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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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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五掉回了頭。

小德王失望地扁了扁嘴,用包成一塊的手去拿桌上的糖,拿著吃到嘴裏,他又美滋滋地吃了起來,美得眼都彎了,很是心滿意足。

“去忙吧。”宋小五沒管他,跟蘿蔔條們溫和地道。

“好。”大郎看了看妹妹,見她很堅定地朝他點了下頭,最終他還是帶著二郎他們出去了。

宋小五等他把一小碟花生糖都吃完了,就起身去了前坪接著處理肉的事。

肉得由她來分類掛起來,有些用來做臘肉,有些拿著炒菜,還要留著一些做紅燒肉,每樣她都分出來,讓家裏人照著做。

德王坐在她身邊看著她忙,心裏隱隱有些小得意,看吧,他還是聰明的,現在小辮子家裏人知道他了,他以後找她就方便多了。

宋小五這天留了他隨家裏人吃飯,她表現得很平靜,一如往常,小德王離開時也沒看出什麽來,還拿了他指明要的幾樣小吃食。

小辮子打了他,就對他可好了!

就跟皇兄打了他,之後就讓禦膳房給他做好吃的一樣,而且比平時好說話多了。

遂小德王離開的時候甚是滿足,離開宋宅後還有些得意洋洋,跟身邊的鐵衛誇耀道:“王妃就是疼我,家裏好吃的都讓我帶著了。”

等離開一段後,德王這才回想起來他去找小辮子的正事來,他忘了告訴小辮子他要去西山獵場一個月的事了。

可為隱藏行蹤,他們是繞路過來的,這時候再走回去就得半個多時辰去了,府裏頭還有事在等著他,鐵衛見他停了,近身過來問他:“主公,怎麽了?”

“忘了跟你們王妃說,爺要去西山一個月了。”德王皺起了眉。

“您看,頭那邊還有事情等著您,要不由屬下代您前去稟告一番?”二十四鐵衛當中的大暑道。

“今天就不去了,”小德王也知道大暑要跟著回去替他跑腿,不能耽誤,他沈吟了下道:“明天你們去換人輪值的時候,找個時機替我告訴她一聲,還有,恭敬點,跟見著我一樣,聽到了?”

“屬下聽到了,會囑告他們的。”鐵衛對他的再次叮囑無話可說。

只要那位小娘子在的地方,他們都當他們眼瞎得不能再瞎了,要不然,她早被他們刺成刺猬了。

德王留了二十四衛當中武藝高超,人也最擅於隱藏的芒種,夏至,白露,秋分四人留守,其間每次去兩人去新宅子那邊,另外兩人在另一邊替他跟著大局,這四人在二十四衛當中是最拔尖的幾人了,他還算放心,便道:“讓芒種他們說話輕點,別嚇著她了,另外一個,除非大事,切勿在她家人面前出現。”

“是,屬下遵令。”

“走。”德王揮鞭。

馬蹄聲遠去。

這廂宋宅,宋大郎他們本來在人走後想問妹妹話,但妹妹不多時就回了屋,去叫她她也就懶懶應一聲,聲音當中有聽不出的疲憊,大郎跟二郎同去叫了一次,聽妹妹說她想休息會,今日不管有沒有事都不要叫她了,他們回頭就攔了家裏人,叫他們莫要去擾妹妹。

宋韌回來聽說那卓寶來了,心裏突地“咯噔”了一下,又聽說小女兒的異常反應,他這是坐都坐不住,想了又想,躲著自家娘子去找他們小娘子去了。

這次,宋小五給宋爹開了門。

宋韌看著黑發披肩,眼神異常沈默的小娘子,小娘子讓他進門他都不敢進,猶豫了一下才擡腳踏了進去。

“爹,坐。”

被她叫慣了小爹的宋韌立馬站得直直的,搖頭道:“爹沒事,爹就過來看看你,看你好好的我就沒事了,我就走了啊。”

“坐吧。”宋小五搖搖頭,先朝桌子那邊走了過去,“陪我聊兩句。”

她躺了好一會兒了。

她之前還想,那個讓他疼得一夜之間長大的人絕不能是她才好,但沒成想,還沒半年這句話就不頂用了。

她就是那個人。

不過,是不她又能是誰?初戀這種東西,就是讓人失望幡然醒悟重塑自己的。

“小五。”宋爹害怕。

“過來坐。”

宋爹硬著頭皮過去了。

宋小五給他倒水,倒出來見是冷的,她搖搖頭,把茶杯放到了一邊,“算了,天冷別喝冷的,你找娘討熱的喝。”

“沒事沒事,爹火力壯,喝冷的就行。”宋韌去拿杯子。

“別了,你有也有點年紀了,愛惜著自己點,這家裏還得靠著你。”宋小五說到這,笑了一下,道:“以前叫你小爹,是因著剛出生的時候,你比我大不了兩歲,這爹怎麽樣都叫不出口。”

宋爹笑,隨即又吃味起來了,“你叫你娘就一口一個娘。”

叫得可歡快了。

“沒誰能跟她比。”宋小五平靜地道。

宋爹這下酸得胸口疼,瞪她道:“我是你爹!”

說著,他也覺得好笑,便笑了起來,摸著她的頭道:“這是你頭一次跟爹說你的從前。”

宋小五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她道:“以前沒什麽好說的。”

她看著宋爹:“我上輩子有個爹。”

“爹知道。”宋爹說著,又有點酸溜溜起來,心中怪不是滋味的。

“我是病死的。”宋小五又道。

“啊?”宋爹楞了。

“我爹趁我睡著的時候,給我打了一針能令我的身體在半年內萎縮至死的毒素,此藥無解。”

“啊!”宋爹瞪大了眼。

“嗯,”宋小五淡淡道:“他也是大家族出身的人,也不受寵,但我還算聰明,從小就比較受家族裏的老人喜歡,我們那家的族長是我的堂伯,他在我堂兄被人謀殺死後讓我當了家族繼承人,十多年後,我爬到了最高點,成了當時最年輕的掌權人,就在我如日中天的時候,他給了我一針,原因是他在外頭養的兒子成年了,他覺得我礙了他兒子的路,需要我給他讓道。”

宋爹不想再聽下去,可是,他還是道了一句:“後來呢?”

“我怎麽可能讓我的位置,讓我的家族落到他手裏?”宋小五昂首,朝她小爹微笑道:“我親手毀了他,要是他現在還活著,應該還在天天咒我去死,沒有我支撐他的一切,想必連條狗都要活得比他強。”

雖然她早就死了,為保留最後一點尊嚴,她在把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她在長輩們曾經呆過的療養院裏,把她過去短短的一生回憶過後,最後漠然又無動於衷地給了自己一針,閉上了眼。

她最後是死在自己手裏的,而不是病魔。

“兒啊……”宋韌喉嚨幹啞,他咽了好幾口口水才道:“爹知道了,爹以後不問你這些事了。”

“你沒問過,”宋小五笑了,笑靨如花,“你不敢問。”

宋韌苦笑,心裏苦澀至極,無法想象上一世的那一個父親怎麽會舍得對他的女兒幹這種事,他就是把他的小娘子從小當妖怪,但就是只養了幾個月,她學走路的時候他都怕她磕著碰著了……

他不是不敢問,而是怕她為難。

“兒啊,過去的就過去了,這輩子你是你娘跟我的小女兒,休管他人!”宋爹要去摸她,被小娘子眼睛一瞥,手又縮了回去。

他不禁敲了下她的頭,“爹都敢訓!”

宋小五沒躲,但這一刻,她收起了笑,與宋爹道:“不管如何,我毀了他。”

也殺了自己。

她向來是個敢動手的人,做的要比說的狠多了,這也是她能成功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因。

“而今……”她看了宋爹。

宋爹嘴巴幹得無口水可咽。

“德王啊,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恨死我,”宋小五站起來走到宋爹身後,“如果因此讓你受累了,我跟你道歉。”

“啊?”宋韌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我得讓他離我們家遠遠的,”宋小五拍了拍宋爹,把他嚇得肩膀直抖,她按住了他的肩,穩住了他的身體,“不過不要太怕了,我會跟人談好條件的。”

“爹信你,”宋韌開口,苦笑道:“一直都信你,就是……”

他回頭,朝女兒苦著臉道:“爹年紀大了,你能不能別這樣嚇我?我們能一次把話說清楚嗎?”

“能。”就是她有點傷心,想跟人說說話,說說過去也好,說說以後也好,就是別讓她別狠不下這心。

那個叫康康的小醉漢,從今開始,不能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宋小五走出了門,去了後院,敲了隔壁宅子的門,叫人去把楊標叫過來。

楊標是半夜來的,他直接進了她的門。

宋小五打他進門就醒了,起身靠在了床頭。

“您找我有事?”沒有月光的黑夜裏,楊標帶著點尖細的嗓子聽著詭異可怕至極。

宋小五動了動被拂塵勾住的脖子,讓喉嚨稍微舒服了點,“嗯”了一聲。

“您好大的膽子。”楊標又出了聲。

宋小五不置可否,既然這人半夜闖進了她的屋子,她也就無需盡待客之道了,長話短說就好:“你不能讓他再過來了。”

“他也不會再過來了,你以為你是誰?你敢打他,這天下唯一敢打他的那個已經死了,宋家小娘子,你別以為灑家小主公中意你灑家就不敢動你!”

“不,我的意思是,他絕對不能再過來了,他再來,不僅會害死我們家,還會害死他自己,你不是想讓他長大嗎?我有一個辦法,讓他不僅斷了對我的念頭,還能讓他斷了最後那點天真。”

不會再有人成為他的軟肋。

片刻後,她脖子上的拂塵松了下來。

“說。”

“找個人打扮成我,塞進他的床上,事後告訴他,這是我出的主意,告訴他,不要再來見我,再見,那就是我親手執刀刺進他的心了,告訴他,我厭煩了他,厭煩他的不懂事,厭煩他的無賴,更厭煩他的裝模作樣,厭煩他明明心如明鏡卻把我當傻子耍,告訴他,他只是長不大沒斷奶的懦夫,我現在只要一想起他把我當成是他的長輩待,我就想吐,我又怎麽可能會喜歡一個虛偽無能的白……”宋小五漠然地直視著無盡黑暗當中的那一點,一字一句慢慢地說著。

“夠了!”最終,打破她的話的是楊標陰狠帶著殺氣的喝止聲。

“這個世上,怎麽就能有你這麽毒的女人!”楊公公扔下這句話,拉開了門,無視站在一邊的黑影,大步離開了這個毒女人的地盤。

他走後,黑影走進了屋子,他抱住了床頭靠著的女兒,拍著她的背輕輕地道:“兒,懶懶兒啊,不哭啊,爹在著呢,爹不用你保護,爹保護你,往後都由爹來保護你,你別哭……”

“我沒哭。”宋小五嘆了口氣,回手拍了他的背。

沒什麽好哭的。

只是碎了一顆心而已。

**

數日後,皇家西山獵場。

這夜德王的帳內響起了砰然大叫聲,附近離德王王帳最近的一個帳蓬內當下就點亮了燈,帳內的官員掀開簾子往外輕喊值夜的隨從:“怎麽回事?”

隨從跟來報信的人說了兩句,貓著身快步過來,跪到帳邊稟道:“主公,是德王帳裏出事了。”

“什麽事?”這被鬧醒的官員立馬清醒了起來。

“說是……”隨從附身過來,在主公耳邊輕言道:“裏頭進去了一個刺客,但我們埋伏在邊上的說是個女的。”

“女的?”這官員深思了起來。

他們這次夜狩,不許帶女眷,不過,也有那不甘寂寞的會找兩個解悶的侍女假裝成男的跟隨就是,畢竟跟著德王往這深山奔,至少也要七天才能回去,這天天都要找樂子的熬個一天兩天還能撐得住,日子久了怎麽可能忍得住,所以這次好幾拔人都帶了幾個假扮男裝的侍女,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德王那邊也帶了?

“是,聽著像是女人的尖叫聲。”

“還有別的沒?”

“沒有了,小的再去打聽打聽?”

“去。”

“是。”這隨從去了。

這廂德王帳內,德王周召康盤腿坐在跪著的楊標面前,白日英俊颯爽英姿勃勃的少年一臉茫然,他連搖了好幾下頭,跟面前的楊標道,“不,你撒謊。”

小辮子不會這麽對他的。

楊標垂著頭,沒說話。

“不!你撒謊!”德王朝他吼了起來,“你撒謊!楊標!”

楊標低低地說了一句:“如有一字虛假,老奴甘願天打雷劈……”

“不!”

“小主公,您就承認了罷!”楊標一俯身,頭朝地上磕了下去,“您就承認了罷!先皇已經走了,她不是先皇,她不是那個疼您寵你會保護您的先皇,您就忘了她罷!”

“不!”德王不敢置信,淚流滿面的他搖著頭,“不,她是,她跟皇兄一樣的愛我,一樣的愛我,楊標,你不懂。”

她是愛他的,小辮子是愛他的,楊標不懂。

他怎麽就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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