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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這小東西(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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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鬥在一處的竟是風落修與肖元娘。

容元站在院落西側,十七站在東側,焦急無措地看著兩人。

“潯姐姐!”十七最先看到了蕭瓏,快步跑到她面前,兩只小手攪在一起,“大師姐她不會被傷到吧?”

蕭瓏只是詫異,彎腰問道:“他們兩個怎麽會打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十七茫然地搖頭,“好像是大師姐摔壞了四師哥的一件東西,四師哥惱了,他們就吵了起來,最後就打了起來。”

摔壞了什麽?

不會是九龍玉璧的贗品,肖元娘知道那是龍九要風落修打造的東西,只能是別的。

她看向兩個人,卻看到了萬般驚險的一幕——

風落修淩空翻身,手中長劍刺向肖元娘,淩厲迅猛。

肖元娘疾步向後躲閃,卻是慢了半拍,眼看就要喪命於劍下。

蕭瓏心焦之下,騰身飛向風落修。

這瞬息間,容元亦飛身推開肖元娘,卻讓自己身形暴露在風落修長劍近前。

十七驚呼一聲。之後便看到風落修生生被蕭瓏向後拉扯、倒退了幾步。

就這樣,容元幸免於難。

蕭瓏絲毫不敢大意,立即奪下風落修手裏的長劍,繼而長劍脫手,斜斜刺入院中梅花樹樹幹。

末了,她轉到風落修面前,擡手便是一耳光,神色冷如寞雪,“瘋了不成?你險些就殺了元娘!”

風落修身形一震,隨即慢慢逸出笑容,連連冷笑。唇角淌下鮮血,他也不管。

蕭瓏轉身走向肖元娘。

肖元娘方才被容元推倒在了地上,她此時手撐著青石磚,神色楞怔。

蕭瓏將她拉起來,關切問道:“沒事吧?”

肖元娘身形微微搖晃著,抓住了蕭瓏的手,借此支撐自己。指尖冰涼。

她定定地看著容元,輕聲問道:“為何救我?”語聲沙啞。

容元看向她,沈了片刻才道:“你,我平日可以傷,可你危難時,我必須要保護你。我應當如此。這些年了,你,是我的親人。”

愛到不愛,他與肖元娘用去七年之久。

他不愛了,可依然記得肖元娘為他付出的一切。他感激她給予他的一切。

他不愛不是因為嫌棄,不是因為她不夠好,只是因為不能再愛。

肖元娘是他作為一個男人一生都應該擔負的責任。

他想說的是這些。他不知道肖元娘能不能聽懂。

蕭瓏琢磨著這幾句話的同時,細細打量容元。

他穿著官服,依然蓄著小胡子,眼色深沈,現出哀傷。

進京也沒多久,可是此時他讓蕭瓏覺得,他不再是那個書生一般的容元了。

第一次,蕭瓏覺得,這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而肖元娘聽懂了他話中深意,她愈發用力地握住蕭瓏的手,用力得身軀都微微發顫,“我終於等到你長大了,可你,也不需要我再等了。你,就是,我的罪。”

她落了淚,唇角卻掛著迷蒙的笑。

這是蕭瓏聽過的最悲傷的言語。

風落修再度冷笑出聲,“為了這麽個人,你幾乎葬送了一生。你這蠢女人!”

“你給我閉嘴!”肖元娘目光頃刻轉為淩厲。

風落修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塊碎玉,緊緊握在手裏,直起身看向肖元娘的時候,眼神是幾欲崩潰的痛楚,“十年前,你憐憫我,送了我這枚玉墜,我留到今日。今日你將它摔碎了。一個用情不專的人,你等了這些年,無怨無悔。可我怎麽了?我風流放蕩是誰害的?我想要你就是錯麽?我的情意就活該被你踐踏麽?”

他看向蕭瓏,蒼涼地笑,“我的確是想殺了她,她已讓我生不如死。她對容元有多深情,對我就有多殘酷。”

蕭瓏聽了,覺得手發麻,後悔自己打了他。

她哪裏能夠想到,這放蕩不羈四處留情的風老四,竟情深至此。

風落修問蕭瓏:“你殺不殺我?殺了我吧。”

蕭瓏用力搖頭。甚至想跟他道歉。

“不殺我,就命人接我回你的江夏王府,我已不能再看到她。”

蕭瓏訝然,之後輕輕點頭,“你先去王府,找寒燁為你安排。”

風落修錯轉視線,深凝了肖元娘一眼,一字一頓地道:“後、會、無、期。”之後闊步離去。

肖元娘的身形在這時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在地。

蕭瓏蹙眉思忖片刻,對容元道:“你勸勸她。”

容元微微頷首。

蕭瓏走到十七近前,“十七,去哄哄大師姐,她傷心了,知道麽?”

“嗯!”十七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面已經蓄積了淚。

“不要哭,要笑。”蕭瓏揉了揉她的小臉兒,“哭也無濟於事,是不是?”

十七懵懂地點頭。

“去吧。我明日來看你。”她是急著回去看看風落修,怕那個已將崩潰的男子再做出傷人傷己的事——府裏還住著喬讓與蕭南煙,再出紛擾就不好了。

十七無助地道:“潯姐姐,明日你一定要來。”

“嗯,我帶著你喜歡吃的點心來。”蕭瓏拍拍她的頭,快步出門。

龍九幾名手下已經等在門外,“王妃,眼下該如何?”九爺這些師出同門的人,他們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

蕭瓏吩咐道:“看護好這裏,等著寒燁過來。”

“是!”

蕭瓏策馬離開,依然選擇清靜的路段。

後方一匹駿馬追了上來,馬上端坐的是葉明風。

蕭瓏白了他一眼,頭疼不已。

葉明風先一步指責道:“怎麽騎著馬滿大街亂晃?有幾個你這樣的王妃?”

蕭瓏反詰:“你居然敢明目張膽地上街?”

葉明風笑道:“龍九那些手下還會對我下手不成?下手他們能得逞麽?”

他能醫治她,如今已成了他的盾牌。蕭瓏上下打量,發現他手臂受了傷,“還是傷得輕。”

“的確。”葉明風玩味地看著她,“我若是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自然難過。我還指著你醫治我呢。”

“我不能醫治你,你也會難過。”葉明風對這一點毫不懷疑,“你是個無賴,卻是有良心的無賴,知道誰對你好。”

“……”居然好意思說她無賴?!上次是誰賴在她房裏嚷著要脫衣服的?

葉明風看到她生氣就會沒來由地高興,朗聲笑著,策馬掉頭離去,“等我去看你。”

這樣招搖過市……龍九不在京城,這廝過得真是逍遙快活。

蕭瓏想,必須把他當成一個熟人看待了,因為他如今出現在她面前很容易。

回到王府,恰逢寒燁帶人出門,去將風落修的東西搬回來,他告訴蕭瓏,風落修正在書房喝酒。

蕭瓏這才稍稍安心。

風落修此時喝酒的意態並無發洩之意,也像她平日灌酒一樣一杯一杯喝個不停,手勢卻很優雅,神色也只是有點冷漠而已。

他已平靜下來。

蕭瓏坐在他對面,看著那一壇她之前舍不得的好酒,有點後悔沒藏起來,還很心疼。她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不擔心了,就開始計較這些小事。

風落修看了她幾眼,“去拿杯。”

蕭瓏搖頭,“我喝的話,你就不能盡興了。”

風落修凝了她一眼,唇角終於勾出一個微笑的弧度,“多謝。”

蕭瓏則道:“抱歉。”

“沒事,該打。”風落修想了想,“殺了她我會後悔一輩子。”

著實沒看出來,這人也是爽快的性子,之前還以為他只會勾引女子。

管家走進來通稟,說已經為風落修收拾好了住處。

風落修抓起酒壇,隨著管家走了。

醉一場,睡一覺,明日就好了吧?終歸是個大男人,便是消沈,也不會將殤痛展露給旁人看的。

忙了這半天,也該喘口氣了。

她回房,喚人傳飯。

吉祥如意顛兒顛兒地跑進來,循例跳到她膝上。

看到它們,心情就會明朗起來,尤其是和它們一起吃飯的時候。

蕭南煙施施然走進來,惑道:“你吃的是早飯還是中飯?”

“算中飯吧,我餓了。”蕭瓏指了指對面,“一起吃點?”

蕭南煙坐下,不動筷子,只是問道:“風落修要住在王府?”

“是。”蕭瓏解釋道,“他在王府另有事做。”

蕭南煙自嘲道,“那還是我曾嚷著要嫁的人呢。”

“臉皮真厚,居然好意思說。”蕭瓏很佩服她,對她舉了舉酒杯,仰頭喝盡。

“看在你收留我的情分上,不理你。”蕭南煙問道,“你怎麽會這麽好心?”

蕭瓏想了想,“我也奇怪呢,對你這麽好,不是吃撐了麽?”

蕭南煙笑盈盈道:“吃貨、酒鬼,龍九怎麽會看上你的?”

“我也總奇怪,經常同情他。”這話是實話,之後蕭瓏又提醒道,“那是你姐夫!”

蕭南煙眉飛色舞的,“分怎麽論,論他們那邊,你還得管我叫一聲嫂子呢。”

蕭瓏嗤之以鼻,“信不信我把你院子裏的侍女撤掉?”

蕭南煙理屈地笑了笑,“信。”

可即便是這樣拌嘴,蕭瓏也能和蕭南煙說上半晌的話,一餐飯的功夫便這樣打發掉了。

之後,蕭瓏問道:“你手頭緊不緊?我可以借給你銀兩。”上次雖是戲言打賭,她還是纏著龍九給了她一萬兩銀子,堅持要他認賭服輸,他要多給她還不要,惹得他連賞了她幾個爆栗。

蕭南煙不滿地看著她,“喬讓有的是銀子,只是那次事情出得太詭異,把人們都嚇壞了,沒人敢去我們家裏做事。”

蕭瓏連連擺手,“行行行,知道你不缺錢我就放心了。”

蕭南煙看看時辰,“我該回去吃飯了。”

“剛才讓你吃你不吃!就不能給王府省著點糧食?!”

蕭南煙理直氣壯的,“我得和喬讓一起吃,夫妻不就是如此麽?當誰都像你麽?”

“滾滾滾!”居然和她炫耀夫妻恩愛,真是可恨!明知道龍九不在府中。

蕭南煙就又甜甜一笑,“別急,姐夫少不得怕你泡在酒缸裏度日,很快就會回來了。”之後不容蕭瓏出聲便跑了。

午後,蕭瓏帶著吉祥如意,又回了趟相府。

太夫人問起了蕭知夏蕭知秋的事。蕭瓏自是明白,成氏於心不甘,在老人家面前說三道四訴委屈了。

可是太夫人並沒責怪的意思,因為於情於理,這兩門親事都說得過去。

亦是因為這兩門親事,大夫人破天荒地和蕭廷豫坐在一處閑聊。

寒燁那邊很快有了回音,說兩家人一兩日便會托媒上門提親。

王府、相府再加上太夫人都同意此事,成氏再也無話可說。

令蕭瓏意外的是,容元來了相府。

起初,蕭廷豫和蕭瓏都以為,容元是有公務要談,是以,蕭廷豫去了前院招待。

可容元是來見蕭瓏的。

若是依然避之不見,反倒惹人疑心,蕭瓏去了前面。

容元就站在前院,負手看著腳下積雪。

蕭廷豫面帶茫然地審視著他。

蕭瓏走到容元面前,笑著對父親使了個眼色。

蕭廷豫便回了書房。

“元娘沒事了?”蕭瓏問道。

容元方才在出神,這才發現她到了面前,擡頭,緩慢逸出笑容,“沒事了。風落修呢?”

“他也沒事,已在王府住下。”

容元細細打量過她,“我先去了王府,聽說你來了相府,便忍不住過來看看。”

蕭瓏漫應道:“回來有點事。”

容元遲疑片刻,“你那兩個堂妹的婚事,是不是欠考慮?”

“怎麽說?”蕭瓏故意問道。

“即將落魄的人家,何必與蕭家扯上幹系?王府也沒人提醒你麽?”

是一番好心,只是——蕭瓏笑道:“我就是要找這樣的人家,不為此,也不會與那兩家結親。”

容元驚訝不已,“為何?”

蕭瓏看著他,現出個俏皮的笑,不說話。

容元又問:“她們開罪你了?”

蕭瓏點頭。

容元目光微閃,顯得愈發驚訝,“難道是因為她們有心進王府,你才這樣對待她們的?”

蕭瓏默認。

容元目光覆雜的凝視她,“只是因為她們鐘情龍九麽?”

“鐘情龍九沒錯,但是騙我、耍手段就有錯了。”蕭瓏淡淡笑著,“你看,我就是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

“你教訓她們一番不就好了?何必葬送她們的一生?”容元性情中一面,是天生悲天憫人。

“如果不能讓她們如願陪伴在龍九左右,就是葬送了她們的一生,再重來多少次,我還是會如此。”蕭瓏斂了笑,白了他一眼,“優柔寡斷,還自以為是仁慈——你這酸書生!”

難得她想斯斯文文跟他說話,他卻不珍惜這機會。

容元躊躇片刻,顯得哀怨地看著她。

蕭瓏轉而瞪視他,“你若是早就娶了元娘,如今何來這麽多是非?風落修如何會被元娘磨得要發狂?都怪你!”

“那麽,阿潯,依你之見,我該怎樣?”這一句,容元說的分外艱難。

“我怎麽會知道!”蕭瓏依然語氣不善,卻因為他目光中的悵惘心頭一軟,“那是你們的事,我不過是因為後怕發發牢騷而已。”

“不能矢志不渝,就是錯麽?”容元深凝著她。

蕭瓏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我也不是說誰對誰錯,可眼下你們三個都過得太苦,是不是?我只是看著心焦,想讓你們都過得好好的。”

容元沈默半晌,目光慢慢變得柔和,“看到你過得不錯,我就放心了。”轉身要走,又道,“閑時多去元娘那裏坐坐,無事的話,我不會去打擾你們了。”

蕭瓏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裏很不是滋味。

誰對誰錯?關乎情字,便沒有對錯。

晚間,蕭瓏親自下廚,去請了喬讓和蕭南煙到房裏一同用飯。

蕭南煙大快朵頤之餘不忘打趣蕭瓏:“你這是要讓喬讓看看你廚藝多好,而我廚藝多糟麽?”

喬讓瞥了蕭南煙一眼,輕輕一笑。

“我這是在賠罪,為了當初難為喬萱。”蕭瓏對喬讓舉杯。

“知道你是好心。”喬讓與她碰杯,笑著飲盡杯中酒,隨即就蹙眉,擡手阻止了要倒酒喝的蕭南煙,“女人家,喝什麽酒?”

蕭南煙先是氣,隨即就因為他末一句笑了起來,看向蕭瓏。

蕭瓏氣定神閑地狡辯:“你是沒什麽酒量的女人,我是酒鬼,酒鬼不分男女的。”

蕭南煙沒轍地白她一眼,目光轉向吉祥如意。

吉祥如意各自守著面前小碗,呼嚕呼嚕地吃著燉得軟軟的肘子肉,憨態可掬。

蕭南煙看得彎了唇角,“真是有趣,日後我要弄個小狗來養著。”

“休想,想讓吉祥如意不得安生麽?”蕭瓏自然反對。

喬讓則是直接忽略,問道:“風落修怎麽搬來了這裏?”

蕭瓏正色道:“他今日險些鬧出大事,差一點就殺了元娘,他要來王府,我自然求之不得。”

“哦?”喬讓驚訝不已,挑了挑眉,“竟有這等事?”

“若非親眼得見,我也不會相信。”蕭瓏笑了笑,“他鐘情元娘已久——這也是我做夢都想不到的。”

“誰說不是。”喬讓漫應一句,“聽人說過一兩次,我還不信。”

大抵,知情的人是少之又少。

深愛,卻不能被相信,十年光陰,卻還是不改初衷。

蕭瓏之前對風落修所有的反感都消散。

是因此,飯後,蕭瓏去看了看風落修。

風落修居然在做正事,伏案雕琢手中玉質溫潤通透的九龍玉璧贗品。看到蕭瓏,他笑了笑,“來看我醉死了沒有?”

蕭瓏笑道:“聰明,猜中了。”

“今日怎麽也喝不醉。”風落修放下手中物,“酒不夠烈。”

蕭瓏審視著他,直言道出心緒:“你對元娘傾情十年,為何要用風流偽裝自己呢?”

“我沒有偽裝。”風落修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打量她,“我只是在很多女人身上找她的影子。你哪裏都不像她,只是懶散的意態與她少年時相似。抱歉,那次冒犯你。”

蕭瓏已經毫無責怪,卻總不能說沒事,一笑置之,又道:“便是找尋一輩子,也找不到與她相同的女子,所以,最終還是要去找她。”

風落修點頭,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我就是個傻子。”

“……”蕭瓏不知該如何安慰,帶著悵然轉身,“你沒事就好,早些歇息。”

第二日,蕭瓏給十七帶上了幾樣親手做的糕點,亦帶上了吉祥如意,去了肖元娘那裏。

十七在後院練功。

肖元娘坐在廊下椅子上,看著西窗下的梅花。

蕭瓏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有些淩亂的長發。

肖元娘擡眼,笑容憔悴,“落修怎麽樣?”

“倒是看不出什麽,還好。”蕭瓏分明覺得她是關心風落修的,所以不解,“昨日怎麽會鬧成了那樣?”

肖元娘嘆息,“他把光陰耗在我這裏做什麽呢?我對他只有姐弟情分。”

之後,蕭瓏又聽到一聲嘆息。

來自一個男人。

她險些也隨著嘆氣了。

肖元娘似是對什麽都沒了興致的樣子,對於葉明風的到來並無戒備,只是苦笑,“他居然是我師弟。”

葉明風緩步走到兩女子近前,看著肖元娘,“你還想嫁容元?”

肖元娘沒說話,可眼神在說:不想。

“那麽,你這傻女人,真要自己過一輩子麽?”葉明風語氣帶著嘲諷,“你一度入風塵,風落修也沒有什麽好名聲,若只是覺得你配不上他,大可不必。他這些年在忙的,就是忙著配得上你。你愛財,他做贗品賺錢;你名滿天下,他風流的名聲也已名滿江湖了。”之後,笑容漾出,“不如,就將就一下。別總趕著他走。你與容元,已經背道而馳太久,不可能了。”

夾槍帶棒的一番話,卻是出自對風落修的好心。不是太會說話就是太不會說話。蕭瓏無語望天。

肖元娘看向他,半晌才說出一句話:“與你何幹?”

葉明風漫不經心地瞥了蕭瓏一眼,“這世間枉付了深情的癡情人已太多,風落修又不會成為我的威脅,甚至一度待我不錯,我自然要幫他說幾句話。”

肖元娘不說話了。

“風落修過得比你還苦,你就不能憐憫他,嫁給他麽?”

蕭瓏瞪了他一眼,有這麽說話的麽?

肖元娘繼續沈默,甚至闔上眼簾。

葉明風對蕭瓏偏了偏頭,“走了,去喝酒。”

蕭瓏沒反應。

葉明風用口型對她說:我去王府?在床上等你?

蕭瓏犯愁地看著他,頭疼不已。

葉明風又用口型對她說道:求你了。神態竟是楚楚可憐的樣子。

蕭瓏沒來由地想笑。

葉明風這才對肖元娘道:“我可能會在長安客棧,你若想知道風落修這些年是如何過的,可以去找我。”之後痞氣地笑,“大師姐,保重。”

一聲大師姐喚得肖元娘睜開了眼,因為反感。

可他這話其實是對蕭瓏說的,成功地勾起了蕭瓏的好奇心。可也不能不感謝他一點——他好歹沒有口無遮攔地讓肖元娘看出他們兩個已算是熟人。

蕭瓏道:“哪能讓元娘去客棧見你,茶樓倒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說的對。”葉明風笑著頷首,身形躍起,離開。

蕭瓏又安撫肖元娘幾句,轉去後院,將糕點和吉祥如意放到十七房裏。

十七很驚喜的樣子,“潯姐姐,你不怕我欺負吉祥了?”

“我相信你不會。”蕭瓏拍拍她小臉兒,“今日我準你和它們玩兒一會兒,先不要練功了。”

十七笑顏如花,之後忽閃著眼睛看著蕭瓏,“你輕功太好了,昨日若不是你,容元就會喪命。潯姐姐,我日後好好練功,你傳授我輕功可好?”

“好啊,你先把功底打好。”

“嗯!我會很用功的。”十七笑容璀璨。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和吉祥如意玩兒吧。”蕭瓏交待完,出門信步走了一段路,進了一家茶樓,要了個雅間。

她隨意要了一壺茶,之後閑閑等待。

過了些時候,夥計進門來,奉上的卻非熱茶,而是幾樣精致的小菜,一壺酒。

蕭瓏挑了挑眉。

夥計退下之後,葉明風走進來,落座前扯掉面具,惑道:“帶著面具是怎麽都不自在,真不知你為何喜歡易容。”

“是精通,不是喜歡。”蕭瓏糾正他。

葉明風親手倒酒,送到她面前,“多謝你肯來。”

是那樣客氣誠摯的語氣。這人真是一天要變八次臉,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不必,我是因為風落修才來的。”

葉明風愈發客氣誠摯,“多謝你這般坦誠。”

蕭瓏終於忍不住了,笑了起來。

葉明風目光微凝,片刻失神。多不易,終於對著他現出了如花笑顏。

隨即,他說道:“肖元娘的事,你是何看法?”

蕭瓏思量片刻。容元如今已是朝臣,先不說他有沒有心娶肖元娘,單是容老莊主甚至蒼霂,都不會允許官員娶風塵女子為妻。而肖元娘雖然癡心未改,卻一定明白這些,怕是早已斷了嫁給容元的念想。

可一個女子,尤其是那般如花美眷,真要孤獨終老麽?

其實,若是有一點點可能,都不妨敞開心扉,去接受另一個對她一往情深的男子。

那男子,自然是風落修。

可是風落修已被她傷得太重……

蕭瓏蹙眉,“如今就算是元娘肯回頭,風落修也不會回頭了吧?他對元娘說後會無期。”

葉明風嗤之以鼻,“那個蠢貨的話你也信?他真那麽有出息,就不會虛耗十年光陰了。”

“可是,他昨日分明要殺掉元娘。”

“殺了元娘之後,他就會陪著她死。”葉明風語氣漠然,“既然沒殺成,日後還是一如既往。多說半個月,他就又去找元娘了。”

蕭瓏雖然隱隱覺得這是好事,對他的話卻有些懷疑,“你怎麽這麽確定?”

“他和我,如今不是一種人麽?”葉明風似笑非笑地道,“我偶爾也想不再見你,放下你,可是你看,我還是要費盡周折也要和你相對坐上一時半刻。”之後,頗帶些自哀自憐的樣子,“阿潯,我們這種一根筋的人,日子著實難熬。真真是度日如年。”

“怎麽又繞到我頭上了?”蕭瓏從來沒有這樣佩服過一個人,“你真是太厲害了。”

“不為你,我和元娘啰嗦半晌做什麽?”

蕭瓏放下酒杯,“好好說話!”

“好。”葉明風溫順應聲,知道她想聽什麽,開始緩聲講述,“我入師門後,風落修對我很照顧,他是覺得,我對醫術有天賦,若是能少走些彎路更好,很多時候,幫我去偷醫書。幾年前我落魄時,也曾去投奔他,他收留了我一段時日。”

風落修是做贗品發家,他混淆很多東西的真假、出處倒也附和他的性情。蕭瓏看向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葉明風眼中有了笑意,“那段日子,他只有兩件事:賺錢,去找元娘。他不在乎元娘淪落風塵,只在乎她肯不肯跟他好好說幾句話。他每日挖空心思想把她帶出那個鬼地方——那時候容元在哪兒?後來,他被傷透了心,從那之後開始放蕩不羈。可即使如此,每隔一段日子,也要去元娘的萬花樓坐上片刻,哪怕只是遠遠看著,聽她彈奏一曲。”

之後,他眼中笑意變得蕭索,“阿潯,你沒親眼見到,你永遠不知道風落修那時有多可悲多可憐——對一個女人情深至發狂的地步,卻連句溫言軟語都得不到。我是在那時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人,真是上輩子欠了一個人,這輩子就是來被傷害被踐踏尊嚴、情意的。”

最後,他當然沒忘了提自己兩句:“這麽說著,我就開始同情自己了。日後我要是被你這麽傷害可怎麽辦?唉——我葉明風怎麽會這麽命苦。”

原本室內的氣氛隨著他的講述變得傷感,可是因為末尾幾句,讓蕭瓏啼笑皆非起來。

蕭瓏認真地告訴他:“你可以不用那樣,明知道是多苦的事,明知道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是不要去惦記的好。”

“可我已經惦記上了。這件東西——”葉明風笑容愉悅起來,“這小東西,勾了我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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