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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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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瀟暮雖醒來,但狀態卻並不算好,清醒的意識只保持了兩刻鐘,大夫給他重新洗傷口上藥後,他又疼得昏了過去。

之後,顏婧兒和顧景塵就離開了屋子。顧景塵興許是比較忙,依舊囑咐她回去早些歇息,就擡腳走了。

顏婧兒覺得顧景塵這兩日有點怪怪的,但也沒多想,興許是他忙於政務,或是朝中遇到棘手的事情。

她大多的精力還是關註段瀟暮的傷勢上。

直到第三日,段瀟暮意識徹底清醒,也能坐起來喝些粥了。

說話的嗓音也好聽了點,雖然說得慢,但聽得清晰。

顏婧兒問他:“你為何會漂在河中,還受這麽重的傷?”

“被人追殺。”段瀟暮不以為意地道,邊毫無形象地喝粥。

顏婧兒心裏一驚:“誰追殺你?”

段瀟暮不是信國公的世子嗎?誰那麽大膽子追殺他?

段瀟暮擡眼,桃花眼笑得欠揍。這人,稍微恢覆點力氣,就又開始吊兒郎當起來。

他嘖了聲,而後放下調羹,緩緩問道:“你很想知道?”

顏婧兒點頭,隨後又搖頭,道:“也不是那麽想。”

有句話叫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看來,還是不要知道了。

段瀟暮見她神色,輕笑了下,盡管臉色蒼白,但這張臉笑起來還是很賞心悅目。

他低嗤了句:“膽小鬼。”

“也不是膽小,”顏婧兒被拆穿心思,強行解釋道:“興許那是你的秘密,不說也罷。”

“我沒有秘密,男子漢大丈夫,從生到死光明磊落。”段瀟暮眉梢一挑:“說吧,小師妹想知道什麽?”

兩年過去了,這人還是毫無正形。

但仔細打量,眉眼還是長開了些的,從十五六的少年,長到十八。他身上的氣勢也變了許多,雖然依舊有些玩世不恭,但隱隱帶著股沈穩的氣魄。

顏婧兒視線從他額頭上,紅紅的一個蚊子包上收回來,問道:“你身上這麽多傷,痛不痛?”

下一刻,段瀟暮那張漂亮的臉蛋緩緩靠近,桃花眼噙著點笑,紅紅的蚊子包在額間就跟美人痣似的。乍一看,還頗有些妖孽成精。

他盯著她,語氣懶懶的,又有點蠱惑地問:“小師妹關心我?”

顏婧兒下意識退開些,但他又欺近。

“你傷成這樣,我們又曾是同窗,”顏婧兒幹巴巴地咽了下口水,說道:“關心一二,實屬人之常情。”

“哦…”他長長地哦了聲,看樣子就好像把這句正常的話理解歪了去,還愉悅地勾唇。

顏婧兒:“……”

“但你為何會被追殺?”顏婧兒還是忍不住心癢癢地問,而後補充道:“若真是我不能知曉的,你大可不必說。”

“也沒什麽?”段瀟暮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有人嫉妒我,恨不得我死。”

“嫉妒你什麽?”

“嫉妒我長得好看。”

“……”

“像你們這樣的人估計是體會不到這種煩惱的。”段瀟暮煞有介事地蹙了蹙眉。

“……”

“那你沒護衛嗎?”顏婧兒忽視他的不正行,繼續問道:“你可是信國公府的世子。”

“有,”段瀟暮喝了口粥,囫圇地說道:“不過都死了。”

“那你還回京嗎?”

“自然要回。”

“你準備何時……”

他一口粥咽下去,好看的桃花眼立即斜睨過來,唇角撇了撇:“小師妹,你這麽問,莫不是不想管我了吧?”

“我現在沒錢沒人還病殘,都慘成這樣,你忍心?”

“……沒有。”顏婧兒底氣不足。

她本來是這麽打算的,大夫說段瀟暮雖傷得重,但好在都是皮外傷,用藥養半個月就能好。

聽顧景塵說這趟行程約莫兩天後到青州,她是想,若是段世子能聯系上他的護衛,那就可以留在青州休養,等好了再回京。

一來也她怕時間久了給顧景塵招來不便,二來也是為段世子考慮,安安靜靜地在青州養傷總比在路上好,畢竟路上連吃的都不大方便。

“再說了…”段瀟暮哀怨地看著顏婧兒,就跟看什麽負心漢似的,幽幽道:“你就不怕,我再被人追殺?”

“到時候…”他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幾分惹人憐:“你可就再也沒有這麽好看的師兄了。”

“……”

有些人,光憑一張臉就可以博得同情,即便清楚知道他很有可能是裝的,但顏婧兒還是抵不住。

她矜持地清了下嗓子,說道:“師兄莫要多想,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意思是會負責到底?”

“什麽?”

顏婧兒總覺得這話聽起來哪裏不對勁。

“好,我知道了。”段瀟暮唇角彎起,眼尾稍稍上揚,透著點狡黠:“師妹不是那種薄情寡義冷血無情之人,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顏婧兒順著這個高帽子訥訥地點頭。

“不過…”段瀟暮好整以暇地想了下,說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你介不介意…”他眼尾一挑,帶著那麽點勾人的意味:“我以身相許?”

“???”

“!!!”

段瀟暮這人!

真是!

三句話沒兩句正經的!

顏婧兒紅著臉,瞪了他一眼,起身扭頭就出門。

身後,段瀟暮哈哈大笑,隨即像是被嗆到似的,又猛咳起來。

這笑聲大得連顧景塵在屋子裏都聽得到,他寫字的動作緩緩停下來。

看了看外頭天色,已是快午時,索性讓人擺飯。

顏婧兒回到屋子,然後走到洗臉盆邊,就著涼水拍了拍臉。暗想,往後跟段世子少說些話,這人不正經起來實在是……令人頭皮發麻。

過了會兒,外頭有小廝來喊她,說顧景塵請她過去吃飯。

顏婧兒楞了下,這兩日鮮少見到顧景塵,他大多時候都是關在屋子裏處理庶務,只午飯時會敞開門,吃完後就走出屋子活動活動。

但這種時候顏婧兒幾乎在探望段瀟暮,所以也很難見到他,今日主動喊她去吃飯還是頭一回。

她應了聲‘好’,想了想,走到櫃子旁,重新換了身衣裳。

顧景塵的屋子就在她隔壁,出門右轉兩步就是。

他已經坐在飯桌前等著了,手上拿著本書卷,安靜悠閑的模樣。

顏婧兒福了福身:“大人。”

顧景塵未擡眼,說道:“坐下吧。”

小廝將飯菜端進來,擺在桌上。若是在百輝堂,還有丫鬟幫著布菜分湯,但出門在外,這些事就沒這麽講究,顏婧兒見他還拿著書看,於是伸手取過他面前的碗,盛了碗湯給他。

“大人?”

顧景塵這才擡眼,放下書卷,將湯碗接過去。

“大人這兩日很忙?”顏婧兒問他。

“是有些事。”

“我們大概在青州待多久?”她又問。

顧景塵慢條斯理喝了口湯,緩緩咽下去後,才問:“為何這麽問?”

顏婧兒動作慢吞吞的,想著該如何跟他說段瀟暮的事。

“大人,”她放下筷子,抿了抿唇,問道:“大人打算如何安置段世子?”

顧景塵淡淡掀睫,睇她。

而後,不緊不慢說道:“到了青州,就讓他離開。”

顏婧兒哦了聲,片刻後,小心翼翼地問:“是因為會拖累大人嗎?”

“你是這麽想的?”顧景塵目光筆直,動作停下來。

顏婧兒以為他誤會了,趕緊說道:“我不會揣度大人,我其實也這麽想過,擔心日子久了,會令大人不便。”

她話落,明顯地感覺得到顧景塵筆直的目光,柔和了些。

“不過…”顏婧兒又說道:“大人可否等段世子傷好了,再讓他離開?”

她將自己之前的打算說出來。

“等我們到青州了,給他安排個院落,讓他好生養傷。聽他說這次是被人追殺,估計還有仇家在尋他,大人可否……”

顏婧兒有點難為情地看向顧景塵,請求道:“可否再派些人護著段世子?”

見顧景塵不明所以地睇過來,她趕緊解釋道:“反正救人救到底嘛,既然花了這麽大力氣把他救回來,若是可以,大人也把他安全送回家如何?”

她很不好意思,段世子是她的同窗,她想幫段世子卻要請求顧景塵來幫忙。

這有點慨他人之慷的意思,而且不僅如此,請顧景塵幫忙,興許還會給他招惹麻煩。

可眼下,除了顧景塵,也沒人能幫得上段瀟暮。

她內心有點忐忑,有點難為情,也有點羞愧。總之各自覆雜的心情表現在臉上,看起來就有那麽點小兒女情怯的味道。

顧景塵打量了眼,沈默下來。

段瀟暮可不是單純的毛頭小子,用不著別人護他。

但半晌,他心裏淡笑了下,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顏婧兒暗暗松了口氣。

快到達青州這日,風輕日暖,顏婧兒看了會兒書後,倚在欄桿邊賞景。

香蓉還給她般了張椅子和小桌出來,桌上放著一碟鮮嫩的甜瓜,是今日淩晨船停靠岸邊補給時,小廝下船去買的。

甜瓜正是當季,脆甜多汁,顏婧兒邊吃邊看河中其他小船只緩緩劃過。

“小師妹?”

這時,耳邊突然傳來個吊兒郎當的聲音。

顏婧兒轉頭,段瀟暮不知何時走來了這裏。她驚訝問:“你能下床了?”

“這點小傷,難道還得躺個大半年?”

顏婧兒懶得理他死鴨子嘴硬,見他走路僵直腰身,慢吞吞地挪步子,想來是腰上的傷口剛結痂,不好動作。

“你慢點,”顏婧兒真是怕他一不小心就扯著了,想想都覺得疼。

她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攙扶一把,但又覺得男女有別,不大合適。

倒是段瀟暮,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故意停在那裏,還蹙眉指著道:“小師妹就這麽看著?你也太心狠了點。”

“……”

不跟病患計較,顏婧兒走過去,扶著他未受傷的胳膊。邊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分明是你自己逞能,大夫都說讓你多躺兩天,你起來做什麽,萬一傷口裂開了,遭罪的不還是你?”

“小師妹又在關心我?”段瀟暮好笑,隨即齜牙咧嘴地喊道:“疼疼疼,你輕點。”

顏婧兒已經覺得夠輕了,將他扶著坐下後,趕緊退開。

但段瀟暮這人就是很容易得寸進尺,使喚了顏婧兒之後,又大爺似的坐在椅子上,看著桌上的甜瓜,昂了昂下巴,示意她。

顏婧兒一言難盡,心情覆雜,憋悶了會,想著病患為大病患為大。

她走過去,端起那一碟甜瓜遞給他。

但段瀟暮沒接,反而是彎著一雙桃花眼,半張著嘴巴。

“你讓我餵你?”顏婧兒瞪大眼睛。

“不行嗎?”

“不行。”

“為何不行?”

“你自己有手有腳,怎的讓我餵?”

“我手捂著傷口呢,傷口有點疼。小師妹總不至於讓我用腳吃吧。”段瀟暮幽幽道,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

顏婧兒忍了忍,見他脖頸上還吊著受傷的手臂,捂著腰一副腎虛的模樣,確實看起來很慘。

默了片刻,索性喊香蓉過來服侍他。

段瀟暮曬著暖陽,邊將她一整盤甜瓜霸占,吃得毫無形象,右邊腮幫子還鼓出來老大個包。

看著她,得逞地笑了。

今天天氣好,香蓉從屋子裏搬了個箱子出來,把裏頭的東西拿出來嗮。微風不小心將一卷宣紙吹了過來,正好吹在段瀟暮腳下,他低頭看了眼。

問:“小師妹還會繪圖紙?”

香蓉趕緊跑過來撿起,然後遞給顏婧兒。

顏婧兒點頭道:“會一些,不過還有個別地方總是沒畫對,興許是哪裏出了紕漏。”

她將圖紙卷起,用繩子繞了兩圈,打好結。而後道:“等大人…等我哥哥忙完了,回頭問問他。”

屋子裏的顧景塵適才聽兩人嬉笑打鬧,自然也聽見了這句話。他撂下信箋,往椅子上一靠,揉了揉眉心。

恰好他此時得閑,正欲開口讓顏婧兒拿進來,那廂段世子就出聲了。

他說:“拿來我看看。”

顏婧兒狐疑:“你還會看圖紙?”

“呵…”段瀟暮挑眉:“小爺我會的多著呢。”

顏婧兒心裏懷疑,臉上也毫不客氣地表露出來。

段瀟暮懶懶地交疊雙腿,許是這個動作扯到了傷口,他狠狠地“嘶”了聲。

疼完,也不忘保持玉樹臨風的姿勢,散漫道:“你那是何表情?”

就是不信的表情。

顏婧兒心想,你都是連任兩屆正義堂留級監生的人,說這種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段瀟暮瞥了眼顧景塵緊閉的屋門,漆黑的眸子短暫地若有所思了會。

他道:“顧大人日理萬機,這種小事何須麻煩他,我來代勞便是。”

說著,他勾了勾手指,催促道:“快打開來我看看。”

“哦。”顏婧兒半信半疑地又解開繩子。

屋子裏,顧景塵坐在椅子上,動作緩緩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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