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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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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塵的馬車停在褚家大門口,褚琬的父親褚文耀得了消息,唬了大跳。

他轉頭問夫人:“這該怎麽辦?是不是得去請丞相大人進來吃茶?”

褚夫人稍微比丈夫鎮定一些,也清楚自家丈夫老實憨厚,不善於與人打交道,當了一輩子的官也只混了個從五品戶部員外郎。如今顧丞相直接到了家門口,難免令他手足無措。

想了想,她說道:“顧丞相都到家門口了,於情於理你都該去見個禮。再說了,顧丞相日理萬機,也不一定會賞臉來咱們家做客,興許想著接完人就趕緊回去呢。”

褚文耀點頭:“有道理,不論他進不進來,咱們禮數不能少。”

於是,褚文耀整了整衣衫,忐忑出門。但才跨出門檻,又被他夫人喊住。

“怎麽了?”

“夫君啊,你就打算穿這身衣裳去?”

褚文耀低頭一看,立即明白過來:“夫人提醒得對,如此不夠鄭重。”

於是,他又趕緊換了身官袍,邊整理衣帽,邊匆匆小跑出門。

顧景塵其實還真是順道來接顏婧兒的,他從宮裏出來去了趟城外營地。從營地回府,要經過這裏,聽說顏婧兒還未歸,便來這接人了。

褚文耀出來時,他還在馬車上處理庶務。

“不知丞相大人駕臨,下、下官有失遠迎。”

“無妨。”顧景塵忙著辦事,也沒什麽空閑寒暄,只說道:“褚大人無需多禮。”

“呃……”褚文耀客客氣氣地問:“大人可否要進來吃杯茶?顏姑娘還在後院打葉子牌,興許還沒結束。”

後頭這句話他只是隨口說的,按道理,小姑娘們打葉子牌也不算什麽重要事,顧丞相來了,顏姑娘自然會立刻出來。

哪曉得,顧景塵聽了他這番話,居然認真思忖了下,而後點頭道:“好。”

再然後,他吩咐人去跟顏婧兒說,讓她莫急,如果還想打葉子牌,再玩兩局也成。

因此,等顏婧兒收拾好,準備去見顧景塵時,婢女又來稟報道:“大人讓姑娘莫急,大人正在跟褚大人吃茶,說讓姑娘再玩兩局也成。”

顏婧兒狐疑地又坐下,心想,或許是褚大人和顧景塵有事要談。

這邊,又熱熱鬧鬧地玩葉子牌,只苦了那廂在堂屋緊張得手心冒汗、憋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的褚大人。

顧景塵也不會與人話家常,遇到同僚大多時候都是談公事,是以見到褚大人,也“友善”地問了問褚大人在戶部的情況。

搞得褚大人一邊受寵若驚,一邊心裏發愁。

好在褚琬知道自家爹爹的性子,玩了一局後就過來解救他了。

顏婧兒到時,看了眼臉都笑僵的褚大人,也很是不忍,拉著顧景塵趕緊走。

褚家人將兩人送出門,褚夫人還送了一籃果子給顏婧兒,笑著邀請她下次再來玩。至於褚琬,也有點怵顧景塵,只敢低聲對顏婧兒說了句“慢走啊。”

倒是阿圓,靦腆地朝兩人笑了笑,而後揮手送別。

等上了馬車,顏婧兒問:“大人怎麽來這了?”

“來接你。”

“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麽?”顧景塵放下卷宗,擡眼看她。

“大人穿了這麽身官袍就來了,倒是把褚大人嚇得不輕。”顏婧兒說:“連我的好友,也怕你呢。”

顧景塵莫名:“他們…為何怕我?”

他覺得自己已經盡量和藹可親了。

“當然是因為大人總是不茍言笑。”顏婧兒道:“難道大人不知道自己不笑的時候就會顯得很嚴厲嗎?就像……”

顏婧兒歪著頭,打趣地說:“就像個夫子似的,誰見了都怕啊。”

“你也怕?”

顏婧兒點頭:“起初我也是怕的,後來就不怕了。”

顧景塵勾唇,拉過她的手緩緩摩挲,問道:“今日過得如何?”

“很開心,”顏婧兒說:“我喜歡褚琬家,她家中還種了果樹,很是合我意。”

“什麽果樹?”

“枇杷,這會兒已經可以摘來吃了。”想到什麽,顏婧兒說道:“對了,頤夏院也中了果樹,大概再過不久石榴就該熟了吧?”

“頤夏院種的石榴可不是用來吃的。”顧景塵似笑非笑地說。

“不是用來吃的用來做什麽?”

“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難道石榴還有什麽玄機嗎?顏婧兒想。

顧景塵盯著她,幽幽提醒道:“石榴多籽。”

“……”

顏婧兒懵怔的神色在他意有所指的目光下,漸漸地變成了然,隨即又開始羞臊。

她別過眼,嘀咕:“那也用不著種這麽多吧?”

“嗯。”顧景塵應了聲,故作無奈說:“原本只有六七棵,後來有人非要管家多種些。”

“……”

想起自己幹的糗事,顏婧兒臉頰紅透。

她低頭,扯著袖中的帕子,聲如蚊吶:“我哪裏知道,我當時只是想吃石榴來著。”

聞言,顧景塵莞爾。

六月十四這日,顏婧兒出了趟門,去城外送別慕容貞。

慕容貞行事果真灑脫。

她著了身男子衣袍,烏發全部梳於頭頂,發帶系於其上。站在晨霧裏,發帶隨風飄揚。身邊只帶了一個婢女、一個小廝,和一輛載滿書的馬車,來去悄然。

回府後,顏婧兒有些安靜,婢女將賬冊抱過來,她也只是讓其擱在桌上。然後進書房,寫了許久的字。

顧景塵與她吃午飯時,發覺了,便問了句:“怎麽了?”

顏婧兒道:“我其實很羨慕慕容學官。”

“為何?”

“性子灑脫,隨風自由,可我做不到。”

“為何做不到?”顧景塵問。

顏婧兒抿了抿唇,心想還得嫁給你啊,還得重建顏家,還得做好多事呢。

“你也想出門游歷?”顧景塵看出了些許。

顏婧兒點頭:“以前在甫州時,也常跟廖老先生出門游學,那時的時光頗是懷念。”

“說起來,我也想像慕容學官那樣,去大江南北走一走呢。”顏婧兒低聲道:“也不知以後是否有機會。”

顧景塵淡淡勾唇,斂下長睫,不緊不慢地夾菜給她:“先吃飯罷。”

六月中旬,是國子監開學升堂之日。

以前西三堂考甲等的學子升學入東三堂,而東三堂裏修道堂和誠心堂的學子則繼續升學至率性堂。

至於那些率性堂的學子們,則是到了人生最重要的時刻。這一日,意味著他們將從國子監結業,結束整個國子監的讀書生涯,並開始進入仕途,分撥到官府各部實習吏事,成了一名監事生。

顏婧兒此前沒有完成修道堂的學業,這次,她重新進入修道堂讀書。

國子監學子不分年齡,無論是西三堂還是東三堂,從十二三歲到二十五六歲的學子比比皆有。如顏婧兒這般十六歲入修道堂讀書的貴女也有好幾個。

這期間,她便認識了個新的同窗,是長興侯府的四姑娘陳文姝,其祖母乃惠安大長公主,聖上的嫡親胞姐。

陳文姝為人略靦腆,見到顏婧兒時害羞地說道:“我在宮宴上見過你,聽說你曾拜入廖老先生門下,我可否…可否跟你結交?”

顏婧兒失笑。

陳文姝家世顯赫,但她是個名副其實的書呆子,一心只想讀書,跟褚琬一樣,對嫁人不感興趣。聽說家中安排了許多次相親,每回她都在相親宴上問對方公子:“你近日讀的什麽書呀?”

十個有九個都被嚇跑了,一度令她母親頭疼不已。

但在眾人眼裏的書呆子陳文姝,顏婧兒覺得她極其可愛。她為人良善,且好於求學,曾好幾次拉著顏婧兒一起廢寢忘食研究學術。

也就是這樣的幾次廢寢忘食,倒是令兩人的關系越發親密。

顏婧兒如今不住號舍,每日下學,她都會照舊回相府。

原因無他,眼下離婚期不到一年時間,甄嬤嬤逮著她便要教她學習打理中饋,除此之外,設宴、辦席、迎來送往等禮儀都要學,甄嬤嬤都恨不得將她一人分成兩瓣了。

一開始學習中饋還比較輕松,都是些理論上的。但後來甄嬤嬤覺得如此效率不高,也不知怎麽跟管家說的,最後顧荀索性撂開了府上庶務,大小事都一股腦交給了顏婧兒來管,美其名曰練練手,然後笑呵呵地撒手不過問了。

可倒是把顏婧兒累得夠嗆。

所幸相府人少事不多,府內庶務無非是眾人吃喝拉撒以及迎來送往的禮數,至於府外頭的生意經營依舊由顧荀管著。

不過,這事也不知被誰透露了出去,顏婧兒一手挑起相府中饋,在夫人小姐們口裏傳得極快。她雖未出嫁,卻儼然將她看做了相府的女主人。

緊跟著的,便是送入府上的帖子漸漸變得多起來,有時候一天都能收到三四封。

皆是邀請顏婧兒去做客吃茶的。

說是吃茶,無非就是內宅婦人們的結交應酬,有時候內宅婦人們的關系,也影響著朝堂男人們的關系,所以這裏頭的事還頗是有講究。

以往相府沒有女主人,眾人想結交沒有門路,可如今顏婧兒出現了,這些夫人們就格外熱情活絡起來。

顏婧兒為此有些頭疼苦惱,有些人家還能以國子監學業重為由拒了去,但有些人家卻拒不得。

比如,靖海侯府。

靖海侯府幾年前有嫡女嫁入皇家做兒媳,身份也水漲船高。躋身京城新貴後,喜歡三天兩頭設宴,且靖海侯在兵部也身居要職,不可小覷。

吃飯的時候,顏婧兒問顧景塵:“後日休沐,我要去靖海侯府赴宴,可要註意些什麽?”

顧景塵擡眼,一時沒明白過來她話中之意。

顏婧兒遲疑了下,說道:“我聽說靖海侯跟大人不對付呢,我怕萬一說了什麽話給大人惹麻煩。”

朝堂上的事,顏婧兒多多少少知道些。清水流是不可能有的,人人都有拉幫結派的立場。顧景塵雖為丞相,掌管大部分朝政,但以信國公為首對兵權也有極大掌控力。靖海侯便是站隊信國公一派,而信國公與顧景塵兩人素來政見不同。

顧景塵定定地看著她,飯也不吃了。

“是吧?”顏婧兒小心地問:“是不是有許多要註意的事?”

“過來。”顧景塵伸手。

“幹什麽,我吃飯呢。”

“婧兒過來。”顧景塵柔聲道,這回眼裏溢出些笑。

顏婧兒放下碗筷,緩緩挪過去,被他一把攬入懷中。

“大人,”她掙紮:“門還敞著呢。”

這裏是百輝堂,正廳大門開著,外頭隨時會有人經過,甚至可能還有屬官。

顏婧兒緊張,推他胸膛:“大人到底想說什麽?”

顧景塵攬著人,一點也不慌,還好整以暇地捏了捏她鼻子,說道:“無需顧慮,你想如何便如何。”

“萬一我說錯話了呢?”

“婧兒知禮,又豈會說錯話?即便有幾句令她們不滿意,那也是她們的事。”

“可若是給你招來麻煩怎麽辦?”

“沒人敢給你夫婿找麻煩。”他說。

“……”

顏婧兒臉紅,想著他是不是也聽到外頭的傳言了?

外頭都說她如今是相府女主人,顧景塵居然也夫婿長夫婿短的,這已經都是好幾次聽他這麽自稱了。

不知不覺,就快到中秋。

顏婧兒入國子監讀書也兩個多月。

今日下了一場秋雨,晨起時,雨水還淅淅瀝瀝的。顏婧兒吃過早飯,換上青衿出了洗秋院。

“姑娘慢些,仔細別淋著雨。”拂夏在一旁給她撐傘,手裏還提著書箱。

顏婧兒見她這動作有些艱難,索性接過書箱背在身後,然後又奪過雨傘,說道:“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好。”

反正從西苑到大門口也沒幾步路,用不著送。

“這如何使得,萬一姑娘在路上滑倒,也沒個人扶著呢。”

顏婧兒在她額頭上敲了一記:“壞丫頭居然咒我滑倒。”

拂夏吐了吐舌。

“快回去吧。”

顏婧兒一個人走到門口,外頭馬車早就等著了,不過,卻只有顧景塵的馬車。

“我的馬車呢?”顏婧兒問小廝。

那廂顧景塵掀開車簾,喊她:“上來。”

鉆進馬車後,她問:“大人不用去上朝嗎?”

“正要去,”顧景塵從卷宗裏擡眼,說道:“順便送你上學。”

“哦。”

顏婧兒狐疑地坐下,也從書箱裏拿出本書來讀,她得趕緊背一段,晚些學官要栲校呢。

“對了,”後知後覺地,她反應過來,問:“大人為何突然想送我上學?”

“你的馬車壞了,得修。”

“哦。”

顏婧兒起得早,用袖子掩住口,偷偷地打了個哈欠。

顧景塵勾唇,拉過她的手貼在額頭上,然後自己闔眼仰頭往後靠。

顏婧兒會意,丟開書卷,幫他揉按起來。

“大人昨晚又熬夜了?”

“入秋後朝事繁忙。”

“可再忙也要歇息,若是大人累垮了該怎麽辦?”顏婧兒說。

顧景塵微掀眼皮,意味不明地睇她:“我不是紙做的,哪有那麽容易累垮。”

“話雖如此,可大人一把年紀……”

顧景塵一頓:“嫌我年紀大了?”

顏婧兒忍著笑道:“我嫌不嫌有何關系,大人年紀不小難道不是事實嗎?”

顧景塵默了會,倏地將人一拉。

顏婧兒驚呼,下一刻就坐進他懷中了,她嬌叱道:“大人幹什麽?”

“婧兒學壞了,該罰。”

說著,薄唇懲罰似的印下去。

顧景塵的吻霸道,顏婧兒掙紮沒兩下就軟了下來,嗚嗚咽咽低吟。

外頭還在下雨,淅淅瀝瀝的雨聲蓋過了車裏的動靜,兩人在裏頭吻得難舍難分。

連何時到了國子監都不知道。

過了會兒,外頭驟然傳來蘇雲平的聲音。

“裏頭是韶卿?”

顧景塵僵了下。

顏婧兒也嚇得不敢動作。

但蘇雲平是真的好奇,他老遠就看見馬車了,這會兒走近問道:“我看馬車停在門口許久了,韶卿為何不下來?”

顧景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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