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樂意怎樣稱呼就怎樣稱呼吧。”

狄圖拉斯滿不在意地說。

“那不知助理先生遠道而來，是所為何事。”瓊鹿瞇眼打量著這個年輕人。

“聽聞瓊鹿先生宅心仁厚，散盡家財創辦了一間學校，實在是讓人可敬。”

“呵……”瓊鹿冷笑幾聲，“大可不必這樣，想說什麽就直說吧，沒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狄圖拉斯笑笑：“好吧，那我就直說了。”

“很感謝瓊鹿先生幫我們撫養那些孩子，現在請讓我把他們接回家。”

“有關的酬勞，我會按市場價格付給您的。”

像是聽見了很大的笑話，瓊鹿質疑道：“接回家？”

這份輕蔑被蔔阿行嗅到，他壓低眉，想上去教訓教訓這頑固不開化的老頭子。

“是的，那是我們堪伯藍的孩子。”狄圖拉斯冷了一眼蔔阿行說。

“你們堪伯藍的孩子？這兒是布爾森奈，不是堪伯藍的城市。”

瓊鹿冷冰冰地說。

明晃晃的玻璃窗上拍下了幾朵雪白，讓被擦拭得明亮的窗戶變得模糊起來。

雪花毫無征兆的降落，在每一個人沒有任何準備的時候。

狄圖拉斯揉了揉手指，輕描淡寫地說：“身體裏流著堪伯藍血脈的人，都是堪伯藍的人。”

像是閑聊一般的語氣，可每個字卻又都透著對方的咄咄逼人。

“如果我所記不錯，國際法中有明確的條文規定，在哪國出生就自動獲得哪國的國籍。”瓊鹿不卑不亢地回應他。

“那麽抱歉，堪伯藍認可的，只有血脈。”

“你這句話在遵守國際法的布爾森奈並不成立，助理先生，請你重新審視這片土地的主人是誰後再開口說話。”

“這片土地……”狄圖拉斯用鞋底敲了兩下地板，“土地永恒存在，可主人就不一樣了。”

瓊鹿努眉，冷哼道：“你想幹什麽？”

對面的男人笑笑，淡淡說：“瓊先生，希望您能認真考慮我的話，我可以給你時間思考，但我的耐心有限。”

說完這些，狄圖拉斯就站了起來，他朝蔔阿行吩咐：“阿行，把地址給他。”

“是。”

蔔阿行恭敬地回答他。

之後把提前準備好的紙條放在書房的桌上。

男人扭頭就走，大步流星，每一個步伐都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

哪怕是他身邊那個年幼的小廝，也神氣得不行。

他們離開了，但給瓊鹿留下的龐大壓迫卻沒有。

狄圖拉斯。

瓊鹿還在不斷咀嚼他的名字。

這四個字讓人印象深刻。

他是在參加某次慈善酒會時聽見的。

關於狄圖拉斯。

大概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他原本也是個混血兒，13歲時被一位校長收養。可好景不長，過了沒幾年，聽說他燒毀整個學校，帶著所有值錢的東西竄逃去了堪伯藍。

那件事曾經引起巨大的風波，政府花了很大的代價才把它鎮壓下去。

由此，混血兒身體裏隱藏的堪伯藍殘暴因子再一次被拿到大眾面前議論，大家對於混血兒的評價也再次跌落。

等到他再次出現，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堪伯藍軍隊裏的人物。

憑借兩國外交簽訂的某些協議，他在中心國四處游走，從各地帶走一批又一批混血兒。

但那些混血兒到底去了哪兒？

誰也不曉得。

“大人，幹嘛要跟他廢話？我們直接帶人沖進去，把他們都抓起來就行了！”

才剛走出門，蔔阿行又開始啰嗦了。

“你懂什麽，”狄圖拉斯不耐煩地說，“好了，住嘴，接下來什麽話也不要說。”

這是一場沒有聲音的鵝毛大雪，布爾森奈冬天的特征之一。

綿軟的雪覆蓋街道，讓狄圖拉斯不得不放慢他前行的速度，他的神情隨氣溫而冷漠。

這事，倒也不用那麽著急。

他呼出一口氣，白霜模糊前方所有的樓宇。

瓊鹿癱倒在椅子上，盡管狄圖拉斯是那麽禮貌客氣，但那每一個字都足夠叫人心驚肉跳。

整整的一周，都是大雪。

“就要期末了，好快啊……”

“泊澈，你的考試準備得怎麽樣了？”

西梅問。

她們都知道他現在在克因先生那裏做兼職，常常一忙就是一個通宵。

“應該沒問題。”泊澈說。

“我想不應該問泊澈考試的事情，要問也得問他成年的事情，”可普嘻嘻一笑，接著說，“聽說你給麗麗雪準備了很大的驚喜……”

“阿萊那個大嘴巴！”

泊澈咒罵道。

“是什麽是什麽？”西梅急忙追問。

可普附在西梅耳邊，小聲地說：“是耳環。”

西梅瞪圓眼睛，她望向泊澈，不敢置信地說：“你……泊澈，你……你要跟麗麗雪……”

求婚。

“噓！”

泊澈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這是秘密。”

泊澈緊張兮兮地說。

“我們知道，不會告訴她的……”西梅擺手，讓他放心。

“那是什麽時候呢？我們也想湊湊熱鬧……”可普搓著手，用壞笑的聲音說道。

泊澈按了按她的腦袋，用警戒的語氣說：“你別想搗亂！”

“可是是第一次哎，第一次身邊有這麽讓人開心的事。”可普討笑著說。

“我打算生日那時候，”泊澈收了手，臉上閃過幾分羞澀，“到18歲嘛，這樣才顯得我很認真啊。”

求婚，一定要等到成年的。

“哦~”

兩個小女孩用手指頭指著他打趣。

他越窘迫，她們就越開心。

“耳環是什麽樣子的呢？”可普又問。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們，等麗麗雪帶上就知道了！”

“好了好了，快去食堂了……還有，這事千萬別透露出去！”泊澈叮囑她們。

聽到他的囑咐，西梅跟可普搗蒜似的點頭。

“什麽事不能說啊？”

對話忽然被打斷，三個人擡起頭，看見麗麗雪從他們身後小跑過來。

“小心一些，路很滑……”

泊澈率先反應，並且快速繞過西梅可普，打算過去想要接住她。

“我知道……”

麗麗雪把手交給他，被他牽著後膽子大了很多，走路也不再像剛才那麽謹慎。

等到安全到達，她重新問：“你們在講什麽？”

“剛剛？”

西梅望了望泊澈，他用眼神表示這事一定不能說出去。

“我們在說雪球。”

她機靈地把雪球舉起來，太費力了。

它現在超胖的。

“雪球？它怎麽了？”麗麗雪狐疑。

“談它這身肥肉。”西梅抓起一塊肉，肥油油的。

麗麗雪抽走擱在泊澈手心的手，他一點也不知道給她面子，捏得緊緊的，想讓她鬧笑話嗎？

她揉了揉雪球，手感好得不得了。

“摸起來很舒服。”

“對了，你們中午有空嗎？”

麗麗雪問。

“我們？”

是泊澈在說話。

“除了你，泊澈，我今天不找你。”麗麗雪用一根手指把他推遠。

泊澈露出個失望的表情，說：“為什麽？”

“不為什麽？中午能來藏書館嗎？我有事想請教你們。”麗麗雪不管他臉上有多麽不快，而是轉身重新邀請西梅和可普。

“沒問題，我們吃了飯就過來。”

“那我們先進去了。”

小女孩嘻嘻哈哈地走了，留下泊澈跟麗麗雪在冰天雪地裏四目相對。

“幹嘛要丟開我？”泊澈悶悶地問。

“因為今天中午暫時不需要你來……”麗麗雪看向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掛滿了叫人想要咧嘴大笑的苦悶。

她抿起唇，偷偷彎起一個白天的月亮。

發覺她在偷樂，泊澈氣得鼓起兩腮，像他們一起去逛市場時看見的胖頭魚。

“不需要……嗎？”

他不甘心！

麗麗雪捏住他的臉頰，一邊揉一邊哄道：“只是今天啦。”

“那你找她們做什麽？”

泊澈順著她的手指撫摸上去。

很光滑，不像他的手，現在好粗糙啊。

鼻尖聞到一陣淡淡的花香，他眼眸微彎，心口甜得不行。

那是他送給她的玫瑰味手霜，他把原材料帶到克因先生那裏請求他加工的。

麗麗雪咬了下唇，慢悠悠地說：“我……我想問她們怎麽做生姜餅幹了……”

“啊，你幹嘛要學啊，餅幹在丹丹老師那裏有很多的。”泊澈不解。

麗麗雪輕輕哼了下，說：“我就是想學，不行嗎？”

“我沒說不行，那你幹嘛不讓我去，我還能教你做皂粉呢，丹丹老師講生姜皂粉冬天用對身體很好。”泊澈把她的手團在手心，讓這些惡毒的冷風不能傷害它分毫。

他的皮膚很熱，蘊得麗麗雪整個身子都燙了起來。

“你又不會做餅幹叫你幹嘛？而且，我不想學做皂粉，皂粉這種東西交給你啊。”麗麗雪理直氣壯說。

他最好要有這樣的覺悟，就是……要一直一直給她做皂粉！

“好啊，以後都交給我，我會研究更多的味道，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那最好這樣了……”

她眼底飽含笑意，快要溢滿臉龐。

“咳~！！”

突然炸開的一聲讓麗麗雪渾身一怔。

她擡頭，看見凱恩走過來，他表情不太好，眼睛直勾勾停在她的手上。

唔！

她縮回了手，心臟撲通撲通地直跳。

泊澈也註意到他，他悄悄翻了個白眼，之後揚起笑容跟他打招呼：“凱恩學長，中午好。”

“女孩子的手是能隨便摸的嗎？小流氓……”凱恩冷聲。

“不能，”泊澈回答，“可我只牽麗麗雪一個人。”

“我管你牽誰，總之現在不準碰麗麗雪，給我記好了！否則我會讓你好看的！”

凱恩說完又看向麗麗雪，嚴厲地說：“走了，老跟他在一起幹嘛？還不膩嗎？”

“泊澈，那我……”麗麗雪聽話地從泊澈身邊溜走。

“沒關系。”泊澈朝她大笑。

等走遠了麗麗雪才埋怨他：“你對他真兇。”

“我要讓他知道瓊家不是每個人都會被他那副假裝乖巧的樣子騙倒。”凱恩撇嘴說。

“泊澈本來就很乖巧，真正的乖巧。”

凱恩壓低眉心，不滿地開口吐槽：“你已經被他吃得死死的了嗎？”

“沒有。我只是講實話……”麗麗雪否認得有那麽點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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