”

麗麗雪把腦袋低垂到地面去。

“可我不要，”泊澈嘲弄地擠出一聲冷笑，“你該死，凱恩該死，還有你那個爺爺，為了得到一點金錢，就讓所有混血兒去送死，他也該死！”

“等著，我會帶著你們的頭顱去跟他見面的。”

泊澈慢慢舉起手裏的長刀。

就像兩年前他經歷的一樣，只要有足夠大的力氣，他就能把她的骨頭給劈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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