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清晨尚早，麗麗雪提前起了床，她昨晚跟西梅約定好去宿舍門口接她下樓。

只有簡單的洗漱，甚至連頭發也沒捆，衣服也沒換。

麗麗雪到的時候西梅已經全部整理好，就只差她了。

西梅看見她不作任何裝飾的模樣，於是開口說：“其實我可以自己慢慢地下樓了，藥的效果很好。”

“萬一摔倒怎麽辦？不用太擔心，其實平時這個時間我也已經醒了。”麗麗雪細聲回應她。

隱約有了些微光，泊澈就站在他能最接近的地方等待。

有了腳步聲，泊澈擡眸，看見她們從陰暗中走向他。

“西梅？”

泊澈輕輕呼喚。

“是我，泊澈嗎？你來得真早……”西梅心想他得什麽時候起來。

麗麗雪勾起從耳後落下的發絲，目光自然而然朝那邊站得筆直的泊澈投過去。

當然是看不清什麽，但要是想看的話，看得清看不清都是沒關系的。

有人看不見，也有人能看見。

泊澈就是第二種。

她好像還沒換掉睡衣，因為身上穿的並不是熟悉的校服，頭發柔柔地披散著，泊澈盯著她，從秀氣的眉毛到圓圓的眼睛，然後是小巧玲瓏的鼻子，最後……是嘴唇，那兒有微紅誘人的光澤。

若是再往下，就是白皙若凝脂的脖子，泊澈記得它的樣子，在他的腦子裏清晰得像一張一比一比例的素描畫。

可……

他扼住了這種想來應該是不尊敬的念頭。

就算沒有一個人告訴他，但他本能地抗拒，覺得這樣是很不好的行為。

其實泊澈對麗麗雪的模樣很了解，要是給他一支筆，他可以絲毫不漏地把她的模樣勾勒出來。

但是，記得是一回事，想看是另外的一回事。

他喜歡看她，不管是什麽表情，什麽時候，只要視線之內有麗麗雪，他就沒辦法逃脫被她吸引的命運。

“好了，人交給你。”麗麗雪的聲音把泊澈從臆想拉回現實。

“沒問題……”

泊澈很小心地把西梅接過來，垂首關切地詢問她：“腳怎麽樣了？還疼嗎？”

“好了很多了，你不用太擔心。”西梅回答。

“那就好，”泊澈松了松心臟，然後想起什麽，急忙舉起空餘那只手，“給你。”

遞過來的東西就在西梅面前，可是太暗，她瞧不清，除了隱隱約約的輪廓，但還好有氣味可以幫助確定它是什麽。

“是花……嗎？”西梅不太確定地猜測。

他好像昨天說過這件事。

“嗯，還有很多雪球愛吃的東西，”泊澈一邊說著一邊蹲了下去，“能自己上來嗎？”

西梅用手指撥弄花瓣，柔軟在皮膚上彌漫，她淺笑應道：“很香哎……我試試看吧……”

等她趴好，麗麗雪就上前來把手裏的雪球交給她，她的臉正好面向西梅手裏的那一束花。

香味不受掌控，如數鉆進麗麗雪的鼻子，這很容易就勾起她對於初春的印象。

“那我們先走了。”泊澈確定可以行走後，轉頭對楞神的麗麗雪說。

麗麗雪眨了下眼睛，很快回答：“嗯……”

她還想說什麽的，但是這會兒因為那股濃郁的花香味鬧得什麽都忘記了。

太濃了……好像讓人有點胸口發悶。

但那是清甜的味道啊……

“謝謝你，願你今日一切順利。”使用祝福語拜別對泊澈來說已經熟悉得像呼吸那樣簡單。

麗麗雪沒說話，只是望著他。

眼睛裏只有一團黑色，什麽也沒有……

要說什麽？

現在麗麗雪一個字也講不出來，她還在因為那樣的香味而感覺到有一點……

頭疼？

或者說，

有那麽一點的身體不太……舒服？

不是……不是不舒服……

這事兒她沒法形容，只好讓它在胸口裏橫沖直撞，翻天覆地。

風撲面，微冷。

她回神過來，看見昏暗裏的身影漸趨漸遠，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不是很禮貌。

於是她走上前幾步，大聲喊道：“天這麽黑，你們註意安全啊，別在路上又摔了！”

“我們會的，麗麗雪，你快回去吧！今天謝謝你了。”

說話的是西梅，聲音又軟又甜的。

麗麗雪回到房間，已經不算早了，對於她平時的起居來講的話。

她打算換衣服，之後去食堂吃個簡單的早飯。

坐到床邊，她正對書桌。

伸出去想要找衣服的手停在半路，麗麗雪盯著花瓶裏茂盛的花朵，目光兀地失去焦點。

眼前朦朦朧朧的一片，腦海裏卻忽然蹦出來一句：我明天不會忘記給你送花的。

思緒在這一瞬間被推上懸崖，麗麗雪幾乎是從床上跳起來的，她來到窗戶邊，急急忙忙地抽起窗子的插銷。

兩只手一齊推開，巨大的冷風在沒有任何緩沖撲地擠進來，麗麗雪擡手擋住寒冷，在下一個眨眼前看見窗臺上有一把鮮嫩嫩的花。

她忘了皮膚因為氣溫戰栗的雞皮疙瘩，現在對她而言，拿起這束花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一如既往的漂亮。

她懈怠下身子，斜斜倚靠在窗邊，眉眼跟著放松，嘴角也在無意間上揚起來。

清晨，窗臺，花。

這三要素不是早就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嗎？

原來把這件事忘記的人，

是她。

低溫和高溫交換一向可以這麽迅速？

麗麗雪撫了撫臉頰，那兒燙得不行，她只是稍微用指尖碰了碰而已，就弄得她的手指像是伸進火堆一樣。

太陽初升，前進的路變得寬闊很多。

“雪球很喜歡今天的早飯，謝謝你，泊澈。”

這小兔子把所有食物都吃了個精光。

它開心，西梅也開心。

“它喜歡就好，不用感謝……”

泊澈的聲音裏有好聽的喜悅。

距離食堂還有一段路，西梅趴在泊澈的後背上，雖然他看起來很瘦弱，但靠起來意外地讓人安心。

步伐踩碎時間，時間碎片撕裂空間，把陽光拽了出來。

日光透過山尖，徑直落在地面，微黃，還帶著幾絲慵懶。

西梅昂起腦袋，眼睛被那輪薄雲中火紅的太陽死死抓住，她情不自禁直起腰，瞪大眸子。

她拍拍泊澈的肩膀，急促地說：“泊澈，你看！”

泊澈順她的聲音仰頭，瞳孔湧入絢爛，這時的太陽還不刺眼，它就像在揉著眼睛剛睡醒的孩子。

“日出。”

西梅興致勃勃地說。

雲彩被光芒染得亮盈盈的，天空如同被閃耀的鉆石鑲嵌，這工藝精妙，看來只讓人嘆為觀止。

“真好看。”泊澈應和。

“原來早起也不是什麽好處都沒有啊。”她歪著頭，模樣可愛地說。

“你說，”泊澈突然停下來，“麗麗雪能看見嗎？”

他可以說出名字了，因為昨天跟凱恩爭論不休，他的嘴巴終於不會再因為這三個字而張不開了。

何況昨晚他已經被這事兒折騰了一夜，差點都沒睡著。

西梅看看他，角度剛好能近距離觀察他的側臉。

“麗麗雪……”

“我想會吧，她習慣起得早。”

泊澈側目過來，眼底鋪滿笑容：“要是日出也能摘下來就好了。”

“摘下來送給麗麗雪嗎？餵，泊澈，”西梅捏了把他的肩膀，追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泊澈眨眨眼，繼續前行，光芒就在路上，“……我……因為就是這麽想的。”

“想把好看的東西給她。”

泊澈又補充。

“哦~”西梅長長地拖了一聲，“你就是喜歡麗麗雪嘛，所以才會這麽想的。”

紅色炸彈在泊澈的臉蛋上爆炸，他頓了頓，認真且誠摯地說：“沒人會不喜歡她的。”

至少，他會一發不可收拾地喜歡她。

“但我說的不是一般的喜歡，是另一種喜歡。”西梅說。

“另一種喜歡？”泊澈重述。

“嗯，”西梅點點頭，眼睛從他挺拔的臉上落到地面，“另一種喜歡的意思，其實不太好……”

“這樣的喜歡，會讓你萌發出別人不能喜歡她/他的念頭。”

“別人不能喜歡，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只有自己才能喜歡她。”泊澈恍惚地明白了。

到食堂了，話題自然而然在這裏被切斷。

“這怎麽回事？”阿萊正在食堂裏擺弄桌子，看見泊澈背著西梅走進來，不禁好奇。

南卡跟辛喬也從窗口裏探出腦袋，疑惑地望著兩人。

阿萊跟在泊澈身邊，以便聽他解釋這狀況究竟是怎麽回事。

聽完他的講述，阿萊跟著接了一句：“你也太不小心了……”

“我也這麽認為……”泊澈自責地說。

“你這臭小子，”南卡舉起大鐵勺，想狠狠敲在泊澈的腦袋上，“做事老是這樣……”

馬虎粗心的，上回搬東西就是，竟然把蔬菜類的東西放到主食區。

現在的泊澈算是食堂勤工儉學的人員之一，這是尤丹跟南卡某次閑聊時敲定的，他常常來幫忙，不給一個名分似乎也說不過去。

“別激動啊，南卡！那是用來盛菜的，可不是打人的。”辛喬急忙把南卡手裏那把鐵勺子取下來。

“南卡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泊澈抱住腦袋，他可說不準南卡會不會直接用手給他一拳頭。

“那可說不準！”南卡絲毫沒掩飾他對泊澈的鄙視。

剛開始聽起來是不舒服，但泊澈現在已經習慣了。

辛喬把他擠到一邊，對泊澈說：“今天的早飯很豐盛哦。”

“辛喬嬸嬸早上好，願你幸福。”泊澈放下腦袋上的手，禮貌地跟辛喬問好。

“早上好，來，給你，你的份。”

辛喬用說話的時間就把他的一份盛好。

“謝謝，不過我還要幫西梅拿一份，對了，能把我這裏的紅豆糕給她嗎？”泊澈請求道。

辛喬連連點頭：“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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