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童心瞪大眼睛，黑長的睫毛刮過盛陽的眼睛，他猛地一推。

“童心。”盛陽放開他，後退兩步，“你如果願意跟我達成協議，我會選擇讓那個盛陽回來。”

什麽？童心一楞，擡起頭來看著他，怎麽可能？那個盛陽不過是魂魄而已，難道——也許可以，只要他死了，那盛陽的魂魄不久自然會回來？可是這麽做的話，對盛陽不公平。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不是告訴你了，我愛上你了。”

“撒謊！”

盛陽嘴角微勾，“我從來不撒謊。”

“我們才剛剛認識而已，你憑什麽愛上我？”童心鐵了心認為盛陽絕不可能愛上自己，一見鐘情？這是什麽鬼，怎麽可能？他從來都不信世界上有一見鐘情這回事，日久才能生情，畢竟以前的盛陽和他就是這樣。

“我們不是剛認識，是很久以前。難道你忘了？”

“就現在而言，你的記憶停留在幾百年前，對你而言，我不過是剛認識的陌生人。”童心說。

“可你認識我很久了，不是嗎？”盛陽說，“而且我看到了你的記憶，關於我的記憶。”

童心神色一頓，“你憑什麽偷窺別人的隱私？”

“隱私？”盛陽啞然失笑，“沒辦法，你的記憶不由自主就往我這邊來，我沒辦法不接受。”

童心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事，強求的東西怎麽可能是真感情？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正要發作卻聽到盛陽說：“童心，你以為自己是誰？是無懈可擊還是堅不可摧？都不是，你有弱點，也有軟肋。雖然第一眼看到你只是覺得你很可愛，可作為一個早就把這種事看淡的古人，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所以——”

童心立刻打斷他，“不要再說了！我不信！”

“既然你不信，何不聽我說完？”盛陽拿出不可拒絕的氣勢看著童心，眼眸多了幾分溫柔，“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覺得你很可愛，想著你一定是個適合□□的小孩子，可是當我聽到無緣說你為了救我做出的種種犧牲的時候，不由心疼，你是那麽小小的一個孩子，怎麽會為了我做到那種地步？

“再後來和你朝夕相處，就越發覺得你是個善良到心坎的人，盡管你心裏不認為‘善良’是個好詞，可是，沒辦法，你長了一張善良的臉，也擁有一顆善良的心。光是這個或許還不足以讓我愛上你，但童心，你知道在我死之前，有多少日子沒睡過覺嗎？”

童心擡眼看他，卻依然擺著一張臭臉，冷哼一聲。

“整整一年。那些日子我不僅失眠，還總是擔心自己被哈裏拋棄，你知道，我曾經以為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他，把整顆心都挖出來奉獻給他，可是人家卻踩在腳下，我恨，也愛，但無奈，只能借酒澆愁，終於，我還是被拋棄，還被最喜歡的人給殺了，真是可笑。”盛陽說得雲淡風輕，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

“活該！”童心不知為什麽突然冒出一句。

盛陽也笑了，繼續說：“當我再次活過來，我才發現原來那種感情根本就不是愛，而是瘋狂的占有欲，一旦有人來爭奪，就更加覺得失去便是恥辱。可在你身邊，我反倒有種莫名的安全感，不是那種被保護的安全感，而是心理上的安心，就像我原本就應該在你身邊。我的失眠，因為你不藥而愈，只要有你在，我就能輕易睡著。”

“就算這樣也不能說明什麽！”童心白他一眼，“我現在就要醒過來。”雖然童心依然嘴硬，但他沒有采取任何讓自己醒來的方式，仍然在等待著盛陽說點什麽。

“當然了。童心，當我聽到你說你要和我一起找哈裏，和我分割靈魂的時候，我竟然心慌得害怕，第一次有這種心被掏空的感覺，就像握在手中的風箏突然要掙脫，拋棄我一樣。我這時候才真正意識到，或許我對你才是愛情，而不是哈裏。”

童心楞楞地看著虛空，白茫茫一片他什麽也看不見，只覺得頭眼昏花，耳朵鳴叫得厲害，終於擡頭看盛陽，“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肺腑之言。”

“可是我是個男人。”

盛陽笑著說：“我也是個男人。”

“你不覺得自己有點太自負了嗎？”童心猛地起身，“你憑什麽認為只要你說你愛我，我就一定會喜歡你？”

“我當然不會這麽認為，我只是表達自己的感情而已，至於你愛不愛我——不，我會讓你愛上我的。”盛陽說。

“算了吧，你分明就是在騙我，想讓我和你達成協議，等分割靈魂之後再一腳把我踢開？是嗎？”

盛陽驚訝地看著他，“不是。”

“那既然這樣，我不分了，還不行嗎？”童心嘴角一抽。

盛陽這時反倒高興起來，“難道你害怕被我拋棄？”

童心一怔，“鬼才怕！”

恍惚之間，盛陽似乎正打算繼續說下去，突然一道強光過來，童心一下就醒了過來，面前坐著的人他根本不認識，哪裏還有盛陽的影子，更別說李小明了。

那人面色焦黃，眼睛浮腫，口吃道：“你——你——是——是誰？”

“我——我是誰跟你有什麽關系？”童心說著起身想走。

那人一把將他拉了過來，力氣之大讓他不由一驚，“你想幹什麽？”

“我——我在——韓胡同口看——到——到你，把你——撿撿回來——的。”

“你——你——能不能不要說話——”童心學著他的樣子，感覺自己嘴直打架。

那人突然閉上嘴，盯著他，“剛剛——有個——人——人——來——來找你——”

“是誰？”

“他——他——他說——他叫——盛陽——”

“他人呢？”

“走——走——走了。”

童心倏地站起來，說：“那我先走了，對了他有給你報酬嗎？哎呀算了，給你！”童心伸手從兜裏掏出一把票子扔給那人，拔腿就跑。

可是他剛一出門，就聽到耳邊有人在哭，那聲音有點嚇人，他回頭一看，那人倒在地上，旁邊站著一只眼睛血紅的厲鬼。

“你是誰？”

“你是渡鬼人。”

“既然如此我就在這裏收了你！”童心說著要從去碰那鬼，可是哪裏碰得到呢。

“你這副身體不錯，我想借來用用！”那厲鬼陰笑。

“休想！”童心依然去用手觸碰，那鬼瞬間閃身逃走，還一把在童心後背拍了一掌。

童心覺得很奇怪，為什麽那鬼觸到自己卻啟動不了收魂瓶？難道這不是鬼？而是妖怪？可它的那雙眼睛分明就是厲鬼才能有的，難不成此瓶收不了厲鬼？不對啊——

“你這鬼真是奇怪，為什麽不在我睡著的時候奪我的身體，現在才來？我怎麽能站著讓你得逞？”童心說。

“這你就不懂了吧，一看你就是新人。”那鬼倒是挺逗，直接笑著說，“直接跟您說了吧，我必須在您醒著的時候附在您的身體裏，不然不靈。”

“什麽不靈？”

“我啊。”

童心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知道盛陽？”

那鬼一笑，“果然發現了。您當時昏倒的時候，嘴裏一直念叨著盛陽的名字，我當然就知道了。”

“哼！”

“怎麽？現在明白了，既然如此就把您的身體借給我吧，我會替您找他去的。”那鬼說著又朝童心後背偷襲一掌，這時童心竟然有點暈眩，看東西都不太真切，周圍的東西都恍恍惚惚的。

“你到底在幹什麽？”

“幹什麽也不能告訴你啊！”那鬼朝童心發起第三掌，卻正好擊中堅實的一堵，擡眼發現面前站著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形容嚴峻，倒是很帥氣。

“盛陽？”童心暈乎乎地看到自己面前站著的人。

盛陽回頭看到童心，一把將他攬在懷裏，“終於找到你了！”

“我怎麽了？”童心搖搖頭。

盛陽現在來不及解釋，朝門口站著的李小明遞個眼神。

李小明會意，伸手沖那厲鬼點了一下，瞬間厲鬼似乎被什麽給打了一般，鬼號一聲，伏在地上，捂著心口，下意識從懷裏掏出一把利劍，就往李小明身上沖。

結果厲鬼剛邁出一步，就倒在了地上，化作一縷青煙，被收進了李小明的瓶子裏。

“哼！死鬼，跟我鬥，嫩著呢！”李小明輕笑著收起自己的瓶子。

童心見那厲鬼被收，心下高興，閉上了眼睛。耳邊傳來一陣嬉鬧聲，仿佛童年時光的游戲背景。

“然然！快來！”

“兵哥！你又耍我！我找不到你們！”

童心眼前出現一群十來歲的少年，一個女孩蒙著眼睛站在中間，其他孩子則散落在她的周圍，這是捉迷藏的游戲，他以前也玩過。

“然然，你真笨！”一個漂亮的男孩站在女孩身後說。

“兵哥，你別跑啊，我知道你在哪！”蒙著眼睛的女孩叫然然，她笑著轉身，一把就抓住了身後的男孩，她叫他兵哥。

其他的孩子無趣地看著他們兩個，一哄而散，學校操場上便只剩下他們兩個，這時太陽已經落山了。

“然然，我們回家吧。”兵哥牽著女孩的手說。

“兵哥，為什麽你每次都會被我抓著？”然然說。

“當然是因為你很聰明了。”

“是嗎？我也這麽覺得。”然然很開心地抱著兵哥，個頭很小，才到兵哥肩膀。

童心這才知道，這然然腦子似乎有點問題。

一路上，然然粘著兵哥，有說有笑，很開心，可是兵哥眉頭卻緊緊皺著。

他們兩個是鄰居，兵哥把然然送回家才回自己的家。

童心跟著然然進了屋，隨後裏面臥室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粗暴的吼聲：“死丫頭還知道回來！”

然然有點害怕，慢慢朝裏面走，身子緊緊貼著墻根，小心翼翼挪動腳步。裏面黑漆漆的，她想伸手開燈，因為燈的開關就在玄關，可她剛伸手就被狠狠一拽，摔倒在地上。但她沒有吭聲，接著就聽到一陣大罵：“你個臭婆娘！到現在才回來！不知道老子快等你等死了！”

立刻，童心看到黑暗中一個長相兇惡的男人趴在然然身上，解開皮-帶，抽出來，狠狠扔到地上，一個可怖的器官暴露出來。

童心捂住嘴，想上去打那男人，可是無奈，現在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孩被欺侮。

奇怪的是，女孩並沒有發出聲音，等那禽獸起來的時候，女孩蜷縮在地上，兩眼空洞洞地望著黑夜，仿佛想問為什麽。

霎時，童心聽到一陣響動，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兵哥手中拿著一把刀沖進來，他沒有去看然然，而是直接沖進男人的臥室，童心本想跟過去看看的，可是他沒有，因為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等兵哥出來的時候，臉上濺了鮮血，手中的刀也是血淋淋的，他跪在地上，把刀扔掉，一把抱起然然，“然然，我們去玩游戲好不好？”

童心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他聽到女孩虛弱的聲音：“兵哥，今天我累了，明天我們再玩，好不好？”

就這樣，兵哥抱著然然在地上躺了一夜，兵哥睜著眼一夜未睡，然然卻睡著了。

第二天，他們正常去了學校，可是當他們回來的時候，然然家裏站滿了警察。

童心本以為兵哥會帶著然然逃走，可並沒有。那個堅強的男孩出現在警察的視野，很冷靜地說：“是我殺的。”

所有的警察都楞住了，看著面前的男孩，本以為他在說笑，可是當他們看到然然的時候，才發覺這可能是真的。

最終，兵哥被帶進了警察局，因為已經年滿十六歲，被關進監獄，判處十年。童心不明白男孩為什麽不反駁，也不解釋，直接接受那樣的結果。

光線一閃，童心看到一張熟悉的臉——竟然就是那厲鬼！他就是兵哥，從監獄出來之後，直接來到然然的家裏，可是物是人非，然然似乎早就不在那裏了。

兵哥瘋了一般尋找然然，可是然然卻人間蒸發了似的，怎麽找都找不到，就在他急得要發瘋的時候，一個消息讓他振作起來。那一夜，他開著自己的破車在瓢潑大雨裏往山上開，本以為很快就能見到他的然然，可是意外發生了，車子撞在山角，兵哥當場死亡。

童心從震驚中醒來，看到盛陽和李小明都在他身邊坐著，一個個愁容滿面。

“童心。”盛陽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淚。

“我——”童心哽咽一下，忽然捂住嘴，哽咽得更加厲害，“對不起——對不起——”

“怎麽了？”李小明問。

“剛剛那只厲鬼，或許我該幫它的——”

“那只鬼啊，別提了，剛剛從瓶子裏跑了——”

“怎麽會——”

“對，本來我還想著帶它回去邀功呢，不想卻被它給逃了！這麽厲害的鬼可是很久沒看到了！”李小明感嘆。

“那我們去找它吧！”童心起身就想走，不料身體一晃，差點倒在地上，被盛陽一把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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