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在心裏紮了根，尖刺掛在柔軟的肉壁，雖然不至於致命，但總能讓人時刻註意到它的存在。

麗麗雪就是這樣。

那句話……

喜歡什麽的……

雖然早已說服那只是一種晚輩對長輩的喜愛，可是……心情的起伏日日夜夜都在波動，這是事實，她沒辦法逃避的板上釘釘。

而且，她也不習慣自己對自己說謊話。

說一些冠冕堂皇的，似乎是能安慰人心的話語……

她咬咬牙，想把讓她混亂的這種心思壓到深淵的最低處，但這行不通。

這東西無法讓人觸碰，除非你毫無怨言可以沈淪在此。

麗麗雪疲倦地翻過早就應該翻過的一頁，雙眼在打架，手指也不聽指揮地在字裏行間亂竄。

他去哪了？

他指泊澈，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

唔，久……也不算吧，只是一個星期左右……這在以前是很常見的事情。

可是現在卻突然在意了起來。

她胸口悶悶的，有用語言說不出來的苦郁。

喜歡，那只是很平常的喜歡，就像她說喜歡甜番茄那樣的喜歡。

長長呼出一口氣，膨脹的氣態似乎模糊了時間，讓一切都失去形狀。

今年的盛夏來得格外早，好像就是為了麗麗雪的18歲先預熱一樣。

成人禮，是個值得高調和花費時間的日子。

瓊鹿有問過麗麗雪的打算，但這孩子現在一點兒想法也沒有。

“好好思考，18歲，只有一次的。”瓊鹿這麽叮囑她。

可是，怎麽過？

也許幾年前的她會知道這個答案，但現在的她滿門心思都在論文上……還有別的。

過生日……

這個問題最近太多人跟她提了，凱恩啊，爺爺啊，還有很久沒見的莎拉管家……小西梅等等全部都在問她。

這會兒正是看書間隙裏能偷懶的時間，麗麗雪趴在足足十厘米高的厚重史書上，表情很糾結。

怎麽過？

要不大家坐在一起吃個蛋糕吧？

18歲就18歲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呢……跟17歲的區別也只是長大了一年而已。

“麗麗雪，你在幹什麽？”

有人來了，麗麗雪撐起來，看見西梅跟可普把著咨詢臺正在看她。

“看書累了，休息一會兒，你們怎麽來了？”麗麗雪立即坐直身子，以保持一個良好的形象。

可普跟西梅相互看了看，說：“丹丹老師叫我們過來幫她還書，這個……”

兩個人把手裏的硬殼書遞給她。

“好，我知道了。”

這是極度深奧專業的書籍，聽說那位年紀雖然大但依然熱情十足的丹丹老師又在準備著手寫一篇技術文章了。

這種對知識和未知的精神真是令人敬佩。

麗麗雪在做歸還的手續，西梅跟可普又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在臉上綻開笑容。

“麗麗雪……”

這件事決定由可普來說，她的聲音很好聽，很難讓人說出不同意的話。

她們已經在別人面前打包票了，一定要辦成功的！

“怎麽了？”麗麗雪問。

“那個……”可普延緩了一會兒，“你的生日想好怎麽過了嗎？只有3天了吧？”

確定好記錄的時間，麗麗雪把書放到一邊，等到晚上再去把今天歸還的所有放回到它們自己的位置。

又是生日，麗麗雪感嘆一聲，說：“還不知道呢，我沒時間細想，所以幹脆大家一起吃個蛋糕怎麽樣？你們覺得呢？”

“我們？”可普喃喃，感覺抓到一個好機會，她欣喜地踮起腳，“其實我們有想法哦……”

“誒？想法？”麗麗雪驚訝地擡起頭。

“沒錯，因為是18歲啊，很重要的，要是你沒有時間的話，交給我們怎麽樣？”可普笑盈盈地說。

光是看著她的笑容就夠讓人窩心的，更別提還主動提出來要幫麗麗雪解決這麽大一個難題。

“可以啊，我正愁這事呢。”

可普回頭看了眼西梅，朝她挑眉。

“那我們就去籌備咯。”西梅說得眉飛色舞。

麗麗雪很少見小西梅這麽興奮，於是也跟著她笑起來：“好~那可就委托給你們咯~”

“沒問題，麗麗雪這麽相信我們的話，我們也不會讓你失望的！”

可普捏緊拳頭，說得一臉憤慨。

麗麗雪拿起筆，斟酌再三，她先在草稿紙上寫下一句無關緊要的史料內容，然後才說：“誒，那個……泊澈呢，他最近在忙什麽？”

“泊澈……他一直沒來過這裏嗎？”西梅驚詫地問。

“是……”麗麗雪垂下眸，把慌張藏進她們看不見的角度，筆尖跟著亂動，“有一段時間了，所以……很好奇。”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麽東西……

西梅仔細地打量著她，徐徐說：“他這段時間好像很忙……連我跟可普都不怎麽能跟他說話。”

“忙。”麗麗雪頓住筆尖。

“嗯。”西梅點頭。

麗麗雪緊繃的後背慢慢緩和了下來：“原來是這樣……”

“你找他有事嗎？”西梅問。

麗麗雪立馬搖搖頭：“沒什麽，隨便問一下而已。”

她只是好奇，為什麽他說了那種莫名其妙的話後就……不見了……

起碼讓她看看他的表情也好。

她甚至覺得那是個夢。

或許說，她在對自己已經確定好的答案存有懷疑，還抱有幾分僥幸？

這簡直可怕！

時間不多，得趕緊行動起來才行。

食堂成為他們行動的主陣地，只是缺了一個男主角。

“泊澈又沒來？”

阿萊張大嘴問。

“他中午要幫丹丹老師修剪多餘的花枝，來不了了……”可普用雙手撐住下巴說。

這家夥這幾天可是連寢室都沒回，天天睡在硬邦邦的工具房，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捱下來的。

“可是他不在，我們怎麽商量啊？”阿萊皺眉。

他們把這事兒承接下來就是因為要幫泊澈啊。

可普掃過他一眼，說：“玫瑰很貴的，他不給丹丹老師做事怎麽能行？”

“別管泊澈的部分了，我們就說我們負責的地方好了，麗麗雪說她想要大家坐在一起吃蛋糕，所以我想我們需要一個蛋糕。”

西梅把話題拉了回來。

“蛋糕沒問題，可以交給我。”阿萊拍拍胸脯自信滿滿地說。

“那我準備一些其他的東西，比如蠟燭什麽的，明天我去一趟市場看看。”西梅應和。

市場？可普連忙說：“我跟你一起吧。”

“這樣也好……”西梅點頭，真要自己一個人去的話，恐怕她會害怕得發抖。

“我需要幫手啊，”阿萊打斷她們的對話，“大的蛋糕光靠我自己肯定不行。”

“可普，你得留下！”

“那西梅怎麽辦？她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可普不快。

他是故意的嗎？明明知道西梅膽子細，還說這種話。

“西梅總有一天要自己生活的，你不能老是站在她前面，”阿萊白了可普一眼說，隨後他看向西梅，“西梅，你覺得呢？”

西梅看看他，又看看可普，手掌扣在雪球腦袋上不斷地摩挲，思考了大概十幾秒，她緩緩開口：“我想阿萊的話也有道理……”

“不行，你一個人去，我會擔心的！萬一你迷路了怎麽辦？”可普以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說。

“我只打算去附近的那個小市場，我不去城區。”

西梅說。

瓊家學院旁邊的村莊裏就有一個市場，只是比較小，但她要買的很平常，應該在那也有。

“你看西梅自己都說了……她也應該要學會一個人啊，你說萬一以後大家畢業了，在不同的地方工作，怎麽辦？”阿萊攤手說。

“沒關系的，可普，我會註意的。”西梅也勸慰著。

“好吧。”

事已至此，可普也只能點頭答應了。

給麗麗雪買東西。

這是西梅一早就有的打算，她想給麗麗雪準備一份生日禮物，所以在很久以前就開始存了錢。

學校對孤兒都很好，每個月都會或多或少給他們一些補貼，西梅把它們都存了起來，為了今天，也為了今後。

校門口有去市場那邊的車，用煤炭驅使，雖然顛簸，但比用雙腳快得多，來回至少能節約2個小時。

候車點站了不少人，西梅站在隊伍的末尾，不安地撫著手裏的雪球。

在可普面前誇下海口是一回事，現在又是一回事。

她幾乎沒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說實在的，心臟跳得快要停了。

可她知道阿萊的心思，他那表現得已經夠明顯了，只是大咧咧的可普一直不知道。

腦袋混沌沌的，雜七雜八什麽都有。

她思緒一轉，又想到了泊澈和麗麗雪，泊澈他對麗麗雪那麽喜歡，那麗麗雪呢，她對泊澈會是什麽感情？

無法揣測，她跟麗麗雪的交流少得可憐。

不由為泊澈捏一把汗，如果事情比他們想象得糟糕，那泊澈怎麽辦？現在的他可是在興致勃勃的準備著最重要的事情呢。

“你走不走？”

一聲冷喝叫醒西梅。

她恍惚回神，看見司機從車窗裏探出腦袋來問。

“走……”西梅忙不疊回答。

提前把車費放在口袋裏了，西梅騰出一只空手掏出車費放進投錢箱，然後快速朝車的內部走進去。

車上的人滿滿的，已經沒有能坐的位置，西梅胡亂掃了幾眼，沒怎麽看全，但好歹是找了一個看起來能倚靠的地方站著。

發動機嗡嗡地叫起來，地板在抖動，讓西梅站立在上面的雙腳不由自主顫動起來。

她雙手都用來抱雪球了，沒有多餘能拉住一件支撐物的手。

除非，她有第三只手。

倒退的步伐猝不及防地停止了，就在西梅想著怎麽處理這事的時候，截止到這裏，她只是剛剛凝結出這個念頭而已。

“凱恩……學長？”

西梅瞪大了眼睛，直到瞳孔叫嚷到達極限。

他怎麽在這兒？

拽住她手臂的是凱恩的左手，他的右手合上一本書，說：“你出去幹什麽？”

“我……”

緊張在渾身游走，西梅難以完整講出一句話。

凱恩像是不耐煩，他一把將西梅拽近了些，臉色明眼可見的不是很好。

不等他質問，一陣劇烈的顛簸襲來，讓車裏的人都經歷一番五臟六腑錯位的冒險。

西梅也不例外，她雙眼一黑，思緒全無，跟著栽進了凱恩的懷裏。

等到大腦重新聯網，西梅才在凱恩的胸口掙紮，毛茸茸的腦袋一下一下擦著他的下巴，讓他幾乎忘記這時應該做什麽。

“對……”西梅的道歉才說了一個字就被無情打斷。

“別動！”

是凱恩的聲音。

西梅停頓住，在他的告誡下窩在他的胸口一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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